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紫晨奇道,“怎么,婆婆你有怀疑的对象?那不妨跟老姜说说,让他去查查看呢?”
老太太道,“那不行的,姜民这个人太实心眼,我要是告诉了他,他立刻就会信了一半,虽然接下来的查探,他会做的很用心,可是,我觉得他会把事办砸。所以,我还是不告诉他好了。”
肖紫晨哦了一声,心想着自己最近不是才结识了谢靖安手下的密探唐杰吗,看唐杰的行事作风,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要是把这事交托给他,兴许能收到奇效呢,毕竟人家是专业人士啊。
可回头一想,那些官府中人,要么眼界很高,要么胃口很大,眼界很高的话,托他办事他会不高兴,胃口很大的话,怕十万两的损失还没拿回来,倒先付了一大笔侦缉费了,更划不来。
左右一合计,还是决定放弃了,就低下头继续看那支出。
支出的第二项,就是发给肖家兄弟姐妹们的月钱。这是肖家一个好玩的现象,子女将收入上贡一部分给家里,以表孝心,老太太也一样每月发放家用给子女们,以示疼爱。
头一条就是给老大的月钱,每月五百两银子,从去年十二月起,到今年的十一月,一共是五千五百两。看到这里,肖紫晨呆不住了,指着那五千五百的数目字,就向老太太报告了起来,道,“婆婆,我只花了一千两啊,这里怎么会是五千五,一定是记错了。”
“一千?”老太太把头一探,好奇的问道。
“嗯,一千,”肖紫晨点头道,“就是中秋的时候,我办游园会花的一千。”
老太太闻言笑了笑,说道,“原来这一千,被你算到了自己头上去了,我还奇怪呢,你那时候发誓再不用我们家一文钱的,怎么忽然就破了誓呢?”
她这一说,肖紫晨难为情起来,发誓不花钱的可不是她,是那个上吊了的雪紫晨啊。原来她每年都能在家里领到五千多两的月钱呢,这笔大数目,她可不想错过了,这么盘算着,她就很踌躇,要不要就在老太太跟前把誓言破了,把银子拿回来呢?
不等她开口,老太太先说话了,道,“幸好你是说今年不拿家里的钱,否则的话,我们肖家可亏欠你太多啦。你最近很辛苦,我都是知道的,下个月我给你发双倍,好不好哇?”
好,怎么不好,肖紫晨像个将要领到压岁钱的小孩子一样,又是期待,又是害羞,红着脸点了点头,从鼻子里细细的哼出了一个嗯字来,想想又觉得这样蒙混过去太失礼了,便鼓起勇气,又道了一声,“谢谢婆婆。”
老太太见她屈服了,顿时大乐,握着她的手哈哈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乖孩子,不闹别扭就好了。”
肖紫晨也跟着她笑,低头又去看那支出,下面的项目,就比较简洁了,作为长子长妇,肖紫晨跟肖风哥两口子每月可以领五百两的月钱,自他们一下,这笔钱就减少到三百两,老八因为还未成年,每月只有一百两。
这么算来,肖家除了老二肖度之外确实是赚钱,六姐七姐,略略付出较多之外,其他几名子女,无一不是靠家里养活的。
“怎么会这样啊!”肖紫晨情不自禁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老太太凑过头来,问道,“哪里?”
肖紫晨努努嘴,指着各家的月钱收入道,“家里的月钱都给三百了,他们的孝敬竟然才一百两百?”
老太太闻言乐了,反问道,“你以为他们真能赚钱吗?一帮败家子,不过都是在死撑罢了。老三老四两个赌鬼,赚的钱都在牌桌上输出去了,老五喜欢应酬,整日在外面乱逛,哪一天不花钱,又喜欢乱七八糟买些又贵又没用的东西回家。
老七是有一点小本事的,可是他们两口子花钱的本事,也很厉害,每个月光是捧那些红角,只怕都有近千两银子,其他的零零碎碎再加起来,都不知道要花费多少。老六是有疑心病的,总是担心会有落魄的一天,他们虽不花钱,却喜欢攒钱,也都是一样的。所以啊,一年下来,他们不亏空,都要求神了。”
肖紫晨听完想了一想,皱眉道,“我记得七姐跟我说过,他们每月只上贡收入的一成,怎么会闹亏空呢?”
老太太一拍大腿,扑哧一笑讽笑起来,“桂兰那个孩子最喜欢吹牛,也只有你不知道她的根底,才会相信了。”
肖紫晨笑道,“原来是这样,婆婆不说,我倒真的不知道。”
二人又笑了一阵,肖紫晨继续看那支出,再往下,就是各个院子下人的工钱花费了,肖家十六个院子,丫鬟,家丁,厨子,木匠,花匠……只要是一个家庭里能塞得下的,统统都养着,加起来大约有八十个人,他们每月的平均工钱都是二两,一年下来,也接近两万。
再下面就很杂了。从伙食开销,到各院落的装修费用,家具,装饰品的的更换,等等等等,加起来也有两万。
老太太见肖紫晨看完了,就道,“一年的开销,大约就是这些了,每年家里家虽然有十二万的收入,但是支出也非常的庞大,本来一年下来,是有结余的,可是山水院的事一出,几年的积蓄就没了,另外她们在生意上,常常还有大笔的投入,像你今年就给了老六老七二十万,给她们做扩大生意的本金。”
这种事,从前也有过,只是一次要的不多,都是一万两万的要,这么一弄下来,我算了算,老头子死了以后的这些年,家里已经亏空了十几万,这还没有算上两次大火的损失呢。”
老太太说着,就很失落的摇了摇头,“人家都说,一个家的败落,常常分为两种,一种就是家里本来就问题很多,一旦顶梁柱倒了,家也就跟着倒了。还有一种就是慢慢来的,就是我们家这种,看起来,好像里外都好,没什么问题,但是一年一年的,却不见起色,实际上,这就是衰落的征兆了。
还有一个事,就是今年我们惹了不该惹的人,这件事情,我就不想说谁对谁错了,我想说的只有一句,为什么这种事会被我们家轮上了呢?”
肖紫晨道,“倒霉吧,还能怎么说呢?”
“不是,绝对不是,”老太太缓缓地摇了摇头,“要是老头子还在,老八绝对不敢那么放肆的往窑子里跑,就算跑了,车被偷了,他也不会带着一大帮人去大闹人家的家门。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知道,他老子会替他出头的。”
“如今老子不在了,做儿女的都失去了方向,不知该怎么办了,”说到这里,老太太看着肖紫晨,意味深长的道,“阿紫,你是老头子看重的人,我们家是兴是衰,就看你了。”
“我?”肖紫晨骤然面临这么高难度的使命,实在不敢接下,推却道,“我哪里行啊。”
“你不行,谁还行呢?”老太太很有信心的道,“老头子曾经说过,在天朝做事,仅靠自己一个人,是不行的,需得有很多人来协助,才能成事。你看我的那些儿女,几十岁的人了,认识了哪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而你就不同了,你有一种能力,可以跟那些大人物交上朋友,仅仅这一样,他们就完全比不了。”
“可是,我……”肖紫晨依旧在推却着,曾经,她是有很强烈的愿望,想要扮演好肖家主母的这个角色,但是肖家兄弟姐妹的表现,却让她有些寒心,这一次肖全昌兄弟闹了她一个够呛,下一次,又不知道是谁呢?这些种种无法预知的困难,消磨了她的信心。
老太太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推辞,她抄起一直摆放在膝盖上的银票,略略整理了一下,交到了肖紫晨的手上,“这里是一万五千两银子,都是我的私房钱,你拿去好好分配一下,今年过年,咱们搞得奢侈一些,喜庆一些,冲冲晦气吧。”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怒火
夜里,肖紫晨低着头,慢慢的走回了梦泽小院,小桃见她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小心的过来扶住了她,关切的问道,“夫人,怎么啦?在老太太那里挨骂了了么?”
肖紫晨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小桃以为自己猜中了,很为她抱不平,撅着嘴道,“又是肖全盛那个混蛋在老太太跟前胡说八道了是不是?你去了老太太那边不久,我就看到他从院子里出来,那时我就在想他是不是又干什么坏事了,果然让我猜中了。”
肖紫晨看了看小桃,问道,“你说四哥从老太太院里出来?”
“啊!”小桃点点头。
肖紫晨抽了口气道,“咝,这奇怪了,我在婆婆的院里,怎么没有见到他呢?”
小桃想了想,道,“人我是绝不会看错的,我想,大概是他先把状告了,要出来的时候正好见到你去,就找了地方躲起来,等你进屋挨骂了,他再溜出来。哼,他以为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这个人啊,真是坏透了。”
肖紫晨眉头一紧,没好气的。训道,“别瞎猜了你,瞎猜什么呢,我没有挨骂,你也别说其他人的坏话了。”
小桃好端端一个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就觉得非常委屈,嘟囔道,“那我见你不开心,以为你挨骂了嘛。”
肖紫晨叹了口气,伸手刮了一。下小桃的鼻子,笑了起来,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老太太没骂我,还给了我一万五千两银子呢。”
“一万五千两?”小桃忘记了不快,失声叫了起来,“那你。不是发财了?”
肖紫晨摇摇头,笑道,“发个毛线的财,这钱是给家里。过年的。”
小桃丢了一个白眼给肖紫晨,讥讽道,“那还不是。一样,一万五给家里过年,你贪个一千五,谁也不知道哇,莫非,夫人你是观音转世,对钱财一点都不动心?”
肖紫晨呵呵一。笑,道,“还真给你说着了,我就是不动心呢。其实,说不动心也是假的,我也不是那种富得流油的人对吧,只是这些银子,老太太是拿出来给家里喜庆喜庆,让大家好好过个欢喜年,冲冲之前的晦气的,我实在不好意思拿。”
两人边说边走,这会已经进了宿楼,小桃将门关上闩好,回头一看,肖紫晨已经在客厅中坐定了,就进去拿了个大杯子,给她倒了一满杯茶,一半喝,一半先晤手,笑道,“夫人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你为什么不开心了,你是琢磨着,要过年了,你在外面事情多得已经要忙不过来,还要顾着这边家里,还没一点好处,是不是?”
肖紫晨微微笑了笑,捧着茶水吹了吹,轻轻喝了一口,说道,“猜是给你猜着了,不过只猜中一半。到了年关,我在会馆的事其实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多了,我之所以不开心,主要是因为,我不知道这个年该怎么过。”
小桃道,“怎么过还不简单吗?就跟往年一年,挂花灯,放炮仗,拜祖先,发红包,全家人大吃一顿,然后打赌一夜,”说着,小桃一拍手,“一觉起来,这年就过啦。”
肖紫晨笑道,“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你想想,之前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家里有几个人还有心思过年的,我想来想去,估计就只有五哥一人吧,他的煤矿关掉了,拿了家里的大把银子,跑到徽州去享福了,这里人人都倒霉,就他一个,不仅不倒霉,还春风得意。”
小桃从客厅的后门出去,到里屋去把火盆端了进来,放到肖紫晨脚边,自己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拖了张椅子在火盆的另一边坐下了,双手捧着茶杯,脚下一抖一抖的,对着那火盆出神。她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对肖紫晨道,“夫人,我觉得这个年,也没那么难过,就像你中秋时候的那样子再办一次,我想大家都会喜欢的。”
肖紫晨一只手托着下巴,胳膊肘抵在桌子上,本来也在发呆,听她这么说,就把脸转过来,看着小桃道,“中秋?游园?”
“不错啊,游园。”小桃点点头,接着道,“上一次游园,夫人你不在,你不知道他们玩的多高兴。我可是一直看着他们从早玩到晚的,个个流连忘返呢。我觉得吧,夫人你可以再搞一次,老太太不是给了你很多银子吗,你就把彩头搞好一点,弄一些平时大家喜欢,却又舍不得买的东西,特别是给那帮孩子的彩头,格外要弄的好。”
肖紫晨听说是自己熟悉的活动,也算有了一点兴趣,就问道,“为什么要给孩子格外弄的好呢?小孩子,不都是最喜欢压岁钱的么?”
小桃笑道,“夫人,这个你就不懂了。肖家的这些兄弟姐妹,他们互相之间的感情虽然好不到哪里去,但是他们对孩子,都是很疼爱的。之前你不是说生怕大人们没有心情过年么,那就让小孩子过个好年吧。小孩子的笑,是很能感动人的东西,他们既然都那么在意孩子,我想这么做,一定会有用的。”
这么一解释,肖紫晨就开窍了。确实,在很多时候,一个很郁闷的成年人,随便他的亲朋好友怎么劝都没用,但只要见到自己的亲骨头的欢喜,他的心情,很可能就随之好起来了。
好吧,就这么办!
既然决定了,肖紫晨很快就开始了准备工作,这一次游园,她准备的游戏还跟之前一样,因为中秋那次她所选用的都是百玩不厌的经典游戏,绝不会有人因为玩过一次就不喜欢的道理。
她所烦的,不过是奖品而已。像肖家这种暴发户家庭,又有这么多的兄弟姐妹,其实是很难搞的。首先,肖家并不缺钱,因而一件奖品必须很贵重,才会有足够的吸引力。但这个贵重是怎么个贵重法,却很难抉择。
假如说肖家的人都很喜欢古董,那么就买些古董好了,假如他们喜欢玉器,那就买玉器好了,假如喜欢字画,那就字画好了,多么简单方便。可惜这家子人文化水平都不咋样,好东西买回来了,他还不一定识货。就算是识货吧,这么多兄弟姐妹,口味都不一样,肖紫晨上次在家里很闲,有空来打听他们最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可以投其所好。
现在她每天的时间都紧巴巴的,而肖家的兄弟姐妹们各自遭受了大难,即使有自己心仪的东西,恐怕也不会透露给任何人听了,那她该如何选择呢?
十天很快就过去了,日子已经走进了十二月十八,再有十二天就是年三十了,肖紫晨依旧没有想清楚自己该购买什么样的彩头来充实游园会。
这一天的早晨,金陵会派了个小武师到访,说楚漠天在南山药店办了一桌酒,请她在当天中午可以赏脸光临。女子会馆正好是十七日歇业的,所以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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