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大的地方,有我的亲人,朋友,还有我刚刚开始的学业和事业!你毫无缘由地让我抛下这一切跟你走,你让我怎么答应?”
郎熙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暗下去,垂着眼漠然问:“你把我排在第几?”
韩左左愕然:“什么?”
郎熙冷声开口:“亲人、朋友,学业,事业……你把我排在第几位?还是说,你的心里,根本就没考虑过我?”
韩左左紧紧拧着眉头:“不是这样的!郎熙,这些根本没法儿比较……为什么一定要取舍?这明明就是互不相关、毫无冲突的!不管是亲人朋友还是你,为什么不可以共存?”
韩左左顿了顿,知道他突然问出这样的话一定是有原因的,压下心头的沉闷,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庞,柔声问:“郎熙,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郎熙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坐在她对面,沉默许久才慢吞吞地开口:“外界传闻没错,恢弘暗中有些见不得光的交易,虽然无法见光,却也是得到许可的,本来相安无事,可孙洪亮新官上任,要敲山震虎,自然选择恢弘开刀……”
郎熙话还没说完,韩左左就白了一张脸,惊慌失措地抓住他问:“你、你怎么会……”
韩左左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其他我不想知道,我只要你告诉我,你会没事的!”
郎熙默默地看着她不语。
韩左左只觉得大脑嗡一声,像是有千万根铁锤一起重重敲击在大脑上,震得她头疼欲裂。
韩左左张了张口,才发现嗓子堵得厉害,努力挤出变调的声音,那控制不住的颤抖声线泄露出满心的惊惧。
“爷爷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郎熙的眼神缓缓柔和下来,低低叹息着将她揽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让她镇定,淡声说:“继续待在国内支撑,结果会怎样我也不知道。”
韩左左仓皇之下大脑一片空白,可这不妨碍她抓住他话里的救命稻草:“你说的是继续在国内……你出国,去M国是不是就能避免最坏的结局?”
郎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神色平静地解释道:“公检法已经查封了恢弘所有的账目,即便我提前填补了漏洞,那些人有心之下未必不能找出蛛丝马迹……孙洪亮之所以拿恢弘当做杀威棒,就是因为我的身份。周广荣的儿子都被打压了,其他人自然能被震慑住。”
郎熙低下头,摸了摸她的头发淡淡的继续道:“这个时候,他必然以保住周家为先。”
周广荣考虑的,永远是整个周家的利益。
韩左左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所以……你只有逃出国这一条路可走了是吗?”
郎熙沉默了片刻,颤声问道:“那么,你愿意跟我走吗?”
韩左左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甚至连一句敷衍的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像掀起了滔天的怒浪,翻滚着将所有思绪交织错乱。
韩左左为难地咬住唇,她舍不得郎熙,可也没法自私地丢下母亲……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有她熟悉的一切,突然之间让她抛下全部,跟着郎熙去一个陌生的国度,要她一时间如何做出抉择。
郎熙的面色渐渐浮上一抹明了,一直以来坚毅凌厉的眉眼,此时竟然现出深切的凄惶。
郎熙的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许久才哑着声音轻轻地说:“我明白了……你放心,不一定就会走到那一步,现在还没到最后关头,恢弘也还撑得下去……”
“不!”韩左左飞快地摇头,却依然不去看他,“不要这样,别为了我牺牲那么多……”
韩左左慢慢远离他的怀抱,皱着眉勉强笑了笑,那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茫然的双眼盈满了泪水,却绝强地不肯落下。
“郎熙,你对我实在太好,从一开始就处处为我着想,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你……不不,你别说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是心甘情愿的……可是我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的付出!”韩左左伸出手阻断他的开口,如风雨飘摇的孤舟,茫茫大海中寻不到依靠,“给我点时间,一点点就够,让我好好想想……我得好好想想……”
韩左左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向着门口走去,郎熙猛然变色,冷声开口道:“别走!”
韩左左脚步微顿,却没有转过脸,带着浓浓的疲惫哀求道:“求你,别跟过来!放心,我不会有事,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待会儿,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韩左左猛地拉开门,落荒而逃般踉跄地离开。
郎熙想追上去,却始终没有迈出脚步,乌黑深邃的眼睛里,全是无望的挣扎。
☆、53晋江独家发表
韩左左恍恍惚惚地跑出来;才发现天色真的很晚了。
好在郎熙的公寓距离市中心不远,这里属于T市最繁华的地段,所以即便已经到了深夜,周围也是车来人往,没那么清冷静谧。
韩左左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夏末秋初的夜晚比白天凉爽许多;走的时间久了,让人不由生出些许寒意。
韩左左漫无目的地沿着路边往前走;穿过小树林,不知不觉走到了人工湖那。
这里依然不变;夜晚的湖边安静极了,能听到风吹水流的细微声音。
韩左左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看着清幽的湖面映衬着不远处的灯火;波光闪动,不由想起曾在湖边,初吻被郎熙蛮横地夺取,那时也是这样的夜晚,周围一如此刻这般清冷无人,可那时的月光明亮,皎洁迷离,而今晚,高悬的圆月却让人平生出一丝寂寥。
第一次亲吻,就被如此凶狠地掠夺,现在想想,那时候的郎熙虽然势不可挡,却是全然没有半分技巧,只凭借着本能,笨拙青涩丝毫不亚于自己。
想着想着,韩左左不自觉露出笑容,心里却泛出一阵阵的苦涩。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自私,除了在乎的人,其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可是她却比大多数人活得辛苦,因为她勇敢无畏的外表下,隐藏着战战兢兢的胆怯,在意的东西很少,便深怕放在心里的有一天会失去。
所以她总是站在前方,从小到大,都是强势的保护姿态,守护着自己在乎的那寥寥数人。
时间久了,身边的人渐渐习惯了她的强势,以为她永远不会彷徨,如长亮不灭的灯塔,风雨再大,也能给别人明确坚定的指引。
可是,韩左左也不过是个平凡的小姑娘,她不允许自己伤春悲秋,不代表她没有年轻女孩的细腻心事。
最渴望依靠的,往往不是向来软弱的人,而是一贯坚强的人……因为坚强久了,别人也就习以为常,忘记她也会怕、也会累、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所以逼得她不得不一直扛着坚强的面容,做所有人的依靠。
所以其实,韩左左心灵深处,一直都在渴望着一个任她放松软弱的肩膀。
直到遇见郎熙,才知道,原来她不用一直坚强下去,她也可以如别人那般任性,享受着年少肆意的权利。
是郎熙,给了她强大沉稳的依靠,让她在累的时候可以尽情休息。也是他,给了她坚定信念,让她勇往直前地走下去,不再惧怕跌倒,因为总有一双有力手臂护在她身后,随时能够扶她一把。
韩左左舍不得亲人朋友,可她更贪恋郎熙带给她的温暖和安定。
如今,这份全无保留的守护被放在了天平的一端,另一端是她作为子女的责任义务,是现实的束缚。
韩左左紧紧抱着自己,只觉得摆在眼前的选择,是前所未有的艰难。
韩左左对着湖水想了一夜,天际泛白的时候,湖边广场渐渐聚集了晨练的老人。
领队的老人拧开随身携带的收音机,悠扬的音乐和着鸟鸣,有着说不出的平静。
韩左左看到一位头发半白的大爷提着晨练用的剑匆匆走过,怀里还抱着一件衣服,走到领队的老人身边,将衣服给她披上,两人说了几句,相视一笑便跟着音乐慢悠悠地练起了太极剑。
那亲昵的姿态再自然不过,是数十年相扶相持积累的默契,虽然平凡无奇,却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情深不渝。
韩左左突然想起不久之前,她坚定的对郎熙承诺过,绝不离开他。还有异国他乡的墓前,她对着安眠的女人发誓,一定会让郎熙幸福……
韩左左怔怔地看着不远处悠闲晨练的年老夫妻,直到一段结束,停顿休息的时候,才猛然跳起来奔跑离去。
初秋的清晨泛起了轻薄的雾,韩左左的心脏剧烈跳动,胸腔被什么涨满了一般,有种即将炸开来的闷痛,却无法停下奔跑的脚步。
韩琬例行在八点钟出门,周明义比她上班要早,她又不会开车,每天吃了早饭就散步一样走到站台,倒是很好的锻炼了。
可今天,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蹲在路边大口喘气的女儿,满头大汗,面色苍白,炯炯望着自己的眼睛,却亮得出奇。
韩琬大惊,连忙跑上前拉着她问:“左左,你这是怎么了?头发都湿了,连衣服也潮潮的……你怎么这个时候在这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韩左左摇了摇头,一路跑来嗓子火辣辣的,甚至有股淡淡的血腥。
“妈……”韩左左突然觉得鼻子发酸,艰难地开口问,“妈,你幸福吗?”
韩琬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满含担忧地问:“左左啊,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妈妈啊……”
韩左左勉强笑了笑:“妈,如果……如果我为了自己过得幸福而离开你,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韩琬愣了愣,帮她擦去额上的汗水,温柔地笑着说:“傻孩子,我以前不是就跟你说过吗,不离巢的鸟儿永远学不会飞。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有着自己的追求……我怎么可能会阻碍你呢?”
韩左左忍不住眼圈一红:“可我舍不得你,我放心不下……”
韩琬的相貌跟左左其实不太像,那双眼总是温和柔情,盈盈的目光如宁静的湖泊,温温地流转,却能让人感到平和。
而此时,这双眼带着洞悉一切的光芒,虽然满含着笑意,却也有着无法言说的愁绪。
“左左!”韩琬怜惜而歉疚地顺着她凌乱的头发,“我不是个好母亲,你爸爸去世后,我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中,消沉了很长时间,逼得你不得不提前长大,过早地承担起家庭的责任。后来我嫁入周家,你心里的别扭我不是不知道……这么些年,你为了我受尽委屈,却从来没有半分抱怨……是我对不起你!”
“妈!”韩左左搂着她:“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韩琬笑了笑,“你应该做的,是你真正想要追求的!左左,我现在很幸福,明义对我很好,你也该放心去过自己的生活了!”
韩琬幽幽地叹气,女儿终于长大了,想要离开她去经营自己的幸福,虽然心里百般不舍担忧,可为了女儿好,终究只能鼓励她离开自己。
有哪个母亲,愿意亲自把女儿送走?
可有哪个母亲,能够狠心阻拦女儿的幸福!
韩左左将脑袋埋在她的肩上,哽咽着喃喃道:“我舍不得你,妈,对不起……”
“好了好了,怎么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又要出差了?”韩琬拍了拍她的后背叹道,“你只要让我知道你过得好,不管你在哪里都行!左左,你长大了,现在是你为自己生活的时候了……再过几年,等你有了家庭,条条框框束缚着你,你便再也不能这样恣意了!”
韩左左擦了擦眼泪,看着母亲那双温柔鼓励的眼睛,突然就明白了很多。
相依为命的妈妈有了自己的幸福,一起长大的朋友事业稳步上升,她们都找到各自的路,有了自己的依靠,即便没有韩左左,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可郎熙不一样啊!
韩左左深切记得他那双幽黑深沉的眼,决绝的背后隐藏着无尽的不安,凌厉的眉宇之间,深刻着冷漠疏离,却在面对她的时候,如春风拂开的灿烂桃花,融融流转着缱绻深情。
韩左左怎么忍心让他独自一人,在遥远的他乡颠沛流离,怎么狠得下离他而去,留他承担这无边寂寥。
心里的那架天平,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倾斜的……
韩左左如释重负地笑起来,握着韩琬的手认真地说:“妈,对不起,我想要自私一回……你放心,我会让自己幸福!”
韩琬咽下到嘴的话,若无其事地笑着说:“行了啊,你安安心心过自己的生活吧!妈还要去上班,迟到了这个月全勤奖就没了!”
韩左左抱了抱她,轻声说:“对不起,不要担心我!我……走了!”
韩琬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点了点头说:“去吧,我也得赶车了,快迟到了!”
韩琬对她挥挥手,紧紧攥着包带,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飞快上了驶过来的公车。
韩左左直到再也看不见那辆车,才拦了出租回家。
韩左左不知道郎熙还在不在公寓,过去这个时候他已经去上班了,可现在她一夜未睡,精神虽然亢奋着,却全然没有做其他事的心思,只想回到那间温馨的房子。
韩左左推开门,惊喜地发现郎熙还在,显然也是整晚没睡,动也不动地坐在沙发上,望着她的眼底有了淡淡的血丝。
韩左左沉默地走上前,还未开口就听到郎熙低哑的声音,缓缓地问道:“你决定了?”
韩左左点了点头,吸了口气沉声说:“我想了一夜……”
郎熙双目沉沉地看着她,不听她的决定抢先开口道:“我也决定了!”
韩左左微微一怔,默然地坐在他身边。
郎熙转过脸望着外面初升的太阳,乌沉沉的眼底有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54晋江独家发表
“韩左左!”郎熙面容冷峻;声音低沉有力,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曾说过,你既然答应绝不离开,我就不会再给你机会反悔,即便是你自己;也不行!”
韩左左心底一震,像是细细的弦紧缚着脆弱的心;另一端缠绕在郎熙的指上,轻轻动作;便拨动整个心脏。
郎熙缓缓转过脸,盯着她慢慢地说:“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很自私;不懂得成全!我知道你有牵绊不舍,也知道你跟在我身边可能无法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