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他们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笑得自然笑得好看,但我内心却正在滴着血。
我走了过去,我道:“胡总,今天就放我和柔娜一天假吧,我想和她去张罗明天的婚礼。”
我真想不到,我内心那么痛苦,话却可以说得如此幸福。
胡总笑容可掬,连连点头,不但准了我和柔娜的婚假,还不亦乐乎的陪我和柔娜去张罗。那么喜形于色,我都差点被假象蒙骗,仿佛他不再有什么企图,仿佛他竟是我或柔娜的生身父亲。
虽然急迫,却并不忙乱,胡总同意了我们不大宴宾客,只请些公司的同事,所以大半天下来,我们竟也把一切都张罗完毕。
最后从商场出来时,我没有上胡总的车,我让柔娜和胡总先回去,我撒谎说还要去另一家商场买件很重要的东西,但却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要在婚礼时给柔娜一个大大的惊喜。
柔娜,一整天都把痛苦深深隐藏的柔娜,此时眼里竟又闪过一丝哀婉。她对我轻轻的道:“记得早点回来。”
难道她竟看出了我的意思么?
幸好胡总却没看出,他只是诡异的笑,笑得那双狐眼又眯成了两线缝。他一边望着我,一边望着柔娜,道:“呵呵,还没洞房呢,就一个依依不舍,一个用心良苦了,不知道洞房后,你们小两口还会多缠绵甜蜜……”
我看到柔娜眼神飘忽,双颊上立时飘上了羞涩的红,一定是胡总反复强调的“洞房”,让她想起了什么。
我也跟着避开胡总的笑眼,红了双颊,并借故拦下辆出租车,匆匆离开。
但愿胡总只当我和柔娜是不好意思了。
诚然,他反复强调的“洞房”让我幸福尴尬了,但我更多的却是担忧,如果他真要我和柔娜洞房,我该怎么办?
也许柔娜之所以眼神飘忽,双颊羞红,是和我想到一块了。
我让司机在大街小巷上绕行,最后才开向去往公司的方向。
还没到公司,我就下了车,我走了一段路,然后远远的站在公司门外的大街旁,等待下班时间。
时间慢慢过去,我的心却越跳越快。
我怎么不心跳加快呢,我是来找忆兰的,我是终于决定要给她解释,她今天意外的和刘一浪相撞,得知我和柔娜的婚事后,变化太快了,快得让貌似平静的我一整天都心惊肉跳,都隐隐觉得不在婚礼前给她解释清楚,就会在她身上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可是我却不能让胡总知道,也不能让公司的同事看见,怕他们走露了风声。
我真怕下班的时候,忆兰和那些同事一起出来,那样,我就万难有单独靠近她的机会。
我更怕就是有单独靠近她的机会,她却根本不听我解释。毕竟,好长段日子,她都没曾和我说过半句话了。
我掏出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想了想又放下。如果胡总真是只狡猾的狐狸,为了挽救雪儿,我还是不要在这紧要的关头出任何纰漏为好。
我四处望望,看见不远处有个公用电话亭,我走了过去。
我一次次拨打忆兰的号码,却反反复复只听到那边传来不带任何感情的语音提示“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我放下电话,茫然失措。明明忆兰就在对面的大楼里,我却仿佛再也见不到她那样,痛苦绝望。
但是,这时便有人群从公司门口涌了出来,一个个如释重负般扬着笑脸。
已是下班时间。
我把自己藏在路边的人群里,远远的看着那些人一个个离开。
我看到那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就是不见忆兰。
最后走出的是如花和秋痕。
她们相携而行,秋痕似乎在对如花说着什么,像是在安慰。如花却默不着声。也许是子郁今天的表现,让如花又一次陷入了伤感之中。
我对如花向来是同情的,可我却不能走过去给她半点安慰,只能眼睁睁看她和秋痕到对面的公交站等车,然后上车离开,距我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车流里。
望着公司大门外空荡荡的宽阔路面,我还茫然的站了很久,终于决定不在等待。
也许忆兰已早回家了,我应该去的是她家,而不是在这里无谓的浪费时间。
然而,我正准备离开时,我却看到公司的大门里还走出个人来。
竟是忆兰!
她竟还没离开!
她一定不是为了工作,她一定是为了我。但她不是知道我要来所以等待。她是因我而痛彻心扉,再无法做到只是冷,不带任何感情,无爱无恨。她不能让那些同事看到她痛苦的脸,所以她选择独自走在最后。
我眼眶一热,心潮澎湃,急急的穿过马路,向她赶去。
可是我刚过到马路对面,刘若萍就给我打来电话。她在电话里急急的道:“大哥哥,你一定要来见我,过了今夜,我就不再是我了!”
家有喜事 第三集
100
我不明白在刘若萍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何以要说过了今夜她就不再是她了?
我只是一下子就莫名的想起了刘一浪,想起了刘一浪得知我和柔娜的婚事后,愤怒的掀翻办公桌的情景,想起了他冲出公司时的悲痛和疯狂。
莫非,他竟牵怒于刘若萍,竟以为之所以有今天的结果,都是刘若萍在胡总面前搞了鬼?那天,刘若萍不就当着他的面说过,都是她给胡总说了他如何心胸狭窄,公报私仇,胡总才撤了他业务经理的职务并让我取而代之的吗?
我心跳得厉害,来不及细细追问,只急急的道:“若萍,你在哪?”
“下街酒店。”
只说了个地名,刘若萍就挂断了电话。虽然这是她一惯的作风,但我却莫名的觉得这次跟以往不同。
这次一定真出了什么事,决不像以往那样只是让我虚惊一场。
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总会来得这么凑巧,越是无法分身的时候,越是有刻不容缓的事纷至沓来。
我的脚不知道该去向何方,一旁是忆兰,一旁是若萍。两个人,我都那么放不下,也不容我放下。
我焦急的扭头,可是我却不见了忆兰。公司门外,只有一条空荡荡的宽阔的路。
忆兰在我低头接电话的那一瞬,消失了。
她一定是看到我了,看到她为他痴为他狂的男子,虽然近在咫尺,却置她不顾,却在紧张着别人,跟别人通电话。
更哪堪,早在这之前,刘一浪抓住她的双肩,拼命摇晃她,对她声嘶力竭的喝斥时,她就得知我终于不再属于她了。
我四顾茫然,我知道忆兰是躲着我了,是再不想见到我了。我眼眶禁不住又一热,终于滚出几颗热泪。
既然忆兰都不想见我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还茫然四顾做什么,我不如早早离开,免得让她看见我更伤心。
也许我先前对她的担心,真的是多余了。她既然可以狠心的避开我,就说明她还足够坚强,说明她今晚虽然会彻夜失眠,但也还不至于挻不过去。
倒是刘若萍那边更紧迫些。
刘一浪离开公司时就几乎丧心病狂,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刘若萍其实是他并没死去的妹妹。
而刘若萍又那么倔强,断不会告诉他真象。
一辆出租车慢慢悠悠的经过,司机在驾驶室里招揽客人。我再不犹豫,对司机招招手,坐了上去。然后叫他开往下街酒店,越快越好!
也许此时,忆兰终于从我身后躲避我的某处站了出来,望着我坐的出租车飞快的离去,最后消失在离她越来越远的方向,泪流满面,伤心欲绝。
忆兰,请原谅我,我不是绝情,更没有忍心让你流泪。你一定要坚强,请相信总有一天,我把所有的苦难都挺过去了,我会重新回到你身边。你那时会明白,我从来就没有辜负过你!
沿途的繁华飞快倒退……
我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告诉若萍,别急,我很快就到。可电话打通了,却没有人接。
我心里更加着急了。
谁知越是着急,越是事与愿违,在一个遂道口竟堵起车来。有人把重庆堵车,列为重庆一大特色,跟重庆火锅相提并论。事实一点也不夸张,大家都习以为常,就是堵上好几个小时也觉得是家常便饭。但我却一刻也不能再等,只好付了费匆匆下车。
好在,穿过遂道,如果告别繁华走冷清的小街,到下街酒店也不过二十多分钟的路程。
我选择了冷清的小街,但就是那么二十分钟的路程,在我看来竟也如二万五千里长征般遥远。
但既是长征就一定要走下去,只有走下去,才能看到胜利。
可是,我怎么竟离下街酒店越近,心里越是紧张,越是怕看到的并不是胜利,而是……
我不敢去想,我一想,就会更加紧张慌乱。
而这时,天竟忽然起了风,虽然不大,却零碎的飘起雪来。
这南方的雪灾啊,不知何时才是尽头。那些被阻在归途的南方外漂的游子啊,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八了,你们是不是不忍听到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就像我怕下街酒店离我越来越近啊?
天已经黑了下来,街道越来越冷清,没有别的行人,只有昏暗的灯光,零乱的飘着的碎雪。
我终于远远的看到下街酒店了,虽是将近春节的日子,门口已挂上大红灯笼,满是节日的喜气,可生意却并不见好,反是异乎寻常的惨淡。既没看到有人走出来,也没看到有人走进去。连平常那两个穿着红色旗袍的迎宾小姐,也不见了踪影。
我更加有了不祥的预感,心也砰砰的跳得越来越厉害了。
这时,却有人从背后猛的攥住了我的手臂。
我不知道那人是从哪里突然钻出来的,先前在我身后的什么地方。我本来心就砰砰的跳得厉害,此刻更是被大大的惊吓了一跳。
但我很快就反应过来,我想一定是刘若萍,一定是她在跟我搞恶作剧。刘若萍跟我搞恶作剧已不止一次了。
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原来,这次又是虚惊一场,我说不出的惊喜。
但我却并不表现在脸上,反是边转身边慎怪道:“若萍,你在搞什么鬼?!”
但我看到的,哪是刘若萍,竟分明是刘一浪!
天啊,我先前果然没猜错,刘若萍打电话来说要见我,说过了今夜她就再不是她了,竟真是刘一浪找上了她!
只是刘一浪,竟并没在酒店,是不是我终于还是来晚了,他已把刘若萍怎么样了?!
刘一浪仿佛刚经历完一次长途跋涉,憔悴疲倦,满面风尘,眼里的痛苦和愤怒比早上冲出公司时还要猛烈。
但我比他还要愤怒和痛苦,想厉声喝问“你把刘若萍怎么样了?!”,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有什么充满血液,澎湃汹涌,除了爆发再也无法解决。
我根本不去挣脱他攥住我胳膊的手,反是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像那次在芳卉园小区门口样,猛的一拳冲他击过去。
我的拳头重重的击在他的胸口,那猛烈的撞击让我感到自己攥紧的拳头有火辣辣的痛。我以为我可像上次那样将他击倒。但就是把他击倒也无法消除我内心的痛苦和愤怒。
但他却没有像上次那样跌倒在地,甚至似乎没有半点痛的感觉。脸上依旧是疲倦憔悴的表情,眼神里依旧是猛烈的痛苦和愤怒。如果不是内心太痛,以至其他任何痛都无法与之相比,都可以忽略,他怎么可能对我的拳头毫无反应?
他甚至也不挣扎,任凭我紧紧的攥住他的衣领。
但他决不是软弱,更不是要放弃,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绝然。他立时就也紧紧的攥住了我的衣领。
柔娜是他的最爱,得不到柔娜,他没像某些狠心的人那样毁掉柔娜,让我也得不到。他选择了毁掉我和他自己。
我其实也有痛,我根本不在乎自己跟他一起毁掉。
恨只恨,他不该在毁掉我和他之前,毁掉刘若萍的花样年华。刘若萍那么清纯可爱,好不容易才从他带给的一场厄运中挻过来,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新生,就又被他带进另一场厄运……
恨只恨,我还没能来得及帮柔娜完成心愿,还没能来得及让可爱而又可怜的雪儿,得到好的彻底的治疗……
我不甘心,我试图挣扎,却发现根本挣扎不脱,被愤怒和痛苦折磨得近乎疯狂的刘一浪,那只手竟有着我无法想象的力量。
我不再挣扎,硬拼不如攻心。尽管先前我以为他是刘若萍,忍不住脱口而出慎怪“若萍,你在搞什么鬼?!”时,他没有半点讶异激动的表情,但我以为他那时极有可能是太过沉浸在愤恨和痛苦中,没有注意到我话里的刘若萍的名字。此时只要我清清楚楚的告诉他,那个大概已被他怎么样了的女子,其实就是刘若萍,就是他没有死去的妹妹。他一定会更加心痛得流血,毕竟血浓于水,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使他不心痛,他也该会有短暂的愕然,这消息对他来说,实实在在太出乎意料。我可以趁机,从他近乎疯狂的魔爪下逃开。
但我还没来得及说出那些让他心如刀割,目瞪口呆的话,就听道:“她在哪?!告诉我她在哪?!”
这么说来,我之前的猜测只对了一半,他冲出公司后果然是要找刘若萍报复,但他却直到现在也没找到。不然,他不会那么欲置我于死地的攥住我的衣领,歇斯底里喝问出的却是打听刘若萍行踪的话。
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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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就没有了先前那么多痛苦和愤恨,连死死攥紧他衣领的手,也不经意的有了些松懈。
我心里反是一阵惊喜和激动,像先前转身之前,以为背后攥住我胳膊的是刘若萍时,那样惊喜和激动。
我没有喜形于色,更没有把惊喜和激动表现在声音里。我反问:“谁?”
只简短的一个字。
有碎雪飘落在我和他的脸上,那个简短的字比碎雪还冷。
既然刘若萍暂时还没事,我就还有为她保守秘密的必要。她告诉过我的,她一辈子也不要刘一浪知道她还活着。
既然我先前嗔怪时,刘一浪没有在我的话里注意到刘若萍的名字,我此时又何必重提,引起他的警觉?
“那个可恶的女子,那个在胡总面前搬弄是非的女子,她在哪里?!”
他竟骂刘若萍是个搬弄是非的可恶女子,我别过脸,我脸上浮出一丝恶毒冰冷的微笑,不回答也不看他。我看那没有人迹的冷清街道上空的碎雪。碎雪再冷,也比他的心要有温度,就是不比他的心有温度也比他的心要洁净。他如不是利欲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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