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听过最动听的情话。喜不自禁,我关了火,直接解下围裙搁下粥走人。秦母在打毛衣听沙沙的收音机,时光回溯的生活。我匆匆告别:“伯母,不好意思,我的家人出事了,我现在一定要赶过去。粥我已经熬好了,伯母您帮我端给西洲吧,也帮我跟西洲托声抱歉。”
秦母是通情达理之人,并不责怪我,反而让我好好顾好家人。
我走得风风火火,像要急着投胎。
楚云端说他在老城,我让他不要动。我一定去找他。他低低说好。从上通电话挂断到我上出租车才五分钟,我生怕他走又打了过去:“你别走,千万待在原地,别走!”
“别急,慢慢来。我在。”
清润如泉水的声音,带有安定的力量。我悬着的心渐渐回落:“你怎么有空来了?”
“我让秘书把德国生意的行程提前再提前,因为我想你。”声音沙沙的,我知道,他不再隔我千里。
眼泪真真喷涌,不再是为博同情做戏,我哑着嗓子涩涩地回:“我也想你。”因为可以见到了,才终于说得出口的想念啊!
“没关系,我在原地等你。你不急。”他的声音清淡,甚至要被周遭的嘈杂盖过。
怎么不急!我捂住手机,流着眼泪让司机快点,司机被我吓坏了,忙问我怎么了,简单的德语我听得懂些,用英语说没事,只是希望他开快一点。
因为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见我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重要到,终于等到的讨好秦西洲的一次机会可以放弃。拜托秦西洲可以来日方长,见他却是片刻拖不得、等不得。
司机倒真加速了。
在楚云端说的地方下车。老城古色古香,完整地保存有德国传统的民居建筑。餐馆、酒馆、酒吧密集,算是当地著名突出的景点。人来人往,有轮廓立体的德国人、英国人,也有很多日本人、中国人……隔着人海,我一眼人出走到哪都是焦点的楚云端。
至少是我的焦点。状见团号。
一身黑。除了大衣里面的衬衣是白的。气场没变、什么都没变,只是我更加想念而已。
我朝他跑过去,不时有与我逆行的人将我推搡至后。终于,终于,和他抱在一起,异国他乡,熟悉的药香刺激鼻头,熏红了眼眶,泪水早就遏制不住。
“阿端。”埋首在他胸前,从没觉得,几秒钟可以那么漫长。
“古意。”他回我。双手虚虚抱着我,渐渐收拢,怀抱逐渐紧到让人窒息。
穿耳而过的异国语言,隆隆后忽然消失一般。我什么也听不到,除了我和他的心跳声。
我多么希望,时间定格。永远停在这拥抱,到地老天荒。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无论在哪,都好。
“那么想来这里,一定很好玩,不带我玩玩?”十来分钟后他半推开我,双手捧住我的脸擦拭一塌糊涂的泪水,哄,“别哭了,我在,不准备开开心心带我玩?嗯?”
“嗯”得情深意长,我不能不答应,语带哭腔:“好。”
一起吃的中餐,头回我不吃,我看他吃。他动了几筷拿我没办法,把菜推我碗里,我就是不动。我们坐在角落的木质小方桌,空间挺小,他直接越过来和我坐一边,喂我:“你不吃我孩子还要吃呢。”
好嘛,我张嘴,吞咽,咀嚼:美味。
抢过筷子,“我自己来,你吃,你吃,我只是太想你。”我一不小心,本来缓和的氛围又煽情起来。
然后……情况成了这样:他吃一口,我吃一口,如此循环。直到他饱,我微撑。
饭后两人在老城街头浪荡,全是酒吧、酒馆,风情万种的人不少。我来了兴致,非要他喝点黑啤。他怕我喝,自己喝了很多。路上走一直护着我,生怕把我磕着碰着了。
虽然我怀孕,一个人走在老城不是没有过,挤也不至于矫情地非要人护着,但他这么实实在在的呵护让我鼻头发酸,让我想死死拽住他的手,不准他再走。
拥有过再失去才会勾起最大的悲伤。
风景看够了,酒他喝得微醺,人我醉得微醺。晚上我带他回我临时的租屋,冰箱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几袋芹菜猪肉水饺。我晚上饿了,或者早饭吃面包吃腻了,就会吃饺子。
他帮我煮,多简单的事!我矫情地替他系上围裙,矫情地站在半米开放温柔细致地看着他。拿出手机,锁屏照片上的他和现在的他一样。一个在记忆里怀想,一个在眼前触手可及。
正出神,一个电话来了。
吓一跳,我回过神,居然是秦西洲。我给的备注是头号猎物。我怕楚云端听出端倪,走出厨房到客厅接听:“喂,尼克怎么了?”
我头回喊他德国名,他大概很吃惊,缓了会才说:“那个……古意,我妈让我问你,你家里人没事吧?”
听他别扭的语气,肯定是被逼的,保不齐他妈妈就在旁边听着呢,“没事了,你放心吧。你呢,病好了吗?”
“没事就好,我也没事。”转而沉默一会,又说,“那个,谢谢你给我熬的粥,很好喝。”
臆想秦西洲被秦母逼着说违心话的模样,我偷笑:“不客气,我那是担心你。你别忘了我就行。”我故意咬重“别忘”两字。
他有些匆忙:“不会不会,那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那不耐烦的样子,还真不像是心甘情愿打给我的。收好电话,楚云端已经端出托盘,两碗水饺冒着腾腾热气,氤氲了我们的视线。
“跟谁打电话怎么高兴?”他问我。
原来我太得意嘴角不由自主上扬,“没,就魏峥嵘,说是知道你在,把空间留给我们。”
他没多问,妥妥坐下:“来吃吧。走了一下午,该饿了。”
我赶紧挨着他坐,忽然想起我住院他给我煮了碗水饺却差点把我生吞了的场景。有点脸红,有点喜不自禁,味道,还是和当初一样好。
睡觉是珍视的心贴心拥抱,甚至连吻,都只是轻轻一碰触,依旧抚摸我的肚子对孩子说晚安。
他多说了一句:爸爸期待你们的出声。
我抱住他,低低哭起来。
他刮我鼻梁,威胁:“你再哭,我以后就不来看你了。免得影响我孩子生长。”
真被他吓住了,吸吸鼻子,不敢再哭。
他一笑,伸手越过我,关了灯:“睡吧。”
漆黑一片,他的呼吸声是我的声息,他的拥抱是我的温度。
我总以为,以出差之名,他会久留,结果第二天,他就要赶去柏林,谈好生意更没有休息时间之间回涟城。
早上他在床头懒懒告诉我,我双手双脚缠着他不让他走,又哭起来。
“听话,不要孩子气。”他掰扯我八爪鱼一样牢靠吸附他的手脚,“听话,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不要。”我嘟嘴,撒娇。谁知道下次又会是什么时候!
他放弃挣脱我,转而擦拭我的眼泪,轻言:“不是说好不哭么?”
我不满:“你不走我不哭。”
本来我不至于,可是……我忍不住。或许是因为我在怀孕容易伤感?但是我对他的舍不得千真万确。
可是怎么办,我再舍不得,他再不忍心。他终归是要去柏林的,我去机场,明明说好让他走,在他要过安检时又死死抓住他,吻了他,像是要咬死,而他选择拉开我,匆匆哄我几句,走了。走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一个多小时后,他给我打了电话报了平安。
我说好,一路小心。克制了、清醒了、痛过了。
“古意,回纽伦堡好不好,让娜汀照顾你。她生过孩子有经验,我也好放心。”
“如果我不回呢?”还坐在人来人往的杜塞尔多夫机场,我不想动。好像我坐在那里,就还能看到楚云端的影子。
“那我会把你抓去。”
“我等你来抓我会纽伦堡。”如果你回来,你多留点时间,把我送到纽伦堡,我真的愿意乖乖待着。
然而不可能,他不会骗我,说是没空就真不能再多看来一分钟。我呢,还有一个秦西洲要好好求。
果然,他停了很久:“你还不知道我多想?”他像是上了出租车,字正腔圆地用德语报了一个我不熟悉的地名,转而又对我说,“古意,会有那么一天的。”
“嗯,我相信。”
第95章 旧梦之醉酒
楚云端走了,我的力气,被他抽走了大半。人来人往、热闹喧嚣的机场,在我眼里,不过一片死寂。
再去秦西洲那边缠着。我没心思。干坐了几个小时,不吃不喝,甚至不敢打电话。机场啊,真是繁华,声息从不间断。悲伤寂静的我活脱脱被衬成了局外人。
也不饿,也不渴,更不累。就像失去了知觉,木木坐着。什么事不做,脑子放空,目光涣散。
还是我的铃声唤醒我了。看到楚云端的名字,意识回笼,我着急忙慌接听:“阿端。”情之所至,此称呼脱口而出。
顿了很久:“你还在机场?你傻坐了一天?记得吃了东西吗?你怎么那么傻?”
一连串的问题逼得我眼泪默默流出。空着的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撒谎:“不不,没有,你乱想什么,我回租房过了。吃了饭,当然!我现在走在老城呢,吵点很正常。”
“古意,你听,催人登机,我听得懂也听得到。”他的声音不容置疑,生生剥开了我的伪装。
我突然来了脾气,吼:“你干嘛戳穿我!”
“听话,好不好?”嗓子带了沙沙的音。想必是很累。
“我很听话,我只是……想你,舍不得你。”接受不了,重逢太短,虽然足够他日怀想!可人本念贪心,总想拥有比所得更多!我从来不免俗,我见不到他的时候想见他,见到了想把他拴在我裤腰带上。
“柏林的事解决了,我马上到机场,直接登机,回涟城。你答应我,听话?”声音又急切了几分。
我终究不忍心:“好。”
收回手机,所有的感觉复苏。肚子饿了,眼睛痛了,脚酸了……站起。一时眼前昏天暗地,脚更是不属于自己一样动弹不得,收势不住。我忙拼命用手抓住椅子,扑通一声半跪在地上,险险避免摔倒……后怕!满满的后怕!我要是直接扑面一摔,有个三长两短,我不就更苏婉清一样成了杀自己孩子的凶手?
旁边有大姐问我怎么了,我总是摇摇头说没事。咬着唇费力想站起,却怎么都力不从心。
大姐操着一口德语叽里呱啦喊了一堆,我脑子浑浑噩噩,听不太懂。很快。衣装整洁的三十出头的外国男人,动作利落,感觉很专业,把我横抱起安置在长椅上,对我进行一番察看,唧唧歪歪说了一大堆,又是德语!
我什么都没听懂。难受摇头。
他眉毛一挑,又打量我几眼,转成英语:“女士,你怀孕要好好养胎,不能过劳不能饥饿,刚刚的晕眩对胎儿和你都很不利。你身体很虚,最好回家,进食,休息。”
我又一次被敲警钟:我不是一个人,不能随便糟蹋我的身体。难受那阵劲还没过,我软言拜托眉目立体几分俊朗的救我的医生:“把我扶到外面,我叫上出租车就行了。谢谢你。”我抬头,对求助的大姐说,“谢谢。”
大姐一脸热忱,得知我没事才笑开朵花,赶去登机了。
医生跟我说:“我送你吧,我正好下机要回家,你被我遇到了,就是我的病人了。”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毫无相关的人都在关心我、关心孩子,我自己怎么可以消沉?纵然依然思念隔了山海,我也决定继续好好生活。
顺利抵达西洲餐馆,我要给医生钱,他硬是没收,还说祝我儿女成双。下车时,我好多了,只有饿在叫嚣。状沟司亡。
“你终于又来了?”丹尼尔端着盆子漂亮转身看到我,指了指我的“专属座位”,“一整天没人坐呢。”
我直直坐下,点的全是清淡的菜色,嘱咐他快点上菜,我饿。
丹尼尔估计把我当“准老板娘”对待了,态度好得有点过。平常就一大男孩,很好说话很好相处。真效率很快,几盆菜就上桌了。
开始几口吃得有点急,慢慢速度缓下来了。还是秦西洲做的中国菜地道,毕竟人是地地道道的涟城人。又是从小锦衣玉食,这嘴挑得很,做出来的东西让人挑不出刺。
“饿成这副鬼样子?你家里人还好吗?”秦西洲变魔术一样突然坐到我面前,性情大变,巴望吃饭的我,浅笑发问。
我吃惊,差点噎着,忙拿勺子喝了口汤。看看手表,快晚上七点,饭点,饭点高峰期,人多,他第一大厨这样旷工真的好吗?
“你呢?烧一天就退了?”我反问,摸摸肚子,饱了,精气神也回来点了。
“还好,得亏你的粥。”秦西洲现在对我说中文,还有浓浓的涟城味道,亲切感猛增。
我双手托腮,朝他眨眼睛装可爱,顺杆上爬:“那你怎么谢我?答应回涟城帮我好不好?”
本来还有点阳光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话还是那句:不行。
失望极了,我想再求。他好像比我更生气,起身不管我又回厨房。
我讪讪叫来丹尼尔付了账,他安慰我:“你可是进步了很多了,尼克哪次为了姑娘出来招待的?”
“可他还是拒绝我了。”我不高兴、哀叹。
“你急什么,你这么精致漂亮,尼克逃不过你的。”丹尼尔继续误会到底。
心情不好,不跟他开玩笑,勉强扯了个笑脸回租房。秦西洲啊秦西洲,真是比石头更难打动。还真是说翻脸就翻脸!一提回国,我什么好都没了!
在租房随便做点健身操舒展舒展身体,出了点汗去泡澡,跟肚子里的孩子道了好久的歉。再也不会了,宝宝,妈妈会爱惜自己保护你。
浑身放松,热气熏得我迷迷糊糊差点入睡,接连不断的铃声催命似的没完没了地响着。
我没辙,草草擦拭,匆匆穿上厚厚的睡衣,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套上毛茸茸的拖鞋加快步伐去开门:真催命,几分钟没停过!
一看,竟然是魏峥嵘!
丫说好照顾我又去找joy的魏峥嵘!我来气,想嘲弄几句,发现不对劲:他好像喝醉了,耷拉着脑袋,不怎么动弹。突然整个人直直倒下,跪趴在我脚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