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咬牙站起,“不瞒关副场主,御医,老夫信不过。”
一是听了未来儿媳所说的事,他不得不防着太子再痛下毒手;二来是儿子伤势过重,他要是真瘫痪了,不但大好的前程会被葬送,这一辈子也就完了;三来,是养女被休,若是让老太君再知道这事,府邸再难安宁。前要防太子,后要定家宅,他纵有三头六臂也是应付不来,届时百年望族毁于一旦,他死了也没有颜面去见西门家的列祖列宗。
为此,他不得不豁出去这张老脸,求上官莺这一个江湖人士,以期待她有法子救儿子。爱夹答列
上官莺也大致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苦笑一声,“我不懂医术,真的无能为力。”
宰相却不肯放弃,“关副场主,你能在龙神混杂的角斗场成为一场之副场主,定不是只凭借武功好就能办到的。老夫不敢问你背后有何势力,但是老夫恳请你出手,救救老夫的儿子。”
说罢,再次跪下,“若你能救他,老夫这条性命就是你的,日后任凭驱使绝无怨言。”
上官莺沉默了,若在此时她能得宰相相助定是如虎添翼。但抛却这考量,如宰相这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肯为了儿子不顾尊严下跪求人,还许下这般承诺,足以说明他爱子之切。她想起自己的爹,幼时她缠绵病榻时,爹也是为她四处访求名医,曾跪于神医谷一整天……可怜天下父母心。
“大人,我答应你。”
轻轻叹息一声,她扶起宰相,“尽我之所能。”
宰相喜形于色,“谢谢关副场主。”
“不谢。”上官莺摇摇头,“天色已晚,大人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关副场主也早些休息,明日就是狩猎的选人之期了。”宰相说得轻松,眉目中凝有一层忧色。
“我知道分寸,大人放心。”上官莺唇边噙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方令牌,你收下。”她的重诺让宰相愧疚,从怀里取出一方令牌交到她手里,一拱手,“见令如见人,告辞。”
“大人慢走。”上官莺目送他离去。
久久之后,她出了帐篷,避开诸人,进了月倾邪的帐篷。
昏暗的帐篷里,他静静躺在软榻上,腰间只堪堪盖了一层薄薄的白色锦被,乌黑的长发宛若柔软的绸铺展着,黑与白的极致映衬下,那一张如妖似魅的容颜显得恬静而安然,宛若孩童一般无害。
上官莺走过去,手轻放在他仍有些红肿的面颊上,柔柔地抚了抚。
“抱歉。”
轻轻一声喟叹,她伏下身去,身子靠近他的胸膛,“月倾邪,你说,你要是不生在那帝王家,该有多好。”
这样,她与他就会成为知己,而不是站在对立面,明明能真心相许,却还是要向对方高高举起利刃。
宿命,真是让人无法抗拒的东西。
苦笑一声,难得能与他这般安静的相处,她没有点破他从她进来就已经苏醒的事,温顺得宛若一只轻盈的猫儿偎依在他的胸膛,轻轻阖上了眸子。
她需要好好休息,更需要,清醒。
破晓时分,她醒来,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艳阳高照时,营地开始忙碌起来,是为了狩猎大赛做准备,也是为了抓‘行刺’太子的人,禁卫和卫兵们来来去去,忙得脚不沾地。
“副场主,起来洗漱了。”
娄子在外边等了大半天没见上官莺出来,太子那边派来催人的禁卫有些不耐烦了,娄子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出声催促。只是这样,营帐里还是毫无动静。
“进去看看。”那禁卫有些不耐烦,就要去掀帘子。
“我去。”娄子越过他,先一步要掀开帘子。
“没有我的命令,谁让你们进来的?!”冷硬的声音让娄子和那禁卫脚步一僵,顿时站在了原地。
“娄子,进来!”上官莺唤道。
“是。”娄子进去,上官莺面色冷淡,“将这东西收掉,我们回去。”
娄子疑惑的扬高了眉梢,这正好是大赛的重要时期副场主怎么会突然想要回去?不过副场主定是自有安排,他听令绝对没错的。
“是。”娄子开始收拾东西。
外边的禁卫听着不对劲,却也不敢进去,在外边道,“关副场主,这赛事可不能说放弃就能放弃的,太子那边……”
上官莺冷声打断他的话,“我病了要下山请大夫,看谁敢留!滚!”
谁人藏祸心
上官莺并没有真走,看到娄子走后她从一处浓密树荫里斜飞而出,正准备悄无声息的往那马车的方向摸去,腰身突然一紧,荼蘼的花的香味灌入鼻翼,她挣扎的动作顿时缓了下来。1
月倾邪抱着她缓缓落地,头搁在她的颈项处,“小白兔,我昨儿可是跟你说了一夜的梦话,你就真舍得扔下我就不管了么?”
腔调里含着十足的怨,好像他被抛弃了一样。
“月倾邪!”上官莺转过身来,定定的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再花时间和精力在我身上,好吗?”
他昨日为她做的已经大大超过了对普通朋友的范围,她这才意识到先前拓跋玄渊的担忧并不是多余。只是她太过迟钝,一直以为他对她的好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爱,而昨日却足以让她彻底清醒。
“不,我不相信!”月倾邪罕见的正色道,“只要够努力,这天下的任何不可能都是可变为可能的!你觉得不可能,那是因为你不想去做,滴水尚可穿石,我真心喜欢你,凭什么你武断的认为我不能赢得你的心?”
上官莺手按向自己跳动的心脏,决绝的道,“因为它在别人的胸腔里跳动,不再属于我!”
一旦爱上,便是执着不悔,她从不三心二意!
“是拓跋玄渊吗?”月倾邪不怒反笑,逼近她一步,“是,他曾是天之骄子,风光霁月般的人物,但一朝被废锋芒尽敛!这两年他为质子来北央,是暗地里发展势力也是为了寻找可攀附的支撑。爱夹答列你是他的未婚妻,但同时是上官家的独女,你怎么就知道他喜欢的不是你的身份而是你这个人?!”
“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和你一样龌龊!”上官莺怒容满面,已经吃亏一次,她怎会再看走眼第二次!拓跋玄渊对她,尽心尽力,付出丝毫不求回报,这样的他若都是抱着不良意图,那天下人岂不是人人龌龊?
“我看你是被人蒙了眼睛!”月倾邪声调陡然变重,“他如果是真的喜欢你,那么留下来的暗卫定会舍忘死的保护你!而在这里,我的暗卫监视到的只是他们把情报一个个的传到玄天皇廷,而只字不提你的安危!”
“是我让他这么做的,男人当以大局为重!”上官莺冷声驳斥回去。
“好一个以大局为重!”月倾邪冷笑出声来,讥诮的眸子望着她,“上官莺,我真心喜欢你,所以会把你的安危当做我自己的安危!你孤身一人,不用你说,我都会把自己的暗卫配给你,你危险的时候我第一个想的是让你避开而不是要跟你并肩作战!大局,什么破大局?在我眼里天下都没有你来得更重要!”
“儿女私情,狭隘至极,月倾邪,我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他自作多情,她一点都不会领!
“上官莺,我真想敲开你的脑子,看看里头都装得是什么渣!”月倾邪愤怒到几乎暴走,“你强,你强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在我为你挡下后边追来的那些禁卫,你还被人当胸射上一箭?你强,你强为什么会被拓跋玄玉和赫连显逼入绝境?是,你的计谋不错,但是赫连显你以为他真有那么容易对付吗?一个简单的骗术,他那般心思细腻的人都不会察觉到不对吗?还有,莫问和姑苏凉,你以为他们真的能成功撂倒那些贵族子弟和拓跋玄玉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吗?”
她能成功,都在他在帮她!
他放弃唾手可得的荣耀,守护在她的背后,为她扫平一切的障碍,她背对着他看不见。
为她筹谋破人诡计,甚至为了她在丛林打算灭掉太子,她硬生生闯入打破他的计划,迫使他不得不另想对策他不怪她。
回营后他连热茶都没喝上一口便出动所有的暗卫去查娄子接触过的人,一个个的排查下来,终于找出了他所接触的人。他为她谋划,故意借由他人之口透出她有能力治好西门亭的消息,为的就是把宰相和于国公的双份人情送给她,而在这之后他已经派人联系了神医在外边等候。这些才筹谋好,他累极躺下,迎来了她,他开心的不行,可是听到她叹息的话,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又不舍打扰她。
她伏在他的胸膛,静静休息,他虽累却也想到娄子的事至关重要,就故意借由梦话告诉她,其他的还没来得及说她便睡着了。他不忍心叫醒她,就让她睡了,然后他自己也不知不觉睡着,早上醒来却发现自己身体不能动,等琅琊枫过来看他的时候他的穴道才被解开,他都顾不上琅琊枫笑得不行的样儿,披了衣裳就去找她,到了她的空空的帐篷,才有人告诉他她已经离开了。
心酸、难过,那一刹那,心底五味杂陈。可边上那人又告诉他,她是坐着太子送的马车走的,他一听根本顾不上自己心情的失落,忙循着车轱辘的印子去追她,一路抹那特殊的记号,一直跟到了这儿,他为她所做的安排都还来不及告诉她,她却用最决绝的话将他的心刺得鲜血淋漓。
一番质问的话说完,他连呼吸都觉得吃力。
深呼吸一口气,月倾邪看向脸上难掩震惊之色的她,苦涩一笑,“感情的事的确勉强不来,但是我希望你用你的心去分辨谁是真心对你好,谁是假意待你。凡事多留心眼多留底线,这样才不会受伤。”
垂下眸子,“再有我想告诉你,拓跋玄渊曾经被废黜是因为亲近之人背叛,这几日我与你这般
变故
第二日一早,上官莺便是回了角斗场,找来阿黎询问角斗场的事,做了一系列安排后便回到自己在斗场的房间。爱夹答列只是很让她郁闷的是,她前脚刚进门,月倾邪后脚就到了。
“有人找你。”他面色看起来很是郑重。
“我知道。”上官莺淡淡以应,坐在桌边,自斟自饮热茶。她从来没指望一个人能这么轻易地放弃,只是她不想见,难道他还能绑着她去见他不成?
“对方来头不小,你要当心。”月倾邪微松了一口气,也在她边上坐了下来。
“你今天就是来和我说这件事吗?”上官莺抬起眼眸,看他。
“不是。”月倾邪摇摇头,随即却也有些迟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吞吞吐吐不像你的个性,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她不喜欢人家跟她打哑谜。
“是这样的。”月倾邪轻吸进一口气,“拓跋玄渊已登基为帝,正在选妃。”
他不无担心的看着她,如果她觉得难过的话他哪怕是冒着危险潜入玄天皇廷也必定胖揍拓跋玄渊一顿给她消气。
“是吗?”出乎他意料的是,上官莺面色平静,好像听到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的一则喜讯而已。1
事出寻常必有妖,月倾邪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是昨晚,我跟丢了你回到皇城,我们那边的探子回报的。说……”
他话头一顿,牙根咬紧,“拓跋玄渊,他变了。”
“是吗?”上官莺语气还是淡淡的,甚至脸上还挂起一丝诡谲的笑意。
月倾邪有些不懂她的意思,眉峰紧蹙,“你知道吗?他策反武将,将所有暗地里培养的势力全部策动,以雷霆之速逼宫。皇帝亲笔写下诏书后不过半日,除了在北央的拓跋玄玉和他自己,玄天皇廷所有的皇子皇女死绝,就连一个襁褓中的婴孩也没能活下来。”
“那你可知,拓跋玄玉为何没收到来自国内的消息?”上官莺并不为他说的血腥所动,反而是淡淡的问道。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月倾邪分析道,“国内即便是封锁得再厉害,以拓跋玄玉的心机怎会国内出这么大的事儿也收不到半点消息?除非……”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上官莺唇角笑弧加深,“没错,他们合作。”
望着他不可置信的眸子,她淡淡的道,“拓跋玄渊曾告诉我,他和拓跋玄玉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却拜于同一师门下,两人情同兄弟,极有默契。他后来回到皇廷遭人陷害府邸一夕倾塌,也是拓跋玄玉想办法保了他一条命,故意让他来北央为质子,发展势力。”
“难怪……”月倾邪眉头终于舒展,苦笑一声,“他们真是天生的骗子,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死敌的时候,他们却在背地里联手,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还有,你说他变其实是有偏颇的。”上官莺搁下手中茶盏,“真正会干这样缺德事的除了拓跋玄玉,找不出其他人来。”
拓跋玄渊信她,皇廷的秘闻闲暇的时候说给她当故事听,虽然换了个名字背景,但以她的聪明并不难猜出来。而她也信他,不会滥杀无辜。
“但是他要选妃确实是真的。”月倾邪轻叹一声,他终究还是小看了拓跋玄渊,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耽误了事儿。只是别的事儿能作假,这件呢?
“那是因为我们做戏激怒了他,他做戏。”上官莺摇摇头,“平日看着挺精明的,吃醋却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啊!”
“我不信。”月倾邪拒绝相信她荒谬的推断,“那些大臣们送上的选妃名单都已经在他的案头,他若是作假,日后如何收场?如何取信于万民?”
“天子之怒,血流漂杵。”上官莺淡然道。
“你……好自为之。”月倾邪到嘴边的话还是没能骂出来,起身离开了。
上官莺目送他离去,活动了下手,走回软榻躺下,微微加快的心跳说明她并没有表面来的那般平静。她其实也有过怀疑,但是更多的她愿意赌这么一次,也就这一次对他的信任。
“不要让我失望。”
一声沉重的叹息,她阖上了眸子。
第二日皇城上下一片轰动,原因是皇家的狩猎大赛狼狈收尾,太子毙命和三王爷凤翔被猛兽撕咬毙命,老皇帝急火攻心竟只剩下一口气,朝内外一片大乱。
能不乱么?
老皇帝奄奄一息,太子、三王爷死,能继承皇位呼声最高的就只有五皇子,可偏偏他就不想要这个皇位,去照看老皇帝可以,但任凭家臣怎么游说坚决不要帝位。不但如此,他还自作主张将冷宫里一位皇子给放了出来,据说那皇子皮相十分不错,接人待物彬彬有礼,连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