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西云。
“喂!林嘉若,你怎么说走就走啊?把我扔下不管了?”乔西云把脸挤在铁栅栏间,对着她和柳凤梧的背影喊道。
“乔三少,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也要相信你自己!咱们晚宴上见~~”话音渐弱,人早已跑的没影了。
乔西云摇着头笑了,这坏丫头,一早就已看穿了他并非无力逃离这里吗?的确,只要他愿意,以他的本事,随时都可以离开。只是——他无奈地又拨了根草茎放入嘴里,丁庆一千叮咛万嘱咐,不到万不得以绝不能用超能力,以免将身份泄露去。再三交涉后,丁老大总算同意,如果到洞房花烛夜时他们还没能把他救出来,允许他自保。
丁庆一,云隐里号称最温润如水的笑面公子,其实绝对是一个计谋多多,手腕多多的狡猾狐狸,乔西云在心里恨恨地想,以后绝不再叫他丁庆一,改叫丁狐狸!真想不通,姚景明和丁庆一这两人怎么会是自幼相知的挚友,完全不搭嘛!
他就没想过,他和林凡两个在别人看来才是奇怪,两人不管在哪方面都更是不搭。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水会恋上火,冬天会爱上夏天。有人说夫妻是一块馒头搭一块糕,朋友又何尝不是呢?
******
林嘉若和柳凤梧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他们住的庭院,一排乌鸦从屋顶上飞过,此刻已是时近黄昏。
拖着疲累不堪的身体跨进院子,林嘉若推门便叫道:“阿墨——”
鹅黄色的爬墙玫瑰在晚风中轻轻摇摆,院子空寂的只剩花香。
在这不断寻找着方向与道路的一天中,林嘉若曾无数次地想像当她和柳凤梧一身狼狈地回到院里时,阿墨会焦急地将他俩拉在身边,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在他们身上巡视千百回,直到确定他们真的无恙。
没有阿墨,没有会说话的眼睛。
林嘉若冲到随侍们住的外院,疯了般地向他们询问着有没有看到阿墨,就在一个侍从的脖子快被她摇断时,柳凤梧在她身后叫道:“阿墨!阿墨你跑到哪里去了?”
一回首,阿墨微笑着站在斜阳里。林嘉若扑到他身前气咻咻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你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
阿墨的乌玉般的双眼静静望着她因恼怒而涨红的小脸,嘴角的微笑很浅,右颊的笑窝隐隐。但这笑却让林嘉若莫名的心惊。
阿墨还是那个阿墨,阿墨却也不是那个阿墨。
他的眼神,他的心有了奇怪的改变。
静静的眼神中,她看见有无数地波涛在翻涌,怒吼,冲击着眼眸中已经很薄很薄的那一层平静。
“阿墨——”林嘉若有些无措地望着他的眼。
牵手走回关了满院落日余晖的内庭,阿墨不顾仍在外院的柳凤梧,反手把院门笼上,将她拥入了怀中。
“阿墨……”林嘉若小冀冀地抬起头问:“你怎么了?被人欺负了吗?”
阿墨摇了摇头,松开了她,迎着夕阳金色的光线,他在她手心中写下:齐云城的人到了。
第十五章 花宴
春天的时候,夜空中有三颗最亮的星。
第一颗是狮子座的轩辕十四,第二颗是牧夫座的大角星,第三颗则是室女座的角宿一。
以这三颗星星和大熊座的北斗七星为曲线,自北向南,在花香弥漫的春季夜空中划出一颗闪亮的钻石。
轻漾的湖水中映着缀满星星的夜空,也映着阿墨沉静的眼神。
伸出食指轻描着脸上那片墨色的痕迹,指尖渐渐轻颤起来。
抬头仰望着星空,湖水似乎沁入了他的眼底,湿润的黑眸中,星光点点,闪烁明亮。
一位中年锦衣人站在他的身后,气度如松,温和似莲。他伸手抚住阿墨的肩,柔声道:“孩子,这湖水原是你母亲最喜欢的。她总说,湖水中映着的星星,比天上的更美,因为碧透的水波让星光变得更加温柔了。”
“我母亲,她常常来这湖边看星星?”阿墨轻声问道,原来他竟是会说话的。
“是,经常坐在青石上望星到深夜,虽然我会责怪她不顾惜身体,她却依旧如故,夜夜观星。”
“她如此喜欢星空,为什么还要去暗夜?那里是永远看不到真正星空的。”阿墨的声音低沉。
“她……”锦衣人眼神一暗,心仿佛被针刺般蛰痛,“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人,为了这个人,她可以放弃最爱的星空,离开至亲的家人。”
“那么,她爱我吗?”夜色中,阿墨的双手紧握成拳。
锦衣人诧意地转头望着他,“她当然爱你,你是她的孩子啊!她怎么会不爱!”
“那么,当初为何扔下我,却带着哥哥离开?”泪水滑过少年瘦削的脸庞,晶莹中带着被遗弃的伤痛。
“当初——”锦衣人欲言又止,“孩子,你不该这么想,你母亲是有苦衷的——”
“就算她狠心扔下了我,我还是爱她。”阿墨转头坚定地对锦衣人说,眼神突然变的柔软,“我爱她,思念她,ZE i8。电子书认定她总有一天会回来找我。”
锦衣人眼中已有泪光。
“可是,”阿墨的喉咙像被石块哽住般酸涩:“你却对我说,她已经死了!为什么?为什么连我最后的梦也要被打碎!”
湖水泛着星光,星光却泛着忧伤。
“孩子……”锦衣人将他揽入怀中。他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到这个孩子,更没有想到这孩子竟然以那样一种身份来到了落英。
当晨风将花香吹送到永春宫的每一个角落里时,他看见他痴痴地立在院门外。痴痴地望着他身畔玉池中的青莲。
望着这孩子从脸庞一直绵延到后颈间,如花瓣一般展开的墨黑色印记时,他知道,是他!那个被妹妹留在暗夜王宫中的可怜孩子。
轻轻牵起他的手,笑着对他说:“你终于回家来了,舅舅等你很多年了。”
不问他为什么会来,也不问他为什么会以这样一种身份回来,只疼爱的望着他墨黑色的脸,怜惜地轻揽着他少年单薄的肩。
“舅舅,你为什么知道她已经死了?”阿墨抬起头问,眼神中有最后一抹挣扎的希望。
“因为,”锦衣人叹息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粉色莲花的荷包,将荷包打开,一朵已枯的莲花从里面飘出,他如珍宝般将莲花捧在掌心中哀声说:“莲若枯,人已亡。当初,她将莲花留在了落英城里,我日日夜夜细心照料,见花便如见人般亲切。可是,十二年前,一夕之间,莲花枯败,再无生机。我知道,飞樱她,她一定是去了,就这样扔下我们,扔下这尘世间的纷纷扰扰独自去了。”
枯败的莲花,犹能看出淡粉的颜色和当初绰绰的风姿。
母亲一定是很美的,就如同画卷中的一样。
阿墨仰望着无边的星空,泪如雨下。
“孩子,你的莲花,要舅舅为你取下来吗?”
轻抚着脸上那墨色的痕迹,阿墨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十七年前,莲花早就应取出,这样留在身体里,对你只有损耗却无助益。”
“哥哥他也应该有吧?”
“唔?你是说——”
“是,母亲带走的孩子。”
“有的,你们双生子,身上都流动着落英赵氏的血,哪怕只有一滴,这滴血也会在你心田里凝结成莲,与你共生共亡。”
“哥哥的莲花,也许已经由母亲亲手为他取出了吧!”阿墨淡淡地说,“如果母亲十二年前就已经过世,那么他——当时只有五岁的他又会怎么样了呢?他会在哪里?还活着吗?”
锦衣人在夜风中重重地叹息着,心如刀割。这两个孩子,到底哪一个才是最可怜的?
“舅舅,你会帮我吧?如果我需要你的帮助。”
锦衣人沉默不语,半晌终于抬首望着阿墨的眼睛问:“那么,你可以先告诉我,你出现在这里的来龙去脉吗?”
*********
月上中天时,晚宴才正式开始。
林嘉若穿了一袭湖水蓝的侍女服,梳着一对圆圆的小髻,素素的一张小脸,清新可爱的如娃娃一般。她跟在柳凤梧身后,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在灯影人声中寻找着丁庆一与姚景明的身影。
“喂,”柳凤梧抓着她的袖子无耐地说:“你现在是侍女,侍女怎么能自顾自地走到主人前面?你得跟在我身后!”
“哦!”林嘉若随口答应着,一扭头仍是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阿墨没有跟来参加晚宴,一来是身体略有不适,二来是为了有什么突发状况,可以在外庭想办法接应。习惯了阿墨在身边陪伴的林嘉若,一下子见不到他的身影,心里蓦然有些小小的失落。
百花苑里自然是百花盛开。
柳凤梧的客位在一丛白色的牡丹之中,月色下,白牡丹娇蕊玉瓣,别有一番动人的明艳。柳凤梧穿了一件雪白锦缎的外袍,领口缀着蓝宝石的扣子,发冠上也嵌着一颗与扣子同系的蓝宝石,只是更大,更晶亮些。他缓步走入花丛中的座上,回首对还傻站在一旁到处乱看的林嘉若笑道:“别找啦,到我这边来自然就看到了。”
林嘉若回神向他望去,也笑了。柳小公子坐在白牡丹丛中,嘴角含笑,眉眼之间蕴着淡淡的光彩,像一朵待放的花苞般与那些牡丹融成一体,花与少年,让人一时竟是难以分辨。这还是那个如同小辣椒般火红的凤儿吗?不过短短数日,他真的完全变成一个翩翩小少年了。
“呵呵,小鬼!”她走进花丛中在他耳边悄声笑说:“打扮起来也挺有模样的嘛!”
柳凤梧脸上一红,白了林嘉若一眼说:“我什么时候没模样了?诺,快看对面!夜来香那里,明哥和丁庆一都在呢!”
林嘉若忙向对面望去,果然,同是一片洁白的夜来香花丛中,如雪花朵间,映着两个淡灰色的身影。左边端杯而坐的少年温润如玉,笑如春风,正是丁庆一。右边立在一株夜来香旁,低头闻着花香的少年长身玉立,清俊如水,正是姚景明。两人皆穿着淡灰色松松的普通道袍,随意的举手投足间却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温文而雅与风度翩翩。
总算是见到了他们两个,林嘉若轻呼了口气,心终于轻松了起来。她拼命地对着夜来香中的人使眼色,做小动作,但那两个人却像是完全不知道她和柳凤梧就在对面一般,看也不看这边一眼,林嘉若使了半天劲,没得到一些点回应,气的抓起桌上的茶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他们怎么不理我们?”她气呼呼地问柳凤梧。
“因为,在落英城里,我们本就互相不认识啊!他们若是和你笑嘻嘻地打招呼,使眼色,那才是有问题!”
林嘉若无语,表哥他们说不定早就看到她了,所谓的没反应,只是装出来的罢了。
虽然知道这是情势所逼,但她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正别扭着,忽然有些不自在和奇怪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人的目光在研究和打量着她。她四下看看了,却和右边白玫瑰丛中的人眼神对上了。那也是一位少年公子,穿一件淡绿色的外袍,翠玉发冠,翠玉腰带,左耳上还带着一枚翠玉的柳叶形耳饰。被林嘉若发现了自己打量的目光,他倒也不窘迫,只微微笑着与她点了点头。
林嘉若的心却跳了起来,那柳叶形的耳饰她见过,在妈妈的首饰盒里,只有一只,妈妈说过,另一只她送给最疼爱她的哥哥了,难道——
柳凤梧感觉到林嘉若的异常,轻咳了两声,提醒道:“喂,你不可以这样看别的宾客,别人会觉得我们飞雪宫的人很奇怪。”
“白玫瑰丛中坐的是幽泗的使者吗?”林嘉若悄声问。
“是啊,使者好像是幽泗城主的大公子。”柳梧答道,心里却觉得奇怪,林嘉若为什么会注意起幽泗城的人来呢?
心咚咚地跳着,林嘉若垂下眼帘静站在柳凤梧身后。那少年,那带着柳叶耳饰的青衣少年是她谪亲的表哥啊!如果可以,真想跟他相认,与他一齐回到幽泗城去,看看妈妈的故乡,见见舅舅,外公还有外婆。可是,不行!她不能这么做,这是一盘微妙的棋局,她与丁庆一他们都是误闯进的棋子,她的每一个举动都可能会影响到全局,他们要的是全身而退,她不能意气用事。强忍着心中的波涛,她如泥塑般立在香气四溢的白牡丹丛中。
晚宴开始了,杯盏碰撞的叮咚声,光影踌躇的人来人往,她听不见,看不到。不知道表哥与庆一哥要怎么做,她只沉浸在自己一片杨柳青青的思绪中。
忽然有琴声响起,她蓦地抬起头,主席的若霞花丛中,薄纱的帐幔之后,一个淡黄色少女的身影正抚着一架古琴。
“柳公子,如今四城之中琴技最为高明的还要数令堂了,柳夫人琴技出神入化,在下久仰盛名,唯恨不得一闻。听说柳公子自幼由柳夫人亲自调教,想必琴技也是不同凡响,不知今夜老朽有没有耳福听得一曲呢?”主席中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人笑咪咪地对柳凤梧说,言语之间甚是诚恳,并无半点虚情假意。
“啊?赵城主,这——”柳凤梧正伸向一碟香酥炸子排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脑门上开始突突的往外冒汗,他娘琴艺高超,确是技冠四城,他也确是由她亲自调教,只是他的琴技——,实在是没有得到他娘的百分之一的真传。怎么办?怎么办?娘亲一向以飞雪宫琴艺技压四城为傲,若是在落英城里给飞雪宫丢了脸,搞不好回去后又会被逼穿女装!
就在柳小公子大脑一片空白,觉得世界一片荒凉的时候,身后响起了林嘉若清脆的声音。
“奴婢斗胆插嘴,还请赵城主恕罪,只是我家公子前两日扭伤了手,近日实是弹不得琴。”
“哦?”赵城主有些诧意地望着林嘉若,席间所有的目光此刻也都集在她身上,丁庆一与姚景明也一齐望向她。
“嘉若,不行呐……若是在抚琴这项上丢了飞雪城的面子,我娘她饶不了我!”柳凤梧扭头苦着脸小声对林嘉若嘀咕着。
林嘉若皱了皱眉,心想柳凤梧也算是救了她的命,在她重病时潜心为她治疗,这回就当是报答他吧,便对着主席朗声说:“奴婢自幼跟随公子身边,也陪同公子习得些许琴艺(Zei8。COm电子书。整*理*提*供),如城主不嫌弃,奴婢愿为城主及各位大人献上一曲。”
“呵呵,好啊!”赵城主是个爽朗之人,他打量着眼前这立在白牡丹丛中一身湖水蓝的小侍女,忽然发现这小姑娘虽然打扮的简单,却难掩丽色,最让人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