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柳逸青感激地看了一眼童阿姨,到衣柜旁取出替换的衣服,走进拐角的卫生间。
童阿姨下楼走到康宁身边坐下,看着康宁的眼神十分复杂:“小宁,等会儿你得好好和小青谈一谈,说话委婉点不要刺激她,她是个苦命的孩子,无依无靠的,当初为了你的事受连累,走投无路到处碰壁,要不是被我偶然碰见,真不知道如今她怎么过下去,唉……我上楼了,你要多安慰安慰她,好吗?”
康宁用力点点头:“我会的!”
十多分钟后,柳逸青漫步走下楼梯,关上大门,来到康宁对面坐下。
看到康宁又再为自己调制好一杯柠檬茶,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涌出,好一会儿她才稳定住情绪,对康宁低声说道:“告诉我你这一年多是怎么过来的好吗?”
康宁难过地点点头,喝下半杯茶这才将自己的经历缓缓道来:
“去年六月二十日晚上我在急诊值夜班,当天晚上特别忙,先是一个孩子骨折处理完,再来三个车祸患者没救了,半夜两个警察突然送来个女病人叫甄倩,和你现在的职业一样,估计你听说她,警察说她是自己注射毒品过量休克的,当时被我救过来了,可是……”
尽管康宁小心翼翼地选择平实而又谨慎的用词和语气,讲述自己一年多来的遭遇和经历,但柳逸青脸上神色却依旧随着康宁的叙述时而惊慌,时而感叹,当康宁说道自己身负重伤被追捕时,她紧张得心都快跳出胸口,白嫩的指节因紧紧握拳而发白;当康宁说道自己成功逃出她又满脸的如释重负,当康宁说道自己与苏芳和卢静等人相遇进而越过那层关系时,她的脸上满是痛苦和哀伤……
她的一颗心就随着康宁的话语起起落落,时而飘在峰尖浪顶,时而落入水底沟壑。
她实在想不到,眼前的康宁经受了这么多的磨难和考验,也难以理解康宁的一颗心为何如此的矛盾而统一,那近似两个对立的道德观和行为标准同时出现在康宁的身上,让她惊讶之余,沉思不已。
她能理解康宁与两个女人的关系,理解在沉重压力下康宁的自我放任舒解,但不能接受这种不负责任的荒唐行为。她同情康宁的遭遇,但不能原谅他的滥情,因此她的心很重很疼。
当她听到康宁解释第一天回到广西就与自己住在同一家宾馆时,这才知道一直让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手机短信的来由,同时也为康宁那份复杂的情怀感动得频频哀叹;当她听到康宁说起那天假扮保安满头是血地冲过她身边时,她秀美的眼镜睁得圆圆的,显然是感到不可思议,联想到自己获知的案情内幕,这才惊呼着摇头感叹,最后她心里竟然升起这样一个疑问:
眼前这人,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正直善良、文雅博学的恋人吗?
康宁说完整个事件,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但当他看到柳逸青眼中的伤感和责怪时,情不自禁地低下内疚的脑袋。
柳逸青强忍心中的爱恋与失落,长长出了口气,对眼前这个让自己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熟悉而又陌生的俊美男子轻声问道:“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康宁苦笑着摇摇头:“我一直在努力,在为自己的清白倾尽全力,可是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很多时候觉得很迷茫很沮丧……”
“不会吧,现在不是……”柳逸青娇呼出口,一脸的担忧。
康宁的声音显得越发地低落,“有些话我从来不敢和大哥以及家里人说,怕他们更加担心我的心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年多来我的预感都很准,特别是将要遇到危险的时候,心里就没来由的一阵躁动不安,或者平白无故的紧张。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让我数次死里逃生。”
说到这里,康宁凝视着柳逸青的眼睛,“唉,现在我不能对家人做出什么承诺,更不能做出什么保证,在没有自由之前,说什么都为时过早,所以我只能等待,这种感觉很难受。”
“我理解你……可你……”
柳逸青闭上眼睛忍住泪,深深吸了口气,颤声说道:“宁哥,我真的好难受……”
康宁情不自禁伸出手,可递到一半随即停下,就在他犹犹豫豫的收回双手的时候,悲伤的柳逸青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泪流如注的哭泣道:“宁哥,你让我今后怎么办啊……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可如今……可如今……我恨你,也恨我自己……”
“逸青,我对不住你……”
“我不想听这句话!”
柳逸青很快冷静下来,走进卫生间洗了个脸,再次坐到康宁的对面:“我知道你的苦衷,我很想为你做点什么……”
看到康宁要说话,柳逸青轻轻摇摇头:“宁哥你听我说好吗?我发现最近官场上有点不对劲,各种各样的传言很多,因为工作的关系我知道一点,再一个就是我有个同事叫蓝馨,她是蓝建国的女儿,她常告诉我一些官场上的事。蓝涛死后她就是蓝家的独苗了,她和我关系不错,人也挺聪明挺正直的,跟她哥哥蓝涛相比根本就不像一家人。她告诉我尽管她不耻自己哥哥的做派,但她哥哥的确非常爱她,她说小时他父亲还教书的时候家里很穷,爷爷奶奶年老多病,耗尽他父亲的工资,家里时常连一个星期都吃不到一顿肉。那时她还小,她哥哥看到她饿得老哭,于是放学后便到河沟里摸鱼钓黄鳝,拿回家自己舍不得吃总留给她。等家里有了钱,他哥哥对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关爱有加,但她知道自己哥哥背着家人做了许多昧心事,所以她了解之后再也不收她哥哥的一分钱。她哥死的时候她很伤心,发誓要为她哥哥报仇,刚开始我调到台里的时候她根本不理我,后来熟悉了她就和我成朋友了,我能从她那里了解点信息的,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不管日后会如何,都要让你洗清身上的冤屈再说,在这事情没解决之前,咱们什么也先别谈,好吗?”
康宁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摇摇头说道:“我不同意你这么做,这里面的事情你不清楚,以前我也天真地相信清者自清,相信正义与公理,现在我知道,正义和公理都存在,也值得我去信仰去追求,可是在追求正义和公理的道路上将会付出很多代价甚至生命。我想,如果等我死了才能彰显正义与公理,那么,这种正义与公理只会对后人起作用,对我则毫无意义,所以,这种形式的正义和公理不是我所追求的。其实,咱们这个民族很矛盾,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说,又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说法,特别是在如今这个信仰缺失的时代,撑起正义与公理大旗的旗杆很多时候就是强权!可以说,在追求正义与公理的过程中,绝大多数人是弱小和迷茫的,也包括我,因此我的行为准则是:心指向哪里,我就走向何方!”
柳逸青无比震惊地看着康宁,她从未见到过如此果敢坚定而又桀骜不驯的康宁,从未发现过他明亮的双眼里蕴藏着如此丰富的情感,细看之下又显得那么的深邃仿佛永远看不到底,他入鬓的剑眉笔挺的鼻子和紧抿的双唇,加上变得略微消瘦的面颊,多了些坚韧少了些柔情,多了些沧桑少了些安逸,使得整个人透出一种异样的魅力,以致让柳逸青情不自禁痴痴地看着康宁发呆。
康宁红着脸清咳一声,柳逸青回过神来,迅速松开康宁的手,满脸绯红地低头说道:“宁哥,时间不早了我先上去休息了,有空咱们再聊好吗?”
康宁点点头站起来,目送她一步步踏上台阶。
康宁知道,今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但是不知在自己正上方的人儿又会如何度过?
第194章 担忧
连续三天,柳逸青总是早出晚归,繁忙的采访宣传报导让她非常疲惫,每天晚上很晚才回来,匆匆洗个澡就闭门大睡。
可是在本市进行专项综合治理运动取得一系列重大成绩面前,她始终保持着旺盛的精力和兴趣,破天荒的连续三期关于刑事案件侦破的焦点报道,紧紧抓住了市民的眼球。
在市民心目中,素以才气和美貌闻名的柳逸青的人气空前高涨,无数的平凡百姓在警方雷厉风行的扫黑行动中,一个又一个横行多年的黑帮的覆灭,让人们欢欣鼓舞之余,看到了幸福稳定生活的希望。
面对电视镜头,出镜率最高的姜尚武总是意气风发地把一切归功于上级领导的指导和关怀,不奢言辞高度赞扬市长蓝建国的高瞻远瞩,抓住一切机会巧妙地为自己的顶头上司讴功颂德。
晚上十点,疲倦而又兴奋的柳逸青一进家门便惊讶地发现,康宁还在和叶盛文、康济民和刘毅三人一杯杯喝着小酒,四个人满脸微笑,兴致盎然,让柳逸青感到颇为惊讶。
洗了个澡,柳逸青下楼走到餐桌旁坐下,看到童阿姨端出一大碗刚做好鱼汤,兴奋地说道:“好香啊!我真饿了。”
康宁麻利地给柳逸青盛上一碗,她低声谢过,便一勺勺喝起来,一碗见底,意犹未尽地又盛上半碗,笑着看了看席间众人,好奇地问道:“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
叶盛文哈哈一笑:“是有值得高兴的事情,哈哈!小青,你的三期焦点报道咱们都看了,很精彩,特别是看到你对相关市民的采访,我感觉警方的确为人们做了件大好事,你的采访很到位,也很精彩啊!”
柳逸青有点不好意思,轻掠了一下秀发,这才道:“其实不关我什么事情,而是警方的行动确实大快人心,所以做出来的节目才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这些天随着采访的深入,我清楚地知道一件事情,原来整个事件就数小寒哥的功劳大,正是他在出其不意之间一举擒获横行江南多年的黑帮头子,这才引发了一连串的反应,连续侦破了三十几起重大刑事案件,九名与黑帮有染的警察被隔离审查,我们所到之处看到的几乎全群情激动扬眉吐气的市民。”
说到这里,她嘟起了小嘴,有些不满地道:“可是——,小寒哥始终拒绝我们的采访,就连蓝馨拿着她老爸蓝建国的批示找到市局,小寒哥也不买账。从今天上午开始,我们两个采访组根本就见不到他的影子,可恨的是那个磨磨蹭蹭的沈政委和笑呵呵的小眼睛魏副局长根本就不配合,总是为小寒哥寻找借口,把人都快给急死了。”
面对柳逸青请求的目光,叶盛文哈哈一笑,指了指身边心情大好的康济民:“丫头,你看我没用,你得找你康伯伯才行。只要他一句话,你小寒哥还不得屁颠屁颠地主动去找你?哈哈!”
康济民也哈哈一笑:“小青啊,这忙我可帮不上你啊!小寒行事从来都极为谨慎低调,再一个我认为,他几年来得罪了不少人,被他送上断头台的恶人都七八个了。我认为这件事还是低调点好,那些亡命之徒的报复可不得不防啊!”
柳逸青肃容一想,也是个道理,于是就把要说出的请求暗暗收回,对叶盛文和康济民低声说道:“对了,我听说件事,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下午蓝市长和韩副市长关着门拍桌子了。我还听说韩副市长从蓝市长办公室回来之后,关上门狠狠煽了自己秘书陈方荣一巴掌。这事如今在市府暗地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许多人都在惶惶不安地观望,看来兰宁官场又有动荡了。”
康济民和叶盛文迅速对视一眼,两人均看到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和担忧,两人都没想到势态变成这样,随即闭上嘴,半眯着眼睛暗地琢磨。
敏感细腻的柳逸青感觉席间气氛有点不对,连忙站起来给四人满上酒,礼貌地告辞上楼休息。
叶盛文端起酒杯乐呵呵地和大家碰了一下,说了几句开心的话轻松掩饰过去。
被迫剪去一头长发的康宁脸上还是从容的微笑,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样子,拿起酒瓶给身边的刘毅倒上一杯便碰了起来。
两人的酒量旗鼓相当,再分掉一瓶之后,舌头有些不利索的刘毅率先告辞。
康济民和叶盛文到沙发上喝了杯茶,感到有些气闷就决定出去散步,康宁留下帮着童阿姨清理桌面和屋子。
两人走在空气清新的小道上,叶盛文将自己的想法低声说出:
“大哥,恐怕韩庚的动作让蓝建国发现了,如果小青听来的传闻是真的话,恐怕韩庚那秘书已经出卖了他,由此可见蓝建国这个老狐狸一直在防着韩庚。这么一来,很有可能蓝建国早已经知道韩庚的小动作,自然相应就有化解的办法,这对咱们很不利啊!”
康济民附和着点点头:“这正是我所担心的。省里的几个老辈子接到我的材料之后十分激动,全都表示绝不会置之不理。虽然眼下他们都退下去了,可如今在台上的人谁都得敬怕他们三分!这些老辈子都是咱们上一辈的莫逆之交啊,哪怕就是不看在我老父的面子上,他们的眼里也是揉不得砂子的。下午的时候徐老给我来个电话,他说已经把材料转到上面去了,省里秘密组织的调查组今天已经开始工作,我担心很可能有人会将消息透露给蓝建国。以他这么快就和韩庚吵翻来看,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些什么了,情况不容乐观啊!”
叶盛文问道:“这个蓝建国真的有这么大的能量吗?”
“你可千万别低估他!这人可不简单啊!”
康济民停下脚步,郑重地解释道:“前天晚上徐老对我说,他实在想不到蓝建国会是这样一个人,我也毫不隐瞒地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我说只要儿子能回到身边,其他事情我都不愿参与。徐老当时就把我臭骂一顿,说我失去了一个党员的气节和党性,搞得我低声下气,承认了错误他才放过我。”
叶盛文听康济民这么一说乐了,想象一把年纪的康济民被耿直的徐老训斥的情景就想笑:“你还别说,去年中秋我去看他,几声问好之后他就给我上课了,还把老爷子抬出来,说当年他们这群老家伙合作多么默契,要求我要为首府的双拥工作尽心尽力,要是比他们当年做得差就绝不饶我,哈哈!”
康济民也莞尔一笑:“他看过材料第二天一早就把我叫去了,我估计他是通过在安全局工作的大儿子证实了某些东西。他对我说,几年来他也听到过不少拆迁圈地的贪渎事,也曾经为此发过脾气,谁知蓝建国在一位老领导的引领下几次登门向他详细解释,所以他一直就以为也许是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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