柳氏点点头,抽了抽鼻子,温声说道:“嗯,睡吧。”
看着孩子沉沉睡去,感受着手上传来的体温,柳氏赶到无比的踏实。
一切,都是值得的!
……
门口传来轻轻地脚步声,有人走了进来。
柳氏艰难地移开目光,回头看时,却是昨夜主持招魂法事的老道长。
老道长慈眉善目,看着柳氏微微而笑。
柳氏转身拜倒,哽咽道:“道长,毅儿他没……”一语未必,已是泣不成声。
第二章 两个老头瞒天机
老道长走到床前,看着床上沉沉入睡的赵毅,摸了摸赵毅的额头,转过身对跪地哭泣的柳氏慈和地说道:“柳氏,你且起来,老道有些话要对你说。”
“是。”柳氏磕了个头,起身垂首。
“若有人问起此事,你准备如何应对?”老道长略作斟酌,问道。
柳氏轻轻说道:“毅儿能得活命,全是道长之功,未亡人感激不尽。若有人问起,未亡人自然是如实相告,也好叫大家知道道长慈悲为怀,道法精深。”
“毅儿大难不死,是他的造化;也是你拳拳之心感动天地;更是上天慈悲,不忍你受丧子之痛而赐福于你;老道些须微薄之力,不敢居功,更不可宣扬。”老道长正色道。
“这如何使得?为了毅儿,道长劳心劳力,更是连累道长吐血伤神。毅儿活命之功,全是道长您的……”柳氏急急说道。
未等柳氏说完,老道长摆摆手,打断道:“我说的是实话。我且问你,你希望毅儿平平安安的长大,与人和睦相处,还是希望毅儿成为他人的谈资,变成他人心目中的神物、异物、甚至怪物而疏远防范?”
柳氏答道:“自然是与人和睦相处,平安长大为好。”
“呵呵。”老道长捋须笑道:“那就是了。”
“我再问你,这招魂之事你以前可曾见过有成功的么?”老道长面色一肃,又问道。
柳氏认真的答道:“未曾见过。”
“那么你就按老道说的去做。”顿了顿,老道长又说道:“不单你从未听闻,即便是老道,也是从未听闻啊!招魂复命一事,太过匪夷所思,一旦被人得知,必有那好事者纷纷传扬。”
“众生百态,各有心思;有那心善者,合掌赞叹;有那心恶者,心生嫉妒谣言中伤;有那信道的,纷至沓来以求天数;更有那强人,或将毅儿抢掳了去,以为神迹,以为祥瑞;
世人多愚,与鬼神一道多有迷信!却不知万事皆有定数,似此等事,万中无一,上天或有深意亦未可知。其间更讲求一个缘字;传扬既广,更有人一味妄求天机而不事本务。求之不得则心生怨怼嫉恨,凡此种种情状皆有可能。何况天机莫测,若是宣扬开来,恐有莫测之凶险。”
听老道长说着,柳氏不再坚持,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若是不宣扬……;相熟的人都知道毅儿烧退了,也不说胡话了;当时以为是个好事,后来游方先生为毅儿复诊时才知道……,所以昨夜招魂之事很突然,并无多人知晓,无甚关碍;
只是老太爷是知道的,那个游方的先生也是知道的;不过,这先生昨儿上午就走了,也无妨……。嗯……,如果老太爷问起,该如何答对?还望道长赐教。”
老道长点点头,呵呵一笑,道:“这个简单,你且听着……”
老道长压低声音,低低说了一番,柳氏频频点头。等老道长说完,柳氏抬头道:“这倒也使得,不过却是有碍道长清誉,或许还会影响道观香火呢。”
老道长又是呵呵一笑道:“方外之人只求清静自然,心中无碍,损些清誉又有何妨?更何况老道于昨夜偶然触得一丝天机,打坐一晚更是若有所悟,正想闭关清修。声誉差些,香火差些,不是更清净些?”
……
柳氏服侍赵毅吃完早餐,然后开始收拾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躺在床上的赵毅整天只是睡,一日三餐都是柳氏端到床前,一勺一勺地喂下去的。
赵毅也曾经要接过碗自己吃,柳氏只是不肯;对于柳氏来说,一口一口的给儿子喂饭,看着儿子一口一口的吃完,那是何等的享受,何等的快活啊!
只是让柳氏奇怪和担心的是,这都已经过去五天了,赵毅除了在最开始睁眼的时候唤了声“娘”,便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喂饭的时候也低着头,不看柳氏,吃完饭便窝在床上睡觉。
不过,柳氏还是很满足,想必是儿子生病这么些天,太虚弱的缘故吧?
正收拾着房间,只听见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人在家吗?”
柳氏一听这声音,赶紧地扬声应道:“在家,在家,是老太爷吧,我这就出来了。”说着,向屋外走去。
赵毅家是颌阳镇典型的小四合院,中间一个中堂,左右各两间房,厨房在屋后,前面是一个竹木围墙围着的小院,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拄着跟拐棍正站在小院门口。
柳氏打开柴门,赶紧搀扶着老头,说道:“老太爷,您怎么来啦?有啥事,叫人传个话不就成了?”
老太爷边往里走边问柳氏:“毅儿呢?毅儿怎么样了,听你那日说的凶险,我老头子以为……,前几天听人说毅儿救回来了,心里稍稍安了些,可这没亲眼见过,还是不踏实。这不岳武他们今天进山了,我便来看看毅儿。毅儿可还好?”
柳氏拿了把凳子,用围裙擦了擦,服侍老太爷在中堂坐下,说道:“回老太爷的话,列祖列宗保佑,毅儿没事了,只是身体虚,这两天成天的睡。这不,刚刚才吃完早饭,又睡着了。”
老太爷点头说道:“嗯,病了这么些天,身子不虚才怪呢。我进去看看他。”
进了房间,老太爷走到床前,却见赵毅鼻息沉沉,已经睡着了。
柳氏轻轻地推了推赵毅,试图将赵毅唤醒,赵毅微微转侧了下,鼻子中不满地轻轻“嗯”了一声,就是不睁眼。
柳氏尴尬的看着老太爷,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老太爷和蔼的笑笑,示意柳氏到外间说话。
柳氏跟着老太爷来到中堂,在凳子上坐好,对柳氏说道:“你说说,毅儿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当初跟我说,若不招魂的话,毅儿活不到第二天的吗?难道招魂一事,在毅儿身上应验了?”
柳氏福了一福,看了看老太爷的脸色,轻声说:“回老太爷,那天下午,道长给毅儿看过之后是那样说的,所以,孙媳才找老太爷要借用祠堂厢房为毅儿招魂;晚上开始招魂的时候,陈道长又给毅儿算了次,又说……,又说……”
“他说什么了?别磨磨蹭蹭的,照实说来!”看柳氏犹犹豫豫期期艾艾的样子,老太爷脸一板,族长的威严顿时显现出来。
“他说原先看错了。”柳氏立刻飞快的说道;看了看老太爷的脸色,“陈道长说,他当初听了游方先生的话,先入为主,所以看错了。
招魂之前认真一算,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不过他说毅儿魂魄不安,七窍不宁,所以还是给毅儿做了个安魂法事,结果毅儿第二天早上就醒了。”说完之后,静静站着,低着头不敢看老太爷。
老太爷两手搭着拐棍端坐在椅子上,听柳氏一说完,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惊愕地瞪着柳氏,嘴巴张的能塞进鸡蛋去。
“算错了……,算错了?老东西这么些年的道行,居然算错了?难不成这些年的修炼都修炼到狗身上去了?难道我做的那个梦……”老太爷低声自言自语。
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搭在拐棍上的一只手一下一下叩着另一只手的手背,间或抬头看看低头不语的柳氏;忽然哈哈一笑:“柳氏,那个游方的先生去哪了?”
柳氏小意的回答:“那天下午就走了,听他说游方时间已到,要回去了。”
“唔。”老太爷又仔细的想了想,对柳氏说道:“柳氏啊,陈道长在咱们颌阳镇是素有名声啊。这事如果传了出去,恐怕对道长的名声有碍啊。
这个……,啊!这个只要是个人啊,总会有犯错的时候,对不对?我看,要不这样,毅儿这次招魂的事……,对了,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看柳氏摇头,老太爷清了清嗓子,又说道:“这个……反正没人知道,要不咱们替他瞒了吧?这个事,以后便不要提起了,你看怎样?”
柳氏惊愕的看向老太爷了,发现老太爷目光灼灼,脸上似笑非笑,心里发虚,连忙低下头,不敢对视,口中应道:“是,还是老太爷考虑的周到。”
“好了,那就这样定了。”老太爷说完,站起身来,准备走了。
想了想,又对柳氏说道:“柳氏啊,这些年苦了你了。这样吧,你待会儿去牛奎那里,就说是我说的,给你家支两个月的米粮,一只鸡,算族里的公支。”
柳氏听老太爷这么说,眼睛也是红红的,连忙敛衽一礼,道:“谢过太爷。”
“好了,就这样吧,我走了。你好好照顾毅儿,我看他倒是个有福之人,你以后到底还是要靠他的。”说完,在柳氏的相送之下,走出了赵毅的家门。
柳氏在门口相送,看着老太爷拐进一条巷子,看不到人了;柳氏如释重负般地吐了吐舌头,长出了一口气,伸手在心口处轻轻拍了几下,转身进门。来到房间,看看赵毅还是沉沉地睡着,便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老太爷真是好人啊!”急匆匆去领米粮和鸡的柳氏心里想着。
……
离开赵毅家的老族长并没有回家,而是溜达着去了道观。
进了道观,随便拦了一个道士问道:“你们观主呢?”
颌阳镇谁不认识这老头啊?
道士连忙恭谨的说道:“师父在后院呢,您老要找师父啊?师父说,他从今天晚上开始,要闭关三个月呢。”
“哦,这样啊。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去找他。”看着道士离开后,老太爷嘿嘿一笑,“闭关?还三个月?我看是躲我吧?哼。”一路哼哼,溜达着进了后院。
一个时辰之后,老太爷出了道观,老道长把臂相送,看着老太爷悠哉悠哉的离去,老道长皱了皱眉,轻轻的说了声:“这个老狐狸。”
走出一段路拐进一条巷子的老太爷满脸得意:“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也不想想老夫何许人也,这个牛鼻子居然还想瞒我?哼哼。”……
第三章 初到贵地
虫鸣声声,夏日的深夜分外静谧。
躺在床上的赵毅,双眼望着房顶,目光游离无神。
招魂夜,柳氏悲了又喜,喜了又悲,悲而后大喜。老道长例行公事平平淡淡,继而震惊莫名,临了却悟得一丝天机。但是赵毅经历了什么?
……
没有人知道,现在的赵毅体内,已经不再是那个九岁孩子的灵魂;而是一个雷罚下逃生的杀手之魂;这个逃魂穿越无数位面,进入这个孩子的身体而重生了。
清楚的记得,十五岁那年父亲被冤死,母亲为父伸冤不得,含恨而死。自己和妹妹得人相助逃出生天,学得一身本领后,踏上了对一个国家的复仇之旅。
复仇之路杀戮重重,血腥无比。最后在无路可逃的情况下,选择了与对方同归于尽。但是在临死那一刻,灵魂被抽离了身体。
看着自己灵魂外包裹的浓浓血煞,听着面无表情的修真者对自己的宣判,原来自己杀孽过重,要接受神雷灭魂的的惩罚,已经在劫难逃。
天雷之下,恍若末日来临!血煞抖了抖,居然抗住了天雷。
暮然间,感觉身下一空,顷刻间不知身在何处,血煞在空中拖出长长的紫光;跗骨之蛆般的天雷追击而至,自己瞬间不知被挤了多少次又空了多少次。就像在高速地突破屏障,眼前是各种光在乱闪,忽明忽暗,忽强忽弱。
浑浑噩噩快要没有知觉的时候,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召唤和引力。随着引力而去,忽然便有了身体,忽然便有了一些新的记忆。
耳中传来狂风呼啸声,暴雨倾泻声,隆隆雷鸣声;听见外面有女人在哭号,心里面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是娘在哭。下意识要起身,一用力间又晕了过去。
清晨来临时,赵毅已经醒来,但是虚弱的灵魂暂时无法支配同样虚弱的肉体,所以他还睁不开眼,动不了身体,哪怕只是皱一皱眉头。
柳氏在床前说的那些话,赵毅完完整整的听在耳中,心里感动莫名。灵魂深处更是有一股要睁眼要开口要说话要呐喊的冲动,但还是失败了。
感觉到有冰冷的气息慢慢的向自己的额头靠近,长期在生存和死亡之间徘徊养成的本能,使全身汗毛都炸了起来,瞬间,身体的各个部位都有了感觉。
于是,便睁开了双眼。
睁眼刹那虽然视物模糊,但还是看清楚了记忆中的娘那张消瘦,苍白、憔悴的脸。但是这张脸实在是太年轻了,再怎么往大了算,也只能算到二十五吧?
三十几岁的大叔喊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为娘?这算哪门子事情?这让赵毅在第一时间内无法接受,所以眼神中便有惊讶和抗拒。
但是看到柳氏惨白的脸,通红的双眼,脸上两道还未干涸的血泪印痕,额头上的青紫肿胀,以及在青紫肿胀处还在慢慢往外渗血的伤口,眼神中便相继出现了犹疑和感动。
内心深处一个声音轰然炸响,鼻子一酸,一声“娘”便脱口而出。
……
可是,难道以后都要叫这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做娘?
这便是赵毅这五天白天睡觉夜里发呆,并且一直不说话的原因。
日后该怎么办呢?总不能一辈子不叫人吧?而且这身体的主人才九岁呢,难道老子以后要装嫩?
耳边传来均匀而轻微的鼾声,发出鼾声的主人正美美而平静的沉睡着;那是睡在另一张床上的“娘”所发出的,轻轻的,柔柔的。
三个月衣不解带,最近的大悲大喜,这么柔弱的女子如何能撑下来?
或许这就是是所谓的母爱吧?想想前世的母亲,也是这样的深爱着自己;果然,母亲都是伟大的!
那么,让伟大的母亲好好的睡上一觉吧。
“要不?就当她是小妈?……”
……
清晨,轻轻的摇晃把赵毅从睡梦中唤醒。
“毅儿,醒醒!坐起来洗把脸,娘喂你吃早饭。”看见赵毅睁开眼睛,柳氏欣喜的说道。
看着柳氏的脸有了些血色,不再是先前的惨白,额头上的青紫红肿也消退了不少,原先破裂的伤口也结了痂,眼角眉梢甚至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喜气劲。
再看看柳氏递过来冒着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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