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被某个字眼触动,转了转眼珠瞅她,“我说了不做就是不做。别啰嗦。”
沫蝉被气着了,可是却也明白,碰上这样的死小孩儿,你跟他玩横的八成没用。沫蝉便笑了,“哦,原来你连做几道题的胆子都没有啊。那算了,算我没说。”
“你说什么呢?”莫邪眯起眼睛来。
“我说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如果人连志气都没有了,那就跟不要脸了没分别。”沫蝉挑起下颌,挑衅地凝着他冷笑,“那我也犯不着再给他脸了。”
“夏沫蝉你找死么?”
他果然被激怒,从座位上腾地站起来,隔着螺钿草花梨的书桌,砰地一把抓住沫蝉的手腕,“你有种再说一次!”
沫蝉躲都没躲,盯着他盛怒的眼睛冷笑,“我是女生,我可没种。男生有种,却连一套题都不敢做么?”
“你!”莫邪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他。
沫蝉缓了口气,“小邪你应该明白,能让自己家的孩子考上大学是多少家人的希望。你能不能好好学习不光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三叔公那么殷切地找我来,而我坐了30几个小时的绿皮车千里迢迢地来,为的都是你——夏莫邪,你不能活得太自私。”
莫邪仿佛怔在那里,闷声一哼后终于松开了手,坐回去。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瞳一瞬不瞬凝着她,“你说,你会陪着我?”
看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沫蝉欢欣鼓舞,笑着用力点头,“我保证!”
他眯了眼看她粉面桃花,咬了下牙,抓起笔来垂首去写。
沫蝉在一旁打气,拿出拉拉队的架势来,“小邪最棒,小邪加油!”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那少年的唇角隐秘地勾了勾。
“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否则就别再叫我小邪。”他奋笔疾书,还能腾出心神来问一句。
沫蝉想了想,“……呃,我最爱黄老邪啊。你没他老,那你自然就是小邪啦!”
“你最爱的?”他没头没尾地复述了一句。
沫蝉想了想,似乎并无不妥,便开心点头,“嗯,我最爱的!”
20、被狼咬了
沫蝉拎着卷子坐在廊檐下,将它举起来隔着去望望太阳,又搁在膝盖上。夹答列伤
莫愁走过来瞧见,就凑过来有点紧张地问,“小爷他,得了多少分?”
“50分。”沫蝉扭头,瞳仁如黑豆子似的落在莫愁白净的小脸儿上。
莫愁一听就泄气了,扭回头去望着院子里灿烂如锦缎的蔷薇出神,“这分数,果然是考不上的。”
沫蝉的眼珠子便越暗了下,“……他只答了一半。”
“什么!”就像下头忽然立起根尖刺似的,莫愁直挺挺跳起来,“他答了一半,得了50分!”
沫蝉依旧静静地凝着他,“也就是说,他是满分。”
莫愁这才留意到沫蝉的眼神不对,赶紧扭身就想跑,“沫蝉我还有事,我先走一步啊。夹答列伤”
沫蝉扭头盯着莫愁的背影。她明白自己身高受限,是没办法潇洒地拎住莫愁的后脖领子的,所以她打算唱歌。
“莫愁湖边走,春光满枝头,花儿含羞笑,碧水也温柔……”
浑不记得这歌儿是她哪年顺耳听来的了,反正好记又上口,今儿这么巧派上用场了。这大院子贼拢音,她又故意拿腔拿调尖声利嗓地唱,她自信一定能让这歌声飘满整个院子,甚至还有很大的机会飞出院墙去。
莫愁的脚步果然踉跄停下,他跺了跺脚,还是扭身回来朝沫蝉深深一躬,“姑奶奶,我求你了!”
沫蝉含笑抿嘴,“那你跟我说,他到底为什么不肯上大学?”
“他病了。我都说过了。”
“病又不是想得就得的。他这病,究竟怎么回事?”沫蝉笑着把住莫愁的手腕子,不让他跑,“上回你还是说什么月亮圆了缺了的——啧,我怎么觉着我好像听见狼人的故事了?”
“狼狼狼……”莫愁结巴了。
沫蝉挑着眉毛尖儿盯着他,不放过他一分神色。莫愁咽了口唾沫,“郎里个郎。”
“还不说?他到底得的什么病?”
莫愁闭了闭眼睛,前后左右地思量了半天,“沫蝉,你看过《蜘蛛侠》没?”
沫蝉点头,“干嘛说这个?”
“还记得男主角是被蜘蛛咬了一口,所以才变成蜘蛛侠的不?”
沫蝉眼睛瞪大。
莫愁悄然舒了口气,“他就是也被咬了——被狼给咬了。”
。
沫蝉小时候被狗咬过,妈哭着抱她跑向医院去,要给她打狂犬疫苗。在等待的过程里,小小的她听见了许多有关被狗咬的民间传说——比如被狗咬了会得狂犬病,如果不能及时注射狂犬疫苗,那狂犬病就会潜伏20年;20年后病症爆发,人也变成了疯狗一样,四处咬人。
《蜘蛛侠》的故事有些荒诞,但是狂犬病的故事却是人尽皆知的。沫蝉映着月光坐起来,抱住膝头。
那年医生用沉痛的目光望着母亲,说:“实在对不起,我们院已经没有狂犬疫苗了。只能给这孩子注射破伤风……”
她记得那会儿城市里野狗成祸,很多大人孩子被咬伤,于是狂犬疫苗成了紧俏货。她记得妈那会儿抱紧她,当场就大哭了出来,“那是不是说,我的孩子有可能没得治,20年后可能会发病的?”
沫蝉皱眉望向自己的虎口。
20年,她今年23岁,距离小时候被狗咬,正好20年。
21、真的会死么?
手机屏幕上,度娘毫不留情地白底黑字写着:狂犬病的发病死亡率是100%,一旦发作无药可医。5
怪不得这阵子奇怪地虎口的旧伤疤总是会疼,她会莫名其妙地发烧;还出现过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幻觉……原来都是狂犬病来索命了么?
沫蝉颓丧地将电话扔到一边,倒下来用被子蒙住头。想起小时候邻居婆婆说过的一个故事:猫老归山。
邻居婆婆家养着一只大狸猫,沫蝉小时候总跟它玩,忽然有一天它不见了,很久也没回来。沫蝉去问邻居婆婆,婆婆叹了口气说,猫的年纪大了,它是自己回到山里去了。它会自己死在山上,不让人看见。
一口气就梗在小沫蝉的心里,半天半天都没办法呼吸。
而此时呢,她也莫名其妙地答应了三叔公的邀请,自己坐了30个小时的绿皮车到这小山沟里来——难道也是自己下意识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她又看见了江远枫,他身边立着白裙黑发的袁盈。5她没出息地朝江远枫伸出手去,说,“远枫你知道我快要死了么?你可不可以可怜可怜我,暂时不要离开我?”
沫蝉不到这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么跌份儿的,她在自己心底恨恨骂自己:夏沫蝉你去死吧。你竟然说出这样低声下气的话来,那你还不如去死了。
“你倒是想死……”
耳边忽然传来少年的嗓音。清冷如月,却仿佛染了蔷薇花香一般地清甜。
沫蝉一喜,朝着江远枫欢叫,“远枫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远枫,我要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手上猛然一疼,沫蝉还没花痴完,就疼得嗷一声从被窝里坐起来。睁开眼睛,满室清冷,只有月色惨白,哪里有江远枫和他的柔情。
——那月色,只惨白地罩在眼前少年的脸上。苍白的颊、漆黑的瞳、血红的唇。
“妈呀!”沫蝉吓得几乎弹起来,“鬼,鬼啊!”
他不急不慢地瞟她一眼,“你这样叫,被人听见,会以为你是‘鬼压身’。”
这样清冷的声线,这样总是不疾不徐的态度,沫蝉已经认出是莫邪来。拍着心口用力喘气,恼怒地伸脚踹他,“鬼压身是什么啊?”
月光仿佛也柔和了些,“就是有鬼半夜潜入你房间来压着你。”
他薄薄的红唇邪/恶一挑,“至于鬼压着你,会跟你做什么运动,那就不消我说了。”
“你——”沫蝉气得指着他,却已是自动小声了下来,“那你到我房间里来干嘛?就算咱们是一家人,可总归男女授受不亲吧?”
他长眸微眯了下,“江远枫是谁?”
沫蝉脸一热。原来梦里喊的话,竟然都被这坏孩子给听去了么?
“你管呢。”
沫蝉用发丝遮住自己的脸,“是我梦魇惊动你了吧?小邪谢谢你过来看我,我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22、虫
隔日早八点,沫蝉在书房门前探头探脑。5
按理来说以莫邪那小P孩的跩样,他是肯定不会按时按点进书房被她虐的,沫蝉告诉自己说:进去吧,不会撞见他。先进去为强,气势上更容易镇定些。
“虫,还不进来?”
冷不防门内传出他懒洋洋的声音,吓得沫蝉好悬一头撞在雕花门板上。她红着脸蹦进门槛去,“你叫我什么?”
他今儿倒是难得地神清气爽,声音听着懒洋洋,不过小身板却坐的标杆溜直,“虫。”
“凭什么啊?”沫蝉狰狞。
“蝉,不是虫么?”他理所当然地答,“你刚刚探头探脑的样子,是帮我记住一句诗——虫声新透绿窗纱,是吧?”
滚你NN的!沫蝉心里忍不住爆粗。5
可是她没敢真骂出来,她有点心虚。
昨晚她是迷糊来着,可是她不会忘了自己的虎口上曾经一疼过——就是那一疼,把她从梦里活生生扯出来的。等莫邪走了后,她才敢低头去看自己的虎口,那里毫不留情印着一枚齿痕。
狗崽子,他听见她梦里跟江远枫低声下气地恳求,他竟然咬她!
——当然,她也更没办法否认,其实她虎口在那一疼之前,还一湿来着……她在梦里被那旧伤疼得要发烧打摆子了,可是却因为那一湿,结果一切都好了起来;好到,都梦见了江远枫。
她瞅他一眼,脸已是忍不住红了。
他在小站月台上舔过她来着,好像那会儿也是被他舔完就不疼了;那就是说,昨晚上他潜入她房间,是趁着她睡觉又舔她了……完后他还跟她说什么鬼压身……
妈的,这情形怎么越回想越YD啊!夏沫蝉你给我打住,打住啊啊啊!
他好脾气地抬眸瞄她,“你瞅着我这么脸红,莫不是又发情了?不然,我安慰你一下?”
沫蝉垂下头去,默不作声掏出海淀高考模拟卷来,抽出英语最难的那一套,善良无辜地搁在莫邪面前,“小邪,我知道你很讨厌补习老师来打扰你的暑假清静——这样吧,只要你这套卷能答对80%,那我今晚就买票离开。”
他面上笑谑顷刻抽离,眯起眼睛来望住她,“你要走?”
“嗯。反正昨天你都得满分了。我明白你考不上大学不是知识不过关,你是自己不想去,那我来得就也多余了。”沫蝉还朝他眨眼,“放心,我不会把实情告诉三叔公的。我就说,我自己能力有限,让他另请高明吧。”
他垂下头去,握紧笔杆。沫蝉起身,“你先答卷。一个小时后我回来看。”
如果狂犬病的20年潜伏期真的到了,她当然要赶紧跑回家去。跟爸妈窝在一起,然后——然后再回头去看看跟远枫从前一起到过的那些地方。
她忧桑地迈出门槛的刹那,仿佛听见身后传来幽幽一声:“……虫,别走。”
“嗯?”沫蝉扭头回望,却见那白衫少年垂着头。
是她听错了吧。
23、高手,又见高手
趁着莫邪在书房里答卷,沫蝉就扯着莫愁坐在廊檐底下磨牙。夹答列伤她要走了,可是对这个家的好奇还没解开,莫邪那小子是牙关如铁,好欺负的就一个莫愁了。
“诶,你说他让狼咬过——该不会是黄鼠狼吧?”
“你是说他是肥鸡么?”莫愁竟然郑重地思考了下,“现在鸡肉里抗生素含量太高,黄鼠狼都不稀罕吃了。它们宁愿吃纯天然无污染的老鼠。”
沫蝉好悬呛着,“唉你将来学生物去吧!”
莫愁点头,“我志愿报的就是G大生物系。”
“你报G大?”沫蝉这才如梦方醒地问,“那么说,你也今年高考啊!考了多少分?”
也许是注意力一直都放在莫邪身上,沫蝉都没问过莫愁这些事儿。夹答列伤莫愁郑重点头,“分数,哎还是别提了,不然小爷估计又要看我不顺眼。”
“哎你说吧你说吧。”沫蝉扯着莫愁衣袖。
莫愁的小脸蛋儿红了红,“才715。”
沫蝉只觉胸臆间一顿翻滚,好悬张口一口血喷出去。还“才715”,有没有这么揶揄人的啊?
“你,你该不会是你们青岩,啊不光青岩,还是你们省的最高分吧?”
“不是。”莫愁脸又红了红,“我才第二。最高分是莫言。”
莫言!!!
沫蝉等不及现在就想见见莫言了,啊啊啊!果然叫这个名字的,都是人中龙凤啊!
“你现在就要见莫言?”莫愁一听沫蝉的话,脸都白了,下意识瞄了瞄安安静静的房间内,“内个,这要问问小爷才行。不然,他会剥了我的皮。”
沫蝉就忧愁了。她是笃定莫邪的英语试卷一定会合格的,那她今晚是一定要离开青岩的,如果今天再看不见莫言真容,那估计就再没机会了。沫蝉忧桑地望着一只蝴蝶翩翩飞进蔷薇花丛里去,淡淡出了神。
“你再提莫言一遍试试。”
书房那两扇雕花大门不知何时打开,莫邪翩然无声地立在了沫蝉身畔。沫蝉吓得险些平地跳起,转头瞪着他,“你怎么出来了?”
“答完了。”他秋水横波的一双眼,这一刻仿佛白眼仁儿多黑眼仁儿少。
沫蝉赶紧堆笑,“哎哟哟,这么快就答完了啊。我就知道我们家小邪是个天才,这么难的卷子都能风卷残云。啧啧,太了不起了。”
接下来的戏码她都想好了,如愿以偿给他高分,然后如愿以偿地向三叔公辞行,在如愿以偿瞒住众人地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去。最后,如果医生真的确诊,那她就悄然离去。
可是当她看向卷子时,却惊得张大了嘴巴,“小,小邪,这这真是你答的卷子?”
“太完美了,是不是?”
莫愁都闪着星星眼,一脸的崇拜,“我们小爷的英语水平,是几乎可以当母语用的。”
莫邪却不说话,一双眸子只清风明月地落在沫蝉面上。
24、你耍我,是不是?
“莫愁君,是你说他的英语好到几乎可以媲美母语的,是吧?”沫蝉努力压抑着,尽量温柔地问莫愁,以免把他吓跑。夹答列伤
莫愁仿佛有些回不过神来,一双比女孩子还要秀气的眸子小心地打量着莫邪的神色,“是,是啊。小爷小时候,是,是在国外长大的。”
沫蝉想起来了,三叔公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