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一愣:“三分钟内他放不倒我,我就能赢他,但很久没有交手了我也没把握。”
“这样,你不是总问我怎么打败你的吗?其实不难,如果你愿意的话,这段时间晚上扎营之后我教你一些技巧,估计练熟之后你老何叔不是你的对手了。”康宁笑着说道。
“真的?太好了!我昨天晚上就想求你教,可族长说如果你不主动开口我就不能勉强你,要我守规矩,搞得我心痒痒的又不敢说。”大牛兴奋得拉起康宁的手,走到摆弄一堆花草的老磨跟前大声汇报:“叔,我宁哥愿意教我功夫了!”
老磨颇为惊讶地看了康宁一眼,转向大牛黑下脸问道:“死皮赖脸哀求的?”
“老磨叔听我说,大牛是我结义兄弟,我这当哥的和他练两招是很正常的事,是我提出来的你可千万不能责怪他。”康宁知道瑶家的规矩很严格,于是忙着解释起来。
老磨对大牛鼓起眼睛:“你小子撞彩了!几天时间里好好学,也把你那两招打鸟的招式教给你哥,别只顾自己。”
大牛咧着大嘴尽力表现得恭恭敬敬地一个劲点头,让旁边的康宁感觉十分滑稽,想到老磨不单是村长还是大牛未来的岳父,也就理解了两人之间的这种微妙关系。
入夜,三十多人围着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尽情享受鲜美的食物,篝火旁架起的烤山羊飘散出诱人的浓香。
康宁原本以为只有盐巴涂抹的羊肉味道不会好到哪去,谁知如今才发现自己错了,想了想突然记起老磨摆弄的那些花草叶子,便对身边的老磨详细请教,老磨果然拿过剩下的一把花草叶子来,逐一向康宁传授这些天然香料的知识,不时让康宁放到鼻子下感受各种植物不同的味道,康宁认认真真不懂就问,很快就获知这些植物的生长环境、用法用量甚至其他一些治疗作用,看着自己跟前越堆越高的各种植物,康宁惊叹之余心中对老磨充满钦佩和感激。
吃完一大块水煮淮山,又吞半个大竹筒的炖羊肉之后,康宁揉了揉微微鼓起的肚子大呼过瘾,淮山是在山上现挖的,碗筷全是竹子做的,直到现在康宁才知道为何大牛说不清楚粮食的来源,只因为深山里的美味太多了他数不过来。
撤下两个大铝锅之后,炭火上方就剩下架子上那只还在“吱吱”冒油的金黄色烤山羊。众人的晚餐告一段落,纷纷打开酒壶传递着喝起来,不久,一阵低沉的歌声响起,五个汉子坐在一起唱起了瑶族传统的叙事歌,歌声简朴悠扬,在山野中传得很远。
瑶民唱歌和说话不同,平时说话还通行桂柳话和土话,但唱歌绝对是原汁原味的土话。老何知道康宁不懂便在他耳边解说歌词大意,意思是从瑶母、盘王开天辟地开始,直到两千年来被迫迁移颠沛流离的苦难,再到自强不息的瑶族人如何抵抗歧视和杀戮以及从中涌现出的英雄事迹,一直唱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就在大牛用锋利的匕首割下一块块烤羊肉的时候,合唱声再次响起,这次曲调一变轻快了许多,康宁看着众人都向老何笑便问唱的是什么,老何嘿嘿一笑只顾喝酒,康宁转向老磨这才明白过来:今天砍下蛇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老何,此时在赞歌里已经变成率领勇士们屠龙的英雄了!
康宁明白过来,等歌声结束大家一阵喝彩之后,康宁笑眯眯向老何竖起了大拇指。老何装作没看见,大声用土话和众人说了一通,只见众人轰然叫好全都看着康宁鼓掌,康宁尽管不知说什么但也明白不是什么好事,心里生出被老何卖了感觉。
弄清之后康宁无奈站起来,走到中间空地上打了一套简单的八卦掌,收起招式就走回来。这时人群中一个壮实的小伙不满地大声说:“哥子,你打架只会躲,等对手没有力气了就摔跤,刚才那套拳软绵绵的我看也是躲,如果你不躲的话肯定不行!”
康宁发现所有人都望着自己等待回答,心想瑶家汉子最敬重的是勇士,男人们大多是直来直去的豪爽性格,自己如果不露出点真本事的话,下去几天恐怕很难相处,于是康宁干脆走回场中,环视一圈大声说道:“好吧,哪位兄弟如果有兴趣的话请上来比试一下,我不躲,要是打退我一步就算我输!”
康宁话音一落,满场顿时喧哗起来,五六个胆肥的小伙立刻站了起来,老何和老磨相互对视一眼便达成默契,他们也很想知道康宁的功夫达到何种程度?
第36章 狩猎
发话的小伙子叫磨宽,是老磨的亲侄子,同时也是木河村上百青壮中武力仅次于大牛的人,他听到康宁说“退一步算输”这话十分生气,因此他拦住其他几人率先向康宁挑战。
康宁抱拳见礼后含笑站在原地,双腿微微打开注视着磨宽,磨宽见康宁如此托大便低吼一声,握紧拳头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康宁后发先至,在磨宽拳头举到一半之时,身形一晃左肩膀早已顶到磨宽的胸膛,“嘭——”的一声撞击,磨宽双脚离地两尺整个人向后倒飞起来,等他结结实实地摔在五步外草地上的时候,众人的惊呼声才刚刚发出。
眼冒金星的磨宽一手撑地一手捂胸坐起来,看着康宁的眼神充满了迷茫,受到沉重撞击的一瞬间仿佛电击的感觉让他感到巨大震撼,高昂的斗志早已被深深的恐惧所取代。
老何和老磨大吃一惊,看到康宁快步上前亲热地扶起磨宽,两人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他们与在场所有人一样根本就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百多斤重的磨宽就被康宁打飞出去,心里的震撼就不言而喻了。老何叫上老磨走到康宁身边,看见磨宽红着脸道谢便望着康宁笑起来。
“小子,你这是哪家的拳术?”老何感兴趣地发问。
康宁歉意地回答:“家传的形意拳。”
老磨在边上插话:“这吓人的功夫你练了多久?”
“四、五岁的时候就被我父亲逼着练,到现在过二十年了。”康宁如实回答。
老何和老磨面面相觑,同时叹了口气露出佩服的神色,老何非常感兴趣地再次询问:“你和你父亲比如何?”
康宁想了一下说道:“内家拳和外家拳有许多不同,比如太极、八卦和形意这三种内家拳,尽管招式和训练方法不一样,但本质是相通的,一般情况下年纪越大功力越深,当然老了身体机能退化之后也不行,但是象我父亲六十一岁这个年纪,我还真打不过他,记得春节他考校我功夫的时候,就把我打出去五米远。”
老何和老磨双眼瞪得象铜铃似的好久才长出一口气,康宁见状干脆大方一点,叫过大牛与自己配合向大家演示一番,他让大牛尽管出拳自己化解,五次攻击大牛都无一例外倒在地上,大家这才想起大牛挑战康宁时人家给留了多大面子。目瞪口呆之后,众人无不为康宁精妙的招式和不可思议的打击角度所折服,看向康宁的眼神再也没有了猜疑和不服气,全都变成深深的尊敬和钦慕。
从这一晚开始,每天晚上营地都成为康宁的拳术指导场所,十多个酷爱习武的汉子在康宁的指导下毫不在意白天的疲惫,一个个认认真真反复练习。大牛得到康宁的特别照顾,针对大牛的特点,康宁教给大牛一套呼吸换气的方法,并对大牛出拳的方式不厌其烦地进行纠正,结果大牛练了三天之后终于摸到窍门,一套拳打得虎虎生风进退有度,慢慢领悟到“神凝意静不僵不拙,自然合度首尾一贯”的含义之后,大牛身上的毛躁脾气也逐渐改变。
第五天晚上,整个狩猎队伍只剩下十二人,原因是打到的猎物越来越多,那二十几人不得不肩扛担挑将丰盛的战利品陆续送回去。剩下老磨、老何领着康宁等十人要翻越广西境内最后的一座大山进入贵州荔波境内,老磨和老何要去贵州瑶家发请柬,邀请荔波白裤瑶的几个村子族长和头人们,秋天到南丹参加几年才进行一次的隆重祭祀。
老何两人坐在石板上,看着小伙子们在康宁的细心指导下练拳,一面抽着旱烟一面轻声交谈。
“真是个好后生啊!现学现卖昨天就打到一头野猪,鸟铳使得像模像样,惊起的斑鸠、竹鸡都被他从天上干下来几十只了,聪明人学东西就是快啊!我现在也和你的想法一样,要是这家伙是咱们瑶家人该多好?”老磨轻轻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几天来我发现,其实有很多草药他都认识,不清楚的往往我只说个开头他好像就明白,和我讨论的那个接骨方子比我用了几十年的还好,他要不说是他阿爸教给他的,我真以为他就是个骨科医生。”
老何微微一笑:“喂,你真的相信这家伙是下岗工人?别人不懂我可知道,在外面他这身本事还下岗的话,恐怕早饿死几千万人了!”
“你是说……”
“我没说什么,唉!这家伙锋芒不露彬彬有礼,从不打听别人的私事,我也不好意思问他太详细,但总觉得他眼睛里时常露出断奶牛犊眼中才有的那种神态,似乎有过什么伤心事压在心里,让他憋得难受出来走走散散心。”老何说完一口一口地抽着烟。
老磨看向康宁好一会,用烟锅在身边树干上磕几下:“今天下午我问他在荔波游荡完了怎么打算,他说看心情再说,我开玩笑说什么狗屁心情?干脆跟我回木河去,去求我阿爸向祖宗祷告收他为瑶人,全村所有姑娘任他挑,那知这家伙咧咧嘴就借故跑开了,哈哈!”
“得了,老几十岁的人了还这卵样?别做梦了,这是一只盘旋在云端的鹞鹰啊!咱们这地方留不住人家的,擦干净口水早些睡吧。”老何说完也收起烟杆,打了哈欠就钻进草棚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康宁按例站完两个小时的混元桩,打完一套八卦掌就到小溪边洗漱擦身,完成之后与陆续忙完自己事情的众人一起,在朝阳下吃早餐。
康宁从锅里捡起一块紫山薯啃起来,大牛从架子上给他拿来一片巴掌大的烤竹鸡,转身到溪边提水灭掉余火,忙完之后也拿起块山薯大吃起来。六天的相处让大牛对自己这位义兄的感情越来越深,无论何时都不离康宁左右,让内心孤单寂寞的康宁心存感激。
吃完早餐继续上路,今天是最轻松的一天,按照老磨的说法是:得到大龙超过一万头野猪,何况还驮回去十几只野猪和山羊,今天轻轻松松的走路随遇而安!
走在上上下下的山梁上,康宁每每为眼前的美景所陶醉,二十几年来生长在都市的康宁从来没有到过乡下,更没有到过深山老林里,因此这段经历他十分珍贵。从进入瑶寨到如今九天时间,让他体会到什么是善良与真挚,什么是友爱与包容,姑公、姑婆、春兰母女、老族长、大牛、老磨、老何……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令他无比感动。
“哥,快点啊!”大牛站在前方的巨石上向落在后面的康宁大声呼唤。
康宁抬头一看,前方巨石上的大牛在朝阳的映照下显得精壮威武,金色的霞光给他披上一层耀眼的光晕,如同画卷般展现在康宁眼前。大牛看到康宁傻傻地站在自己下方三十多米远的山道上望着自己,又大声喊起来:“哈哈,快啊!咱们落后了。”
“好咧!”康宁回答完微微一笑,沐浴朝阳加快速度向前迈进。
第37章 文明与蛮荒的交界处(上)
下午三点半,康宁一行十二人终于翻越人迹罕至的大山下到北面山脚,一条清澈的河流展现在大家眼前,在众人的交谈中康宁得知这条由北向南的河流名字叫打狗河,还在琢磨这名字的来由时,没想到老磨一句话让康宁明白原因是那么简单——古时候这地方有个风俗,只要狗掉到水里谁打得算谁的。
沿着河岸向北行进,十几公里内景色峻秀非常迷人,弯弯曲曲的小河东西两侧悬崖峭壁险象环生,昂头观望如两把锋利的刀口拼成一线天,山巅山腰大雾弥漫霞蔚云蒸,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五彩缤纷的形状,让人眼花缭乱恍若置身仙境。
峡谷中的河流有不少激浪河段,宽阔的河湾却又水明如镜清爽凉快,康宁心想如今正是旅游的好季节,如果设置漂流应该非常吸引人。尚未感叹完毕上游就传来一阵欢呼声和尖叫声,康宁定神一看,才知道自己刚刚还在想的漂流已经有了,七只橡皮艇先后越过激流进入河湾,每只艇上都有五个男男女女在尽情欢呼。
瑶家人爱面子,所以大家全都下河洗了个澡,脱下的衣服随手搓洗干净就晾晒在岸边的小树上,洗完澡穿上也已经半干了。康宁本想换上自己的牛仔裤和运动短袖,脱下解放鞋换上跑鞋,但看到大家的情况后很不好意思独自享受,于是便打消了这个想法,还和大家一样穿着瑶族的服装。
坐落在打狗河畔的捞村其实不是村而是个乡,捞村乡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口是白裤瑶,这个距离新的旅游胜地荔波只有不到五十公里的捞村的头人,正是老磨的亲家金端,老磨的大女儿十年前嫁给他的大儿子,老何又与四十八岁的金端是结义兄弟,因此一见面大家就无比亲热。
康宁坐在吊脚楼下精心雕刻的石板上喝茶,看到两百米外停车场里数十辆各式高级轿车和豪华旅游车,以及四处走动的红男绿女,顿时有种身处幻境的感觉。
整个村寨因旅游的需要被大肆改造,新建的一排排瑶家吊脚楼沿着河畔掩映于绿荫丛中;每一条道路都用水泥浇筑而成,明显看出道路两旁的罗汉松和清秀婆娑的金竹等植物都是刚从山上移栽不久;方圆三百米的平坦广场上用两根巨木架起一座刀山,上面还插着十几面彩旗;刀架旁边是一个直径约一米五的崭新铜鼓,此时正架在刷上喜庆红漆的高台上;数十个男男女女中外游客正晓有兴趣地打量着铜鼓和刀山,显然感觉无比新奇和兴奋。
可这一切落在刚从深山老林里走出的康宁眼中显得极不协调,与真正的瑶寨比起来,这里缺少的不只是自然与和谐,更缺少那种独一无二的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浓浓情韵,就拿高台上那面崭新铜鼓来说,无论是颜色还是外形都极不地道,丝毫没有历史的气息和令人仰慕的庄重威严。
老何走出头人专用的吊脚楼,来到楼下康宁身边问道:“怎么样?这里漂亮吧?”
康宁摇摇头:“是漂亮,但这已经不是真正的瑶寨了,那些楼、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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