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打听洛杉矶需不需要没有大学文凭又是外国国籍的送货工人。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我就找到了十几个,我再按地区危险程度,上班长短,工资高低一一划分,最后剩下来的只有三个。
当然,这些都是瞒着莱斯的。
当我把这三份资料递到莱斯手上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把资料卷成筒状塞进了后腰裤兜里。
第三天我再次接到杰弗瑞的电话。
他还在催促我回去,抄袭的事情变得更加严重了,他说亚力对教授坚持声称我的论文是抄袭的,而教授已经开始着手处理这些问题。
其实检测是否是抄袭很简单,只要把论文黏贴到一个专业网站上就好了,这个网站会跟互联网上存在的所有文字资料进行对比,最多五分钟就可以知道结果。
我冷笑,“我那篇论文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打进去的,我去哪里抄袭?老实说吧杰弗瑞,他们是不是已经得出结论了,那些老东西确定我在抄袭?”
杰弗瑞犹疑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我正在横穿斑马线。听到他的回答,我沉默了两秒,在这两秒里,我竟然忘记自己正站在马路的正中央。
莱斯眼疾手快,就在一辆红色丰田差点撞上我的刹那,猛的冲了过来,把我扑倒了一边。
手机飞了出去,跌在了阴井盖子边,溅起一块湿泥巴。
“你这个该死的疯女人!”莱斯拽着我的胳膊冲我的耳朵怒吼,“你想自杀吗!”
我的大脑里还回荡这杰弗瑞的话,“他们的确已经确定你在抄袭,茱莉,他们在商讨开除你学籍的事。我就说过,亚力肯定做了什么手脚。”
“茱莉,你在听我说话吗?该死的,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我咬牙。
想开除我?他做梦!
☆、第二十章 暧昧暧昧暧昧暧昧
莱斯把我送上了宾馆,但他一反常态地没离开,而是坐在房间的破椅子上皱着眉盯着我。我根本没空理他,直奔到桌子边打开电脑。
不定期检查学校邮箱的坏处就是会错过很多信息,我的教授在一天前发邮件通知我关于抄袭毕业论文的怀疑,我匆匆将学校对我的警告和有可能产生的处罚扫了一遍,就开始打我言辞恳切的回信,我在信里一共问了委员会三个问题,第一个就是假设我真的是抄袭的,检举我的人又是怎么知道我抄袭了毕业论文,他是通过何种渠道接触到我的论文,是否动用了某种程序篡改了它,接着我要求查看被定义为抄袭的论文是否是我本人所写。
当我合上电脑时已经过去了很久,莱斯沉默地坐在一边仿佛已经等待了很久。我这才意识到刚才一直都没注意到他。
我歉疚地咳嗽一声,想问问他要不要喝茶,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开口,“发生了什么事?”
我犹豫了一下,耸耸肩,“没什么,都是些无聊的事,你不需要知道。”
“噢妈的!”他突然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暴躁地转了几圈,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像在面对什么敌人一样对待我的桌子。
直到他将拳头从微微凹陷的木桌子边转过身,我才结巴地高举白旗,“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莱斯这才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这才乖嘛,好女孩。”他温和地说,轻轻吹了吹拳头上的木屑。
我立刻决定该为莱斯找一些更加暴力的工作。
“所以是这样。”他阴沉地把咖啡杯从嘴唇边放下,自己一个人在黑暗处坐了很久,就在我差点以为他要把我仅剩的那个杯子捏碎的刹那,他突然说,“那么就是亚力捣的鬼。”
“没错。”我老实地招供,“根据杰弗瑞的消息,就是他。”
他从裤兜掏出一盒烟,斜眼看我,“你介意吗?”我摇头表示不,他抽出其中一只叼在嘴里,沉默地用宾馆提供的火柴划燃。吐出第一口烟雾后,他说,“我从来没见过哪个爷们像他这么小心眼的。”想了想他又说,“不过世界这么大,有几个像娘们样的男人也挺正常,毕竟不是谁的基因都是健全的。”
我眨眨眼,努力忍住笑。
“想到解决办法了吗?”他又问。
我把自己目前可能的猜测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我把什么都考虑到了,什么亚力用黑客的手段入侵我的电脑剽窃我的资料,亚力在我上传文档后擅自更改文件,亚力将我的论文在提前分散发布到各个网站并更改发布时间。莱斯听完后耸耸肩,“还有一点你没想到,也许他是贿赂了其中某个教授,就是想整你。”
这一点我的确没想到!
我惊讶了刹那,立刻低头沉思起来。是的,莱斯说的没错,如果亚力想把我搞下去,那么他根本不需要用那些无聊的手段,他可以直接用钱。如果是那样的,我煞白了脸。如果是那样的话,不论我怎么样都翻不了身了!
莱斯同情地走过来,夹着烟的手拍了拍我的头顶。
“真可怜。”他说。
我咬着牙,死死握住拳头。没有人知道我为了毕业的那一刻努力了多久,如果就因为一个可笑的原因而前功尽弃,我一定不会……不会甘心的!
“别想了。”莱斯又说,突然笑了起来,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东西。
我皱着眉看着他。
良久,莱斯叹了口气,走到窗前,打开呼呼作响的玻璃窗,新鲜的空气立刻争相恐后地涌了进来,我被冻得一个机灵,正巧瞄到莱斯将烟头往下丢的动作。
我连忙阻止,“莱斯,会着火的!”
“那就让它烧。”他说,然后回过头,风从他身后吹拂过来,吹起深蓝色的窗帘,还有他棕色打卷的头发。他看着我,嘴唇微扬,灰眼睛里却连半分笑意都没有。
我简直在瞬间遗忘了他就在一秒前破坏了坏境,被他目光中的神色所吸引。
“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他问。
我竭力摆出一副并不感兴趣的模样,但莱斯却快速点燃第二根烟,一边抽一边告诉了我他所有的故事。莱斯的母亲是约旦人,父亲是以色列人,两人结婚后母亲因为喜好赌博让家里欠下巨额贷款,他的父亲因为无法偿还终于忍无可忍,被迫切断了两人的婚姻关系。在亲人朋友的指点中,他的母亲在抑郁中自杀而死,在父亲死后,那些债主也很快找上了莱斯本人。
当时的莱斯是约旦有名的赛车手,那些债主并不急着要债,相反,他们鼓励他继续借钱,而莱斯并不计较金钱的事。如果有亲戚来借钱,他从不会躲开,因为他知道当时他和父亲被迫一家一家借钱时的艰辛。
“当时我只是觉得,如果别人有困难的时候能帮一把总是不错的。”莱斯说,眉头紧紧蹙了起来,陷入久远的回忆。
但是没想到,他在车队的优秀表现很快被人嫉恨,当时他最大的竞争对手是个叫雷蒙的赛车手,雷蒙是约旦国家赛车协会会长的儿子,深受大家的照顾。莱斯也是因为年轻气盛,瞧不起这样本身毫无才华却占据首席车手地位的家伙,而当莱斯与雷蒙竞争首席车手的时候,董事会突然宣布不再资助莱斯,也不再承认他的车手资格。
一晚上,从天堂坠入地狱。
莱斯这才知道,原来雷蒙早就贿赂了赛车协会的高层,他们将莱斯欠下高额债务的事捅了出来。与此同时赛车协会的账务上出现了巨大的纰漏,他们索性编造了证据将莱斯踢了出来,让他成了替罪羔羊。
“我是个失败者。”莱斯把烟掐了,“后来因为债务问题逃到了以色列,还掉了一部分,但还有一些每个月都要偿还,这个月实在凑不到钱,只能……”他看了我一眼。
我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在他看向我的瞬间紧紧蜷缩。
“莱斯。”我突然说。
他回过头,望着天上黄橙橙的月亮,“恩?”
我大声地喊道,“我们不会放过他们的!”这个声音着实太大,我瞧见远处黑漆漆的树梢上惊起不少大鸟。
莱斯半是惊奇半是好笑地扬起嘴唇,“哦,真的吗?”
“不能认输啊莱斯。”我说。
莱斯一定觉得我很可笑,但我觉得,如果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就一定要抗争。如果不去抗争,怎么知道自己不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呢?即使失败,那也值得,因为我们曾经努力过。这就好比喜欢一个人,如果不去努力争取,怎么知道最后我们不会在一起呢?
莱斯沉默了一会,我在这片可怕的静谧中等待着,片刻后,他伸出胳膊,把我紧紧搂进怀里。
“你说得对。”他说。
那天晚上我们去了个不错的餐厅,点了平时我们都不会点的菜色,还要了浓度极高的几瓶酒。我们从那家餐厅开始营业一直喝到半夜关门,到最后,我也不记得莱斯是不是吻了我,但我记得他一定狠狠地拥抱了我,直到现在我的左胸口还疼得厉害。
第二天我收到了教授的回信,他显然也不相信我是个抄袭的人,我把他随信附来的论文仔细看了一遍,果然,那些构成抄袭的部分都是被修改过的。老天保佑,亚力没有雷蒙狠,他没有走我最对付不了的那一招。
我给教授回了信,相信他在看完我的答复后会对整个状况有更多了解。亚力就是吃准了我会离开亚特兰大这一点才背后设套,索性我有杰弗瑞这条密线,这才抱住了我的毕业证。
“搞定你的倒霉事了?”莱斯斜靠在我的床上问,阳光洒在他浅绿色的T恤上,照得让他有了几分睡意。刚才莱斯在看酒店前台的花花公子,大概是好几年前的了,都是些过时的新闻,但他硬是能看得津津有味。
贫穷又怎么样?我想,就算穷得裤兜里只有一个子,我们还是能活得很自在。
当然,我们没有发生过关系,莱斯之所以在房间是因为他今天又来看我了。
我走到他的床边,一把将盖着他肚皮的被子掀开。
“搞定啦!”我开心地大喊,同时很遗憾他穿了裤子,虽然我在掀被子的时候就知道了。
“来,奖励你。”他说,张开手。
我也张开双臂环住了他。
“莱斯,我也会搞定你的倒霉事的,”我突然说。
“你要扳倒雷蒙他们?好姑娘,这可不是过家家。”他失笑。
我收紧手臂,感受到他绷紧的肌肉,心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坚定和勇气挤满了我的胸腔,多得几乎溢出来。此时此刻,我只想让眼前这个人的生活中没有阴郁和难过,我想要苦涩的过去从他的生命中剥离,我想要他每时每刻都能笑得出来!
“没关系莱斯,我会努力的!”我这样对他说。
☆、第二十一章 暧昧暧昧暧昧
但是首先,我打算让我们两个都快乐起来。毕竟忧愁不能解决问题,只有乐观积极的心态才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圣塔莫妮卡是西海岸最古老的码头之一,它位于加利福尼亚十号公路的尽头,我一大早就拉着莱斯乘一号公交车,毕竟,公交车只要一块钱,如果开自己的车,停车一小时得九块,还是挺贵的。
“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做什么?”他问,周日我们都没有工作,莱斯被迫换上一条蓝色的沙滩裤,五彩斑斓的红色小鱼在布料上俏皮地排列,我也换上一条蓝色的长裙,带上黄色的花朵项链。
沙滩上有一条细长的堤坝,全由木板拼成,码头上有一座热闹的游乐园,商贩们推着小车兜售冰淇淋,有的索性蹲在路边卖起了气球和会跑动的小轿车。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间,游客络绎不绝,纷纷往游乐园的摩天轮赶去,不过莱斯和我可不在乎那些小孩子的玩意。
“快来!”我朝他喊,转身往海滩冲去。在阳光下炙烤的沙子很烫,但烫得我很舒服。它们颗粒圆润,小巧可爱,我嗷嗷跑过,它们翻个身,我嗷嗷地再来一遍,它们就温驯地再翻一遍。沙粒在我的脚底心下搔我痒,和缓的海风吹拂起我绑着花头绳的头发,黑发拂过我的眼睛,让我不舒服地眯起眼。阳光照得头顶烫得可以烤鸡蛋,可我却因为可以和莱斯一起出游而高兴得像穿上红舞鞋的小女孩。
我想,本质上我还是喜欢莱斯的,不管我有多想自强自立,这一点暂时不会改变。
圣塔莫妮卡的沙子并没有耶路撒冷洁白,却更加晶莹。五彩的贝壳在细密的白沙下闪闪发光,就像一滩碎银。
莱斯一直默默地陪着我,当我像傻逼一样在海滩上追海鸥时,他也只是别过脸装作不认识我而已。我们还堆了沙雕,其实就是把旁边的沙子挖过来堆在一起。
玩累了,我们就爬上岸,并排坐在码头的尽头,锈迹斑斑的铁链被莱斯扔到一边,我满不在乎地撩起裙子,一屁股坐在木板上,可惜的是码头很高,我们的脚悬在半空中够不着缠绵的海水。
莱斯在我身边坐下,他的手里拿着两个酒杯和一瓶我们自己带的葡萄酒。
太阳快下山了,而我们还什么都没吃。他把杯子搁在我们中间,暗紫色的酒液就像迷离的梦。我举起其中的一杯,他拿过另一杯,我们互相庆贺旧的一天已然结束,而新的一天又即将开始。柔和的金色光芒轻轻洒在我们身上,我们的鼻腔里是咸腥的海藻味,还有一丝飘荡在空气中椰果的清香,太阳慢慢沉入海平线,湛蓝的海水被染成红色。
到目前为止我们只花了两块钱,都是公交车的车费。晚餐的时候莱斯靠美色骗来了两个鸡肉三明治,我们一边翘着脚躺在沙滩上吃三明治,一边数头顶的星星。
“茱莉。”他问,“你喜欢吃三明治吗?”
其实还好,三明治只是能填饱肚子而已。如果有钱的话,我也会和那些游客一样花个二十几刀吃点海鲜,或者奢侈些,把菜单上的每种食物都点一份,吃一份扔一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全凭自己开心。
“当然,我喜欢三明治。”我说。
“那你喜欢吃螃蟹搭土豆泥不,还有那些超大号热狗加海鲜酱?”
我向往道,“听起来很好吃。”起码比三明治好多了。
“和三明治比起来呢?”他穷追不舍。
我傻笑,“都喜欢!”
“说实话。”
“嘿嘿,其实三明治也还好啦。”我婉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