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的奢望,她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默默地等待。
这些日子里,她也关心着永天集团的新闻。永天地产因为上次的“毛竹门”事件而一蹶不振,几个重要项目的竞标,都以失败告终。洛珈可以想像出坤叔等一帮董事会大佬会如何地吹胡子瞪眼,而这一切都已与她无关。在被迫写下那份放弃继承遗产的承诺书后,她便与永天划上了句号。如今她唯一还有些放心不下的,便是她那个重病未愈的父亲周志恒。
洛珈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去关心起周志恒。从小,在她的眼里,这个父亲有等于无,是个极其不负责任的人。可是经历医院的一幕,她突然觉得原来自己在父亲的心目中也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一直以来是倔强的自己故意要去否定他对她的父爱。
虽然母亲终于爆发了早该爆发的脾气,吼着要与他一刀两断,但那一刻,她已不再恨他。之后,她有偷偷打电话到医院询问他的病情康复情况,得到的回复还算令人放心。只是如今自己把父亲交到手上的重担扔回给了他的儿子周文彬,她至今也不知这算不算是一种不孝。
永天如果到了周文彬的手里,那么周家两代人的心血将会付之东流。而自己居然在周文彬的激将下,轻率地将这份重担撂下,不知父亲是否会对她极度地失望?看着永天最近频繁地出负面新闻,她的心并不好受,既是为这个曾经奉献六年青春的公司,更是为了父亲。
这一天,洛珈像往常一样忙碌着,每一天,她的日程表总是排得满满的。新来的秘书小黄和以前的陈然一样兢兢业业地忍受着她的坏脾气。
南方中午的天气有些闷热,洛珈不得不关上窗打开空调,然后准备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小憩片刻。这时,门外响起小黄的敲门声。
“洛总,有位自称是您父亲律师的人找您。”
洛珈的眉一挑,诧异着田启军律师为何会来找她。“让他进来吧!”她拢了拢头发,准备接见这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律师。
田启军三十多岁的样子,平头,大约1米8的个儿,听口音应该来自北方。也许是律师的职业所致,田启军给人的感觉总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
“田律师,您好!好久不见,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洛小姐,我是来通知您,您父亲周志恒先生于上周五过世了,您与您母亲作为他遗嘱中指定的两位继承人,需要尽快赶去S市,与其他三位法定继承人共同听读遗嘱。”
“你说什么?我爸他怎么了?”那一刻,洛珈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自己才刚刚原谅不久的父亲,怎么可以就……
然而田律师没有任何的希望,也不愿给她任何的错觉,再次强调:“我是说您父亲去世了。”
“这怎么可能?医生明明说,移植手术很顺利,没有出现任何的排异,怎么会……”
“不错,干细胞移植是很成功,可是因为移植的时间过晚,他的各项内脏器官已经受损。医院的报告里是说他的死因是心脏病突发猝死!”
要不是在办公室,洛珈相信此刻她一定会瘫倒。她以为移植了干细胞,父亲就有救了,却原来他的身体早已接近油尽灯枯的边缘。为什么他不告诉她?为什么她要离开S市,连告别都没有和他告别?
“洛小姐,请节哀!”
“田律师,你说我爸是上周五走的,可这个事为什么新闻里一点消息都没有播?”
“可能是考虑公司股价吧。周家人表示暂时不对外发丧。”
“那这事有告诉我妈了吗?”
“还没有!你们真不好找,我也是通过公安部的朋友才先找到你的。”
她的心稍定了下,真担心这个消息会让母亲的抑郁病再次发作,无论如何,能瞒多久就瞒多久。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便被田启军打消了。“这件事也请您转告您的母亲。下周一,我希望您和您母亲务必赶到S市的梨园,因为遗嘱必须要所有继承人都到场才可以宣读,所以希望不要缺席。”
第一百零五章:继承
田启军走后,洛珈再也没有心情午睡了,她默默地坐在办公室里,思绪万千。这个惊天的消息她该如何告诉她的母亲?虽然洛妙灵上次因为她生病,而甩了父亲的电话,可是她明白,在母亲的心里,父亲仍然占据着极重要的地位。她真担心一旦她将这个坏消息告诉了母亲,母亲的抑郁症又将复发。
一下午,她都没什么心思工作了,索性早早地收拾了一下就下班回家。走到家门口,这个难题仍然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珈珈,今天怎么回得这么早?”正在厨房洗菜的洛妙灵一见洛珈回来,便问。
“公司业务上轨道了,没什么事,所以提早回来了。”
“哦!”心思单纯的洛妙灵不疑有他,继续忙着手上的活,说,“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心神不宁的,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似的。你公司既然现在空一空了,不如明天陪我去庙里烧个香吧。”
洛珈的心不由地“个登”一下,莫不是母亲已经感觉到什么?“妈,你是不是想爸爸了?”
“谁说我想他啊!”话是说得挺志气的,可声音里早泄了气。
“其实你想爸爸也没什么。以前我不理解你,是我不懂事。”
“你是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突然觉得有些东西还是应该去珍惜。”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让我再去和你爸爸牵扯不清?你不是最反感我太把他当一回事了。”
洛珈心中暗叹一声,轻声地问:“妈,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爸爸不在了,你会不会很难受?”
洛妙灵没想到她会这么一问,说:“你今天很奇怪啊,怎么会问这么样的问题?”
“我只是想知道嘛!”
“好吧!我承认我会很难受!但是这世界上除了你爸爸,还有你,所以为了你,我也会好好活下去!”
“真的?”
“难道妈妈还会骗你!”
洛珈感动得突然从身后搂住母亲,像小时候依赖母亲那样,把脸埋在母亲宽厚温厚的背上。“谢谢你!妈!”
三天后,洛珈把公司里的事做了妥善的交接后,便带着洛妙灵登上了返回S市的飞机。一路上,洛妙灵的话不多,平静得有些反常。洛珈至今都没有将周志恒的死讯很透彻地告诉她,只是说父亲的身体不太好,主治医生开了病危通知,说让她回去一趟,看是不是有什么需求,再做一次干细胞移植。
洛珈的想法是无论如何,要先给洛妙灵一个心理适应期,这样才能对接下来的噩耗有所准备。否则直接告诉她,就怕她心理承受不了。所幸的是洛妙灵就是洛妙灵,一个从不会轻信怀疑别人的人。
在机场出口处,洛珈看到有人举着她和母亲名字的牌子,上前一问才知是田启军派来接他们的人。在登机前,她是有打电话给田启军,告诉他自己的行程,想不到他会这么急,还派人来机场接他们。
上了接机人的车子后,洛妙灵明显有些不安,问:“珈珈,我们这是去哪儿?”
洛珈不知该怎么说,这时开车的接机人小胡突然说:“是去梨园!”
“梨园?”这是周志恒的家,洛妙灵当然知道,可是那是一个她从来不敢奢望跨入的地方。
“妈,有些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
到了这份上了,洛珈感觉自己再不挑明也不行了,可是没想,洛妙灵居然摆了摆手,说:“别说了,我明白!”
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洛珈好几次想找个有趣的话题,可都才开个头,就发现根本无法继续下去。洛妙灵苍白严肃的脸,让她不得不闭上嘴,跟着沉默。
车子大约开了一个半小时,终于来到了S市最著名的豪宅区梨园。再次回到这里,洛珈不免又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在这里被江少棋掌掴的情景。按周家人的脾气,真不知今天自己和母亲将会受到怎么样的待遇。说真的,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一辈子不再跨进这里,可是父亲曾经说过,她可以拒绝她自己那份,却不能擅自替母亲拒绝她那份。为了母亲,她就算再不想来,也得陪着母亲来。
果然被人请进正厅后,周家人脸上诧异,愤怒的表情一览无遗。一身黑色长裙的江少棋一见到洛妙灵母女便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素净却憔悴的脸上像上被扯上了发条一样,每一肌肉都紧繃了。只见她冲到一旁站立的田启军面前,质问:“田律师,你说的还要等的人,该不是就是这两人吧?”
“周夫人,洛妙灵和洛珈二人都是您先生遗嘱中指定的继承人,我刚才说的人就是她们。”
“什么?”江少棋显然有点受不了这个打击,摸着脑门差点要晕倒。
“我抗议!”忽然厅内有人大叫,大伙转眼望去,是周文彬。“这个女人有什么资格来分我爸的财产?”他满脸煞气地指着洛妙灵的鼻子说,“她不过是我爸在外面曾经玩过的一个女人,如果随便上个床就能来分财产,那么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都可以上门来了。”
周文彬如此侮辱母亲,洛珈气得脸都青了,虽然这样的场景之前她她有想到了,但仍然气得想杀人。周家人可以侮辱她,却不能侮辱她妈!
她正要发作,这时却听到田启军抢先发话了。“周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也请你多看点法律书,不要拿着无知当武器。根据继承法的规定遗嘱优先条例,即使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没有任何法律关系的人,只要是遗嘱中指定的继承人,都将优先于一般法定顺序继承人。”
“你说什么?田启军,你是不是脑子发昏?你要搞搞清楚,你到底是在给谁打工?”周文彬极其嚣张地冲上去,想去抓住他的衣就跟他开战。
可田启军人高马大,完全北方人的身胚,虽然是个律师,手上功夫却不弱,只轻轻地一挡,便挡开了周文彬的手,然后顺势一推,便将他推得一个趔趄。
田启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对于这样的人,他根本不想去睬他。
第一百零六章:信件
周文彬没想到自己打人不成反吃亏,正想着反击。这时江少棋突然出声喝止了他的流氓行为。江少棋虽然看上去精神不太好,但是毕竟是一个意志力坚强,头脑清楚的人。如今的形势她看得极其清楚,无论自己多么地反感洛珈母女,现在都必须坐下来接受这个事实,与她们共同听田律师的遗嘱宣读。周家的支柱倒了,儿子显然是靠不住了,如果她再糊涂,那么周家就真的完了。
“田律师,小儿无理,请你多包涵。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么就请你将老周的遗嘱宣读吧!”
田启军还没有回答,周文彬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叫道:“对对!快读遗嘱!快读遗嘱!”
田启军向江少棋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从自己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五个白色的信封,分别交给在坐的五位继承人。
洛珈留意到五个信封上分别写了她,母亲还有周家三人的名字,从这刚劲有力的笔迹可以看出,这是她父亲周志恒的亲笔信。
“在宣读遗嘱之前,我按周会长的遗愿,先将他写给你们的信交给你们。信里,有他想对各位说的话。”
大家略微有点诧异,然后各自拆开信封读了起来。
洛珈的心跳得特别沉重,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读父亲给她的信。记得在美国留学那阵子,因为她的不理不睬,父亲也曾经通过写信来与她沟通,可是那时倔强的她,却从来没把这些信件当回事,经常是一收到就直接扔进垃圾筒。现在想来,她不知错过了多少与父亲好好交心的机会。
内疚的泪水刷地流了下来,滴落在信封上,拿着信封的手竟轻微颤抖起来。抹去泪,她强制地稳定了自己的情绪,抽出了那封满载着最后的父爱的信。
“珈珈,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已经走了。这一生中,爸爸做过很多后悔的事,但唯一不后悔的就是你妈妈在医院哭着要把你打掉的时候,我阻止了她。因为你而让曾经年少轻狂的我,第一次有了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心,即便后来我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我也不后悔。
“或许我这句话会让你耻笑,在你的眼里,我永远是那个不负责任抛弃你们母女的人。对于这一点,我并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像所有的父亲爱着女儿那样爱着你,从你一出生起就爱着你。
犹记得你初生时冲我笑的样子,天真而无邪,是我心底珍藏着的最美的笑容。只是可惜这样的笑容在你慢慢成长后却越来越少,直到了最后的仇视。
“珈珈,你一直怨恨着我没有娶你妈妈,而为了前程娶了另外的女人。我不想否认这个事实,只是想说,有的时候,很多事情并非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你的爷爷不喜欢你妈妈,认为她配不上周家媳妇的称号,于是千方百计要拆散我们。我也曾与家族争斗过,可是争斗的结局却绝不会像童话里那样灰姑娘终于嫁给了王子。现实里的灰姑娘往往下场非常悲惨。为了你妈妈和你的安全,我像个懦夫一样妥协了。
“我知道这样做伤害了你,可如果我不这么做,你们受的伤害将更大。有一阵子,我恨我的妻子,认为是她害了我,可是后来觉得她又何尝不是政治婚姻的牺牲品?少棋其实人不坏,她不喜欢你,甚至恨你,都请你原谅她。因为她所处的立场不可能让她来喜欢你。
“珈珈,你虽然是我三个孩子中,最不听话的孩子,但却是最讲道理的一个。我知道你一定会抛开以前的恩怨,忘记我曾经对你的忽视,忘记少棋他们对你的不好,将永天打理好的。
“我听说了他们逼你放弃永天主席之位,以及放弃继承权的事了,我很气愤,与少棋大吵了一顿,甚至以离婚威胁她。无论如何,永天只能由你来继承,三个孩子中,不管少棋多么不愿意承认,她都必须要认清楚,永天只有在你的带领下才能走出阴影,发展得更好。少棋是个明理的人,我相信她一定不会再阻止你重回永天主席的位置了。
“去吧!我的孩子!爸爸对你充满了信心,爸爸也一直为你而骄傲。爸爸相信你会超越我,成为周家最有能力的掌门人。你不仅可以照顾好你妈妈,你也有足够大的胸怀照顾好少棋、文彬和韵儿。爸爸现在郑重地将她们都拜托给你了,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