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幅诡异阴森场景,男人枪抵余真真腰上,但余真真枪却抵他后心,而秋野美纱就站两米以外,她枪口指着真真头。
余真真笑得甜,笑声中隐隐透出讥诮,秋野美纱不明白。此时此刻她怎么还能笑出来,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变,莫非真是个妖精?
她已经观察了这个女人几个月了,她越发认为,这就是一个妖精,一个从骨子里都迷惑男人妖精!
“真吗?你们真要杀我吗?真好狠心啊。”真真声音越来越柔,说到后一句时,就如同撒娇少女。
然后她话音刚落,身子却忽然站立不稳,向着身边那个男人怀里倒了下去!握枪手则软绵绵垂下来本能勾住了男人脖子。
秋野美纱一愣,手里枪口一下子偏离了余真真头,而那个男人也没有想到。就这千钧一发时候,余真真居然向他投怀送抱!
抵余真真腰上枪本能变了方向,握枪手竟想抱住她娇躯,然而他却再也抱不住她了,因为她已经开枪。而且是两支枪同时开火!
男人前胸和脖子同时中枪,两个人身体几乎同时倒地,鲜血喷了她一头一脸,而这时,秋野美纱子弹也已射出,余真真就势一滚。子弹射入了那个男人身体里,秋野美纱几乎疯了,子弹不停射出。余真真一边用男人尸体躲避着,一边还击,她身体依然没有力气,刚才殊死一搏已用她全部气力!
这时外面一片骚动,真真心里暗暗心急。知道是外面人听到了动静,看来自己今天真要丧身与此了。
忽然纸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一个人窜了进来,一把拉住了她:“跟我走!”
秋野美纱子弹又已射到,那人把真真使劲一抛,顺着他力道,真真被他抛了出去,然后她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女人惨叫,她心一松,身子则如破布娃娃一样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外面人声鼎沸,巡捕们吹哨声音,夹杂着日语,不断传来,真真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散了一样疼,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身上全是血,不知道是那个男人,还是自己也受了伤。
忽然,她身体又被人抱了起来,昏暗灯光下,她已经看清了他脸,是秦风,她没想到,关键时刻出手救她人,居然是秦风!
“怎么是你?”她问道。
“别问那么多,点逃,要追上来了。”他喘息着,好像也受了伤。
茶室门口已经站满了巡捕,虹口是日本人聚集地方,早多年前,就已经是由日本人掌管了巡捕房。
两个人都受了伤,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多巡捕包围中冲出去,而楼梯上又已响起了嗒嗒木屐声,显然楼上人已经追了出来。
他抱她闪进楼梯后阴影里,她耳边低声问:“你还能走路吗?”
真真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受伤,但此时她已经顾不了许多了,咬紧牙关,对他说:“可以!”
“车就停拐角那里,没有熄火,我冲出去,你就只管往外跑,不要回头,上了车你就马上离开这里,不要等我。”
“那你呢?”真真心里一动,他难道是要掩护她跑出去吗?
他声音轻得如同情人低语:“他那种祸害是不会死,你一定能找到他,还有,你不男不女样子,真很好看。”
说完他就一把推开了她,然后向着外面冲了出去!
真真听到外面人声传来,使劲闭了下眼睛,然后使出全身力气跑了出去。
她拼命奔跑,她听到身后传来一片枪声,冷风呼呼吹她脸上,眼泪奔腾而出,但是她没有停留,双腿好像已经不是自己,她只是机械奔跑着,终于她看到了那辆车,打开车门,跳了上去,后面枪声渐渐停了,而她泪却还流着,如同用整个生命也无法倾诉,她又看了一眼身后,然后咬咬牙,踩下了油门。
当她车停少帅府门前时,整个人几乎已经虚脱,几个保镖把她从车上扶下来时,看到就是一张狰狞脸。
她满脸满身血,不知道是别人还是她自己,她依然哭,泪水把脸上血冲得一道道,看起来加可怕,形同鬼魅。
“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她听到老汪旁边哀叫着。
但是她已经说不出话了,除了哭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她喉头像被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眼中泪,依然奔流不止。
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任由女佣们为她擦洗着满脸满身鲜血和泥泞,也不知道隔了多久,她终于发出声音,但嘶哑得如同野兽:“啊………………………”
“少奶奶,少奶奶,你醒一醒啊,少帅不,你要挺住啊,大帅和老夫人还外国盼着你们呢。”她面前,老汪直挺挺跪着。
她泪水又已流下,时间似已变得漫长无止,一秒钟似乎已是春秋冬夏。
她内心充满了尖锐隐痛,就是眼泪也无法使它减轻,但是她终于说话了:“秦风,秦风死了……”
当这几个字从她嘴里说出那一刻她感觉一切都静止了,那个嘻笑怒骂,长着一张娃娃脸男孩子已经死了,为她死了,她还记得那一年广东,她用枪抵住他头,对他说:“把你身上钱全都拿出来!”
她记得拙政园,他对她说:“等我到了上海,就把那个祸害也变成太监。”
是啊,她真傻,她居然一直以为他喜欢是男人,她错了,大错特错了,一次次,他像疯了一样骂她,挖苦她,都是因为他嫉妒,他痛苦,很不幸,他爱上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却是他兄弟女人,他好兄弟!
她一直都不知道,原来这些年里他都无奈和自责中沉沦,而且越来越痛苦,终他选择了离开,远远离开。
而现当他兄弟失踪后,他却又回来了,自觉站她身旁,用自己生命保护了她!
这些年来,除了嘲讽和挖苦,她什么也没有给过他,她甚至把他当做情敌,隔三差五就挑拨他和骆骏关系,而他给她,却是自己年轻而又璀璨生命!
他出身名门望族,就读于浙江讲武堂,又幸运被挑选到世界上著名军校就读,他本可以像那些校友们一样,有一片晴朗远大天空,可是他却为了兄弟幼稚冲动念头,断送了自己大好前程。而当他明明知道自己喜欢女孩就是兄弟恋人时,他却仍然选择回到他身边,为他鞍前马后,出生入死,甚至帮他想办法夺取芳心。
每天看着心爱女子和他兄弟一起卿卿我我,他也只能装做视而不见,依然笑意盎然!
当他秘密终于被他兄弟看穿时,他羞愤得无地自容,终险些搭上性命,但是他还是走了,他只想远远看着他们。
但是终,他还是把这条命给了她,给了他一直默默守护那个女子,虽然明知道,她心里从未有过他影子……
备注:1916年,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巡捕房设立日捕股,11月2日,3名日本巡捕到位,接管虹口地区公共治安事务。1925年5月3日,五卅惨案爆发,日本借口保护侨民,于6月9日派遣海军陆战队抵沪,入驻虹口地区。1927年,国民革命军北伐占领上海,日军于四川北路布防。
☆、124 血雾弥漫
真真一直平躺床上,两只大眼睛空空洞洞。
老汪进来,涩声说:“少奶奶,我自作主张把龙先生请来了,我想少帅也会同意这样做。”
真真没有说话,她心中全是悔恨,如果不是她冲动,秦风就不会死,骆骏才走,她就把秦风给害死了,她对不起骆骏!
“小妹,是我。”龙沧海声音像往常一样温暖。
“很多年前,我受孙先生之托,将一群流亡到中国韩国人安置法租界,而那枚五彩缨络,并非只是李氏家族标志那么简单,李朝高宗去世后,韩国民众一直没有气馁,他们用一切可能方式对抗日本人,李元浩身份并没有暴露,他父亲为了保护他,除了送他来到中国以外,找了一个和他年龄相仿孩子身边,冒充他身份,他父亲被杀后,这个孩子便由爱国人士当做真正李氏后裔收养了,并日本人制约下秘密成立了抗日团体,而这枚缨络也是世上仅存一枚,十几年后,这枚缨络就成为这个团体与中国流亡政府接头标志。
他们人偷偷潜入中国,但很就被日本特务盯上了,他青莲阁原本是要接头,但是发现被跟踪时就逃走了,他怕被抓住后丢失这枚重要缨络,就施计让你捡到,之后几次三番想你那里盗走缨络人也是他,因为你青莲阁拿走缨络,所以日本黑龙会特工也注意上你,那次爆炸不是针对李元浩,而是针对你,他们并不确定你真实身份,你身边又总有保镖,所以只好干脆杀掉你。但是关键时刻,李元浩救了你。
这些就是我查出来事,骆骏出事前两天,我见过他,告诉了他关于这件事推测,直到那天你提到缨络,这件事算是整个清楚了,而那个从韩国来接头人,现就我手上。我现怀疑,骆骏是想物归原主。把缨络交给流亡政府,只是他目被人发现了,估计是路上遇到了伏击。”
龙沧海话终于讲完了。真真依然躺床上,一动也不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坐起来,说道:“一定是茱迪医生。是她偷听到那天晚上我和骆骏对话。”
看到龙沧海眉头紧锁,她心中又是一动,一把握住他手:“九哥,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骆骏肯定没有死。他还活着!”
“小妹,你又想到了什么?”龙沧海眼睛中也闪出兴奋光。
“我去了那间茶室,但是没有找到茱迪医生。但是我见到了一个人,秋野美纱!我现明白了,为什么骆骏会注意上茱迪,因为她就是秋野美纱,她深爱骆骏。就算再如何易容,女人面对心爱男人时。眼里神采是不会改变,所以骆骏很容易就发现了她,但可能被她要协,不能声张,又怕和我说不清楚,因此一直隐忍着让她留我们家,或者是,他不忍向她下手;毕竟她很爱他。那天我和他整晚都……除了那个爱他要发疯女人,没有人会来偷听这个。”把这些说完,真真松了口气,“那天给我打电话人也是她,她毕竟是个女人,控制不了嫉妒,想向我示威,难怪她伙伴对她很不满,要上报给上司。”
龙沧海点点头:“正因为有她存,骆骏肯定还活着,因为她不忍心对他下手。”
真真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她感觉到龙沧海手也动了一下,她看向他眼睛:“九哥,你是不是也知道我想什么了?”
龙沧海看着她眼睛,点了点头。他看着她长大,他们虽然没有灵肉交融,但是此时却已心意相通。
“九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她脸上因愧疚而有些微红,但一闪而过,为了骆骏,她什么都可以去做。
他笑了,因为他想法和她一样,只不过她是为了骆骏,而他却是为了她,只要她能幸福乐,他愿意为她做一切事。
“小妹,这世上事本就没有绝对对与错,如果能用那人命来换骆骏命,我们当然会选择后者。”他脸上笑让她如沐春风,心中阴翳刹那褪去。
秦风尸体是几天后偷偷运回来,老汪动用了很多关系,终于日本巡捕房把秦风遗体搞了出来,那间茶室是黑龙会上海接头地点,显然他们并不想让巡捕房知道多机密,因此只按普通仇杀处理。
秋野美纱并没有被秦风杀死,因为现场只找到那个男人尸体,所以龙沧海认为真真处境非常危险,黑龙会绝不会善罢干休,他安排了船,骆骏一到马上和她到香港暂避风头。
真真发了电报,让余飞逸回上海暂时主理公司事务,她又以帮主夫人名义,委派老汪暂代帮主一职,都安排妥当,她对龙沧海说:“九哥,上海一切都要劳烦你了,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龙沧海笑笑,轻轻揽住她,柔声说:“放心吧,等这一切都过去,就算你们不回来,我也会去找你们,不能让骆骏那小子就这么轻轻松松把你拐走啊。”
真真知道他是怕她紧张,所以才故意逗她,但心里还是暖洋洋。
一切都安排好了,和黑龙会交换骆骏日子安排三天后,为防止惊动国民政府,地址选江心。
那天是民国十七年一月十二号,距他们结婚日子还有53天!
余真真永远都忘不了这个日子,很多年后,这一天情景依然历历目,令她心如刀割。
冬天江面,晨雾弥漫,当两条船相距一百米左右时候,双方按之前约定都举起了手中旗子,然后越靠越近,这时两船相隔不到五十米,老汪喊道:“人我们带来了,这里。”说着将那个韩国人推到前面。
对方也同样喊道:“我们也把人带来了,你们看看。”说着也有一个人被推了过来,躲船舱中余真真和龙沧海用望远镜看过去,身材相貌轮廓都与骆骏无异。
“小妹,你确定吧?”龙沧海已经确定,但还是要问过真真。
虽然水雾缭绕,但真真还是认出了他,她点点头:“开始交换吧。”
两艘大船全都放下了小舢板,两个人各自站小船上,艄公解开固定大船上铁链,小船飘飘悠悠向着相反方向驶去。
当两条舢板即将相对时候,忽然对面日本船上出现了一个人,真真一眼认出来:“是秋野美纱!”原来她真没有死!
这时又有两个日本人走上前去,拽住了她,但是秋野美纱不停挣扎,嘴里用日语争辨着什么,真真船舱里,又隔了江面,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这时,两只舢板马上就要碰头了,离各自大船又靠近了,真真只觉得心脏加速,她能清楚听到自己咚咚心跳声。
而就这时,她看到秋野美纱终于挣脱了那两个男人手臂,掏出了枪,砰一声,载有韩国人舢板上艄公应声落入水中,真真知道,那人是龙沧海手下。
心系骆骏安危,真真抄起一旁来福枪就要出去,龙沧海一把拉住她:“你不要出去,这里等着。”
外面已经又响起枪声,老汪人和日本船上人已经交起了火,忽然,骆骏船上艄公一个起身,跃上了载有韩国人小船,而就同时,真真看到秋野美纱又一次举起了枪,透过雾霭,她似乎看到秋野美纱脸上绝望笑,“不,不要!”她大喊冲了出去
但太晚了,秋野美纱子弹已经射出,真真眼睁睁看到那颗子弹骆骏胸前绽开,如同一朵血红玫瑰,骆骏脸冲着她方向,手伸向她,似乎用后一抹气力想要抚摸她,然后,他身子就如同秋叶一般,缓缓倒下,落入江中……
“老公;老公;等我……”真真哭喊着奔向船头,这一刻,她头似乎裂开,她要去找他,他不能死,他说过两个人死也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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