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莲看了看阿云阿彩,道:“你们三个都是我挑上来的,教你们自是不遗余力,这里不比陈姨娘那里,你们自己也需谨慎些。阿云阿彩你们两个记得瞧瞧三娘子房里缺些什么,告诉我好与她送了去。”
阿云阿彩齐声应了,和采莲三个对望一眼,原来采莲记下的是这个,自此三人对采莲又服气了几分。
第十九章 水葱般的丫头(上)
陈姨娘说的对,没有婆婆的确要少很多事,程老爷自有那个租来的妾服侍,小圆跟着程慕天到他跟前打了个照面就算了事。
请过安,程慕天一本正经说要去铺子看看,提腿就走了,小圆还未回过神,就见程福又偷偷回转:“夫人,少爷说中午回来吃呢,叫我不告诉别人。”小圆听后忍俊不禁,顾不了什么仪态,一路笑着回院子。
阿绣早在屋里等着她,一见面就问:“四娘……夫人,见着那根水葱儿了么?”
小圆一愣:“哪里来的水葱?”
阿绣眨巴眨巴眼,小圆想起她给自己写过的信,撑不住一阵好笑,“你是说大姐送来的那个丫头?早上二郎训她时我倒是见过,的确嫩得跟水葱儿似的。”
阿绣清了清嗓子,扶着腰站起来道:“我管着这院子里的丫头们呢,现在就叫来给夫人瞧瞧罢。”
小圆刚止住笑,听了她这话又撑不住了,“我还道你转了性子,原来还是如此,还不快坐下,叫采莲叫去。”
阿绣不依,拦住采莲,非亲自去了。
阿云见阿绣出去,对小圆道:“不是我要说绣姐姐的不是,可哪有下人拜见新主子还要去请的?”
采莲忙道:“绣姐姐身子沉重,疏忽了也是有的。”
小圆恩了一声,“采莲说的是,说到底是管家娘子的不对,阿绣大着肚子怎能还让她劳累,待会你叫她回家去养着,管教丫头们的事你先接过来。”
说话间阿绣领了一群丫头进来。花红柳绿挤了一屋子。小圆正瞠目结舌。采莲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夫人。足有九个。”
小圆却笑了:“倒是个吉利数。”
阿绣面带羞惭。又不好说这几个丫头都有后台。自己弹压不住。只拿眼可怜巴巴地瞧小圆。
小圆让阿绣坐了。带着笑问她道:“都叫些什么。也不让她们说来听听?”
阿绣还未开口。丫头们就叽叽喳喳报起自己地名号来。这下连采莲都皱起了眉头。
阿绣地脸已是涨得通红。大声吼道:“乱糟糟地。夫人能听清楚么?”
小圆生怕她动了胎气,好说歹说先将她劝了回去。丫头们见新来的夫人好性儿,脸上不屑的神色都带了出来,小圆看见反倒放下一颗心,怪不得这么些人一个也没攀上去,原来都是些心思外露的人,实在不足为虑。
采梅见小圆不言语,忙叫她们把名字再报一遍,小圆却道:“不必了,先说说你们都是谁送来的罢。”
丫头们的表情明显一滞,相互看了一眼,开始有人你推我我推你,过了一会儿,一群人分作了三堆儿,有三个称她们是程家大姐送过来的,有两个称是程家二婶送过来的,独独那根水葱儿一个人站着。
小圆心中先是一沉,没想到连城中唯一的亲戚都不安分,接着又啧啧称奇,那水葱儿竟不和那三人站在一起,不知有何想法。
水葱儿见小圆看她,仰头道:“我叫喜庆,既跟了少爷,就是少爷的人。”
小圆乐不可支,只差笑出声来,连采莲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长者赐,不可辞,你们不是二婶送来的就是大姐送来的,我当然要高看一眼。”小圆话讲得慢,等看到她们面露得色却又话锋一转,“但这院子哪里住得下这许多人,不如择优而 取,二婶和大姐送来的人里各挑一个留下,其他的都送出去配人,也免耽误了你们的青春,想来婶婶和大姐也无话说。”
此话一出,除了那喜庆,全都抱怨起来,小圆挑了个抱怨声最大的,问她道:“你就真认为你比不上她们几个?那不如现在就把名额让出来好了。”
那丫头闻言马上闭紧了嘴巴,另几个也安静下来,规规矩矩上来行过礼退了出去。
阿云见喜庆还站着不动,推她道:“这里不用你伺候,还不赶紧下去。”
喜庆身子一扭,道:“夫人还未说明按什么条件来挑呢。”
小圆奇道:“你们不就想服侍少爷么,当然是由少爷亲自来挑。”
喜庆见小圆讲得如此直白,红着脸问:“夫人此话可当真?”
小圆重重点了点头,喜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心想,只要你不拦在头里,凭我这好模样,必能将她们几个比下去。
采莲等小圆打发走丫头们,问她道:“夫人,今日是到这府里的第一顿饭,你要亲自下厨吗?”
此话把小圆唬了一跳,伸手摸了摸采莲的额头方才放下心来,“采莲,是你不认得我了还是我不认识你了,你家四娘哪里会厨下之事?”
采莲压低了声音道:“夫人不过去厨房指挥指挥,哪里就要你亲自动手了?老爷今晚有应酬,因此中午全家人一起吃,夫人哪怕做做样子博老爷一笑也好。”
小圆拍了拍额头站起身来:“你说的极是,是我疏忽了,你先去厨房让那些厨娘回去歇一天,再叫任婶和田婶到厨下伺候。”
采莲笑道:“怕她们多嘴,早就换了我们的人了,任婶和田婶家的几个媳妇都是厨下一把好手呢。”
采梅担心道:“咱们一来就动他们的人,不怕人说么?”
阿云道:“怕什么,家中除了夫人再无主母,顶多也就是挨老爷几句训罢了。”
小圆走到照台前唤采莲过来替她除钗环,道:“阿云的性子比阿绣的还直。”
采莲神色不变:“夫人身边需得这样一个人。”
小圆但笑不语,换了家常衣裳下厨房,洗净素手——指挥众人做羹汤。
任婶与田婶带着几个媳妇剁菜的剁菜,洗米的洗米,虽忙却不乱,小圆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们不必过来行礼,又把从阿绣那里得来的程慕天爱吃的几样菜告诉她们去做。
她坐了不多时,任婶命人宰了几只鸡,过来问她爱什么口味,小圆细想了想,问道:“我记得你们谁家是从福建迁来的?”
任婶笑道:“可不就是我们,早年逃荒来的临安,都好些年了。”
小圆又问:“那闽菜可还会做?”
任婶回道:“那哪能忘了,我们还是爱家乡口味,每顿都做着呢。”
小圆喜不自禁,忙命她细细去做几个闽菜来。任婶听得夫人一声令,忙命自家媳妇回去取了芥菜干来,挽起袖子做了道菜干扣肉,又就着刚宰的母鸡做了个醉糟鸡,犹自叹没有海鲜,做不出更好的菜式来。
第二十章 水葱般的丫头(中)
小圆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自己是会做凉菜的,忙叫采莲替自己系上围裙,上去拿香油拌了个小苦瓜。她一边往苦瓜里加糖、醋,一边想着程慕天是爱吃这个的,嘴角渐渐往上勾起来。
忽然厨房门口一个人影一闪,采梅眼疾,喝道:“是哪个?”小圆给采莲使了个眼色,后者悄悄走到窗前往外一瞧:“嗐,是程福。”
小圆咳了一声,果真见程福从门口探进个脑袋来,望着她尴尬一笑:“夫人,不知你亲自下厨,所以冒昧寻了来,我这就走。”
小圆见他背着手不敢走进来,起了疑心,带了采莲出去问他道:“手里提的什么,还不拿出来。”
程福不得已将东西拿出来递给小圆看,原来是三两个包好的中药,小圆一见越发生疑,嘴上却道:“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可是少爷身子不爽利?”
程福本是提着一颗心,见小圆主动开了头,立马顺着往下说:“可不是,少爷估摸着是昨夜受了寒,所以我替他去抓了几味药。本想到厨房找个嫂子给熬一熬,却不想夫人在这里,我不能误了夫人的事,还是提回去叫阿绣生炉子罢。”
这谎可扯远了,六月的天气会受寒?何况今天程慕天出门时还是好好的,小圆捧着药就不还给他,问:“少爷也回来了?”
程福摇头道:“没呢,因这药得熬个下午,所以我先回来了。”
小圆露了笑脸,道:“这药就放这里熬罢,没得让人说我未把官人服侍好。”
小圆把“官人”都讲出了口,程福再想不出什么借口把药讨回来,急得挠腮撧耳,小圆道:“看你这副样子,可是怕少爷知晓了责怪你偷懒?我熬好后还让你端过去就是,不抢你的功劳。”
程福忙道:“好夫人,少爷不想让人知道他病了呢,药熬好千万先给我呀。”
小圆点了点头。又怕程福马上去告诉程慕天。便叫任婶把她家地小子叫来陪程福去吃酒。
幸亏今日让厨娘们都回家去了。不然人多嘴杂。程家少爷新婚第二天就闹病地事还不知传成什么样呢。小圆咬了咬下唇。拿起药包看了看。上头印着个“程”字。原来是在自家铺子里抓地药。她地心又放下了几分。扭头吩咐采莲:“这药少了一味。你去铺子里问一声。”
采莲接了药。悄悄儿从侧门去了。小圆装作无事一般。进门只说房里地丫头生事。采莲回房管教去了。
她本是随口编地借口。不想田婶听了顿感不平。同任婶窃窃私语:“都欺负我们夫人好性儿。几个丫头也想称霸王。”任婶听了直笑:“你没见过咱们那两个蛋糕西施。所以才不知道夫人地手段。真是小瞧她了。”田婶还要再问。任婶拦她道:“背后议论夫人本就不应该。我看你是担心夫人才应了一句。以后莫要再提。”田婶是个老实人。实是心急才越了矩。听任婶如此说。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起身走到竹筐边去择菜。
菜做齐时采莲也刚好回来。红着脸拉了小圆到外头耳语道:“夫人。那药竟是壮阳地。”听得小圆也红了脸。丢下一句“此事切莫再提”。拔腿躲进间空屋子。
她左右寻思程慕天为何要抓这几味壮阳药:昨夜虽有生涩。但他未近过女色。这也属正常;又或者他是背地里早有了贴身侍妾了?想到那九个嚣张地丫头。小圆地心七上八下起来。
等她琢磨完心思到厅上,租来的那个丁姨娘已是替程老爷布过一回菜了,新妇第一回家宴就迟到,她的脸又红了起来。
程慕天生怕父亲怪罪她,忙抢在前头训她道:“怎么这时候才来,竟让爹等你。”
程老爷同儿媳一桌吃饭本就不自在,咳嗽了两声道:“她在厨下忙呢,算是个贤惠的了,以后你们就在房里吃罢,不用到前头来立规矩。”
小圆低声应了,问他饭菜合不合胃口,又准备接过丁姨娘的活儿来布菜,却见程慕天微微冲他摇头,忙打消了主意到他身旁坐定。
她刚举起筷子,就听丁姨娘笑道:“夫人好心思呢,竟知道老爷爱吃家乡菜。”小圆刚想谦虚两句,却见程老爷和程慕天齐齐皱起了眉,她心里小鼓猛敲,不知是不是菜色犯了禁忌,偏生在桌上又不好发问,只得提着一颗心胡乱扒了几口。
吃完饭,程老爷照例要歇午觉,程慕天带着小圆送他到院门口方才回转,他见小圆愁眉苦脸,便问她何事,小圆问道:“可是我做的那几道闽菜不合爹胃口?”
程慕天摇头道:“和你无关,是丁姨娘不守规矩,主子们说话,哪有她插嘴的份。”
妾连话都不能讲么,果真是极讲规矩的父子俩,小圆缩了缩脖子,“那我闲时去寻她说话儿可合规矩?”
程慕天面无表情,小圆便知是准了,却气他这副顽石模样,一把将他拖进里屋,揪了他耳朵问道:“听说你得了风寒,可是好了?”
程慕天被唬得不轻,也顾不得去跟她理论妻子揪夫君的耳朵合不合规矩,红着脸要去找程福来问话。
小圆却是后悔不已,自己平日里挺谨慎的一个人,怎么到他面前就孟浪起来,这样的事情,该旁敲侧击才是,万一是他有鬼,那岂不是打了什么惊了什么了。
想到此处,她忙拉住程慕天道:“谁叫你昨日……那个……不小心,虽说是六月天,可……可……不穿衣裳也是会受凉的嘛……”
小圆羞羞答答讲完,程慕天已是脸红得能拎出水来。
“其实……其实……”程慕天吭哧了两句,实在不好意思讲出口,绕着圆桌子走了又走,突然又跟下定了决定似的,冲到小圆身边耳语了几句。
小圆听他讲完直想笑,又怕他恼,强忍着笑意问:“那程福真的也是新婚之夜不甚中用,吃了壮阳药的?”
程慕天别着脑袋点了点头,闷声道:“昨夜……让你失望了罢?”
小圆再也撑不住,笑倒在床上:“那程福真该打板子,没得教坏了主子。没经过人事的男人才这样呢,哪里就是毛病了。”
她笑了一阵没听见声音,抬头一看,程慕天表情奇怪,直愣愣地盯着她,“这些事情,你如何得知?”
小圆懊悔得恨不得扇自个儿几个耳光,怎么一到他面前就原形毕露起来,但话已经出口,少不得遮掩一二:“男女间的事,出阁前姨娘自然是教过我的,这是规矩。”
程慕天神色黯淡下来,叹道:“自娘亲逝去,爹就不大管我了,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笑话。”叹完又到床边挨着小圆坐下,小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圆眉头一挑:“不信我?”
“那我试试。”话音未落, 程慕天已是一手搂了小圆,一手扯下帐子,一同滚进架子床里。
小圆且惊且奇:“大白天的,你不是最讲规矩的么?”
程慕天拔掉她头上的簪子,低声笑道:“规矩么,是给女人守的。”
小圆闻言又气闷起来,伸手狠狠捶了他几下,终归却是没程慕天力大,被他捉住手腕压了下去。
一时间房内春光无限。
待二人事毕,程慕天脸上掩不住笑意,小圆故意问道:“官人重振了夫纲,可要为 妻为你纳上几个通房,外头那些丫头可翘首盼着呢。”
第二十一章 水葱般的丫头(下)
程慕天听了小圆的话,反应之大远超她所料。他一把甩开小圆搭在他胸前的手,披了衣裳翻身下床,吼道:“休要跟我提这些,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通房和妾室。”
说完理也不理小圆,推开房门气冲冲地出去了。
在院子里守着门的采莲是如坐针毡,少爷夫人这样大的秘密让自己知晓了,如果是虚惊一场还好,若是真的,那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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