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打在车身上,激起火花四溅,在漆黑的夜幕中,分外令人揪心。齐誉撑起了敞篷跑车的遮蓬,子弹射在上面,发出“噗噗”的声音。叶蔚蓝在这紧张刺激的空档不忘气急败坏大叫:“齐誉,你这个闷/骚男,没事买什么敞篷跑车,连子弹都不能挡!”说话间,猛得缩了一下头,堪堪避过一颗子弹。
“我怎么知道会遇上你们这些名目张胆玩儿枪的人。”齐誉躲闪着,左右转动着方向盘,避开车子的靠进。
“嗯……”一声闷哼出自叶蔚蓝的口中,她咬牙,忽然没了声音,软软靠在了齐誉的身上。千钧一发之际,叶蔚蓝再次为齐誉挡了一枪,这次,她没有避过,硬生生挨了那一枪。
“蔚蓝!叶蔚蓝!”齐誉大吼,空出一只手拉开她,只见叶蔚蓝脸色苍白,死死咬着嘴唇,头上密布了汗水,无力得靠在了座椅上,齐誉挪开手,指尖一片温热的滑腻,鼻尖闻到了血腥味,他的手颤抖了一下,不敢置信看着她。刹那时,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停了下来,四周一点儿声音全无,“蔚蓝!叶蔚蓝!你给我吱个声儿!”他爆吼,眼底赤红一片。
叶蔚蓝柳眉全皱成了一团,紧紧闭着的眼睫毛动了动,眯开一条缝儿,侧头看向齐誉,发出比蚊子还要低的声音:“专心开你的车,我还没死呢。”
齐誉在这叮当响的子弹声中听见了她的嗡嗡声,心稍稍放下,死命踩了油门往前冲:“叶蔚蓝,你撑住,我可不想欠你的债!”
叶蔚蓝无力笑笑,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她隐隐看见齐誉模糊的脸是那么的着急,她想开口说“我也不要你还债,只要记得我是你的债主……”可是她的唇瓣太沉重,她掀动不起……
又有车子加入进来,双方陷入了枪战。原来是叶秉兆派去跟着的车子赶到救援,那原本跟着齐誉的车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拼命向着齐誉的车子射击,火花四溅得更加厉害。
“吱”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齐誉的车子被打中了轮胎,在左拐右拐之后,失控猛向前冲出护栏。车子沿着斜坡一路往下冲下去,茂密的树枝刮在车顶,发出很大的刮擦声,碎屑从破洞了的缝隙里钻进去,割在齐誉的脸上,划出几道口子。而车子也在高低不平的斜披上剧烈震动。
齐誉在车子冲出斜坡时死死抱住叶蔚蓝,将她压在身下,让她免受剧烈颠簸。一阵滑行之后,“嘭”一声,车子撞上一颗大树,终于停了下来,安全气囊迅速鼓起,将两人包围在其中,免受震荡。
齐誉定了定心神,从怀里拖起叶蔚蓝,就着车前灯,眼前的叶蔚蓝比方才脸色更加的苍白,她的眼眸紧紧的闭上,毫无知觉。“蔚蓝!叶蔚蓝!”齐誉使劲摇晃她,“不许睡,你不许睡着!”他一把将叶蔚蓝搂住怀里,她脸颊冰冷的触感让他心惊不已,握起她无力垂着的手,她的手指也是冰冰凉凉的。
他掏出手机,想要打求救电话,而这个时候,手机却闪了几下,完全黑屏了。原来在错乱中,他的手机也被子弹射中,裂开了蜘蛛纹,此时完全不能用上。
“不要睡着,我带你去医院。”齐誉心急如焚,费力将叶蔚蓝从车子里面拖出来,将她抱了起来。树林茂密,脚下多落叶,这时候又起了雾,眼前光线都被阻挡,黑黝黝、雾蒙蒙一片。齐誉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山道上,四处寻找路口。
脚下有他踩着枯枝落叶的“沙沙”声,还有着树枝断裂的清脆的声音,齐誉除了能听见这些声音,还有他即将跳出胸腔的心跳声,那一下一下的剧烈的跳动,敲动着他的鼓膜,他从未有这样的心慌过。
他感觉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他的胸怀间即将流逝,眼前越来越模糊,不知是雾气朦了他的眼,还是他眼底涌出的水雾让他看不清道路。“蔚蓝,你撑住,再忍一忍,再忍一忍……”他一遍一遍说着,是鼓励她,也在安慰自己。
斜坡陡峭,他只能将叶蔚蓝背在身上,手脚并爬往上攀登。公路上究竟如何他无从得知,只希望是后来赶来救他们的人得到了主导权,将派来暗杀他们的人制住。
可他不知道的是,丁越为了将他置于死地,派了多少人马出来围剿他。宋诗菲为了摆脱丁越人马的跟踪,使了点心眼儿,故意在酒吧闹事,挑了赫海的少公子将她带了出来,临时转移了阵地。原本,丁越是要在那里等齐誉赶到,对他下手的。毕竟酒吧里人多眼杂,要下手最简单。宋诗菲为了摆脱背黑锅的命运,上了李家公子的车,进了豪华大酒店,暂时摆脱了丁越一方人马的盯梢。
而酒店里可以有肮脏的肉/体交易等等各种没有大动静的交易,可一旦是动刀动枪的大动作,一定会惊动酒店的保安。她赌的就是这个,就算丁越的人最后找到了她的藏身之处,短时间内要抓回她也难。因为他们不敢进去闹事,只会埋伏在路边等候时机。
丁越的人在看到宋诗菲上了李家公子的车后,一时没搞明白那女人耍什么花样,因为他们得到的指示是在酒吧等齐誉对他下手。在宋诗菲离开酒吧后,他们只能一部分人候在酒吧,一部分人尾随宋诗菲离开。
当齐誉赶到酒吧时,里面的冲突已经平息,齐誉迅速离开,那些等候他的人也没了下手的机会。只能再次一路尾随他寻找宋诗菲的下落。等齐誉跟宋诗菲同时走出酒店时,三个人的身影全部落入那帮人的眼中。丁越得知宋诗菲顺从得跟齐誉同出酒店,当下意识到了什么,狗急跳墙,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齐誉置于死地。
宋诗菲不怕丁越得知她的叛/变,因为她早已经想好了要跟他决裂,就不怕他知道她跟齐誉同时出了酒店。齐誉将她送去的酒店是社会政要常住的落脚地,丁越不敢在那里面动手,所以,她会是十分的安全。
至于齐誉跟叶蔚蓝就倒了大霉了。丁越的人马将伏击他的地点选在了他们回御景湾的必经之路上,也就有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枪战。丁越除了派出的人手,又追加了人马下去,务必要灭口。只要齐誉死了,宋诗菲决计不敢再冒出来。
当齐誉千辛万苦爬上公路时,上面横七竖八停了好几辆车子,车前灯孤零零亮着,照射出横躺在路面上的人。举目望去,没有一个能动的出来帮他一把,剩下的人是接着厮杀去了,还是都死在了这里,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空气里静谧的可怕,就连一声虫鸣都没有。
齐誉背着叶蔚蓝,觉得肺里火辣辣得疼,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一脸汗水冲刷了他脸上的污垢,使得他的脸看上去沟沟壑壑的,一道黑一道白,狼狈的不成样子。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衣服上被叶蔚蓝染透的血迹,背上的人体温越来越冷,一点动静都无,叫他的心脏也随之在冷下去,沙哑的声音未曾停歇:“蔚蓝,撑住,我们上来了,很快就有救了。”
发出的声音是低低的嘶鸣,他几乎耗尽了体力才背着叶蔚蓝从树林里冲出来,手指间滴滴淌着鲜血,混着泥土滴落在地上,“啪”一下他跪倒在地上,叶蔚蓝柔软无力的身子从他的背上滑落。齐誉连忙侧身勾住她的身躯,不让她再受任何的撞击,手肘重重得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寂静的夜里,是一声突兀的“咔”一声,手臂上传来剧痛,可是他没舍得松开手,硬是将叶蔚蓝抱在怀里。
他伸出手指,颤颤巍巍放在叶蔚蓝的鼻下,在感觉到她尚有微弱气息时,一颗麻痹到快要停掉的心再次阵阵跳动,将血液输送到四肢百骸。“蔚蓝,你等等,我找件衣服给你挡档寒,暖暖身子。”他嘴巴一张一合,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他小心将叶蔚蓝放在地上,挪着身体去扒拉躺在地上的人的衣服,越急手越不灵光。
车前灯射出的光芒里,灰尘粒子在里面被照射得无所遁形,某个角落里,在齐誉看不到的地方,有个人跌跌撞撞走过来,手里举着一把枪,左右摇晃着手瞄准了躺在地上的叶蔚蓝。齐誉听见了微动,转过身来,骤然瞪大了眼“不要!”
他飞身扑了过去,灭音手枪的声音无声无息划过夜空,瞬间,一声子弹击破物体的声音传出,同时响起的还有齐誉的闷哼声。他只觉得背上疼痛,有液体缓缓从他的身体里面流淌出,然后就没有了知觉……
……
耀眼的白,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朦胧中有人影在他的眼前晃动。齐誉使劲睁开了眼,眼前莫安泽一脸好笑地看着他:“兄弟,你可算醒来了。”
冲着莫安泽这句话,齐誉肯定自己不是到了天堂,他张张嘴,发出难听的声音:“叶蔚蓝呢?”几乎是想都没想的,这句话已经说了出来。他记得他昏倒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记得他被囚禁在梦里面,一颗颗无声无息的子弹穿破柔体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回响,那惊心动魄的画面一直在他的梦境里面上演,叫他不得安宁。
莫安泽让开身体,向身侧看了一眼:“喏,还喘着气儿呢,放心。”
齐誉稍稍抬起的头,在见到叶蔚蓝安然的睡颜后才放心落下,幸好她没死,不然,这辈子他都还不了她的债了。他的眼揪着莫安泽,等着他说话。他喉咙太疼了,说一句话都觉得有刀子割着他喉咙,他相信以莫安泽的善心以及唠叨,绝对会为他回答所有的问题。
“她呢,被枪击穿了左肺,不过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你呢,稍微好点儿,被击中了右后肩胛骨,不过你的右手肘骨裂了,所以,基本上,你的右手臂目前是残废了。还有,你的体力过度透支,所以你会觉得四肢无力,全身酸痛,还有,你的手指目前也报废了。”莫安泽煞有介事的照着病例卡上读着,然后将卡片放回原位,双手插进了白大褂兜里,坐上床沿,一脸不正经地看着齐誉,“喂,你们在三天前的半夜里上演死亡飞车吗?”
齐誉不搭理他,闭上眼养神,既然他跟叶蔚蓝都脱离了危险,那就算是赚到了。接下来的事也要从其他人嘴里知道了。
莫安泽显然不死心,伸手抓起他的手腕:“喂,你睡得够久了,起来别装死。”
齐誉再次睁眼,顺着莫安泽抓着的手,看到自己的手指被包成了萝卜一样粗,他蹙了眉看向莫安泽。莫安泽会意道:“不是我包的,是你的英雄事迹感动了我们这儿的小护士,人家全心全意为你,是不是很感动?”
齐誉没好气得想将他一脚踹下床,要不是没力气,他早就被他一脚踢上了,我还全心全意小天鹅呢。莫安泽一脸的狭促,摆明了想听八卦。
莫安泽清了清喉咙,换了正经脸看了眼叶蔚蓝那儿道:“这次你们做了亡命鸳鸯,有没有一种同生共死的感觉?你在昏死过去的刹那,最希望的事情是什么?最想见的人是谁?”聪明人说话不需要全部点破。他一直觉得齐誉跟叶蔚蓝之间已经超越了演戏,这次生死一线,希望他的好兄弟能整明白点儿,别再死磕着夏瑾。他觉得生死之间最能考验男女之间的感情,齐誉应该能参透到。
。。
☆、第一百四十章 谢谢丁越!听不见的告白
没有了莫安泽的聒噪,病房里面非常的安静,只听得到叶蔚蓝床头仪器传来单调的“滴滴”的响声。齐誉侧过头,静静看着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人。
氧气罩罩住了她大半个脸,他可以看见她两道纤长眉毛下,黑蝴蝶翅膀一样的睫毛静静的闭着,光洁的额头粉白粉白,黑与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看上去又那么的柔和。阳光落在上面,镀上一层金粉,细密的汗珠晶亮,像是扑上了一层碎钻,熠熠生辉。
他记得上一刻见到她这样安静美好的模样是在他们的工作室里,那时他想要吻她来着。可是睁眼再见她时,她是没有了活力的黑蝴蝶,无力停歇于一隅。而那朵待人采撷的红玫瑰已经被氧气罩子罩起,只能看见那蒙了一层水雾的透明下模糊的粉红色。
淡蓝色的薄毯下有着微微的起伏,齐誉从那一上一下中感受到她的生命力。她还活着,真好……
叶蔚蓝从来都是活蹦乱跳,活力十足的,她明媚笑着的时候是灿如夏花,她悲伤哭泣的时候是雨中百合,她几乎没有安静的时候,可是因为他,却要被禁锢在昏睡里面,不能哭不能笑。他想,如果叶蔚蓝醒过来,对他说得第一句话是什么?
莫安泽问他,在临死之前,他最想看到的是谁。齐誉转过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他只记得在生死之间,当他看到有人拿着枪指向叶蔚蓝时,脑海就如那雪白天花板一样,一片空白。
原来身体的本能要比意识来得快的多,当他意识过来时,他已经中了子弹,昏迷过去。他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身体意识要比头脑来得更敏捷,也许是不想让叶蔚蓝就这么死了。他可以欠活人的债,但是如果是死人,他要怎么还?也许他怕叶蔚蓝死了,他一个人会过得孤单,从相识以来的他们的默契,他们的互助,要说没点儿感情是假的,他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么跟她合拍的女人。她是个很好的红颜知己,而他已经习惯了叶蔚蓝在他身边的打闹,如果没了她,那会是怎样的孤单?
昏迷前的朦胧之间,他想的不是最想看到谁,而是不要她死。总而言之,他感激她还活着,他们可以一起打闹,为夏瑾翻案,甚至……甚至可以考虑真的爱上她……
胸腔里的感情如同蠢蠢喷发的火山,齐誉震撼自己的新发现,脑袋嗡了一下,夏瑾在他心中的痕迹会慢慢消散吗?下意识里,他急切得想要封闭了那个即将破开的心门,可自己的呼吸却随着快速的心跳而急喘起来,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昏睡中的人。
她安静的叠放在小腹上的手纤长好看,干净的指甲晶莹剔透,让他想要去执起。齐誉抬了下他被包扎成萝卜粗的手指,向叶蔚蓝的方向动了下,却听病房门打了开来。他怕被人撞见,遂急忙闭眼装睡。
轻轻的脚步声带着沉稳的力道,不同于女人的轻快,齐誉断定进来的是个男人。他微微掀开眼帘,眼角余光中,他看到的是一抹高大宽阔的背影。进来的人是季淳风!
他半侧着身体坐在病床边,轻轻执起了叶蔚蓝的手,眼眸里满是心疼不舍,是刻骨爱恋,形容憔悴。他在为叶蔚蓝擦拭额头的汗,轻轻的,一遍一遍,当她是个面粉娃娃一样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