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织子明白母亲纯子的最后那句话只是笑言,人生是一场永恒的追逐,猎物永远不会缺少,浪费心力时间在鞭尸上的,未免太低看自己。
所以,虽然面上仍娇憨地笑着,西川织子心中却不免觉得幸子姐姐果然不是做大事的人。这事若是换了御子姐姐动手,谢清欢现在可能已经尸骨不存了。
暗室之中,软垫上那团阴影轻轻动了动,谢清欢似乎察觉到并没有危险,先是探出了手脚,又慢腾腾地伸出脑袋,目光不动声色的四下逡巡。
暗室中光线虽弱,但并不影响她视物——很显然,这是个密室,虽然无碍呼吸,但有种空气滞碍不通的错觉。隔一段距离才有一盏壁灯,灯光晦暗,映照的范围不大,可以看得出来,这地方是向前延伸的,只是不知道出口究竟通向哪里。
谢清欢现在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地方在西川宅的地下。但西川宅占地极大,她也并未被邀请全宅参观,对地形的了解仅限于住宿的扶风院跟拍摄用的那个院子。
而这地下的布局显然跟地上的没有共通之处。
谢清欢掀开被子坐起身,在身下的被子上轻轻一按,从软垫上一跃而下。动作利落却不失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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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虽然躺在被窝里,仿佛深眠,却是穿戴整齐,脚上还穿着新买的运动鞋。
这是谢清欢也没有瞒着苏诺。她们在明敌人再按,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如果掉下来的是两个人,那就说明对方想要一网打尽。如果只是针对谢清欢,那显然是她之前的仇家。
而能跟谢清欢称得上血海深仇的,就只有当初来伏击她却被她重创的那几个杀手了。西川幸子一个堂堂的名门小姐,怎么会跟杀手有所关联呢?
西川织子看着谢清欢一身休闲的打扮,微微笑道:“看来,她是有所防备。”
西川幸子毫不在意,端起茶杯细抿了一口。谢清欢若是毫无察觉,那才无趣。
距离软垫不远处,放置着一个刀架,上面搁着一把长刀一把短刃。谢清欢走到刀架前,细细端详着主人家贴心给她准备的武器,抬起手缓缓握住刀柄,拔出一寸,拿指腹试了一下。
无论是长刀还是短刃,都很锋利。
这最后的余兴节目是打算看她仓惶求生,却只能慢慢绝望吗?
还真是天真得充满孩子气的恶趣味啊,谢清欢心中悠悠叹息。
这刀窝在手中很有质感,跟作为道具的武器完全不一样,谢清欢转了转手腕,觉得很亲切。
她曾经经历过真正的战争,有那么几年的时间都陪着少帝御驾亲征。夕阳如金,战场上横尸遍野,残肢断臂数不胜数,马长嘶人哀鸣,脚下濡湿黏腻,如同趟过血海。风呼啸而过,无声悲凉。
在战场上,说胜败其实是虚的,那时候将士口口相传的只有一句:别停下来!挥动你手中的兵器,用你的手,你的腿,你的牙。去杀死敌人!活下去,再活久一点,就是胜利。
谢清欢记得第一次在战场上杀人,那跟在朝堂上处理贪官污吏完全不同。那时候北边的天气很有些糟糕了,她手中的长剑精准地划过敌方大将的脖子,温热的鲜血喷溅出来,有几滴落在她的脸上。
大雍跟北朔反复地战,反复地和,边境上尸骨蔓延。而结束一个人的生命,是如此的简单。
事后,谢清欢在营帐里用冷得刺骨的谁洗手,一遍又一遍,但血的味道仿佛依然,杀人那一瞬间的兴奋、错愕甚至是不动声色的惊慌,都留在脑海中,记忆深刻。
当她纵横沙场杀人无数,早不复当初的感觉。
谢清欢抬眸,看着一面墙壁在眼前缓缓拉开,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中,隐约伏着什么东西,体型庞大。
尖利的爪子在地面上划拉出刺耳的声响,空气中传来浓重的腥臭味。
谢清欢拔刀,刀光似雪,刀意如涛。
西川织子看着谢清欢唇边勾着一抹跟寻常并无二致的笑意,手中却干脆利落地出道,如同闲庭信步一般,轻轻松松将那尚且飞扑在空中的庞然大物绞成了碎片。
谢清欢看着那物在眼前跌落,居然没有流出多少血来,眼中难得的闪过几分兴致。就这么个玩意儿,看着似狗非狗,似狼非狼。身体已经被刀网绞碎,只有头颅还算完整,绿油油的眼睛大睁着,嘴巴仍在一翕一合。
谢清欢看着那锯齿一样的牙,倒转刀柄,直直插入头颅之中,劲力一吐,同样碎开。对于不太认得,又显然具有强大攻击力的生物,谢清欢向来很小心。
西川织子看在眼里,觉得自己的血也要热起来了,她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直勾勾地看着墙上的影像,难以置信地问道:“姐姐,你看到了吗?”
就在谢清欢出刀的那一刻,西川幸子的心也是一颤,那样强大的刀法实在是生平仅见。但她面上仍是毫不在意,只冷淡道:“这只是开始。”
最前面的只是开胃小菜,到了后面,才是大餐。若是谢清欢能活着走到出口,那么,她可以将先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谢清欢顺着灯光继续向前,又接连出刀击毙了几个不明生物。她发现越到后面,进化就越完美,最开始那种浓郁的气息越来越淡,毛发的色泽也越来越光亮,攻击力也随之越来越强。
谢清欢面前有三只怪兽,正在尝试着包抄。到了这个时候,谢清欢也收了玩乐之心,彻底认真起来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可不想在这儿有什么闪失,看看那锯齿,看看那尖爪,体型比第一只还大,还是不认得。
谢清欢才一掉下去,苏诺就醒了,她目光复杂地看着原先铺被子的地方,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顺手发了个短信出去。而后她掀开被子,准备去查探一下那块地板,才刚一动,动作就顿住了。
耳边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啧,挺警觉的嘛。”
单凭这一把嗓子,完全辨不出是男是女,听话意,也分不出好坏。苏诺索性不动,压低了声音沉沉问道:“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呵,”那人似乎笑了一下,“你跟着的人呢?”
“掉下去了。”苏诺不知道这神出鬼没的人有没有戴夜视镜,还是随手朝旁边指了指。
那人略微一顿,再开口时口气中带着几分冷意:“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她。”
“我当然担心,”苏诺反驳道,“不过,我更担心她的对手。”
谢清欢从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言语上的讥讽不痛不痒也就罢了,一旦搞什么小动作危及到她,她绝不会手下留情。看看棧疽焕桑还锹晕⑹蕴揭幌拢济环殴
那人听了她的话,悠悠道:“你是自己昏过去还是要我帮你?”
苏诺立刻翻身躺下,还拉了拉被子,轻轻合上了眼睛。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那人屈指在地板上轻轻敲了敲,苏诺隐约听到他骂了声娘,就再无声息。
苏诺躺着没动,今晚这房间里危机四伏,并不完全是来自西川家。谢清欢临睡前交代了一些事情,现在还不到时候去办。也不知道她此刻怎么样了。
谢清欢觉得快意,她已经很久不曾这样畅快淋漓地出手了,一套须弥刀法用了七招,才毙了那拦路的三只怪兽。
西川幸子见了,有点坐不住了。这些猛兽对于改造的承受力比人要强,异变所带来的后遗症也不那么明显,而谢清欢压根儿就没有等到它们开始异变就已经击杀了它们。
西川幸子脸上的冷漠已经卸下了,她现在对谢清欢是又爱又恨——拥有这样强大的武力,体魄定然也十分强健,若是成为改造人,定然不会像棧灸茄搅四歉鍪焙颍鼓苡胨校
相比西川幸子眼底的疯狂,西川织子更多的是崇拜敬慕,现代社会,大成的武者少之又少。而谢清欢还如此年轻,在武术上的造诣就已经如此登峰造极,那往后岂不是也要成为神话?
若是谢清欢知道两姐妹的想法,估摸要笑掉大牙。即便当初她被誉为九耀名流第一人,在武道上,她也不敢妄称第一,很多前辈经历了世事之后,就退隐去了,谁也不知道,哪个山旮旯里窝着曾经的天下第一。
西川幸子跟西川织子正各怀心思地看着投影,画面突然扭曲跳动了数下,刷的一下黑屏了,等到再恢复的时候,变成了猫捉老鼠的谐趣场景。
“怎、怎么回事?”西川织子愕然。
西川幸子沉着脸,站起身准备去隔壁叫在那里待命的电脑高手。结果她刚刚打开门,就听到一声极轻的‘噗’的声响。
那声音好近,好像是从自己身上传来的。
而后,她倒了下去。
西川织子跪坐在原地没有动,她看到红的血,白的脑浆从西川幸子身下缓缓淌出。而她抿紧了唇,连发出一丝声音都做不到——狙击枪的红外准绳定在她的心口上。
无论如何,她总是快不过子弹的。
谢清欢灭掉三只小怪兽之后,没有再遇到攻击。但她接着往前走了一段,空气中又充斥着血的味道——这次是人了。
躺了一地的是死人,还站着的那个,不算熟但也不生疏。
在这种地方遇到,谢清欢还是略微表达了一下意外之情:“是你?”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昏暗的灯光下,那人一身褐色的迷彩服,眉目冷峻,面无表情的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煞气。舒殢殩獍
陈希瑶略微眯起眼睛,看向谢清欢,冷淡道:“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
“啊,”谢清欢也笑,仿佛飞雪时节,红泥火炉,绿蚁醅酒,而旧友自远方来一般欢喜温暖,“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这话简直是大杀器,陈希瑶在心中悠悠感慨,要是让格雷听了,想必会十分高兴。真是可惜。
两人在扑鼻的血腥味中相视而笑,但眼中有几分笑意,只有自己知道。
陈希瑶手中的消音枪仍在发热,谢清欢掌中的刀则在缓缓滴下最后一滴血。
陈希瑶看着谢清欢好整以暇的神色,略一沉吟,缓缓举起手,手心向外,而后倒转了枪口,将手枪在食指上挂着。
谢清欢见状微微笑了,略抬了抬下巴朝陈希瑶身后努了努:“出口是在那边吗?”
听这话,谢清欢来的那边是尽头。陈希瑶从容地收了枪,别回后腰,侧过半个身体:“这边,跟我来。”
谢清欢轻轻点头,仍提着那刀,走到陈希瑶跟前,两人并排向前走。
一路上仍能零散得见着些尸体,谢清欢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忍不住暗暗咋舌,西川家弄这么多改造人是打算做什么?在斗场敛财吗?
陈希瑶则是彻底无视,反正人都是她杀的。跟谢清欢被迫空降地底不同,她今晚是特意来这儿清理门户的。
格雷早年刚开始研究改造人的时候,也曾经做过药物试验,效果不甚理想,不符合他的审美观。西川幸子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了早已被摒弃的药方,又稍微改进了其中的一分部,就敢堂而皇之地用,结果造出了四不像的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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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抢救失败,心里很不高兴,转头就跟找茬的长老会死磕了一回。
作为高质量且经久耐用能保持美型度的改造人,陈希瑶觉得自个儿跟那些吃了超过人体承受极限三倍兴奋剂的家伙齐名,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格雷近来又对华国文化产生了浓郁的兴趣,他翻了黄历,又掐指一算,认为今天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天气。
格雷平日说话都是半真半假,跟他交流特别费脑子,但他这一句,陈希瑶一点儿也不觉得他是在开玩笑。这是命令。
陈希瑶的运气比谢清欢好了不是一星半点。西川宅地下的暗室分为两段,她从出口处近来,这半段关着的都是改造人。人体的承受力到底有限,药方的改进又不是很完美,战斗力的发挥就不那么淋漓尽致。更何况,他们手上没有武器。
相比之下,从暗室尽头处落下,处于小怪兽集合区的谢清欢压力就大多了。野兽逐雄,靠的是利齿跟尖爪,天生自带凶器,杀意盈然。西川幸子压根儿就没想让谢清欢好过,在此之前,这些食量大的小怪兽被饿了三天,被注射的药剂里面还掺了新型的狂犬病毒,哪怕被爪子挠一下,后果也不堪设想。
陈希瑶在这头狂飙枪技跟身为高级改造人那傲人的战斗力的时候,就隐约听到暗室更深的里面传来了猛兽的咆哮声,一阵一阵的,很快就湮灭无声。
大凡这种改造实验,被投喂给实验者的饵,都是寻常人里面体能上的佼佼者。陈希瑶完全没有想到里面的人,会是谢清欢。
格雷虽然是个出类拔萃的变态,但在科研上的态度相当可取,又具有十分高端的审美,绝不会弄出恶心人的玩意儿来。但这年头,总有人想要跟他比谁更变态。
陈希瑶这么一分神,就被四不像狠踹了一脚,痛得一咧牙。她冷着脸不痛不痒地甩了甩手腕子,转手利落地拧断了他的脖子。杀完人之后,她摸着装了消音器很有些烫手的枪管,站在原地稍微犹豫了一会儿——暗室深处已经彻底沉寂,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那个饵呢,还活着吗?
正想着,谢清欢就出来了。她的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脸上的神情就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似的。
陈希瑶脚边握着一具尸体,行军靴踩在血水里,表情冷漠狠戾。她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来犹豫是顺手杀了谢清欢还是当做没有看到她还是轻描淡写地打个招呼。
而后谢清欢开口,隐约有点儿意外,但口气淡然得像是散步的时候遇到邻居随便寒暄两句。
她看到了倒落的尸体,看到了自己手中的枪,却并不惊讶。陈希瑶能感觉到谢清欢身上散发出来的惯于杀戮掌握生死的气息,她突然放下了先前所有的想法。即便知道如今不是冷兵器时代,但她没有把握,能快得过她手中的刀。
虽然活着已经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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