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的哥哥受苦,明明已经很难过了,还要被折磨得更痛苦,他不能替不能分担,那种感觉根本无法承受。
但程彻可以接受,虽然他也心疼,虽然他也曾经经受过,他能理解那到底一种怎样的痛苦。但是每个人的体制不一样,而且他相信他的儿子一定会比他强,斐瑛从小就是那样,只要他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好,从没让他失望过。
黎向晚也可以接受,她和程彻一样相信斐瑛,知道这个坚强的男人,一定可以战胜癌症,战胜病魔,回到她和他们的孩子身边。无论如何,不管做什么,她都会一直支持他,在他身边。
第一天,注射了化疗药物之后,程斐瑛回到他房里,将房门锁上,不许任何人进。黎向晚只听到他在屋里,先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之后是他渐渐粗重的呼吸,再之后就听到他似乎是冲进了他房内独立的洗手间。能听到他咳嗽呕吐的声音,她不能进去,就只是在外面听着。医生说他必须吃东西,摄入营养才能有体力,黎向晚细心熬了他以前喜欢喝的粥端到他房间门口敲了门。里面的声音很低,且有些无力“我很累。”
黎向晚知道他不想她看到他现在虚弱的样子“斐瑛,我熬了粥你多少喝一些,我放在门口了。”她现在不会勉强他,只要他不难受,他要她怎么样都无所谓。这个时候,她不会马上要他接受她。她知道他有多痛,所以只要他现在好受,她不会要求更多,他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毕竟,他并没有放弃自己不是吗?
“你拿走吧,我不想吃。”屋里面的程斐瑛在刚刚就因为化疗的反应,几乎把胃液都吐了出来。整个人卧在床上,那种强烈的不适感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比之前胃疼的时候还让他难以忍受。突然有种感觉,他是不是太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但这是他自己做的决定,他就得坚持下去。
“斐瑛,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你就算是……就算是为了爸妈,为了言言多少吃点东西,保留体力才能应付明天啊。”黎向晚微微哽咽了下“我把粥放在外面,马上就走,你拿进去吃一些好吗?”
程斐瑛听了向晚的话,心里一紧一紧的抽痛着。他的晚晚已经把自己委屈到这样的地步,以前她会说让他为了她保重自己。现在她却只说为了爸妈,为了孩子。手紧紧的抓着床单,像是要将那床单撕破一样,心里的痛却像被他撕扯的床单一样。如果可以,他很想冲出去紧紧抱住她,可他现在连这样的力气都没有。
听着向晚离去的脚步声,他用尽力气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看到地上的粥碗,还有一张字条,是他的晚晚清秀的字体:斐瑛,我爱你。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端起那碗粥走进自己房里。即使再没有胃口,他依然是勉强自己一口一口的喝着粥,那是晚晚以前常熬给他喝的。即使喝了两口就想吐,他依然强忍着没有吐出来,他不舍得。手边是那张字条,他知道,他的向晚知道他的病,她一直在默默的用这样的方式支持他。程斐瑛淡无血色的唇带着浅浅的笑容,他会回报她,他会努力的活下去,有一天,他会用自己所有的爱来回报她。
他不知道用了多久,才将那一小碗粥喝下去。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忍耐力才忍住没把喝下去的粥吐出去。之后打开门,将粥碗放到门口。他关上门之后,向晚听到声音从房里走出来,看到喝干净的粥碗,嘴角一直带着笑。他们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她就很满足。
走下楼到厨房里,奂然看到向晚拿着那只空碗,婆媳俩抱在一起,虽然多少还是难过的,但至少嘴角都带着笑。不能要求更多了,他至少可以吃下东西,真的太难得了。
要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她偶然发现自己屋里有人,是他。黎向晚没有急着进去,只是躲在门口看着斐瑛抱起儿子,将小墨言抱在怀里。父子俩共享天伦的情景让她有些感慨,如果斐瑛没有生病多好。她下了楼,回到厨房里。听医生和婆婆说像斐瑛这样的人需要少食多餐,所以她在厨房里做了些好消化的食物,虽然奂然说她来准备,但向晚还是坚持自己动手。她只是希望能多为斐瑛做一些什么,能为他做的更多一些,减少他一些痛苦。
“向晚,会觉得很辛苦吗?”奂然看着向晚已经恢复了的身材,知道有多一半是累的,为了斐瑛。她是过来人,奂然总会想到以前的自己。而且,看到向晚,她甚至觉得自己那时候比向晚幸福多了。那时候自己还怀着孕,更多的时候,是杜宇帮她照顾程彻的。而且那时候程彻不许她经常跑医院,怕她这个,怕她那个的。重要的是,那时候的程彻并没有推开自己,那是最让她觉得幸运的事情。
“身体上会有一些。”毕竟,她还要照顾宝宝,孩子的生理钟和大人是不一样的“这里。”向晚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不会。”说这话的时候,向晚的唇畔一直挂着恬淡的笑容“妈你知道吗?我觉得自己很幸福,斐瑛他愿意活着,他珍爱自己的生命,这是最让我开心的了。”
“斐瑛有你,也很幸福。”她的儿子何其幸运,有向晚这样爱他的女人,爱得这样深,这样无怨无悔。她甚至觉得换了是自己,未必能做到这样。
“那是你们不知道斐瑛对我有多好。”黎向晚切着手底下的食材,脸上始终带着笑,只是眼里微微泛着水汽。脑海里全是他们曾经幸福快乐甜蜜的回忆,一幕一幕的。但是向晚知道,一切都会重新回来的。他们,以后只会更幸福。
“你想过吗?如果斐瑛他……他有一天要是真的走了,你怎么办?”癌症啊,那太可怕了。她永远记得那五年,她和程彻是怎么熬过来的。虽然她现在依然是担惊受怕,但那五年,基本就是提心吊胆。
“别说斐瑛现在这么努力,我们不该这么想。”黎向晚放下手里的到,看向奂然“即使真的有那么一天,我想我会带着斐瑛给我那段美好的回忆,一直走下去,把墨言带大,之后去找他。”若是那时墨言已经长大,不再需要她了,她会直接陪着斐瑛一起离开,不忍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可为什么,她从来没想过斐瑛会离开她呢?那么爱她的斐瑛,怎么会离开她呢?他,真的舍得不要她和他们的孩子吗?她知道他不会的。
做好了吃的,她端上楼去,先看了一眼她房里,那人还在和他儿子玩儿呢。向晚将做好的吃的放到他房里,想等会儿再进房里,不想打扰这对父子。刚要离开,却听到孩子哭了。里面的菜鸟父亲明显有些无措了,黎向晚含笑走进去。斐瑛知道她已经在外面站了很久,见她进来,他要走却被向晚叫住“斐瑛,帮我个忙。”
“哦,要做什么?”他愣愣的站在一边听向晚指挥,这个平时在裕冉、在鲲程指挥别人的人,如今要听自己的小女人指挥了。
黎向晚看着他稍稍有些无措的样子很想笑,但终是忍住了“把你儿子抱起来就好,我帮他换尿不湿。”
“好的。”程斐瑛小心的把哭闹的小墨言抱起来,和黎向晚两个人合作帮儿子换好了纸尿裤,一起把儿子哄睡。之后相视了一下,笑了开来。“那个,我下次一个人就可以做好了。”程斐瑛发现给宝宝换尿布也没有多难,只不过他刚刚是第一次做而已,马上就掌握要领了。
“好啊,以后你自己来,我还省事了。”低着头看着睡着的儿子,黎向晚原本恬淡的笑容带了些母性的温婉。
“晚晚。”程斐瑛看着眼前这样的向晚,一 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一直知道向晚是美丽的,但他不知道向晚做了母亲以后,会更美丽。那种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光彩,让人目眩,同时也让人心疼。
黎向晚看着他并不说话,这样的斐瑛,竟像个孩子一样,似乎很矛盾。黎向晚知道他现在可能有很多话想说,或许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吧。不要紧,她会等他慢慢说出来。
第十章 关于化疗
一个星期的化疗下来,程斐瑛明显的坚持不住了。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以为他一定可以做到的。意志上可以坚持,身体上却坚持不住了。化疗对他身体的副作用太大,医院暂时停止了化疗,这样下去怕不止癌细胞不会被杀死,还会加速转移恶化。
忍着一阵阵的难受,程斐瑛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动不动。或许是没力气,或许是根本不想动,他第一次发现他高估了自己。倒是没开始掉头发,只是身体虚弱得动动手指都很累,即使他再怎么能忍,终究他还是个凡人。现在他想的更多的是,如果化疗不能坚持下去,那么他该怎么办?他当初想的是希望自己尽快好起来,不再让父亲担心,不再让向晚难过,不再让家人陪着他一起痛苦。
第一个喊停的是程彻,看着斐瑛虽然是在努力坚持,但身体越来越差,越来越痛苦,他没有办法看下去。即使斐瑛每天都努力的让自己吃东西,虽然很多时候都会吐,每次吃东西就像上刑一样,他依然努力在吃。可他这个做父亲的,已经看不下去了。
“斐瑛,不要委屈自己、折磨自己,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程彻坐在斐瑛床边,知道他强忍着不适,不愿意在父亲面前或者是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爸爸当时也没有完全靠化疗。”
程斐瑛知道,自己再次让父亲担心了。侧过身看着父亲,他只能努力的笑“爸,我想活着。”他必须活着,现在不仅是为了父母,他也做了父亲,他还有向晚,他不能死。他已经想好了,好好活下去,回报向晚,他就必须做到。
“我知道,你会好好活下去的。”斐瑛那句“我想活着”让程彻无比震撼,也十分的辛酸,即使是这样的痛苦,斐瑛却没想过放弃。程彻知道他很辛苦,看着自己的儿子被病痛折磨成这样,他却只能是精神上支持他、鼓励他,他不能替他受罪。
即使停止化疗,程斐瑛的身体已经被之前的治疗折腾得虚弱不堪了。每次看着向晚抱着小墨言来看他,他虽然是万般不适,依然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状态不错。两个人话并不多,甚至有时候可能不说话。他只是在体力允许的状况下抱抱儿子,每次看到墨言,他心里都会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对于向晚,他现在不能说什么,不能许诺,但是他会努力去做。如果这样的身体不能再照顾她,至少,可以换种方式爱她,那就是好好的活着。
“对不起,我食言了。”程斐瑛并不去看向晚,而是逗弄着枕边的儿子。“说过以后给儿子换纸尿裤都我来的。”可之后,他根本没有那个精力和体力。
“等你好了,我就彻底不管了,到
他不需要穿纸尿裤为止都你来。”黎向晚也不看他,只是和他一起哄着儿子。他体力不够,不让他常常抱着小墨言,就把墨言放在他身边。儿子,现在就是他们之间的纽带。
“你回过公寓?”他早早就看到了那张婴儿床。那公寓里有太多他们美好的回忆。如果,如果有机会,他愿意和她一起创造更多甜蜜美好的回忆,那以后的回忆就不只是他们两个人的。
“拿些东西。”间或抬头看他一眼,他比之前又瘦了很多。记得之前两个人站在公寓的洗手间里,互相为对方擦脸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没有这般消瘦。向晚会埋怨自己,早就知道他胃不好,为什么当时没有逼着他去检查?如果早就查出来,是不是他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
“晚晚,怨过我吗?”他现在,真的没有力气推开她了。
“怨过。”说完全不怨是不可能的,她是爱他,但她也只是个凡人。
不再说对不起,他这一辈子,没对除了父亲以外的任何人说过“对不起”三个字,但之后他对向晚说了。当时之后他不会再说,因为他记得父亲对他说过,语气说一万句对不起,不如实际补救。所以,他只是轻轻握住向晚的手,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苍白的唇边吻着。抬头看见向晚落泪,他也只是抬手帮她擦去,不说“不哭”,是因为他知道,他的晚晚心里一定藏了很多委屈,既然这样,就让她哭吧。
向晚反握住程斐瑛的手,这一次,他没有再挣脱,不管是不想还是无力,总之,他没有挣脱。他的手失去了以前的温度,手指更显修长。十指相扣,越握越紧。黎向晚看到他额头冒出的汗,拿了毛巾帮他擦去。
“晚晚,我想睡会。”他的声音有些闷,转过脸去,不想让她看到他痛苦的神情,即使知道她已经了解了他的病情。如果不能推开她,那么至少不让她陪他一起痛苦。
“那你休息。”知道他说“想睡会儿”,就是不舒服了。抱了小墨言,黎向晚离开程斐瑛的房间。走到门口,她看着他愈形消瘦的身体,他独自忍受着病痛,只能轻轻摇头。他从来不会要求别人帮他解除或减轻身体的不适,从来不会让谁帮他分担。但他忘了,虽然不能分担,却是陪着他一起承受的。
再次去医院的时候,邢风看着程斐瑛,表情稍稍有些严肃。倒是程斐瑛显得轻松“说吧,告诉我化疗的效果。”既然邢风也并不打算让他继续下去,那意味着什么呢?
“其实一周还看不出来,至少需要一个月。”邢风现在反倒希望程斐瑛可以像其他病人那样,拉住他告诉他不想继续下去了。想听程斐瑛说他很难受,他撑不住了。但他知道,从程斐瑛嘴里是说不出这些话的。哪怕是有一点点的希望和效果,他也会坚持下去。从医生的角度来说,他是不应该有太多的个人情感,这样容易影响治疗和医疗效果判断。但是他和斐瑛认识这么久,已经把他当成朋友。没有一个人可以忍心看着自己的朋友被折磨成这样,还无动于衷。
“那就继续吧。”程斐瑛开口,坐在邢风的办公室里,虽然身体虚弱,但看上去却没什么更多的疲态。即使病中,他依然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颓废。他坚信自己只是生病了,并没有垮下去。有很多人、很多的事支持着他,还有很多人很多是需要他的支撑。
“换种方式吧,试试中医,你该知道现在中医在治疗癌症方面,疗效也是相当不错的。而且相对来说比化疗对身体的伤害要小的多。”他早就做好准备程斐瑛会想坚持下去,所以他也已经准备好了说辞。“斐瑛,别对自己太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