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与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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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羊与狮子-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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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他们买的东西……”她轻笑了一下,“我没想到,那袋子竟然能装那么多东西……唯一装不了的,却是我的妄想而已。”

“然后你就回来了?”

“嗯……我回到机场,搭了第一班飞机回来。”

子生嘴角扯起一个微笑:“那么这张机票钱花得值。”

“?”

“——让你认清了现实。”

“……可是,你不觉得现实太残酷了吗?”

他眯起眼睛笑起来,没心没肺:“你不过是被一个男人甩了而已,这会比有人用刀顶着你的脖子更残酷吗?”

钟贞垂下眼睛看着手上的啤酒罐……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笑起来,转头看着他说:“喂,你真的相信我刚才说的故事?”

“你也真的相信,我会信你的故事?”

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他又再点了一支烟,把头半伸出车窗,吞云吐雾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

“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也许,这才是他最在意的。

钟贞错愕地看了他一眼,才说:“因为……因为……我不爱你……”

子生又笑了,也许他一年的笑容都没有今天这么多:“你说什么?”

“……很可笑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

“我要回去了。”她愤恨地去拉开车门的把手,却被他伸手按住了。

“最后一个问题。”

“?”

“你跟多少男人这样道过歉?”

一瞬间,钟贞被激怒了,她的眼神变得尖锐起来,像是一把顶着他脖子的刀。

可是最后,她收起那种眼神,别过头去,轻轻说了一句:“只有你一个……”

说完,她推开他的手,打开车门下车走了。

子生仍然坐在车里抽烟,不远处的那盏孤单的路灯闪烁了几下,忽然熄灭了。

星期天晚上,阿孔和包纬又来桌球室,子生一个人打着球,看到他们来也没有一点要招呼的意思。

“我们找到了那个小子。”阿孔一边扯着领带一边说。

子生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然后继续瞄准眼前的球。

“那个在老包店里搞事的小子。”

“然后呢?”

“我们逼他说了,你猜是谁?”

子生叼着烟,抬了抬下巴,有点含糊不清地开口:“这还用猜吗?肯定是‘光头’……”

阿孔看看他,又看看包纬,也低头点烟。

“我想知道,他干嘛要搞我。”包纬说。

子生看了阿孔一眼,示意这种事最好由他来解释,阿孔微微一笑,吐着白晃晃的烟圈,说:“他不是搞你,他只是唯恐天下不乱。”

“?”

“越是乱,就越容易进行一些阴谋。”

“什么阴谋?”

阿孔用拇指抓了抓鼻子:“那是一些以你的智商难以理解的事,所以,别多问了。”

“你,”子生指着包纬,“最近小心点。”

“你,”他又指着阿孔,“最好快点去搞清楚他想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阿孔以一种意味深长的口吻说,“我总觉得光头是在拿我们当垫脚石。”

子生把最后那颗黑球打进袋里,然后放下球杆,双手撑在球桌的岸边:“当垫脚石没什么不好,他没把你当真正的敌人你就该高兴了。而且,这块垫脚石好不好踩,现在还不知道。”

“作孽啊……”阿孔感叹。

“?”子生和包纬都抛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是说光头——找了我们这样的垫脚石。”

阿孔自顾自地抽着烟,忽然想到什么似地指了指子生:“对了,我前几天在老包店门口看到那个妞了。”

“……”

“就是那个女警,老包被查的那一次也来的那个,她怎么又改做交警了?”

“……关你什么事。”子生重新摆好球,用巧可粉擦拭皮头。

阿孔错愕地瞪大眼睛,忘了把吸进肺里的烟雾吐出来,于是呛了一下,不住地咳起来。

包纬面无表情地拍了拍阿孔的背,说:“那是一些以你的智商难以理解的事,所以,别多问了。”

第 39 章

施子生与钟警官的第四次见面,发生在两周之后某个晴朗的傍晚。子生约了胞妹吃饭,出门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天,晚霞红得发紫,照在云层上,像烤熟了的鱼干片。

施子默在日本料理店定了位子,既然说好是他请客,那家伙就一定不会给他省钱。

他有早到的习惯,走进大堂的时候,只有零星的两三桌客人,服务生把他带到错层上靠窗的位置,他坐下来,随手翻了翻菜单,苦笑着发现——施子默敲起竹杠来真是毫不手软。

他镇定地放下菜单,问服务生要了一只烟灰缸,默默地抽烟。

楼下坐着一对男女,几乎就在他正下方,那男的轻咳了一声,说:“没想到,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我爸那样的人。“

女人轻柔地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你毕业几年了?”男人继续问。

“四、五年。”

“哦……”

“……”

“其实,我爸很希望我能跟他从事一样的职业,”男人用一种平静的口吻说,“但我没兴趣,所以他就退而求其次,总是想把下属介绍给我,好像如果我真的跟你们其中一个结婚了,就能满足他对我的期望。”

“是吗。”女人说话的口吻很温柔,还带着一点甜笑。

男人看着她,忽然说:“你真的跟我以前认识的那些女警不太一样。”

子生不知道那个女人听到这样的话是什么反应,但他忽然就饶有兴趣地认真打量起他们来。

男人背对他坐着,看上去温文有礼;女人穿着一条银灰的裙子,坐在硬梆梆的木质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脸上是精致的淡妆和温柔的微笑,头发既没有梳成马尾,也没有盘在脑后,而是自然松卷地垂在肩膀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太像他认识的那个钟贞。

然而,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施子生却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她就是!

“那么,”钟贞以一种子生从来没听过的、温婉而甜美的声音说,“你以前认识的女警是什么样子?”

男人像是思考了几秒钟,才说:“冷静,聪明,对很多事或者人能够迅速地接受又迅速放弃,最关键的是……”

“?”

“她们都很坚强。”

“……坚强?”

“哦,不是说外形,而是心理上。男人在她们眼里只是世界万物的一种,她们有一种强烈的……要求平等的愿望。”

“……”

“就是说,她们通常觉得自己跟男人除了外形以外,没有什么很大区别,男人能够做到的她们也能做到。”

钟贞的脸色有点难看,但表情还是很温柔,温柔到……子生忍不住笑起来。

“哦,”她伸手拂了拂肩膀上的卷发,姿势有点粗鲁,“这样啊……”

“但你不太一样,你很温柔,也很淑女。”男人赞美道。

钟贞略微低下头,抿着嘴轻笑起来,抬起头的时候,眼里还有掩不住的得意,但这稍纵即逝的得意在对上子生那略带嘲讽的双眼时,嘎然而止。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要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子生抬手做了个敬礼的动作,算是打招呼。她深吸了一口气,表情还维持着那副让人觉得好笑的温婉的样子。电子书,只不过嘴角的曲线变得僵硬起来。

这时,男人的手机响了,他起身说了句“抱歉”,就走到外面的长廊里打起电话来。

钟贞猛地靠在椅背上,抬头盯着子生,慢慢伸出食指,摇晃了几下——意思是,别给我捣乱。

子生微微一笑,继续默默地抽着烟,没有看她。

男人接完电话走回来,子生把烟灭了,镇定地起身、下楼,向他们走去。

此时钟贞仍然像刚才那样笔直地坐着,只不过刚才是刻意的,而现在是因为身体僵硬得动不了。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就要倒大霉了……

男人正要说什么,施子生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他们身旁,钟贞再也无法掩饰地抬起头,眼神警惕。

男人转过头看着子生,错愕而疑惑,或许还有一点紧张。因为他也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们,视线来回转动,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让人害怕。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凝重起来,他们被不易察觉的漩涡包围着,像是将要爆发一场战争。

忽然,子生凝视着钟贞的眼睛,露出一个笑容——这世界上最单纯而美好的笑容——不论谁看见,都会被感染的笑容:

“就算这样……我晚上还是会等你回家,就算等到天亮……也没关系。”

说完,他双手插袋,镇定自若地向餐厅门口走去。他看不到背后那两个人的表情,但他有一种直觉:钟贞此时正目瞪口呆地目送他的背影,不知道是该笑还是哭。

在餐厅门口的走廊上,他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妹妹,他收起恶作剧得逞后的表情,没有作任何解释,拽着错愕的她往外走。

他拿出烟盒,单手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点起来,深吸了一口又吐出来,以一种含糊不清的声音说:“走吧,去老包那里……”

店里很安静,墙上有投影仪打出来的几个大大的数字:18:07。环顾店堂,几乎没有几个客人,灯光也比晚些时候要亮一些,不过当然,跟普通的餐厅比,还是显得黯淡。乐队表演的舞台此时是空的,白色的光束空投在上面,显得阴森可怖。这里更像一个即将倒闭的茶坊,而不是热情高涨的夜店。

施子生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新来的酒保正跟啃着冷薯条的施子默搭讪,他走过去,坐在高脚椅上,说:“别惹她,这是我妹妹。”

酒保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尴尬起来,讪讪地笑了笑,转身去取酒杯。

子默还在啃薯条,像是真的饿了,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于是用脚踢了踢她的椅子,用一种难得的哄人的口吻说:“好了,我下次再请过。”

过了一会儿,子默才转过头来看着他,如梦初醒般地问:“什么?”

子生弹了弹烟灰,凑过去仔细看着妹妹的眼睛,说:“怎么,又跟那小子吵架了?”

兄妹两人性格相似,可是脾气却南辕北辙。他无法忍受一点的委屈,她却理所当然地把这当作是生活的一部分。

他没有想过改变她,就好像他也没想要改变自己。

话题就此结束,因为他看到包纬在走廊上招手,于是他拍了拍子默的肩,走过去。包纬带着他穿过曲折的长廊,来到一间办公室,阿孔坐在办公桌后面那张老板椅上转圈子,他跟着走进去,反手关上门,坐到沙发上,洗耳恭听。

“听着,我查到了些东西,”阿孔说,“最近我们这片管区所有有点背景的场子都被举报了,每次警察来的时候,都有光头的人在场。”

“他要天下大乱?”子生侧过头吐出烟圈,像是对此毫不在意。

“可以这么说,但……”

“?”

“某人的场子除外。”

阿孔继续转圈,包纬终于忍不住抬腿踢了他一下:“别转了,看得我头晕。”

他停下来,看着子生,直到子生也抬眼看着他,波澜不惊地吐出一句:“我的?”

阿孔抿了抿嘴,点点头。

“我不懂。”包纬皱着眉头,双手抱胸靠在墙上,仿佛另外的两个人在说火星上发生的事。

“很简单,”阿孔抬头说,“他要让天下大乱,还要把这个责任推到子生身上。”

“为什么?”包纬的眉头皱得更深。

阿孔耸耸肩,表示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子生一口又一口地抽着烟,像是没完没了,忽然,他把烟蒂丢在烟缸里,一脸淡定:“他要我失去所有人对我的信任。”

“为什么?”从某种程度上说,包纬是个不耻下问的人。

“因为光头觉得你是最有可能继承老大位子的人?”阿孔恍然大悟。

子生面无表情,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好像他刚才什么也没说,又好像那是与他无关的事。

“光头把你当眼中钉,但你根本就没想再参与到这趟浑水中来。”阿孔看着他,自问自答。

子生眨了下眼睛,终于点头:“可是那家伙根本不相信我没有任何野心。”

气氛忽然变得沉闷,三人各自思考着,没有人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也没有人想要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又或者是,他们直觉地以为,彼此的想法是一样的,所以没有必要拿出来讨论。

阿孔把腿翘到桌上,清了清喉咙,说:“对了,我还查到一些有趣的事……关于那个女警。”

“?”子生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喝醉的那天晚上,警察在两条街以外抓到一个卖丸子的,顺着这条线破了一个大工厂,那个卖丸子的家伙常去你那里打球。”

“……”

“还有,她不是交警,她只是帮人顶班而已——当然,那是违规的。”

“……”

阿孔见子生一直不说话,忍不住问:“那天晚上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仍然是沉默,只不过脸上的表情,抑制不住地温柔起来。

“你完蛋了!”阿孔瞪大眼睛,指着他,“搞什么人不好,去搞女警。”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包纬走过去低声问是谁,酒保为难地说,外面有人找施子生。

三人都觉得意外,互望了几眼,子生站起身开门走出去。

店堂里仍然不够亮,照得人影憧憧,吧台旁有两个女人,一个是施子默,还有一个,就是气势汹汹的钟警官。

她依旧披着一头柔软的大卷发,身上银灰色的连衣裙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出黯淡的光芒,脚上穿着一双银色系带的高跟凉鞋,大约是穿不惯的关系,她的站姿很别扭,手上还有一只跟她整个人很不相配的黑色手提包——子生抿了抿嘴,他决定收回刚才的话,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还是钟贞,那个奇怪却……有趣的女孩。

他朝她走过去,原本不耐烦地四处张望的她终于在一片昏黄的灯光下看清楚了他的脸,她挑了挑眉,冷不防地拔下脚上那双别扭的高跟鞋,向他冲过来。

“施子生!——”她两手握着鞋子,恼火地瞪他,却没有任何进攻的意思。

子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看来,我还没等到天亮,你就回来了。”

她咬着牙,几乎要尖叫起来,可她毕竟是警察,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来,只是瞪着眼睛,低声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盯着她倔强的双眼,忽然发现自己被问倒了。

是啊,她相她的亲,他又何必去插一脚……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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