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上完厕所的山伢子回到老李身后,看到康宁在帮忙再听到老李的夸奖后很不好意思,康宁把手上的最后两件工具交给山伢子,微微一笑便转身立刻,让山伢子颇为感激。
看看快到下班时间,康宁走到清洗池前脱下手套放进裤兜里,用参上木糠的洗衣粉认真清洗手上的污渍,卢静走到康宁身后赞道:“不错啊!第一天就给我挣了两百多块钱,还把工期缩短了一半,真不错,看来这桩生意我赚大了!”
康宁头也不回就答道:“谢谢老板夸奖,我会再接再厉勇攀高峰的。”
卢静呵呵一笑:“去你的!快去洗个澡,咱们出去吃饭。”
“不了,我等会有事。”康宁站起来扯下挂在铁丝上的擦手布,擦完手转向卢静认真说道:“一个管理者,要对手下的员工一视同仁才能竖立威信。”
卢静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康宁走回宿舍的背影,静静回味康宁最后的那句话,想了一会自言自语道:“这家伙真是个修理工吗?”看到康宁关上了宿舍的门,卢静叹了口气返回办公室,略作收拾便独自开车离去。
员工们全都离开之后,康宁打开房门走到大门边的值班室,看到看门的王叔拿出小半瓶三块五的泸州二曲在那叹气,康宁略一犹豫上前几步礼貌地问道:“王叔准备吃晚饭?”
满脸皱纹的王叔见是新来的年轻人连忙请进屋子:“饭是现成的,菜没多少,小伙子如果不嫌弃就一块吃吧?”
“我怕打扰你老人家。”康宁试探性地回答,他想看看老头的性格如何。
王叔热情地说道:“打扰什么啊?我知道你以后都住里面,原本想问问你是不是晚饭也在这吃,反正我一个人是做两个人也是做,不存在什么打扰的说法,不过今天我看见你之后,就不敢把想法说出来了,哈哈!”
“为什么?”康宁感到有点奇怪。
老头子咧着嘴笑:“我看你这人的相格不凡不怒自威,下午又一直看着你修车,是个做大事的人,所以就不敢冒昧了。”
“嗨!你老说什么呀?我孤伶伶一个流浪汉正愁没地方吃饭呢,王叔你等着,我出去一会就回来。”
康宁根据记忆向市区方向走了八百多米就来到一个菜市场,仔细观察几个熟食摊之后,选定了生意最旺的一家,上前询问卖熟食的大娘弄清本地老人喜欢什么,买了一斤烧肥肠和一只棒棒鸡,还有二两花生米,再到食品店买了两瓶泸州二曲便往回走。
小屋外的空地上,已经与王叔处得熟络的康宁陪着他用牛眼杯喝酒,王叔对小方桌上的菜赞不绝口,一入嘴就能说出康宁是在哪家摊铺买的,让康宁听后佩服不已。同时康宁也发现,老头耳聪目明思路敏捷,根本就不像他外表显示出来的迟钝和衰老,于是康宁不动声色频频向老人敬酒,直到最后一瓶酒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老人才真正放开胸怀,一面叹息一面仔细讲述自己的过去。
老人年轻时是一位民办教师,爱上了同村的卢静的妈妈,卢静的妈妈因为家里太穷,被他父亲以五百元彩礼嫁给了卢静的父亲,几年后卢静的父亲因贪污罪入狱,那个年代贪污可不象今天这样,把贪污的钱吐出来再花点钱打通关节就没事了,因此卢静的父亲没半个月就被被判了死刑,家产被抄没一空,留下卢静的妈妈带着五岁的卢静和刚满一岁的妹妹被赶回村子,守着几亩地过着艰难的生活。
尽管如此,一直不娶的老人始终在背后默默帮助她们母女,不让她们受苦受欺负,好不容易把两个女儿拉扯大有了工作,卢静的妈妈却因常年的劳累去世了。
与卢静相爱多年的男友调上成都之后,半年不到就与上司的女儿结婚了,刚刚母亲去世的卢静悲痛之下再次遭受打击,于春节过后离家出走前往深圳,这一去就是近十年,直到去年春节回来买下如今这家修理厂,才算安顿下来。
康宁看到老人满脸伤感频频长叹,不禁对眼前这个痴情善良的老人生出同情和佩服,敬完老人一杯之后康宁安慰道:“王叔,苦日子都过去了,现在不都挺好的吗?我听卢静说,她妹妹也找到了很好的归宿,因此你老人家也可以安心了。”
王叔点点头,但最后还是叹气地说道:“二妹子命好,找到个爱她的男人,如今的小日子也和和睦睦的。可我担心大妹子啊!她在外风风雨雨闯荡了十年,可有钱了却没笑容了,别看她外表风风光光的,她心里苦啊……”
第47章 实干
天还没亮,王叔按习惯早早起床,喝完一杯浓茶走出值班室后门,拿起长长的竹丫扫帚准备打扫卫生,却发现康宁在他屋子门前的空地上一招一式地练拳。
王叔蹲下默默地观看,约莫二十分钟之后康宁收起招式,双手象抱着个无形的大球似的站立一分多钟,这才抖抖手返回自己的屋子里。
王叔不懂拳,看到康宁施展的这套拳,与公园里那些老头老太太们打的拳相比也快不了多少,不禁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还是对康宁的心境颇为赞赏,这年头能沉下心来的年轻人不多了。
王叔扫了会儿地,康宁听到响声大步出门,找到一把扫帚走到另一头干起来,十几分钟两人就扫出一堆垃圾堆在空地中央,康宁见王叔拿来一只小木桶将垃圾堆里的废弃螺钉、螺母和铁丝等金属物仔细捡起,也蹲下来帮忙。
“你干嘛不多睡会起这么早?”王叔边干边问。
“睡眠时间够了。”康宁回答完提起十几斤重的木桶四处看看:“王叔,这些倒哪去?”
王叔指指自己小房后面的水泥瓦棚子:“那下面有个半截大油桶,倒油桶边的地上就行。”
康宁提着木桶走进棚子,发现铁皮大油桶旁边还有几个小塑料桶,里面按铜、铝、钢铁等分门别类装着不同的废弃件,放下木桶回到王叔身边康宁说道:“王叔你老真细心!”
“那些都是钱啊!每个月收集起来整理整理当废金属卖出去,换回的钱几乎是一个学徒工一个月的工资,我还时不时发现完好无损的配件呢!赚两个钱不容易啊,就算有了钱,也不能学那大手大脚的败家子不是?呵呵,看你一身大汗,快洗洗吧。”王叔笑了笑推着装垃圾的手推车走向大门。
康宁关上门走进洗手间里,拧开水龙头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工作服走出小门,提起换下的一桶脏衣服到门前的水龙头下搓洗起来,晾晒完毕就到王叔屋里就着咸菜喝下一大碗粥。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康宁走到车间里的一辆车头撞得凹陷近五十公分的桑塔纳前,看看严重变形的引擎盖下面大角度移位的发动机,再看看早已不知所终的保险杠和严重变形的前梁,康宁摇摇头找出工具开始拆卸。
八点半大家到齐时康宁已经拆下一大堆部件,就等多个人搭手用手拉葫芦将发动机吊起。老李快步上来问好,看了一眼这辆昨天还是原封不动的事故车,惊讶地对康宁说道:“小吴,这车是交警队一个当官的送来的,我们都不想修,这么严重的损坏他说最多只出两千块钱,我粗粗估算一下,就算咱们不赚他一分钱,没有三千块钱成本拿不下来,单是换配件的钱至少也得一千五,还有冷工、漆工呢?”
康宁略做思考就知道其中的问题,他低声对老李问道:“恐怕老板推不掉吧?”
老李点点头:“是啊,一年来这种事至少十几次了,咱们不赚钱不说还倒贴,这生意让人怎么做?这年头啊……不说这些,还有一个可能你不懂,干这活弟兄们一分奖金也得不到,所以摆了三天没一个人愿意碰它,我也知道老板着急,但我手头那辆本田车主又催得急,起码还得三天才干完,没办法啊!”
老李话音刚落,一辆丰田马克型警车已经快速开进厂门,来到康宁前面的空地上停下,康宁心中一惊正要借故离开,却发现老李已经迎了上去:“张队长早啊!”
车上的警察也不下车,生气地指着那辆桑塔纳事故车问道:“早个屁啊早!怎么回事?啊?都几天了现在还是这个鬼样?你们一大帮人干什么吃的?老子告诉你们,五天之内不给老子整好,这破厂子也就别开了!你转告你们老板,到时别到三哥那哭哭啼啼的就行,哼!”
警察说完调转车头绝尘而去,老李站在原地不住叹气一点办法也没有,康宁主动上前对老李说道:“李哥,我来干吧,正好雨生今天还没派活,有他帮我就行。”
“兄弟,有劳你了,可五天时间太紧了呀!”老李的担忧非常有道理,机械部分不说,这车身和底盘复原加上补灰、水磨和烤漆就至少用四天才行。
“我尽力吧!要是忙不过来我就求老板多给个人。”康宁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但他最关心的不是这辆车子,而是那个警察口中的三哥是谁?不过康宁没有鲁莽到随便开口询问,他估计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明白。
这时雨生来到康宁身边,对康宁笑一笑就蹲下拆卸起来,康宁一面干一面问道:“雨生,我听说修这车可是拿不到奖金的?”
“没事!我愿意。”
“为什么?”
雨生抬起头看着康宁说道:“老板对我很好,时常给我弟妹买衣服什么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谢她,现在这车催得这么急,哪怕不要钱我也干,再说我也喜欢跟大哥你干活,你人实在技术也好,不像其他师傅那样整天吼我。”
看着低下头一个劲干活的雨生,康宁叹了口气继续忙起来。
一个多小时过去,事故车的机头被吊起来,雨生开始施展他的冷工技术,康宁找来发动机图纸认真查阅,不时就自己模糊的部件和结构与实体进行比较。
不远处的黄元庆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时和身边的徒弟品评几句,黄元庆脸上满是蔑视:“看那小子那副模样,就知道他是个绣花枕头,连那么简单的桑塔纳还要靠图纸,真他妈的没用。”
正在拧紧螺帽的徒弟问道:“这人哪来的?我发现老板好像对他挺客气。”
黄元庆瞪了徒弟一眼:“客气有什么用?干咱们这一行靠的是真本事,不是有张好看点的脸蛋就能把车修好的,长得好看有个基巴用啊?要是干不来,过几天还不得收拾包袱滚蛋!”
“可昨天我看他修那辆212水平也不错。”徒弟傻傻地说道。
“滚一边去!会修那老掉牙的212也算会修车了?”黄元庆一听这话更火了,看着康宁恨恨地说道:“也不知道哪捡来的龟儿子,不就长得人模狗样的吗?大妹子怎么看上这种卵人?哼,我倒要看看五天时间他怎么整,到时不行可别怪我损他,呸!”
第48章 以德报怨
四天过去,厂子里所有人都傻眼了!
随着车内的康宁启动发动机,那辆已恢复原貌但全身都还覆盖着斑驳底灰的桑塔纳终于发动起来,康宁在院子里转了两圈之后,开到乐呵呵的雨生面前停下:“雨生,上来吧,咱们出去试试车!”
雨生惊喜地问道:“真……真的可以吗,大哥?我也能去?”
“怎么不能?这车是咱们俩一块儿修好的,没有你我一个人能行吗?别废话了,快上来!”康宁佯装生气地说道。
雨生兴奋地打开副驾驶室的门,一头钻进车里,望着开车的康宁傻傻地笑着。
雨生心中充满了自豪,四天来他和康宁吃住在一起,没日没夜地加班加点。矫正底盘的时候,由他来掌锤康宁来撑撬棍或是摇千斤顶打下手,由他来切割焊接康宁在一旁固定和收尾;在修复车身的时候,由他来指导康宁动手,不时详细告诉康宁不同质地的材料铆合的正确方法;在机械修理方面,康宁不厌其烦,反复地把各部件的作用向雨生解释,将电路的原理以及布线方式向雨生传授;晚上,两人在王叔屋子里匆匆用过晚饭,穿着满身臭汗的油腻工装继续干活,在明亮的照明灯下研究图纸解决难题。为节约成本,两人又一同前往旧车市场寻找配件……两人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工作效率成倍提高,彼此的感情也在汗水和笑声中不知不觉地加深。
几天来,雨生忘不了学徒同伴们羡慕的眼神,忘不了伙伴们嫉妒般的玩笑声,他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能得到别人的恭维和羡慕,他庆幸自己遇到了个好伙伴好师傅!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获得老师和同事表扬过半句的雨生,听到康宁声声热情的鼓励和发自内心的赞扬时,几次差点哭了起来,于是憨厚木呐的他总是憋着一身的干劲和康宁一起挥汗如雨。看到损坏严重丑陋变形的桑塔纳轿车,在自己手中一天天恢复原型,怎么不叫一直深感自卑的雨生骄傲自豪!
“看我干什么?用心听听发动机声音,听听底盘是否还有杂音,傻乎乎的!”康宁看到雨生总是望着自己傻笑,忍不住笑骂起来。
雨生立刻坐正身子,用心倾听行驶中的车辆发出的机械声,听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左边有异响,可能是左叶子板内侧的铆钉掉了。”
康宁凝神一听果然是那么回事,于是在川渝高速入口前一公里的地方调转车头往回开:“这不就行了?雨生,其实你很聪明的,就是嘴巴苯点,只要加把劲考张技师证书一点问题也没有。”
雨生瞪大了眼睛,嘴巴动了动,好一会才小声问道:“我……我行吗?那可是大学问,咱们厂子里只有李师傅和黄师傅有技师证书,好多人都修了七八年车,连张初级证书都没混上,我更不行了。”
“谁说你不行?这车不是你修的?发动机不是你装的?发电机和化油器不是你经手的?”康宁大声鼓励雨生:“我仔细观察了,你的冷工技术可以和李师傅比美,厂子其他人包括我都赶不上你,下去有空的话,每周三个晚上住我那里,我给你补补一些文化课,只要你努力就一定能把证书拿回来,有了资格证书,到时你自己开一家厂子都行,更别说一个月多挣一两千块钱了。记着喽,没有学不会的,只有不学才不会的。”
雨生感动地回答:“大哥,我听你的!”
康宁将车开到修车位上,和雨生一起检查完遗留问题最后说道:“把那两个小毛病弄好了就交给烤漆组的师傅,咱们基本完成任务了,估计明早就能交车。”
“嗯!”雨生答应完立刻用三角木抵住车轮,弯腰蹲下忙碌起来。
康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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