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洁一
第一卷 灯火·伊人
第一章 午夜京城,第一次“捡到”她
梅若西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的大街上。她全身心只集中在一个思想上:我需要一辆车!
她高举着手,偶尔有出租车驶来,却是呼啸而过。
时近午夜,暴雨刚过,地上积存的饱满的雨水将她溅了一身。
她顾不得这些,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她已没有太多思想分析自己,随便套了件衣服到身上。她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所有的银行卡和现金,就跌跌撞撞冲到了街上。
可是,整整二十分钟过去了,她竟然打不到一辆车。
她急的团团转,恨不得立时找一块牌子举到头顶:我需要一辆车!我需要一辆车!谁能帮帮我,谁能帮帮我!
她的眼睛紧张地盯着街上的车辆,顾不得那么多,她对着所有过往的车辆招手求助。
可是,依然一无所获。
她突然发现,这个世界怎么如此冷漠,就像那一个人突然变换的脸,她蓦地打了个寒噤。
又有一辆轿车远远驶来,她突然冲到了车的正前方!
司机远远地摁喇叭,她不管;车子似乎想换车道,她灵活地跳到另一条车道!
车子直冲过来,她没有退却。等不及了,等不及了,她满脑海都是这一个疯狂的想法。
车子夸张地急刹车,梅若西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几秒钟后,当她再度张开眼睛,她发现车灯耀眼的照耀下,自己几乎贴到了车头。
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走下车,黑衣黑裤,唯有颈间套着一个亮闪闪的饰品。他眉宇不耐地皱拢,黑亮的眸盯住她。
“我需要一辆车!”她舔舔干燥的嘴唇,大胆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男人嘴角抽动,盯着她的眼神多了一丝玩味。耀眼的车等下,她的肤色白的几近透明,一身墨绿的短裙下是一双修长笔直的好看的腿。手里神经质地紧紧抓住手提包,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一双月牙形的眸子紧张而坚持地回视他。
一度他以为她是干那种工作的人,看来不是,她虽狼狈,却散发少有的明媚和清纯。
“你可以去叫出租车。”他看到她完好,转身去开车门。
她站住了不动。
他回身,眸中明显多了一丝烦躁。“请让开,我还有事。”他保持礼貌。
“我需要一辆车。”她固执地重复,似乎认准了这一句话。
他点头:“我知道,但是请你去叫出租车。”他一字一字重复之前的话。唇角微抿,他坐进车里。
重新启动车子,他等待她自动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中间有几辆出租车飞驰而过,她只盯准了他,一动不动。
他低低地诅咒一句,再次下车,这次,他走近她。
他挥手在她眼前摇晃:“小姐,你没事吧?”
“医院下了病危通知,我等了半个多小时了,没有车肯停下来……”她机械地说,清亮的眸子蓄满泪痕,她倔强地咬着唇,不允许它落下来。
第二章 就这样和陌生人,在路上
“上车吧。”他简短地。不知道为什么,她柔弱的倔强莫名打动了他,他想帮她。
他的话让她瞬间振作,她跟着他走向车子。
看她打开车门坐进车子,他才注意到她竟是光着脚。
顺着他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把脚往里缩了缩:“刚才太着急了。”
他竟鼓励地对她点下头。“嗯,是哪家医院?”
“不在北京,是我家县城的小医院。”她嗫嚅着,不敢看他,生怕他的下一句话就是请她立刻下车。
果然,他有短暂的沉默。
“我会给你很多钱。”她急急地拉开手提包的拉链,抓出一大把现金,可怜兮兮地看向他:“这些够吗?”
看到他没有反应,她沮丧地打量了下车内宽敞的环境和豪华的内饰,再将目光转向衣着考究的他。“你不需要这些。”她用低到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
“地名。”他没有看她,简短地说。
“什么?”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到他果断的侧脸,她不再犹豫地报上名字。他输进导航仪,启动车子。
“谢谢!”她万分感激地看着他。他沉默,车子稳稳地驶向霓虹闪烁的街头。
一路上,她都显得十分紧张。双手一直紧紧地抓住手提包的带子,手机的每一次响动都会让她惊跳,包括他的。
他似乎很忙,虽过午夜,还是有许多个电话打过来。
“好的,妈,您放心,我保证不会迟到……我记得……我现在在……”
“礼服?不需要!按照我的尺寸做的不是吗?……”
“杰明,如果明天上午我没有及时赶到,帮我挡一下。……”
……
最后他干脆关机。
虽然她弄不清楚他具体在说的事情,但是能感觉出事情的重要性。她充满歉疚地看向他:“对不起,一定给你添麻烦了。”她细细地说。
“没什么。”他惯有的简短。目光扫过她疲倦的脸庞,拿过一盒纸巾递给她:“困了的话就睡会吧。”
她这才想起自己肯定一脸狼狈,脸庞微微发烧。侧过身,取出化妆镜,她细心地擦拭着自己。拢了拢头发,又看向自己的脚,她感觉脚底一阵火辣辣的痛。她想看看脚底,犹豫下后最终放弃。
他瞥了她一眼,靠边停车。
“怎……怎么了?”她微微紧张起来。
他唇角浮现微不可见的笑意:刚才拦车的时候她是多么勇敢,现在却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他不说话,拉开车门下车。
她受惊地抱紧皮包和自己,眼光紧紧追随他。
他毫不犹豫地向后备箱走去,片刻后,拿回一个药箱和一只盒子。
他重新坐回车内,把药箱和盒子都递给她。
她被动地接过来,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你的脚受伤了。药箱里面有碘酒和药棉,你自己收拾一下。那只盒子里面有一双还算舒服的拖鞋。”他目不斜视地发动车子。
第三章 她的回忆伤痕累累
她稍稍松一口气,为自己的多想有些歉疚。调整了座椅,整个身子蜷到座椅上面,她取出湿纸巾把脚擦干净。果然,脚底被粗糙的地面磨伤,还有几处伤口在微微沁出血渍。
拿酒精消了毒,她抹上药膏。
自始至终,他专心开车,没有看过去一眼。
她打开盒子,立即被眼前漂亮的鞋子吸引:那是一双可爱至极的粉色兔子拖鞋,她忍不住伸手抚摸那柔软的长毛,想象着脚伸进去的感觉,一定非常柔软和舒适。
她微微叹一口气,把鞋子重新放回到盒子里,放到一边。
“怎么了?不喜欢吗?”她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
“哦,不是。”她不好意思地:“鞋子很漂亮,而且是崭新的,是送给女朋友吧?”
看到他沉默,她努力地给他一个微笑:“你肯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穿上吧,这双鞋子没有什么主人。”他不容置疑地。
她知道他是一个不喜欢费唇舌的人,低低道谢后,乖乖把鞋子套到脚上。
脚底蓦然被柔柔软软的海洋包围,而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长长乏味的公路,困意很快就席卷她。她开始轻轻地打哈欠。
“困了就睡会吧。应该在凌晨时会到。”他面无表情。
“不,我不困。”她强打起精神,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拦路截车的举动有多么的傻气和不可理解。幸亏遇见了他,如果是别人,这样一个午夜,一个漠不相干的女子,又是千里迢迢的外地,除非傻子才会愿意帮她。
“那是我妈妈。”良久,她近乎用抖颤的语气开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来:“我唯一的亲人。她病了好久了,为了省钱,一直不肯去医院。我想把她接过来,可是她不肯,怕给我增加负担。她说我刚上班,要好好工作,不要为她分心。一个月前,我用积攒了半年的假期回去看她。我硬拉着她去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了:肝癌晚期。”
她轻轻地吸着鼻子,继续说:“我想把她带来北京,她怎么也不答应。最后我妥协,她在家里的小医院住院治疗。我请了护工,叮嘱医生要用最好的药,自己回来拼命工作赚钱……可是,怎么会这么快?……”
她极力地压抑着自己,胸腔剧烈地起伏,泪水却根本流不出来。
他紧紧盯着前方不断延展的公路,脚下不觉加大油门,车子在高速路上飞驰而过。
她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关于妈妈和她的相依为命,关于“那个人”,关于自己贫穷落魄却快乐的童年……到最后,她似乎根本不是为了说给谁听,她的声音低低喃喃地只为自己。
然后,她安静下来。
他侧过脸庞,看到朦胧的灯光下,她的长睫毛安静地垂着,上面还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
她睡着了。
看着身边熟睡的陌生的她,看着前方延展的陌生的公路。“墨子风,你一定疯了!”他低低地诅咒了一句自己。
第四章 妈妈,等我
接近黎明时分,墨子风的车子旋风来到中部沿海的一个小城市,准确地停在一家医院前。
车子一停住,若西就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她的手机恰在此时响起,慌乱中,她竟按了拒听键。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面红耳赤地重拨回去,哆哆嗦嗦地说:“喂,你好,我是梅若西……”
墨子风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但眼见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摇摇欲坠!
他扶住她,她甩一下头,似乎聚集了全身的力量从座位上站起来。
她跌跌撞撞走出几步,然后意识到什么,她又转身走回来:“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她沙哑微弱地说。
他鼓励地冲她点下头:“快去吧!”
她点头,然后意识到什么似的俯身脱下脚上的拖鞋,把它们整齐地放到鞋盒上。“谢谢你!”她转身欲去。
他飞快下车,不由分说把鞋子和盒子一起抱着放到她怀里:“穿上它!”他近乎是命令地:“我不认为你现在有时间去买一双鞋子。”
说完,不等她反应,他大踏步朝自己的车子走去,然后迅速发动车子离开。
若西没有时间再做思考,重新穿上拖鞋,她直冲医院大门跑去。
手机、手提包一路掉在地上,鞋子也在奔跑中滑落,她统统顾不得。
“妈妈,等我!妈妈,等我!妈妈,等我!……”她一路飞奔,泪水模糊了视线……
一楼、二楼、三楼……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楼梯?为什么这一级级的楼梯似乎没有尽头?若西狂奔着,几次跌倒,几次又爬起来,两个膝盖上都是满满的血渍。
终于,她来到妈妈病房所在的五层,503,503,503……她一路神经质地默念着。然后,她看到那个房间的门大开,医生和护士慢慢从里面退出来。
她恐惧地张大眼睛,接着,一张窄窄的病床被推出来。那上面,一个单薄的身形静静地躺着,罩着白色的布。
若西靠在墙角,全身没有了一丝力气上前。直到一直陪伴在妈妈身边的姨妈看到她,泪眼婆娑地上前扶住她。
“若西,你怎么才来,你妈妈等了好久,从半夜她就说不出话来了,可她一直留着最后一口气等你……刚刚,她实在撑不住了,她拉着我的手,她去的时候都没能闭眼啊……这是妈妈留给你的遗物,还有一封信。”姨妈颤抖地递给若西一个小小的包裹和一个折叠完好的信封。
若西冰冷的手指僵硬地越过姨妈,她直冲病床扑过去。
“妈妈呀!……”她想大声喊出来,却发现所有声音和情感都压抑在了喉咙之下。眼前的人和物逐渐在她眼前模糊,她直挺挺地扑倒在了走廊上……
第五章 寻找唯一的牵系,踏上飞往伦敦的班机
夏秋之交。
梅若西拖着沉重的大皮箱,办了托运,在候机区静静等待登机。
她一个人远远地离开人群,在一个小角落里坐着。
膝上摊开一本书,她却并没有怎么看下去。
她的眸子直直地盯在书上,整个思绪都停留在某个虚无的空间里。
她用半个月办好了妈妈的身后事,实际上,在当地,她们本就没有什么亲朋好友。所有的一切,都是姨妈帮忙操办的。
她清楚地记得,妈妈葬礼的那天,还有些街坊远远地指指点点。是的,一个一生都没能拥有婚姻名分的女人,带着一个私生女,最终得到这样的下场。她不知道,那些人心底是同情多一些还是鄙夷多一些?
安葬了妈妈,整理了妈妈的遗物,她把老屋留给了姨妈看管,就返回京城。
她跟公司签订了一年的劳动合同,捱到把剩下的两个月做完,她毫不犹豫地辞职。退租、变卖身边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她终于凑够了钱来买飞往伦敦的机票。
那是妈妈的遗愿,也是现在她生命中唯一的牵系。
可是,早在妈妈生病住院期间,她越来越少接到俊楠的电话,即使她打过去,他的话也是那么简短,有时甚至是不耐烦,更有好多时候,她听出他的心不在焉和欲言又止……
若西甩甩头,不会的,俊楠只是太忙了,她知道他一个人在外留学的难处,又要学习,又要打工。她不能怀疑他,他只是太累了。
她并没有提前告诉俊楠她会投奔他而去,她心里总有微微的不安。可是转念,俊楠说不定会大大惊喜她的到来呢?她可以打工可以赚钱,那样他就可以安心拿到学位。
然后,看俊楠的意思,如果他愿意留在英国发展,她也会陪着他。他们自然会组成一个温馨的小家,会有天真可爱的孩子……
想到这儿,她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满足美好的微笑。
俊楠,她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暖暖滑过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或许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太久,她竟没有听到登机广播,周围的人何时排队登机她也浑然不觉。等到她蓦然醒转,茫然看向四周,她从座位上惊跳起来。不用看表,她也知道自己迟了。
一路跌跌撞撞,她在最后一分钟狼狈不堪地踏上飞机。当迎上空姐的甜美笑容,她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脚踝剧痛,她一路走的小心翼翼:因为刚刚从座位上起身太急,一只鞋子的鞋跟折断了。她就那么一瘸一拐地走着,先是经过头等舱,她的狼狈相引来了无数注目礼。
此时的墨子风正在专注地听助理白杰明汇报伦敦行程,这次行程很紧,有一个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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