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早晨,金陵会派了个小武师到访,说楚漠天在南山药店办了一桌酒,请她在当天中午可以赏脸光临。女子会馆正好是十七日歇业的,所以肖紫晨有空,当然欣然前往。
年关之前,药材市场也是很热闹的,肖紫晨本来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到了东市外的广场上一看,那市场内乌压压的全是车跟人,顿时吓了一跳。车夫也觉得这情况太反常,就找了个人问了下原因,才知道,原来山东河南两地今年遭了大雪灾,最近一段时间交通完全断绝,北方的药材运不过来,直接导致南方许多地方缺药。
东市这里堆积着的马车,大部分都是一些外地的药商,他们本来是直接去北方进货的,因为交通断了,只好到金陵来进购药材,到这里一看,药价高得离谱,进货的话今年怕卖不出去要亏本,不进的话生意就没得做了,另外还有许多是跟医馆签好了契约才出来进货的,因事先并不知道雪灾的事,就没料到会这么涨价,如今也陷入了不仅两难而且还很尴尬的境地。
进货吧,怕药材带回去了人家嫌贵不要,就算对方肯赔付违约金,都弥补不了高价药所带来的损失。不进吧,又怕对方指责自己违约,那自己白白出门一趟,一分钱没捞着,反倒要掏钱给人家过年,就更加糟糕。
于是乎,几乎所有的药商都选择了讲车马暂留此地,然后他们中的一部分就整日的泡在药市中与各家药店讨价还价,另外的一部分,则是火速回家,向当地报告灾情的,是继续采购还是放弃采购,就看他们的脸色了。
肖紫晨看着那人山人海的药材市场,心想今天是进不去了。要是没有穿越,她倒无所谓,现代社会人人平等,挤挤总是挤的进去的,到了天朝,就要掂量掂量,这么乱挤一气是否符合自己的身份。
她在马车上傻等了一阵,前头的车夫忽然掉转身来,问她道,“夫人,要不咱们绕绕,从他们的后门走?”
肖紫晨道,“我早就想到这层了,可是,我连那药店有没有后门都不知道哇。”
车夫想了想,又道,“金陵会的楚侠士,钱侠士,我都见过的,还说过话,按说今天这么挤,他们应该有准备,会派个人来接的啊。”
肖紫晨闻言,一拍手道,“让你说中了。他们肯定派人来接了,但是我缩在这马车里,谁知道里面是我呢。”
肖紫晨坐的这辆马车确实很普通,这广场上与这辆车类似的还有好多。车夫笑了笑,在身后的小夹层里扯了条帕子出来,把副驾的位置扫了扫,向车厢里相请道,“夫人请出来坐吧。”
肖紫晨嗯了一声,就出去了。她今天出门,是额外打扮过的,外头是一件雪白的狐皮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红狐围脖,一白一红,非常显然,再加上她长的漂亮,在那副驾的位子上一坐,很快便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这当中就有那个早晨来报信的小武师,他见肖紫晨道了,赶紧跑到车边,向肖紫晨一拱手道,“肖夫人好。”
肖紫晨转头一看,是个熟人,笑道,“你好你好。”
那武师又拱了拱手,向肖紫晨道,“肖夫人请回车内做吧,我来引路就好。”
肖紫晨应了一句有劳,就进去了,那小武师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伸手很是敏捷,他一个翻身,就凌空越过了拉车的两匹马,落地后转过身来,对着副驾的位置怒了努嘴,向车夫道,“劳烦你坐那边去吧。”
车夫嘿嘿一笑,乐得享清闲,就把主驾的位置让了,给他来驾车。那小武师一抖缰绳,将车赶起了,就往市场外绕去,车子在东市外绕了大半个圈,果然就来到了南山药店的后门。
药店后门所在这条街,也同样是好几家其他药店的后门所在,这一会儿许多伙计忙着上货下货,也很拥挤,不过比起前门,那是好太多了。
马车在南山药店的后门停住,肖紫晨在车夫的搀扶下跳下了马车,跟着小武师进了院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崭新的宅院,在这个院落中,所有的墙壁都被粉刷一新,雪白雪白的,耀人眼目。几间房屋也都被漆成了棕绿色,因为颜色太新,看起来就觉得很浓重,给人一种很丑的感觉。
肖紫晨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而已,只要等个十天半月,让油漆彻底干透之后,这些屋子就会变得很漂亮了。这个院子中本来还有两块小小的菜地,种着一些菜蔬,现在这凉快地,连同周围的大片草地一起,都被重新翻挖了一遍,并修葺了约莫一尺高的围栏,围栏中现在还是光秃秃的一片,但可以想象,在春天的时候,这里会是怎样的花团锦簇。
肖紫晨还注意到,在院落的一角,还修建了一个水池,“你们真的好厉害啊!”看到这里,肖紫晨忍不住赞了一句,“这么快就让这地方改天换面了,效率好高。”
小武师听到肖紫晨的夸奖,心里也很得意,回头笑道,“这些都是门派里的师兄们自己动手改造了,当然比外面请的工人卖力啦。”
他话音才落,肖紫晨就听见前面一个院落中传来一名男子高昂的怒吼,“岂有此理!”
男人的话语中,包含着非常浓重的愤怒,可以预见,他一定是遇到一件完全无法接受的恶事。肖紫晨听到这声怒吼,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就普通普通猛烈的跳了起来,因为怒吼的人她很熟悉,就是楚漠天。
吼完了一句之后,前面又传了其他的一些男声,无一不是在劝告他,消消气,冷静些,诸如此类。但楚漠天丝毫不吃他们的那套,又吼了起来,“你们围着我干什么,都给我滚开!”
“出什么事了?”肖紫晨听不下去了,拍了拍小武师的肩膀,向他询问。
小武师眼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茫然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清楚,我出来接你的时候,楚师兄还非常高兴的呢,怎么这一小会的功夫,他就会生出这么大的气。”
前院的争吵与劝告还在继续,楚漠天与众人翻脸之后,钱文天拔高了音量,喝止道,“楚师弟,请你弄清楚你的身份,这里多的是你的师兄,还有一位师叔在此,你在这里大呼小叫,乱发什么脾气?”
“我乱发脾气?”楚漠天冷冰冰的反问道,“钱师兄,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发脾气?”
肖紫晨在小武师那里询问不到结果之后,就自己迈着小碎步,又快又小心的向前院走去,过了院门,正瞧见一身华服的楚漠天指着一位约莫五六十的老者道,“他那样的,也配做我师叔?”
那老头被他指着鼻子一句臭骂,顿时就不干了,把脚一跺,重重地哼了一声,怒道,“岂有此理,楚漠天,你怎么敢对我用这种口气说话?”
“我没有抽你,已经是给你留脸了,你还想怎样?”楚漠天想也不想,一口酒喷了回去。
这句话太落面子了,那老者锵一声就把腰中的长剑拔出鞘来,喝道,“臭小子,亮剑吧,今天不宰了你,老夫还有何颜面继续留在黄山派?”
楚漠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嘴角扬起一丝狞笑,钱文天见状,慌忙给周围的几位师兄弟使了个脸色,让他们去劝住那位老者,自己则横跨了一步,拦在了楚漠天之前,一手扶住了他的左肩,一手握住了他的右腕,不让他去身后拔剑。
“师弟,你冷静些,”钱文天低声喝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触犯了门规!”
“触犯门规又怎样?”楚漠天扬起头来,鼻尖几乎与钱文天的鼻尖顶在了一起,“师兄,你让开吧。”
“让你个屁!”钱文天怒到了极点,脸上的肌肉都微微颤抖了起来,“你这个蠢货,价格是山门里定的,关邹师叔什么事?你责怪他又有什么用。”
另一边,那老者已经被一大群人七手八脚的拦住了,他动不了手,也出不了气,这事也不顾的什么长者形象了,只是一味的喊叫,“钱文天,你拦着他干什么,让他来,让他来!”
PS:今天好冷好冷,真悲剧,为什么三月了还要下雪啊。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遇
“楚,楚侠士……”
剑拔弩张之刻,一个怯生生的,很吃力的,几乎低不可闻的女声在院子里响起。绝大多数的黄山派弟子都没有听见这声呼唤,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那两个争锋相对的人身上,一个是年轻一代的武艺最高的天之骄子,一个是山门中资历深厚德高望重的长辈师叔,无论谁有损伤,都是黄山派的重大损失,而且,倘若他们今天真的打了起来,日后传扬出去,会笑掉江湖众人的大牙。
钱文天第一个捕捉到了这声饱含着关切与担心,还带着几分痛苦的呼唤,他的脸略偏了偏,眼角的余光已然扫到了扶着门框站在院子门口,脸色煞白的肖紫晨,“快别闹了,有客来了。”他小声的提醒着楚漠天。
楚漠天当然也听到了肖紫晨的声音,然而此刻对他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因而,他只是踌躇了短短的一瞬,便将钱文天的劝告忽略了过去。“师兄,你让开吧。”他依旧执着着。
钱文天见一句话打不动他,索性直接把头一转,面对着肖紫晨,扶着他左肩的手向她那边一指,口里很不客气的说道,“快些看看你干的好事吧,看你把人家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楚漠天心里一动,这下他没有法子再对师兄的建议充耳不闻了,武功练到他的这种境界,预备与人动手之时,体内的少量真气都会从毛孔里喷发出来,在他身侧的一定空间内形成气场,处在气场当中的人,都会有所感应。
武者可以借气场的强弱简。单的衡量对方的实力,凡人则会被气场所迫,轻者会感到压力,重者会害怕,恐惧,甚至有可能会昏厥。
楚漠天很清楚,自己是动了气场。的,他的师叔也是一般,两重气场叠加,会对肖紫晨造成怎样的伤害呢?他是不想伤害她的,可他也不愿意放过他的师叔,他矛盾,他犹豫,两种选择,叫他难受。
忽然,楚漠天猛地收了气场,脸。色刷一下变得绯红,钱文天知道,那是走火入魔的前兆,一个转身掠到他的身后,双掌齐胸,就向他后背拍了过去。然而楚漠天却不肯给他救助自己的机会,脚下一顿,整个人腾一下飞了起来,犹如一只轻盈的燕子般,三飞两掠,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一边的邹姓师叔本来一直在吵吵嚷嚷的挑衅,见。他忽然间逃走,嘴里才说了半句的狠话就说不下去了,他僵在哪里楞了一楞,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大获全胜,便抖了一抖肩,示意旁人不需在拉着他了,望着楚漠天消失的方向,充满讥讽的笑了起来。
钱文天舒了一口气,他刚才运起本分精心顺气的。功夫,本来预备助楚漠天一臂之力,谁指对方不领情,还来了个一走了之。不过,逃走虽然不好,却比留在这继续对峙要强,他收了功,走到院门口扶住摇摇欲坠的肖紫晨,关切道,“肖夫人,你还好吗?”
“还好,还好!”肖紫晨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扶着门框,。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她刚才见到楚漠天与别人吵架,心里非常担心,只想着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哪知她进了院子之后,忽然感到一股难以名状的的压力向她笼罩了下来,受这股力量所迫,她脑子昏昏沉沉的,只是想吐,便扶着门框,想要休息一下。
谁知那压力越。来越重,她不仅不能休息,很快就坚持不住了,只是凭着一股死也不能吐出来的狠劲,才把那烦闷欲呕的感觉压了下去,在抵抗之余,能够开口道一声楚侠士向楚漠天求救,实际上已经是耗尽了她的最后一份精力。
钱文天搀扶着肖紫晨,退回到三进院中,进了一间厢房歇息,两人在茶几边分头坐定了,小武师进来送了茶,肖紫晨双手捧着,小口小口的啜着,一杯茶喝完,她胸口里纠结的郁结也总算好了大半,便深深呼吸了几次,把闷气全都吐光,开口对钱文天道,“钱侠士,刚才是怎么回事呀?”
“肖夫人,你好些了吗?”钱文天并不回答,依旧关心着她的身体。
肖紫晨点点头,笑道,“我好多了,之前看他们吵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就是觉得非常憋闷,像被一座山压着似地,很不舒服,现在那种感觉已经没有了。”
钱文天哦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她难受是因为受到气场影响的缘故,依旧回到刚才的话题,说道,“我与小楚在徽州买下了这间药铺之后,就向山门里通报了这件事,没有想到,门里居然很重视这件事,专门派了人来金陵视察,觉得满意后,就预备好好的经营,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在休憩房屋跟仓库。到今天,刚刚休整好,大家第一次开店做生意,都觉得很新鲜也很兴奋,就想摆一桌酒,好好庆祝下,小楚说,这店是你最先看重的,你的功劳很大,就把你也一起请了过来。”
肖紫晨默然的点点头,她不说话,是等着钱文天继续解释,见对方似乎没有说下去的意思,才开口问道,“那么,楚侠士与那什么……抱歉了,”她笑了笑,“我只依稀记得似乎是你们的师叔,连他的姓氏都没记下。”
“邹师叔。”钱文天笑着替她补全了答案,“邹师叔为人正直,在山门中威望很高,这次派他下来全权负责开店事宜,是为了开个好头。”
肖紫晨道,“那么,他为什么会与楚侠士争吵起来呢?”
钱文天道,“这个么,我还真的不太清楚。之前,我在仓库里查看店里的存货,邹师叔与小楚在院中说话,不知怎么地,忽然就吵起来了。据我猜测,大约是因为药价的关系,山门里在这段时间中考察了各地的药市,对药材的价格,已经有了很好的了解,我记得,小楚之前一直主张廉价出售,但他并不没有决策的权利,因而我也没有多注意他的想法。
近几日北方暴雪,小楚见到这药市天天人山人海的,很是焦急,跟我说了几次,想要早日开张,我们派里本来是预备年后开张的,邹师叔是负责调查药市的决策人物,他也是这个意思。本来最近一段时间他都不在金陵,今日因为要庆祝竣工,才特意赶回来的,小楚本来天天盼着他回来好商议开张的事,结果两人一见面就吵,我想,应该不会再有其他的原因了吧。”
说完,钱文天垂着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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