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子琦冷冷地说完,转身就快步要走,可惜迈出的双腿一打软,差点跌倒在地。
乔楠及时地扶住她,“子琦,我们没必要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
靳子琦的双手紧紧揪着乔楠的衣袖,看着他,眼里尽是不愿意相信。
“那可能是德国那边搞错了,他答应我今天回国的。”
靳子琦的声音太平静,平静到令人越加地担忧她。
然而就是那样一双倔强却泛着红丝的眼睛,让乔楠再也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刚才在外面出了一身汗,我先回房洗个澡。”
靳子琦冲面色凝重的众人微微一笑,旋身上楼,回房关上门,隔绝了所有担心的目光。
她久久靠在门背上一动不动,就像是丧失了生命的木偶杵在那里。
乔楠说,宋其衍在德国遭遇意外不幸……
不幸后面搭配什么词语她很清楚,然而这一刻她却不愿意去面对。
说好要给她大山一般依靠的男人怎么会一夜之间就要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他们在一起还不到365天,还没有做很多情人间该做的事情,他说过等他们六十岁就带她去澳大利亚的农场放羊看日落。他一向吉人自有天相,算命的不是说他四岁那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所以说一切都是假的,宋其衍并没有出事,也许是碰到了名字相似的人罢了。
或许他只是想先吓唬她一顿,然后再突然出现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想到这个情商幼稚的男人,靳子琦将无名指上的红宝石紧紧地攥在手心。
她深吸了口气,她才不相信,他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掉,拍了拍自己僵硬的脸部肌肉,然后如往常一样脱了鞋子走进浴室。
水声“哗哗”地作响,在小小的浴缸里,靳子环抱着自己蜷缩起双腿,思绪昏昏沉沉的,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会回归原点……
她靠在浴缸壁沿,缓缓下沉身体的同时闭上眼睛。
也许一觉醒来,宋其衍就已经拎着行李箱站在她的面前了……
……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在深夜,她躺在了大床上,房间里却有些吵嚷。
靳子琦眨了眨眼,转头,就看到一屋子的人,有的坐着有的站着还有的在打电话。
她只觉得眼皮有些沉重,又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自己似乎置身于一个冗长的梦境里,情景千变万化,却惟独没那道熟悉的身影。
“医生,现在情况怎么样?我女儿应该没事吧?”
“少夫人只是一时承受不住过大的打击才会突然晕过去,输一些葡萄糖就没事了。”
耳边,嗡嗡地响着各色人的声音,还有皮鞋踩地来回的走动声。
靳子琦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是不是有再次睡过去,她睁开了眼睛。
朦胧迷离的视野逐渐清晰。
靳子琦看到了苏凝雪眼睛红肿地坐在床边,靳昭东在房间里来回走,掩饰不住神情之间的焦急和担忧,而乔楠站在苏凝雪背后,脸上生出了青灰的胡渣。
似乎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瞬间憔悴苍老了好几岁。
甚至连萧潇也来了,正一脸急色地在跟医生说着什么话。
靳子琦望向天花板,白茫茫之中点缀着几朵粉色碎花,却看得她有些头晕目眩。
“子琦,你醒了?感觉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凝雪抹去眼角的泪,拿了一个软枕垫到靳子琦的背后,扶着她半坐起。
“饿不饿?给你炖了燕窝粥,还温着,马上去给你拿上来。”
靳子琦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我不饿,你们……怎么都在我的卧室里?”
“你这孩子,说洗澡,要不是你妈不放心进去看了看,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苏凝秋还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当她跟苏凝雪进浴室的时候,就看到浸泡在水里的靳子琦,看上去毫无生机,被捞出来时也脸色惨白,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大气进去只有小气出来。
靳子琦笑了笑:“可能太累了,我才会不小心睡着了。”
说着,她就掀开被子要下床。
“我去看看小宝,小家伙可能肚子要饿了……”
苏凝雪却把她按在床上:“小宝很乖,喝了奶粉后睡着了,子琦……”
“姐你这样子要说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事情说出来?”
苏凝秋直接坐在靳子琦对面,定定地看着面容憔悴的靳子琦:“子琦,有些话虽然说出来很残忍,但我们却不得不面对现实,除了其衍你还有孩子要照顾,难道你想让他们在没了爸爸后连妈妈也不要他们了么?”
“小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凝秋扣着她的削肩:“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难道真的只是瞌睡了吗?”
靳子琦闭了闭眼,太阳穴胀痛得难受,声音也干干的,“你们想说什么?”
房门适时地被敲响。
邹向一脸风尘仆仆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穿着黑色西装。
“夫人,这些是BOSS的遗物,有部分已经受损所以没法带回来……”
“什么叫遗物?”靳子琦的声音淡淡地,却让邹向的心跳一滞。
邹向的眼中布满了血丝,眼睛也红肿着,不敢抬头看靳子琦。
“大前天下午,BOSS只身前往柏林的市政府跟他们商洽开发项目的事,却在半途遇到了一辆出事故的瓦斯车,瓦斯车爆炸得太突然,BOSS就坐在离它很近的一辆轿车里……等BOSS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医生判断为当场死亡。”
靳子琦望着邹向,静静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找不到一个着陆点,只能任由灵魂漫无目的地飘荡。
“少夫人,还请节哀顺变。”
邹向红着眼圈说完,放下盒子,然后又从西装袋里拿出一个暗红色的小锦袋。
“这是BOSS在柏林看上特意买来送给两位小少爷的。”
锦袋打开,是两只用翡翠雕刻的小动物,一只小老鼠和一条金镶玉的小蛇。
靳子琦收拢拳头,将两只冰凉的翡翠小动物包裹在手心。
邹向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不知道,她只是出神地瞅着自己紧握的手。
“小琦……”
“妈,我想休息了,你们先出去吧。”
苏凝雪不放心地看着靳子琦,却还是被乔楠和苏凝秋劝走了。
偌大的卧室,靳子琦坐在宽大的床上,将翡翠贴在胸口,默默垂下头去。
……
殡仪馆,一片肃穆,靳子琦穿着黑色的裙子,编成辫子的头发垂在胸前,头上是一朵白花,来悼念的人一拨接着一拨,无一不先替靳子琦惋惜。
因为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这位靳小姐跟宋家少爷结婚还不到一年,据说还刚生了个儿子,这不,宋少一去,就只剩下孤儿寡母支撑着偌大的公司了!
面对那些同情怜悯的目光,靳子琦并没有多大的感触,神色淡淡地烧着纸钱。
邹向低着头,眼睛红红的,从宋其衍那天出事到现在,他就没怎么吃过东西,没怎么合过眼,一直忙里忙外,夜深人静的时候没少落泪。
如果那天他跟着去了,或许还能替BOSS挡一下,BOSS可能不会死了。
“你傻啊,你跟去了只是给火葬场多了一笔生意,瓦斯爆炸,你真当你自己是奥特曼了?”萧潇擦了擦眼泪,横了一脸自责的邹向一眼。
苏凝雪走到靳子琦身边:“出去走走吧,一直呆在里面会受不住的。”
从得知宋其衍出事到现在,靳子琦没有落一滴泪,也没有流露出绝望的神情。
即便此刻,她跪坐在这里烧纸元宝,神色静雅,身姿挺直,优雅高贵,让人一点也无法在她身上找到守寡的哀怨和无措之色。
靳子琦站起来,望向堂上那张黑白照片,宋其衍微微上翘着唇角,漂亮的眼睛黑幽又深邃,看着他的时候,好像都可以看到他眼里去,仿佛里面氤氲着许多要说的话语。
“小琦,节哀。”一道熟悉的声线飘入她耳畔,靳子琦抬起头,是尹沥。
最近半年,因为尹沥大哥发生车祸昏迷,尹沥不得不回到尹氏协助父亲管理企业,月初还被尹国平派到非洲的分公司去磨砺。
尹沥穿着黑衣黑裤,里面是白色的衬衫,头发剪得有些短,原本白皙的脸庞被晒得有些黑,面容严肃,眼神深沉,一双凤眼今天倒成了双皮眼。
从他眼圈底下的青晕可以看出,他是得知消息后匆忙从非洲赶回来的。
尹沥上前一步,给了她一个拥抱:“扛得住吗?”
靳子琦的脸贴在他的西装胸口,眼圈有些干涩,“还行吧。”
尹沥对着宋其衍的照片弯了三个躬,然后才陪着靳子琦一块儿出去散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走到人烟稀少处尹沥才转身问跟在旁边的靳子琦。
他去非洲之前宋其衍还跟他针锋相对着,怎么转眼就贴在了黑白相框里?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意外。”靳子琦扯着嘴角,微微酸疼,“你相信他就这么死了吗?阿沥,我不相信他会就这么抛弃我们母子。”
尹沥面色沉寂地看着她日益消损的面容:“既然不相信那你为什么还这么憔悴?”
靳子琦抬眸,看着尹沥,一时间无言以对。
是呀,她是不相信,却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每日午夜梦回,伸手触到身边的冰凉空荡,便再也无法再次入睡,分分秒秒回想着他们的过往。
尹沥走到她跟前,双手搭在靳子琦的肩头,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慎重。
“小琦,这句话我以前说过,后来有了宋其衍我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了,现在他不在了,我还是要再说一遍,不管你遭遇什么,我一直都会在你身后。”
靳子琦盯着尹沥的眼睛,感激地挽起嘴角:“阿沥,谢谢你。”
“如果真的感谢我,就让小宝认我做干爸爸吧。”
“我以为,你是打算做宝宝的干舅舅。”
干爸爸,干舅舅,这其中的差别尹沥又岂会不明白?
他深深地凝望着靳子琦:“干舅舅就干舅舅,反正我也跟你哥没差。”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向着这边走过来。
靳子琦和尹沥互看一眼,准备往回走,却发现对方也正朝他们这边而来。
显然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一轻一重,一种稳沉,一种急躁。
靳子琦和尹沥所站的地方,刚好有一个灌木丛挡住,使得对方没及时发现他们。
脚步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下。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这里没有人,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靳子琦眼底有讶然,因为这嗓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韩闵峥,他怎么会来这里?
她正欲探出头看看另一个人是谁,尹沥却拉住了她,冲她摇摇头。
那眼神的意思好像是:偷听得有偷听的自觉性,别暴露目标!
“闵峥,现在我能找的人只有你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这是乔欣卉的声音,语气有着很明显的仓皇和恳求。
靳子琦没想到乔欣卉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我不懂你在说社么,我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助理,能做什么?”
韩闵峥的声音清冷而平静,不带有任何一丝的感情。
靳子琦扫向地面,看到韩闵峥的身影一动,显然是想走人,却被乔欣卉拦住。
“闵峥,我知道你恨不得装作不认识我,可是我自认在韩家的时候也没亏待过你,那个时候,即使大家都怂恿行书把你送去孤儿院,我也是要求把你留下来,而且也像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照顾你,我只认为没做对不起伤害你的事情。”
涉及到韩家的私密,貌似不是自己应该听得内容……
不过现在出去恐怕更尴尬,倒不如眼观鼻鼻观口,等他们说完再出去。
相较于靳子琦,尹沥似乎对韩闵峥和乔欣卉的关系很有兴趣,听得津津有味。
“闵峥,你毕竟也姓韩,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当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帮我这一次。”
“看来你忘了,你是被我爸爸请出韩家的人。”
外面突然安静下来。
过了半晌,才听到乔欣卉迟疑地开口——
“那……如果我说……念昭她……其实是你爸爸的女儿呢?”
靳子琦瞳眸蓦地一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一动不动地杵在了那里。
她的脑海里飘过的是曾经三亚时登在报纸上关于靳昭东和乔念昭的DNA检验书,结果明明显示两人是父女关系,怎么到了乔欣卉这里又变了个样?
韩闵峥显然也是跟靳子琦一样的想法。
他轻轻笑了两声:“如果我没记错,三月份的三亚晨报里还有靳董事长和乔念昭的亲子鉴定书,你想找人开玩笑,我只能说你找错人了。”
“那份鉴定书……被我动过手脚!”乔欣卉急急地开口。
靳子琦却听得心跳一顿,乔欣卉说是她动的手脚,难道是她爆料给报社的?!
“那个时候,我跟念昭走投无路,我只能孤注一掷,原以为可以借此爆料机会让念昭成功进靳家,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还会曝出那么多负面的消息……”
乔欣卉的语调里难掩懊悔。
“这些都是你的片面之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韩闵峥不是好糊弄的主,没有被乔欣卉说服,转身就要往回走。
“其实我上天山去找靳昭东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这下不止靳子琦他们,韩闵峥也停下脚步,回头:“你说什么?”
乔欣卉扶着自己的额际,神色有些倦意:“当初,如果不是你父亲把我赶出来,还跟政府里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看对眼说要迎娶她进门,我也不会一气之下千里迢迢去天山,在去天山的路上我就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你很奇怪靳昭东为什么没有发现对不对?”
乔欣卉苦笑地解释:“我在天山找到靳昭东的时候,已经有三个月身孕,那个时候我没有办法,乔家回不去,韩家又不肯要我,我只好……隔了两个月我就装作孕吐,其实那会儿我的肚子已经有些大起来,但我穿着宽松的衣服所以看不出来。”
“后来我偷偷透露给靳昭东我怀孕的事情,我告诉他孕妇不适合待在海拔那么高的地方,一不注意就会导致流产,况且,那上面没有医生,他那时候还很听我的话,隔天就把我送到了天山下的镇上,那里的人根本不知道我怀孕几个月,只当我是待产的孕妇。”
“靳董事长不是傻瓜,你几月份生孩子怎么可能一点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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