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要做杀青蛙这么残忍的事?”
“烤来吃啊!我不知道小孩子是不是天性残忍,反正那些所谓的仁义礼智信都是后天培养起来的。那时候只要是活的,没有不被我吃的,像什么麻雀、知了、水蛇、蛤蟆、老鼠、蚂蚱、壁虎等等,甚至还吃过穿山甲,味道蛮好的。”
“咦……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吃……”辛意田听的连连摇头。
“我们两个有过一次离家出走的经验。那时候我大概四五岁,他也很小。我把家里新买的彩电弄坏了——我跟你说过,我小时候喜欢捣鼓电器,如果不是要继承公司,我就去读电子专业。那时候黑白电视都很稀奇,何况是彩电。他也很害怕,怕爸妈回来打我们。不知道谁提出的离家出走,两人背着书包从家里出来,又不知道要去哪儿。然后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坐火车去浙江的姑姑家。”
“啊?你们两个小孩真的离家出走啦?”辛意田无法想象这样的事。她从小就是乖乖女,就连最叛逆的青春期也不过是成天一个人闷着不说话,也不理人。妈妈曾骂过她是“没嘴的葫芦”。
“还没走到火车站就被认识的人拦了下来。天黑了,爸爸妈妈敲锣打鼓到处找我们,急得差点报警。回到家作为哥哥的他被我爸教训的很惨,光是检讨书就写了一百遍。我呢什么事都没有,我妈还特意去街口给我买牛肉面吃。弄坏彩电的事也没有人提起。”
辛意田羡慕地说:“哇,有这样的哥哥真好。”
“再也不会有人像他那样替我挨打挨骂,遮风挡雨了。”他转过头来直视着她的眼睛,波澜不惊地问:“你还爱着他吗?”
经历了一开始的慌乱,辛意田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认真思考着他提出的这个问题,一字一句回答的很慢,“怎么说呢?不能说是爱,只能算是暗恋吧,因为对方根本就不知道。加上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一个人突然就走了,所以,一直难以忘怀。只是这样而已。”
然而谢得的感情比她复杂多了。他静静地看着她,反问了一句:“是吗?”
她站起来,低头将身上沾上的杂草灰尘拍干净,轻声说:“我要走了,你呢?”
“我想再待一会儿。”
她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犹豫了一下说:“你,你要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毕竟,健康最重要。”
像慢镜头般,蹲在地上的谢得转过头来,以仰视的姿态望着眼前这个他爱而不得的女子。她的背后是无垠的长空,以及浩荡的山风。
因为光线和距离的缘故,辛意田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是莫名的,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就像夏天的雨,没有缘故的来,没有解释的走。她没有办法多说一句什么,带着仓惶的心情快步离开。
一路上,她想起了很多年少时候的事。原本以为早已遗忘的那些事,原来一直都隐藏在某个地方,只是没有契机想起来罢了。通过这些回忆,二十七岁的她重温了一次暗恋一个人时的那种心情。
为什么会喜欢他?也许是他不经意间的某一个动作,也许是他看着窗外沉静的姿态,也许是他画画时认真的表情,又或者是他对着她不好意思的一笑……,具体什么原因,辛意田已经想不起来了。在一群吵吵闹闹、油嘴滑舌的男生中,他是那样的安静,特别,与众不同。
她每次从他桌前经过,心跳都要加速,从来不敢抬头。有一次她吃完饭回到教室,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一阵风刮来,吹得满室的书本纸张哗哗哗地乱响。他桌子上的演算纸像一片落叶,悠悠然飘在地上。她踌躇不前,终于还是走过去把它捡起来。密密麻麻的一堆数字上面用红笔画了一个人的头像——班主任吴大头正目光炯炯地瞪着她。她像被火烫了一下,慌慌张张将纸压在文具盒下面,逃离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那时候她父亲因病去世,母亲难掩悲痛,常常以泪洗面,她开始变得沉默。家里经济条件也不好,学校每次要交钱,哪怕是三块五块,她总是为此犯愁,不敢开口问母亲要。她越来越少说话,没有什么朋友,成绩不上不下。后来母亲嫁给了沈家山,尽管事前征询过她的意见,她还是有种被遗弃了的感觉,只盼着快快长大,一心想要离开。
而他则截然相反,家境好,成绩优秀,下了课总是有人喊他打球。初中三年,他们没有任何交集。她不曾借过他的书和笔,他的球从没有落在她的脚下,他们很少在路上碰到,也没有分在一起做过实验……
他跟她说话,一般是代发试卷。“辛意田”,他喊着她的名字,然后走过来把试卷放到她桌上。她总是低头,从没有说过谢谢。后来到了高中,两人同桌,不到万不得已,她也很少主动开口。
她的心情他从不知道,她也没有想过要让他知道。
'正文 第12章'
第六章(下)
她的心情他从不知道,她也没有想过要让他知道。
高三开学第一天得知他去世的消息,她感觉木木的。好长一段时间还是以为只要她一转头,就可以看见他坐在她旁边。她的邻座空了很久,一直没有人搬过来,她很寂寞。她有时候会趴在桌子上,看着左手边空空如也的座位,一个人跟空气说话,“嗨,你在那边过的好不好?要不要每天都考试?你每天都吃什么?还是什么都不吃……”听到窗外梧桐树沙沙的一阵响,如同天堂里他的回应,她满意了,重新埋首题海。
奇迹般她竟然考上了上大,这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她觉得她之所以如此幸运是他的在天之灵暗中帮助她。上了大学,她开始知道心里的想法要通过语言表达出来才能让别人明白。她交了一些朋友,和何真的友谊一直保持到现在。她变得开朗起来,想起他的次数越来越少。
直到她决定去应聘谢得的家教。一种隐秘的好奇心使得她想知道跟他有着最亲密的血缘关系的弟弟是什么样子。
她见到谢得的第一眼,仿佛又看到了他。而那一年,谢得刚刚十六岁。
大学毕业,她去了法国留学,并且留在那里工作了两年多的时间。她在国外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幽默——生活跟你开玩笑,你何妨幽她一默。
正是她的这种积极的态度吸引了魏先,他开始追求她。她放弃法国的一切,随他一起回国。他们准备结婚。
辛意田头一次这么完整地回顾着自己前三分之一的人生。人生一些重大的转折点,比如高考,比如大学毕业典礼,比如拿到留学签证,她已经想不起来当时具体的情形,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然而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从不曾刻意记在心上,回忆起来却历历在目,细节一次比一次清晰完善。
她打电话给魏先,问他中学时代有没有暗恋的对象。魏先支支吾吾不肯说。凡是男人都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自己的未婚妻,那将是两人婚后每一次吵架的催化剂。辛意田察觉到自己的强人所难,笑说:“你不问我有没有?”
魏先表现的很豁达,“得了,年轻时候谁没有一两个性幻想对象。”
辛意田笑骂他下流,“我呸——,跟你的性幻想对象睡觉去吧!”
辛妈妈打电话埋怨女儿,说她人在上临也不来看自己。辛意田再不愿意去沈家也只得说:“好好好,这周末就去,这周末就去。”
周末去沈家的路上她买了一些熟食,免得大热天母亲一个人还要烧那么多的菜。她一大早就去了,偌大的沈家很安静。辛妈妈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择韭菜,旁边放着一辆婴儿车。七个月大的琪琪乖乖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时不时摇两下。辛妈妈提过女儿手里的袋子,看了一眼,责备道:“买这么多菜干什么?外面的又贵又不好。”
辛意田以一句“我想吃啊”堵住了母亲的唠叨,陪母亲坐在树下择菜、聊家常。辛妈妈问她房子装修的怎么样,结婚准备的如何,请客名单定了没有了,喜酒在哪里摆等等。辛意田忙说:“妈,还早着呢,这才几月份。”
“也该准备了。对了,魏先怎么没有来?”
“他这段时间接了个活儿,特别忙,天天加班,饭都顾不上吃。”她打电话给他,十次有八次说是在公司。她很是心疼,心想等他忙过这一段,她抽个空回一趟北京看他。
“年轻人忙是好事,不过再忙也要注意身体。”辛妈妈很中意魏先这个女婿,叮嘱辛意田好好照顾他,又从屋里拿了一个信封出来,递给女儿,“这个你拿着。”辛意田打开一看是一张存折,里面估计是母亲一辈子的积蓄,忙还给母亲,“妈,你也太小看你女儿了,我不缺钱。”
“你这孩子,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你们俩再凑点钱买辆车。”辛妈妈硬是往女儿手里塞。
辛意田抬头正色说:“妈,这钱我不能要,你也不能嫁个女儿就把自己的棺材本赔进去啊。”说完她笑了一笑,挤眉弄眼说:“再说了,你女儿比你想象中有钱,买辆车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她烦恼的不是买不买得起的问题,而是要不要因为照顾魏家亲友的虚荣心自己掏钱去买一辆看起来并不实用的车子。北京糟糕的交通状况,出了名的难停车,还有一涨再涨的油价,她认为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是更明智的选择,况且又响应了政府的号召——“低碳出行,绿色环保”。
辛妈妈犹不相信地说:“你才工作几年,哪有什么钱。”
辛意田不愿被母亲看扁了,做了个怪表情,大声说:“唉,好歹你女儿在法国挣的是欧元!你说你有工资,不肯要我养老,那我也不能拿你的棺材本啊!”
“傻孩子,女方家什么陪嫁都不出啊,会被人家看不起的。”
“妈妈——”辛意田抱住母亲的脖子,柔声说:“你把我养到这么大,就是最好的陪嫁。”
辛妈妈见她如此坚持,只得算了。哪知辛意田这番话说者无心,有人却是听者有意。中午吃饭的时候,沈均和对她特别热情,坚持坐在她旁边,一会儿给她倒饮料,一会儿又给她盛汤。辛意田受宠若惊,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感激的连声说谢谢,后来见他吃完饭也不走,一直坐在自己身边没话找话说,知道他大概是有什么事要自己帮忙,特地避开众人来到走廊上吹风。
沈均和果然跟了出来,一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辛意田直截了当地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他倒是不客气,开口便问她借钱。
辛意田懵了,料不到他竟会问自己借钱,不动声色问他要借多少。沈均和大喇喇地说:“十万?”见她脸色大变,立马改口说:“五万也行。你在法国挣的是欧元,这点钱还不是小意思。”
果然人不能炫富。辛意田捏着这个烫手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左右为难,头大如斗。心中思量了好一会儿,她说:“我的钱都是魏先在帮忙管理,理财这一块他比较在行,所以我手头能动用的现金不多……”
不等她说完,沈均和犹不知趣地问:“你能借多少?”
辛意田气得差点吐血,心想我宁愿做慈善,也不借给你这个败家子。她干脆说:“我身上只有五百块钱现金,带的信用卡是魏先的副卡,取不了现。所以,没有办法借给你。”其实她跟魏先一向财政独立。
沈均和明白过来她不借,脸一下子拉长了,进屋的时候把门摔的哐啷响。
辛意田知道自己彻底得罪他了,尽管她不在乎,可是想到母亲以后在沈家的日子,沈家两姐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她重重叹了口气,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又走进来。
楼下空荡荡的,辛妈妈不知去哪儿了,沈均安的房间传来说话声,一时高一时低的。她走过去听到沈均安在骂弟弟,“你拿了我多少钱出去玩,你自己算算!没钱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摆什么阔陪吃陪玩,还包来回的机票!你以为那是朋友啊?人家只不过拿你当冤大头……”
沈均和低声下气说客都已经请下了,总不能让他丢这个脸。
“不丢你一回脸,你不长教训。你再不滚,我告诉爸爸了啊!”
沈均和见姐姐动了大怒,只得怏怏地走出来,见到坐在沙发上的辛意田,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之情。
辛意田装作没看到,喊住要出门的他,“你们刚才在里面说话,我隐隐约约听到几句。如果只是请一顿饭的钱,我还是有的。”她怕沈均和再跟她狮子大开口,主动说:“两千块钱够不够?”
搁在平时,沈均和根本就不稀罕两千块钱,然而此刻他山穷水尽,晚上就要请客,事情急的犹如火烧眉毛,只好点头。
辛意田让他把卡号给她,说回到酒店就给他汇。沈均和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开车送你。”她本来想等到太阳下去,外面不那么热了再走,见沈均和跟小丑似的在自己身边蹦来跳去的,只好提前跟母亲和沈家山告辞。
她在酒店楼下银联的ATM取款机取了两千块钱现金,拿给沈均和之前说:“我妈妈身体不好,腰椎间盘突出,还有风湿病,一到阴雨天,你能不能照应她一点儿?”
“哦,阿姨还有这毛病?行行行,没问题!”沈均和满口答应。
辛意田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只要他不对自己母亲吆三喝四,冷眼相向,她就求神拜佛了,也没指望过他会还。沈均和贵人多忘事,辛意田不提起,他当然是不记得借钱这回事喽。
'正文 第13章'
第七章(上)
辛意田陪何真去市医院产检,意外碰到谢得。他一个人站在大厅外面的走廊上,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夹着一根烟,但是没有抽,任由它静静地燃烧。董全从停车场把车子开过来。他转身准备下台阶,然后看到了她们。
他身体顿了顿,朝她们走过来,对何真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抬头时眼睛看着辛意田。他想让自己说点什么,忽然间又什么都不想说,宁愿这样维持缄默。
辛意田笑的有点不自然,“Hey,好久不见。”她跟他打招呼。
谢得只是“嗯”了一声,表现的不大热情,但是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何真察觉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氛,好奇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嗯,你来医院是?”似乎两人每次碰面后的寒暄都有一定的困难,见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