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谢清欢走过之后,地上落满了或羡慕嫉妒恨或意味深长的眼珠子。
谢清欢维持这公主抱的姿势走到宴会厅的入口处,再往外就是走廊,长青酒店的监控设施很完善,因此在门口处,谢清欢就在陆展睿的强烈要求下将他放了下来,改为搀着他向电梯走去。
她的手指纤长,整只手却温暖有力,陆展睿能轻易地感觉到她漫不经心的面容之下,那从不外露的力量。
谢清欢侧了侧头看他:“去医院?”
谢清欢的脚步轻,踩的那一下早已经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陆展睿之所以故作严重,不过是想早一点离场——他特意来参加这次的年会,主要是为了表明立场。娱乐八卦报道的那些关于谢清欢的事,三分真三分假四分扑朔迷离,澄不澄清都不打紧。
但他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也想给谢清欢一个明确的答案,而不是由着那点暧昧。
“小伤而已,不用去给医院创收。”陆展睿微微一笑,“你,陪我回去好吗?”
“你的脚伤了不能开车,我当然要送你回去。”谢清欢淡淡道。
陆展睿唇边勾着一抹浅淡的笑,挑起眼帘看着楼层的数字变幻,不动声色地抹去了眉眼间那一丝振动。谢清欢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小小年纪就进入了鼎星,在娱乐圈里混,酸甜苦辣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这么些年,她在脑中勾勒过父母的样子吗?有没有期待过亲人?渴望过亲情?如果她真的是老头子的私生女,是他的异母妹妹,她会如何看自小弃自己于不顾的父母,会如何看境遇跟自己天差地别的异母哥哥?
会恨吗?
电梯停在一层,电梯门打开,谢清欢向陆展睿伸出手。
一楼连接大厅,陆展睿眼帘轻垂,看着她掌心中清晰的纹路,竟是意外的简单,并非纷乱纠结。从侧边拐出去,在停车场找到谢清欢的车,打开车门坐进去。
谢清欢开的车自然是季卓阳申请的那辆,由陆展睿亲自挑的帕萨特,性能不错,车型也不那么张扬,作为对于为公司服务了十数年的老员工的奖励,再合适不过。
车子依照陆展睿指的路平稳地行进,直到接近陆家老宅了,陆展睿才犹豫着开口:“如果……”
他觉得有点难以启齿,谢清欢却懂了,一边认真看路,一边答道:“不恨。”
陆展睿微微一愣:“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这世上,没有无故的爱恨。”谢清欢淡淡笑道,“陆总,到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鼎星的年会在晚上十点多就散了,季卓阳打电话叫了樊夏跟苏诺一起续摊。舒槨w襻萧朗月没有开车来,依旧是元昭过来接的她。
景烨站在车边看元昭体贴地替萧朗月拉开车门,萧朗月微笑着坐进去,眉眼间氤氲着一片温柔。亲眼见到这一幕的冲击比听说有这么个事实要大得多,景烨上了车,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微微用力按住隐隐作痛的心脏。
萧朗月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她眼中是虚假的情意还是真正的爱恋。她对元昭,用了心。
他想起很久以前,萧朗月在一档节目中说过,如果有一天她有了真正喜爱的人,就会大声说出来。那时候主持人追问了一句,如果你的粉丝影迷因此失望而不再支持你呢?
萧朗月不像谢清欢那样少年成名,一路走来一直有一双手默默扶持,她是靠着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她参加那个节目的那一年,才刚刚开始真正走红,粉丝影迷所代表的那部分市场不是最关键的,却也相当重要。
萧朗月却只是爽朗一笑道:“支持祝福我的人,我要说声谢谢,因为我个人的私事却非演技差而不再支持我的人,我只能说江湖很大走好不送。”
景烨静静看着那辆载着萧朗月的车开走,摇下车窗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一阵刺痛。
他坐了一会儿,身体冻得几乎要僵硬了才将车窗摇起闭合严实,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响过三声之后,那边接起来,景烨听着陆展睿有些散漫的声音传来:“哟,爱卿。”
景烨一听到他的声音就不可避免地想起方才在宴会厅谢清欢那惊人的一抱,作为拥有敏锐八卦嗅觉的资深媒体人,景烨可以肯定那一幕男女反转的剧情力压群伦,成为鼎星这一年年会的最佳节目。
正所谓高帅富要靠屌丝来衬,而人生的苦逼程度绝对要靠另一个苦逼的人来对比。景烨稳了稳神:“现在有空吗?出来喝酒。”
陆展睿的脚并没有大碍,脱了鞋一看,连个红印子都没有。陆展睿看着谢清欢笑意浅淡的脸,心中有点忐忑,从当年初见到现在,他从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谢清欢曾为绝顶武者,自然明白很多时候真正致命的伤并不在表面上,她那一脚并没有用力,但难保陆展睿先前没有暗伤。
陆展睿掌权之后,陆家的产业中心已经转移到了C市,先前在陆家服务的人,包括家庭医生、管家、帮佣、司机等等全都跟着去了那边,这边的老宅子反而闲置了,只留了几个自愿留下来看宅子的老人。
谢清欢看着陆展睿一脸对自己的脚不以为然的表情,微微蹙眉道:“明天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
陆展睿以脚伤为幌子,特意将谢清欢带来陆家老宅,原本是想带她参观一下,让她了解一下他曾经的生活环境。他在这里生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虽然物质上十分富足,但自小接受精英教育,在精神上却十分贫瘠。
谢清欢自小无父无母,就算成长过程中有一双手隐约扶持着,但这并不能代替健全家庭里父母双亲毫无阻隔的爱。不管是否有血缘,他们两个人,谁又比谁幸福呢。
谢清欢将陆展睿安全送回陆家大宅,确定他的脚没事——至少看上去是这样,又陪着陆展睿在大得很有些冷清的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就礼貌地起身告辞了。
陆展睿清楚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亲近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见到谢清欢如此,只会觉得她足够自重,还打算单腿跳着送到门口,被谢清欢一摆手制止了。
景烨打来电话,陆展睿心里有数。萧朗月走到今天,景烨一路费心费力,她是他最初的爱,是他的事业跟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但生活从来比爱情残酷,景烨太过自信,也太过大意。
萧朗月那样的人,需要的并不是惯着宠着,她是个艺人没错,这份工作能够养活她,哪怕给她的尊荣只是表面上的光鲜。她要爱情,亦要尊重跟认可。
好友多年,陆展睿深知景烨是个什么样的人,很多时候他都想揪住景烨的领子咆哮——闷骚是病,得治!会闹的孩子有人疼,你这么默默地关心,默默地支持着她的事业,有什么用啊?你心疼在意她就说啊?
陆展睿哼了一声:“我在家,酒有现成的,你过来吧。”
“好。”景烨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陆展睿要在这边逗留几天,冰箱里被守宅子的老人塞满了东西,他随意捡了些菜,下厨做了几个小菜——听景烨的声音就知道这厮现在心情不好,他平常不怎么喝酒,但酒量不错。心情坏的时候,喝倒一个陆展睿绰绰有余。
景烨到陆家的时候,陆展睿最后一菜刚刚做好端上桌,餐桌上还放着几瓶酒,看一眼就知道价格不菲。先前陆老爷子喜欢收藏美酒,后来他隐退了,也并没有将这些酒带去美利坚,如今被陆展睿拿了出来借花献佛。
“去洗手。”陆展睿看一眼他的脸色,在心中啧了一声,“酒窖里还存了不少好酒,你要是喜欢,可以搬回去。”
景烨去洗了手,回来之后在餐桌旁坐定,二话不说菜也不吃,抓过一瓶酒就仰脖干了。
这种喝法显然是借酒消愁,只图一醉了。价值十几万的好酒,陆展睿丝毫也不心疼,只默默地开了另一瓶,往酒杯里倒了一些,优哉游哉地品着。
景烨上次当着他的面借酒消愁还是在五年前,赵泽天事件传得沸沸扬扬,连带着鼎星也跟着晃荡。只是,那一次的原因,不知道是因为萧朗月还是因为他自己的良心上不好过。细算起来,其实相差无几并无区别——毕竟爱屋及乌是极为常见的。
景烨咕咚咕咚喝完一瓶,又开了一瓶,却没有马上喝,反而盯着陆展睿,严肃地道:“我,失恋了。”
陆展睿轻轻哈了一声,向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祝你回复单身。”
景烨抱着酒瓶,微微蹙眉:“我不想单身。”
陆展睿悠然道:“天涯处处有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以你的人品样貌,有的是姑娘愿意倒贴。”
景烨瞥他一眼,举起酒瓶,咕咚咕咚干了半瓶,一手撑著脸:“陆展睿,你不懂。”
“是是是,我不懂。”陆展睿没什么诚意地附和道,“你别光顾着喝酒,吃点儿菜。照你这么个喝法,小心胃出血。”
景烨垂下眼帘,似乎考虑了一下,放下酒瓶,拿起筷子每道菜都尝了一口,如实评价道:“你的手艺依旧没有长进。教你的那位大师傅大概要含恨而死了。”
陆展睿挑了挑眉:“那真是抱歉了,爱卿你就将就些吧。”
景烨白皙的脸上渐渐染上一层红晕,慢慢延伸到脖子里去,他放下筷子拿起酒瓶:“你好好说话能死啊?”
陆展睿见他又抱着酒瓶开始牛饮,不由暗暗叹了口气,这年头当个称职的垃圾桶真是太不容易了。爱情,有的时候真是伤人伤己,认真了就输了。老头子这些年游戏花丛,睡过的女人如同过江之鲫,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过来,但他真的爱过么?那些女人,也未必爱他。这一辈子,除却放纵,还有什么?
陆展睿一共准备了七瓶酒,除了他自己倒了半杯,余下的都进了景烨的肚子。景烨心里不痛快,但被陆展睿插科打诨地转移了不少注意力,中途也吃了些菜,因此酒喝完的时候,他虽然醉了,但胃里并没有不舒服。
陆展睿就近将他扶进了一楼的客房,将他扔到床上,盖上被子,然后开了暖气就不再管他了——景烨的酒品很好,喝多了不会发癫发狂,醉了就会睡过去,睡相极老实。
已经很晚了,陆展睿慢腾腾地收拾着残局,将歪倒的酒瓶扶起来,吃剩的菜都倒掉,将盘子丢在洗碗槽里慢慢清洗。听景烨模糊不清的说辞,他跟萧朗月算是断了,往后再见恐怕只能说公事了。这可正中景夫人下怀,听说她正在积极地给景烨跟亚当伯爵那位美艳绝伦的妹妹牵线。
而萧朗月那边,那位新晋男友元昭,也是出身富贵,本身也很出色,是个劲敌。景烨如今内忧外患,想要杀出血路恐怕不容易。
鼎星年会之后,谢清欢这一年的工作就算彻底结束了。
萧朗月也是同样。临近年关了,就连空气中多无形地透着一股喜庆。元昭并没有催促萧朗月动身去S市,元家的老太太倒是有些心急了,又打过一次电话来,萧朗月也不好再拖着了,便收拾了行李跟元昭启程。那天谢清欢闲着没事,就去送她,被她眉眼间那股近乎悲壮的神情逗得乐不可支。
谢清欢已经答应唐挚去唐家过年,便没有自己置办年货,苏诺放假回家之前,给她的冰箱里塞满了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这天,是唐挚离开医院回唐家的日子。临近年关,正是忙碌的时候,唐起跟唐非各自事务缠身挪不开脚,谢清欢前两天就搬进了唐家,协助管家筹办年货之类的事情。
唐挚出院,哪怕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立刻回唐氏支持大局,却也明白地意味着唐家这次因为唐挚受伤而隐藏的危机彻底解除。
谢清欢跟管家去接唐挚。唐挚在医院里用过的东西一律打包收拾好,带出去烧掉。因为这次的事故跟司机有关联,唐家内部悄无声息地进行了一次排查,重新选定了司机。
唐挚这一关其实过得相当凶险,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身体底子多少还是有些损伤,院长对于这类生命力旺盛的重伤患者颇为关注,见他执意要出院,也不阻拦,只是在他出院前又跟院里的相关专家做了个联合会诊,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根据他的恢复状况,列举各项忌讳。
唐挚这人不打听劝,唐起当他是个有主意的,对他的想法从不干涉,唐非更不用说,那崇拜的小眼神,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院长对谢清欢倒是印象深刻,他不清楚她在唐家究竟是何等地位,就那天的情形来看,显然她是个拿主意的。
院长将需要注意的事项打印出来,交给谢清欢,叮嘱她一定要盯着唐挚。因为他现在尚处在恢复的关键时期,稍不留神,其后果定然是所有人不愿意见到的。
院长的口气很是平淡,神情却是慎重的。谢清欢对于遗嘱,自然十分重视,以当初唐挚的伤势来看,起码要在医院住上半载三月的才行,如今他强烈要求出院,往后身体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也只能算是他自己任性了。
谢清欢谢过院长,回转唐挚的病房,管家已经麻利地收拾好了东西,唐挚也换上了管家带来的衣服,准备出发回唐家。
保镖过来将唐挚在医院用过的东西,包括病号服跟床单都带走焚毁。谢清欢走过去,细看了一眼唐挚的脸色,见他确实精神不错,若不是脸上仍有些病色,完全看不出这是个重伤未愈的人。
唐挚认谢清欢做义妹原本只是一时兴起,且还是为了唐非着想,但这段时间以来,他对谢清欢越来越满意。除了唐非,她不主动亲近也不刻意疏远唐家其他人,有礼有节,进退有度。
而且,在对待唐非的问题上,她比他更有手腕。先前唐非的心思中,精神敏感纤细,哪怕变个天,也要提防他抑郁加重。如今他勉力坐在唐挚的位置上,勉力撑着他打下的江山,虽然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也未必有什么成效,人也透着一种难言的疲惫,但精神确实一天比一天好,抽空来医院看他,也会滔滔不绝了,讲这个好烦,那个好厉害,末了还一脸求鼓励求表扬的模样。
唐挚觉得这就是他跟谢清欢之间的区别。在他眼中,唐非仍是当年稚嫩的小孩,需要扶持,要人疼要人宠。可谢清欢不那么认为,唐挚在,则长兄执掌门庭,唐非做人兄弟的,就照他的意愿,做个乖乖的好弟弟就成了。一旦唐挚倒下,唐非就要临危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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