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可意本来打算中午要叫人去家里给她的房门重新换一把锁,此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是她误会了甄骏。想想昨晚也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怎么会把他想得那么不堪,差点没当成色魔来防范。别人不了解甄骏她还能不了解吗?
这个宋朝来的小祖宗是从古代礼法纲常的套子里脱出来的人,一言一行规矩得不能再规矩,有时候甚至有拘泥之嫌。只是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好奇好动的心性不可避免,所以他会背着人去做某些隐秘而隐私的尝试。甄可意想起自己初涉包罗万相无奇不有的网络时,也曾脸红心跳地好奇浏览过□。页面开成小框,有人进来就赶紧关闭,如同做贼般的紧张慌乱。
青春的激情总是澎湃如潮,有时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身不由已地跟着身体内的暗潮浮沉起落。年轻人——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吧?
中午下班后,甄可意买了几样甄骏喜欢的菜回去做午饭。她为自己昨晚误会了他而打算弥补一下,尽管甄骏并不知道她那样猜想过她。
可是一回家甄可意就发现自己错了,甄骏根本是知道她的想法的。他面无表情地递给她一串三枚锃亮的新钥匙:“我找人来替你的房门换了锁,还加了一道门拴。”
甄可意心里便明镜似的,她昨晚那点心思甄骏全察觉了。不过是听到她房间里有搬东西的声音而已,这小子怎么这么敏感啊!于是打着哈哈:“其实没必要又换锁又加门拴的,你的为人我还不放心嘛!咱俩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么久了,你要真想干点什么还用等到现在。昨晚都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啊,甄骏。”
甄骏对她的一席话淡然以对:“没关系。”
他要是不理她或者是发脾气甄可意都还轻松一点,可是他这样淡漠生疏地答对,让她反而心里一沉。这回只怕是把他给得罪深了,他现在的样子比起刚来时还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甄可意无声地叹口气,甄骏实在太自尊也太敏感。他受不了别人对他品行人格上的丝毫质疑,那怕她与他日久月长的相处下来已经渐渐亲密如家人,却也还是说翻脸就翻脸了。这样强烈的自尊心甄可意从来没见过。
午饭虽然甄可意做得格外用心,但甄骏却吃得很少。她竭力挑起话头来想引他说说话,他却惜言如金。只在吃完饭放碗时说了一句:“以后你不必天天回来给我做饭,我自己随便吃点就是了。”
语气客气得不能再客气,像和陌生人在说话。甄可意静了片刻,碗筷朝桌上重重一顿:“甄骏,你别没完没了啊!我误会你是我不对,我也向你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啊?”
“我也说过没关系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你是说过没关系,可你的脸是没关系的表情吗?你自己去照照镜子,你那张脸板得根本就是一块铁。你明明还在生气,为什么要装无所谓?”
甄骏咬紧牙关不说话。
“我昨晚是把你想错了,不过你也体谅一下我行不行?半夜三更我起来上厕所,发现卫生间里有拆开的安全套。屋里只有你一个男人又只有我一个女人,我当然会猜想你用它是想干什么。”
甄骏的脸顿时胀成血红,眼睛像着了火似的炽热得灼人。他霍的一下站起来,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又一个旋身走进小房间,再飞快地握着他的飞虹剑冲出来。
甄可意吓了一大跳:“你干吗?”
甄骏哗的一下拔出长剑,剑鞘一扔,剑光一闪如白虹飞出,只听到咔嚓一声巨响,餐桌被他一剑劈成两半。
“昨晚我若是对你有不轨之心——当如此桌。”
这张餐桌是以前程非非买回来的高级货。长方形,樱桃木镶大理石的台面,美观又坚固,竟也被他一剑劈断。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桌的碗碟跟着遭殃,轰隆咣啷稀哩哗啦的一阵乱响后,桌也罢碗也罢筷也罢碟也罢,全部宣告阵亡。
“甄——骏,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动刀动剑地干什么呀!这张餐桌很贵的,碗碟也是花了钱才买回来的。”
甄可意正在心疼她损失惨重的餐桌和碗碟,房门又被人敲响了。她跑去打开门,一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位年轻太太,不等她开口就马上一迭声地道歉:“我知道你先生上夜班,你宝宝也在睡觉,我们这里这么吵很影响你们,我一定会小心不再闹出动静来了。”
那年轻太太要说的话都被她说完了,不好再重复,便伸头朝屋里看一眼。甄骏正双眉紧蹙地立在餐厅与客厅相连的中间地带,长剑紧贴在身体右侧她没看见,只看见乱七八糟摔了一地的东西。便另有话说:“年轻轻的小夫妻,不要动不动就吵嘴打架摔锅砸碗,很伤感情的。我和我先生从来不吵架,要互敬互爱日子才会过得和和美美。”
甄可意一口气吸进去半天才吐出来,没办法跟她解释,只有堆出一脸笑送客:“受教受教,没什么事了您就请回吧。”
5、
掩上门甄可意看了甄骏一眼,“大侠,快去把你的宝剑挂好,再来帮我收拾这一地狼藉吧。”
甄骏没有回答她,却顺从地挂好剑出来,默然蹲在她身旁帮着捡那摔成七零八碎的碗碟残骸。
“你看看你,性子这么急脾气这么躁,我都没说什么你就把桌子给劈了。你可弄坏我不少东西了啊!我都记着帐呢,你赶紧赚钱来赔我。”
“我发了工资就买张新餐桌赔给你。”
“你发的工资是你的吗?别忘了你要全部上交给我,你要还清我的债还早着呢。”
甄骏不作声了,只埋头去拣碗碟,滑腻腻的一时没拿稳,刚拣起的半个汤碗又砸下去,他的白色阿迪达斯被溅上好几点油渍。
甄可意大呼小叫地抽了几张纸巾替他擦:“我的小祖宗,你小心点啊。这衣服可是名牌货,被油污脏了洗不干净多可惜,我自己都舍不得买这么贵的衣服穿。”
他配合地把衣服掸平让她擦:“你早告诉我要那么贵,我不会让你这么破费。”
“买都买了还说这些。我只拜托你看在这套衣服的份上也别再给我脸色看了行不行?我纵有千错万错,多少总还有一点好处吧?你不要因为我对你的一时误会就把我的好处全盘抹煞了嘛。”
甄骏沉默片刻:“若是别人这般误会……都罢了。我就是气……气你居然会……这么不信任我……怀疑我。”
甄可意懂他的意思,不相干的人做出的错误评价,当事人每每可以无所谓,一笑了之。但如果是身边亲近的人、理应了解自己的人产生了不该产生的误会,不单是气愤恼怒,更有一种深刻的失望和伤心——这即是所谓的求全之虞。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的不是。你千万消消气,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了。”
甄骏不再说什么,眉头悄然舒展,双眉如此浓黑,如墨新绘。
甄可意用纸巾擦去他衣裳上的浮油,又催他脱下来给她拿去洗:“要赶紧洗,不然真洗不干净了。”
甄骏自然而然地一抬手,将白色圆领衫从头部脱下来递给她。清矫柔韧的腰,坚实光洁的背、宽窄适中的肩,依次呈现,新麦颜色的肌肤在隔窗透射的阳光下,如黄金般熠熠生辉。
甄可意第二次看到他□的上身。无论是薄银月华下,还是淡金阳光下,他的身体都如古希腊雕塑般无与伦比的刚毅健美。那个晚上她在受惊过度的余悸中没细看,今天则目不转睛地盯着瞧。
甄可意是在用专业的目光欣赏甄骏的身体。她可是美术系出身,对人体美有着内行的鉴赏力,她知道人体之所以美,是因为某些部分的比例符合黄金分割律。
古希腊著名雕塑家利西普斯所追求的人体美标准,即身与头之比为8∶1。而8为3加5之和,也就可以分割成1∶3∶5,这即是人体美学上的“黄金分割律”。这个比例一直流传下来,成为后代艺术家创造人体美作品的不二准则。
甄骏的身体比例就是相当完美的黄金比例。而且不仅身体比例好,骨骼亦匀称、适度;肌肉结实、协调、富有弹性;皮肤细腻、光泽,颜色是最健康漂亮的小麦色。
“真漂亮,太完美了。”
甄骏递衣服给甄可意,她却迟迟不接,只顾盯着他上上下下地看。他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你干吗这么看我?什么太完美了?”
“甄骏,你的身体太完美了。”
“我的身体——”甄骏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是呀,自然界中有许多美的东西,其中最美的要算是作为自然实体的人体美。法国著名雕塑家罗丹曾经说过:“再没有比人体的美更能激起富有感官的柔情了。”
甄骏听不懂,他只觉得一个男子被一个女子夸赞身体美是件尴尬的事情。在宋朝,只有女子被男子品头评足的,那还得是在风月场所中。当下红着脸局促万分地回房间找衣服穿,甄可意跟着他进去急切地说:“甄骏,你先别穿衣服,我想给你画一张人体写生。”
“什么人体写生?”
“反正你坐在这里别动就是了。”
衣服也顾不上洗了,餐厅里的一派狼藉也无心收拾了,甄可意把甄骏按在床沿坐下,跑回自己房间找出一个布满灰尘的画架,架上画框对着他作画。澄澄目光,如水一般流动在甄骏全身,边看边执笔在画纸上刷刷起落。
甄骏□着上身坐在床沿,被甄可意一刻不停地盯着看,浑身都热辣辣地发起烫来,烫得他面红耳赤。肌肤表面的滚烫渐渐烧到身体里面去了,一阵奇异的焦灼让他燥热难当,身体某一处开始膨胀……
“我要上厕所。”腾的一下跳起,甄骏直冲到卫生间去了。
“哎——我只差一点点就画好了。”
在卫生间呆了大半天才出来的甄骏一进房间就把衣服套上,怎么都不肯继续让甄可意画下去。无论她如何跟他说人体的艺术美。不过他拿着她以自己为模特的那张大致完工的画稿倒是看了又看,面露惊叹之色。
甄可意的画功很有底子,这付碳笔人体素描图,线条看上去虽然粗略,结构却很清晰,简约而不简单的笔触颇具力度,正好惟妙惟肖地刻画出甄骏身体的阳刚美。
这次作画甄骏不肯善始善终地配合到底,让甄可意非常遗憾。原本她还想试着说服甄骏当一回裸体模特给她画呢,看来是不成了,谁让他来自千年前思想保守的大宋朝呢。
***
甄骏一下午在家里收拾餐厅,碎碗碟全部清理出去,再把劈成两半的餐桌又拼成一个整体勉强用钉子固定住,还能凑合着继续使用。
阳台上,甄可意临去上班前替他洗干净的白衣服,晾在夏日午后金色的阳光清风里,飘飘扬扬,衬着蓝天的背景如大海中一叶风帆。
甄骏的心也如一叶风帆飘浮不定。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甄可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像火种一样把他点燃,全身的血液在血管里沸腾般地涨……这是不应该的。他劈桌立誓地表白过对她绝无不轨之心,却这么快就……杜莎佳那么主动热情的诱惑挑逗他都一直无动于衷,怎么偏偏刚才却会有着令他羞惭的身体反应?甄骏弄不明白自己。
甄可意一再说过他是她的曾曾曾曾曾……叔祖,她是大哥甄骐那一脉的后人。甄骏虽然对此说辞始终半信半疑,但是,在大宋朝的婚律中有着‘同姓不婚’的规定,因为‘同姓相亲,其藩不盛’。就算她不是他的血亲支脉,以宋律而言她也不是他适婚的对象。何况在这个时空中,他始终是异乡客,终究要回去的。他既然不会留下来,就不应该对任何一个女子动心动情,否则就是害人害已。
甄骏把餐厅收拾干净后,去卫生间冲了一个冷水浴,让身体和头脑都冷静下来,然后心情平复如常地去上班。
交接班的工作进行完了,下班的保安们三三两两走出大厦。突然发现头顶上空有五颜六色的纸鸢飘下来。这是哪扇窗里的人在玩浪漫啊?这样乱扔东西罚起款来可就不浪漫了。
有人抬起头寻找罪魁祸首,准备要制止这种不文明现象。却在一望之下大叫起来:“快看,天台上那个人,不是想跳楼吧?”
众人纷纷跟着抬头望去,二十层顶楼的天台边沿,一个纤巧的红衣人影坐在那,一张又一张的纸鸢正从她的手里飘下来。
“老天,搞不好真是一想自杀的。”
“不见得吧,也许只是上去放纸鸢图好玩。”
有好奇拾起纸鸢的人发现:“你们看,这纸鸢上写着字呢。”
于是一干人都去拣纸鸢来看,上面都写着同样的话:“甄骏,我爱你,我愿意为你而死。”
众人都是甄骏的同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准是情海生波闹出乱子来了。只是甄骏平时看起来很正直诚实的一个男孩子,大家都对他印象相当不错,怎么会弄得人家女孩子为他寻死觅活起来了?
“快快快,赶紧叫甄骏上去瞧瞧,别弄出大事情来了。”
甄骏听人来报了信,再看一眼纸鸢上的话,脸都白了,转身就往楼上跑。有好事者跟着他跑,跑了几层楼跟不上,又气喘吁吁地掉头去乘电梯。
纸鸢一直在不停地飘下来,很多过路人也注意到了天台上坐着的人影,纷纷驻足观望。很快日新大厦楼下就熙熙攘攘地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戏外戏:
甄可意:导演,那场收拾碎碗碟的戏,你为什么不安排一个甄骏不小心扎破手指我替他吮血的镜头呢?这样不是可以表现一下‘我是丑但是我很温柔’?
雪影(口头禅):你是导演还是我是导演?我怎么安排你就怎么演。
甄可意(陪笑):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个人意见仅供参考。
雪影:你说的那种镜头太滥了,十部戏里有九部在用,所以本导演坚决不用。
甄骏(嘟哝着抱怨):导演,你怎么又安排我脱衣服呢?人家很保守的,这样多难为情。
雪影:安排你脱衣服那是剧情需要,你这叫‘为艺术献身’懂不懂?
甄骏:可是导演,我听说‘为艺术献身’都是女演员的事,怎么到你这里换成男的了?
雪影:你懂什么,现在是男色时代,我的戏是给女观众看的。叫甄可意脱衣服给她们看有什么看头,当然是要你献身了。你是不是不愿意?那我换个男主角好了。孟炽然……
孟炽然(点头哈腰地过来):导演,我候着呢,是不是要提拔我?我非常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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