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背后有一个小女孩敞开着门,惊慌失措地叫着她,“虫,你听到没有?众星陨落,这是天示大灾,皇上和众位大臣全都惊惶自责,你怎么还这样笑眯眯地蹲在外头!”
沫蝉想笑,想告诉那个小女孩儿,这不过是一场华丽的流星雨罢了。跟人间君主得失无关。况且这样美好的景色,不出来看而躲在房子里蒙住头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
可是她只觉喉头干哑,那么多欢快地想要说出的话,张口说出去的时候,却都变成了“啊,啊”的单音。
沫蝉惊住,伸手捂住自己的喉咙。
那立在门影里的小女孩儿叹了口气,“哎,我总是忘了,你是个不会说话的。”
她是不会说话的?
不会说话的?
怎么可能?
沫蝉有些急了,想要证明自己是能说话的,便起身扯住那小女孩儿的衣袖,将她向外扯,然后着急地想要告诉她,“快出来看,流星雨很快就要结束了,千万不要错过这样美丽的景致。”
她用力比划,“在流星雨到来的时候,一定要许愿哦。每颗流星都会实现你一个愿望,而这样大爆发的流星雨则会实现你许多许多的愿望。”
可是发出来的声音,却依旧只是咿咿呀呀的沙哑单音。
那小女孩儿同情的目光刺痛了她,“虫,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什么都听不懂。”
然后天际慢慢地暗灭了下来,流星雨缓缓结束。她也站在暗灭下来的光芒里,盯着眼前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不由得嘟囔,“哎你真可怜。不会说话,还整天满脑子的奇怪念头,写的字我们也都不认得……虫,你真是太古怪了。”
说着话,远处回廊里闪过灯影,一队红衣的女子印在夜色里,伴着串串灯笼从过来。
小女孩儿便惊慌地一扯沫蝉的衣袖,“巫女大人们回来了!众星陨落,皇上要她们聆听天意,也不知道她们做法听到了没有……”
沫蝉愣怔地回眸,望向那一队红衣高髻的女子。有一个女子的面庞正好映在灯光里,进到她的视野——沫蝉一怔,那侧脸,分明就是纨素。
沫蝉愣怔之下,却已经被那小女孩儿给扯进房门。那小女孩儿明了地盯着她,叹了口气,“又想你姐姐了吧?每回巫女大人们从回廊经过,你总是要不怕死地跑过去盯着她们看。为这,你挨了多少打,都忘了?”
“你又不能说话,你姐姐又根本不认你这个妹妹,虫你说你这又是何苦?”
她怔愣望那小女孩儿,心中一团迷雾,却又奇怪地若有所悟。
小女孩儿推她躺在榻上,让她赶紧睡,那小女孩儿自己却也还在唠叨,“我们原本就生在乱世,战祸频仍,四野还有妖怪作乱的传言……这样的乱世里,你就不要再自讨苦吃了吧。至少在这儿当婢女,还不至被饿死,你就死了那份心,不要再去看你姐。”
夜深了,那个小女孩儿已经睡熟。沫蝉却披衣起身,坐到灯下。
舍不得浪费灯油,便将笔纸凑近窗口去,借着外头朦胧的星月,写下这样的记录:
“唐长兴二年九月……东北方有小流星入北斗魁……”
沫蝉写完这段流星雨的记载,自己却停笔怔住:唐长兴二年?唐长兴二年?
她写的这是什么年份,她哪里知道那是哪一年?
她这是,在梦里么?
。
“虫?虫……”
有一个温柔的嗓音在呼唤着她,轻轻拍着她的面颊,“做梦了么?”
沫蝉猛地睁开眼,看清眼前烛火摇曳里的莫邪。目光便忍不住沿着他的面容,落在他颈侧——一片血红,提醒她之前发生过了什么!
沫蝉一个激灵,猛地推开莫邪,身子向后缩去,用被子将自己裹住,“小邪你别过来!”
“虫,虫你冷静。”
沫蝉揪紧被子,用力摇头,“不行!我刚刚咬了你,我想起来了!”
方才在巅峰的刹那,她忍不住对血的渴望,竟然在那一刻张口咬向他去!——她真该死,她原来还是伤了他!
莫邪伸手想要握住她肩头,“好了虫,好了。你看看我,我现在并无大碍。脖子上的伤口是流了点血,可是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严重。虫你听清楚我的话,我还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沫蝉崩溃大哭,“……可是我已经咬了,我已经屈从于对血的渴望。就算这次侥幸没有事,却不敢保证下一次就没有事!”
“小邪,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来抵抗吸血的渴望,所以我求你,至少在我找到办法之前,不要亲近我,跟我保持距离,行么?”
这是一个暂时无解的题,莫邪只能忍痛点头,“好,我们不说这个。虫,我全都听你的。”
沫蝉这才平静了些,努力深呼吸,让自己恢复冷静。
莫邪耐心地守望,看她面色平静下来许多,这才尝试着向她微笑,“我们说点别的,好么?你刚刚一直在梦呓,说什么唐长兴二年九月……虫,你梦见了什么?”
原来他竟然听见了。沫蝉有些脸红,“我也不知道。我历史学得还行,可是我也不至于能记住这么个并不出名的年份。况且,我根本就不知道唐朝还有长兴这个年号么?我更不知道,那如果按照公元纪年的话,应该是哪一年。”
“也许那只是一场奇怪的梦罢了。”
“不会那么凑巧。”莫邪眼中涌起清冽的柔情,“因为,我恰好记得那个年份,我恰好比你们人类现在的历史学家更了解那个年份的事情。”
“哦?”
莫邪点头,“你说不记得唐朝有长兴这个年号,是因为这个唐不是你所以为的李唐王朝,而是被你们称作五代十国的那个唐,史称后唐。”
“如果要用公元纪年,那就是931年。而那一年,你们人类的史书上,第一次有了清晰的关于狮子座流星雨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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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更共一万二完毕~~嗯,往事已露出从前的模样。明天见。】
谢谢如下亲们:
2张:萧来
1张:adara
花亭的鲜花
9、流星带来的回忆
一夜的流星雨,夏子孤也没有睡好。睍莼璩晓辗转反侧,索性披衣坐起。
春嫣然望着丈夫静坐在晨曦微光中的身影,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又想起从前的事情了?”
“嗯。”夏子孤转身,替春嫣然掖了掖被角,“我吵醒你了。”
“没事。”春嫣然也坐起来,望着丈夫。
丈夫是狼王,生来便是严峻的男子。她小的时候根本就不喜欢他,也更没存过嫁给他的心思。不像族中那些年轻的女狼们,个个遥遥望着他的风采,都梦想着成为他的新娘攴。
那些年他频繁出没于人间。那时正逢人间乱世,狼族内外有过动议,希望能趁着那个机会战胜人类,主宰这个世界。春嫣然听家里大人说过,狼王正在四出联络狼血的草原民族,以图联手,共创霸业。
这样的王,被族人赞为雄图霸主,可是春嫣然却不喜欢。所以当夏子孤再一次从人间归来,大宴族人,商讨攻陷人间大计的时候,她坐在席间还在偷偷跟姐妹说笑,说姐妹的眼珠子都挂在王的身上,扯不下来了。
她低低笑着,忽然不觉整个场合都静了下来,周遭人的目光都聚到她这边。到后来就连一直跟她窃窃私语的姐妹也发现了不对劲,猛地也跟着大家一起看着她弭。
她这才愣了,抬眼望去——却见原来高高坐在首席的夏子孤,目光正越过众人,毫无温度地落在她身上。
酒席散去,夏子孤依旧带着一脸的冰冷,指着她的身影告诉春家长老,“我要她。”
当晚她被收拾停当了送到夏子孤的大宅,一路穿花扶叶,眼睛只看见宅院内的一片蔷薇潋滟如海,还有,一路的艳羡目光。可是她却丝毫不快乐,因为她丝毫不喜欢那个满身阴冷的男子。
尽管她明白,他是王,他更是狼族的王,于是他必须铁腕掌控生死,不容温情;只是她从来就没想过,自己将来的夫君会是这样一个人。
那夜她在他身。下,一直僵硬地流泪,一直到天明……
她没有体会到爱情的甜美,更没有在初。夜奉上心甘情愿。她不知道是不是便这样遭受了天谴——她就在那一夜之后怀上了莫邪。
莫邪自打出生便是身子格外地弱,比狼群里同辈的公狼弱小许多。没有人看好这个孩子,觉得他白白生为狼王的儿子,却这样地虚弱,注定将来绝没有可能在公狼的争夺里继承父亲的王位。
在旁人的流言蜚语里,只有她一直小心地护着儿子,绝不容人在儿子面前说出不好听的话来。可是她能保护儿子,却保护不了自己——无数次明里暗里听见有人向夏子孤建言,说要让丈夫多生几个儿子才好,否则便难保王位不旁落。
那晚夏子孤回来,说有话要对她说,她便明白夏子孤想要说的是这件事。她便拼死抗拒,用发簪抵着自己的咽喉,对丈夫绝望地喊,“莫邪是我的儿子,是我将他带到人世,我便不能背叛他!我不会再给你生其他的儿子,如果你非要逼迫我,那你就先杀了我好了!”
夏子孤震怒望着她。
她转了转已经麻掉的膀子,“……要么,你就再娶了别人。”
她不给夏子孤另外生儿子,夏子孤的表现虽然不忿,却也没太怎么;可是听完她这句话,夏子孤却是勃然大怒,一把夺了她手里的簪子,双手卡住她的脖子,“我早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是不愿意的。如果我不是王,如果不是你们春家不敢违抗,你是绝不会跟了我的!别说其他儿子,单一个莫邪,你都是不肯给我生的!”
她发誓她那晚真是膀子太麻了,举着簪子保持一个姿势太久造成的,否则一定不会让他得手……总之那夜过后,夏子孤便正式放了话,他的王位只会传给莫邪一人,旁人谁都不准再说一个不字。
。
“在想什么?”春嫣然收起回忆,望向丈夫。
夏子孤回头,“我知道,为了儿子,你还一直都在怪我。”
当年事为了儿子体弱多病,后来是为了他逼着儿子杀死舞雩,从而让儿子伤心千年……
“都过去了。”春嫣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最怕你这样。”夏子孤更是负气。
她永远是这般柔柔软软的样子,对他有不满也都憋在肚子里;可是她越是不说,越是这样平静,他却心里反倒越是打鼓,生怕哪一刻他没看牢她,她便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他身边了,让他再也找不到她。
反正从一开始,她就是不愿意跟着他的;如果她不高兴了,正好找到借口远远离开他……
越想越难受,夏子孤伸手一把扯住妻子的手腕,“反正,我绝对不准你为了莫邪而离开我!”
春嫣然只能在心下幽幽叹息……都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儿子都那么老大不小的了,可是面前这个家伙竟然还这么霸道。难道要她这样一把年岁了,还玩儿少女的不高兴就跑的把戏么?
春嫣然眯眼望向窗外天空,隐约还有一两颗流星划过,岔开话题,“莫邪的身子,就是在戴上那枚月光石耳珰之后才好起来的吧?”
“嗯。”夏子孤依旧冷冷地答,只是那话语声里有一抹就连他自己都没能注意到的柔情。
从来,他所有的柔情,都只展现给妻子一人罢了。
“那孩子出生在十五,原本是圆月之夜,是咱们狼族最好的诞生日;可是那个晚上天上却是阴云密布,竟然没让月光都露出来……所以莫邪那孩子自打下生就身子弱,也该与这有关。”
夏子孤盯了妻子一眼,“不是你的错,都怪那晚的天象。这么多年了,我总没能劝说你别将这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哦。”春嫣然垂下头去,“所以你说月光石拥有月光的力量,倒是正可以补足他命中缺少的能量——只是,我们却一直都不知道那枚月光石耳珰究竟从何而来。”
对外他们两夫妻都对人说,那是族内的宝器,是狼王的信物,代表月光的力量——这样说不外是给儿子积攒声望,创造王位天授的意思。实则他们两夫妻自己却是心知肚明,那物件儿根本就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
“我记着,是那孩子第一回独个儿走丢了,给找回来的时候,耳朵上就戴着了吧?”
春嫣然说着再望了望窗外的天空,“……如果没记错,他回来的那个晚上,也是这么地漫天星落。那孩子从外头进来,背后是漫天焰火一样窜流开去的星星。”
夏子孤扭头来盯了春嫣然一眼。
春嫣然垂下头去,将手指头摆了摆,“我知道从那以后,你们父子俩便闹起意见,起了分歧。我知道你最不愿意听我提那次的事情,可是我却就是忍不住。”
春嫣然抬起头来,殷切地凝望夏子孤,“那孩子是怎么问也不肯说,这秘密一藏就藏了一千年。不过老公啊,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么?我可好奇了,我总想扯住儿子问出来,如果不是你一直不让,我早就问出答案来了。”
夏子孤眼睛忽然一闪,“你叫我什么?”
“老公啊!”春嫣然目光无害地笑,“跟人类学的。他们无论小姑娘,还是老太太,都这么叫呢。很好听,我也要这么叫。”
“不行!”夏子孤嘴角有些打颤。
“不然让我管你叫什么?”春嫣然又来了那副柔软坚持的模样,“叫王上,可是你现在已经不是狼王了;叫子孤,叫了一千年了,叫腻了。”
春嫣然说着偏了偏头,“我很喜欢老公这个叫法,我决定了,就这么叫。”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夏子孤黑瞳蕴满寒意,“那是愚蠢的人类的称呼!你什么时候,也要跟那帮愚蠢的家伙学习!”
“……就叫。”春嫣然咬住唇,目光柔软,却一副你不答应我就跟你鱼死网破的架势。
夏子孤有些抓狂,起身绕着房间走了好几圈,将怒火散了散,这才停住脚步,放软声音,“嫣然,那不是好听的话。”
“怎么不好听了?”春嫣然继续咬着唇,“我觉得人类这么叫很好听,特别亲切,特别有人情味。”
夏子孤无助地握了握拳,“好吧我告诉你,‘老公’这个称呼曾经是他们人类用在宦官身上的!”
春嫣然无声地笑了。
她推开被子下了床,走到丈夫身边,柔柔弱弱地扶住丈夫的手臂,“老公,人类从前称呼宦官的,现在都用来亲密称呼爱人了;你看那些愚蠢的人类都在不断进步中,我们伟大的狼族自然也会与时。俱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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