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信诚笑笑不言,脚踩离合器,挂档,转动方向盘进入车道,往电视台驶去。
途中梁意珂给左菲去了电话。他们刚到电视台门口,就看到左菲杵在警卫室外,摇着本杂志扇风,不停左顾右盼。陆信诚按下喇叭,鸣笛一声。左菲注意到赶紧跑过去。陆信诚把车停在路边让梁意珂先下车。再去车位泊车。
梁意珂挥挥右手跟左菲打招呼,笑嘻嘻地说,“longtimenosee。”
左菲本还歉疚,看到她这摸样,自感多虑。负担卸下,心情轻松,随口调侃她,“看来夫家待你不错嘛。小日子挺滋润。”
梁意珂乜了她一眼,故意问,“要不要也替你寻觅一户?”
左菲乐,揽过她的肩膀,“吆,居然不害羞了。”突然停下来,她长吁短叹声,“你摇身一变金光闪闪,可不许把我们忘掉啊。”
梁意珂蹙眉看她,认真地说,“我才不是那样的人!”
“知道,知道,”左菲说,“或许你自己还没意识到,但你确实变化了。即将成为S城第一媳妇。”S城最高统帅就是陆震伟。
梁意珂想翻白眼,第一媳妇这词儿完成死搬照抄人美国的“firstlady。”梁意珂心想娱乐节目害死人,左菲的智商被直线拉低。
左菲看到陆信诚下车过来,直接迎向他,伸出右手,恭恭敬敬地问候,“你好,陆先生。”
“不用客气。”陆信诚微笑,自然地说道,“你是梁意珂的朋友,也自然是我的朋友。”
左菲跟着笑,“就算朋友,礼仪也是必须要到位的。”
入社会越久就越明白人与人之间确实有差别。众生平等只在乌托邦的世界内。或许连那里也不存在。新鲜社会人多是带着种半自弃半无奈的感情,慢慢蜕变成自己曾经最痛恨最瞧不上的那种人——小心讨好,谄媚奉承,精心营造那些关乎利益的人际关系。
大家还在旁人各式各样的目光中找到了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精英分子或普通职工又或者许许多多的其他……那些在学生时代或许不重要的许多东西也慢慢漂浮例如出身、背景,渐渐成为每个人必须贴在脸上的标记。金字塔底下的普通人如果心比天高的话,必然命会比纸还薄。要想在这样的社会混得好,就必须顺应它的游戏规则。
显然左菲也懂得了那些。有点悲哀,但起码不会成为悲剧。通过不懈的努力说不定还会成为一部博得满堂喝彩的励志喜剧。
好友的心思自然瞒不过梁意珂的眼睛。要比敏感,左菲可不是梁意珂的对手。梁意珂想了想,走过去挽住左菲的胳膊,“走吧,带我看看你的办公室,顺便见见你老板。要好好问问她,一把年纪的人干嘛刁难我们家菲菲?”
左菲被逗乐,“不用这么麻烦。你男人在,那女人绝对毕恭毕敬。她把前途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梁意珂努努嘴,“说实话还蛮讨厌这样的。”
“呵呵,我也是。”左菲附和道。
三人乘上观光电梯,由低及高的视野,梁意珂感慨,“在这里上班感觉好有成就感。”
“等你生完宝宝也可以呀。”左菲扭过头看一眼陆信诚后,继续对梁意珂说道,“还是陆先生不舍得你辛苦,想把你当金丝雀饲养。”
一直未出声的陆信诚果断开口撇清,“我尊重她的决定。”
“欸,你为什么想到那里去了?”梁意珂对她的逻辑感到匪夷所思,“我是担心会被刷下来。现在就业形势这么坏。何况市台的竞争向来激烈……”
左菲叹气,语重心长地教育,“优势是拿来利用的。”
梁意珂回道,“当空降兵可不像表面那么容易。再说对别人也不公平。”
电梯到达目的楼层,左菲走在前面领着两人走到黄制片的办公室。她在门口敲了两声,得到允许后,独自先开门进去。
梁意珂与陆信诚则留在门外。她一脸坏笑地望着陆信诚,“猜猜她老板等下看见我们会是什么表情?”
陆信诚拉着她的手,坐到走廊的蓝色椅子上,奚落道,“这么点小事,你就开心成这样。”
“干嘛冷场?”梁意珂不满,顿了下,怪里怪气地说,“哦,差点忘了,你是市委书记家的公子。长这么大,八成也不明白,看人眼色度日是什么滋味?”
陆信诚笑她,“发现你最近生气的频率很高。”
梁意珂睁大眼睛瞪他,“那是因为你老是惹我!”
突然门打开,左菲朝他们两人挤挤眼,“进来吧。”
还没靠近门,就听到一道尖细刻薄的嗓音传出来,“我不管你找谁过来?反正还是那句话,采访不到你那位同学,你在S城也算混到头了。”
梁意珂听到这句话,脸色倏地冷下来。怪不得连强悍的左菲都会扛不住。遇见这样蛮横的上司真是十世造的孽。梁意珂正在心底酝酿词汇反击那个女人,在门口被陆信诚拉住,冲她摇摇头,他小声地说,“让我来。”
门口的名牌上用行楷写着黄腾二字。陆信诚勾起嘴角,没料到她能高就到市台,还是节目制作人。依稀记得初次见她时,她不过是个趋势附利的三流小报记者。为了利益将一桩蓄意伤人案歪曲报道。因为行凶者是当时S城第二位的富豪。后来还是被判刑并赔偿受害人。把媒体弄得乌烟瘴气的黄腾却成功置身事外。全部消息是封锁的,老百姓不知情有可原,但市台的高层不可能不清楚当年的事情。
于是陆信诚先行一步走进去。
有人进来,黄腾神情不快地看过去,却没成想是贵人到来。教训下属的跋扈表情生生在瞬间被硬掰成亲切友好的笑脸。速度之快让川剧变脸大师都汗颜。
短发微卷的女人,年纪目测三十八岁。瘦削的方脸颧骨很高,普通的长相,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根除不去的盛气凌人。眼睛果然是心灵的窗户。
左菲心底嗤笑,社会人生第一堂课就碰到这么位“好导师”,真是“死而无憾”。
随后进来的梁意珂朝左菲投递过“你辛苦了”的眼神。
黄腾殷勤地从办公桌后快步走到陆信诚面前,热情地说道,“三少,知道你来的话,我一定在门口候着。”她又向梁意珂打招呼,“你好,梁小姐。”
梁意珂不咸不淡颔首,算是回应。
陆信诚不屑她的作秀,“不要兜圈子了,我女朋友做这期节目没问题,但节目的安排全部得按照她的心意来。”
黄腾猛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没问题,绝对没问题。”收视率对电视台而言就是最重要的评估指标。所以只要节目能红,收视能高,别的都不值一提。
陆信城忽然冷声道,“我不管哪位高人保你进S台。但如果这件事你办砸了,你的好运气就尽了。”
黄腾面色一僵,他的话里有话。她赶紧应承,“是,是,不会出任何问题。”
这时陆信诚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走出去接电话。
见难伺候的大神走后,黄腾情不自禁地吁口气,心想,“年纪轻轻,气场却不输给那个当书记的爹。”伺候一个还剩一个,她转脸看向梁意珂,“请问,梁小姐你有什么要求?”
梁意珂坐在沙发上,不假思索地回答,“很多。”
黄腾怔忡一秒,这位未来的陆家媳妇好像很讨厌自己的感觉。那可不行。她得赶紧加把力气讨好道,“那你慢慢讲,我全记下。”
“对不起,这个节目,我想由我这位好朋友负责。”梁意珂意有所指,“毕竟是因为她的缘故,我才会同意录制节目。”言下之意,黄腾要是不同意,那就别指望她会合作。
左菲感动,实习日子就是处理些杂事,正儿八经的工作根本没她插足的机会,别说负责一期节目。如果收视再能破十的话,经验上有如此华丽的一笔。毕业后她有九成把握能顺利跟市台签合同。
黄腾犹豫挣扎好久之后,松口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会全面跟进。”就是没有陆信诚的威胁,她也不可能放任。毕竟是陆书记家的媳妇。出了半点闪失,她都难辞其咎。
梁意珂满意地站起身,“没问题。那我先告辞了。”不忘再拉上左菲走出门。
左菲真挚地说道,“谢谢。”
“我们俩不用道谢。何况也是为我自己好啊。有你在,我肯定完全不用担心。”梁意珂四处张望,奇怪地问,“陆信诚呢?”出去接电话而已,怎么不见人影了?
左菲说,“应该还在这层楼。我们往那边看看。”左菲指向西侧的楼道,那边有块供休息的区块。
两人往那边走去,果然看到陆信诚的背影。就在梁意珂两人靠近过去时,她们听到陆信诚用烦躁的口气,似乎在电话那头争辩,“我说没问题就问题……我只是想多陪她一天……明天就会回那边见唐剑……”陆信诚左手揉按眉头,再重重叹口气,妥协道,“就按你说的来,我同意让保镖跟着……还有我会多注意安全。”
左菲看向身侧呆立石化的梁意珂,轻声问,“没事吧?”
梁意珂眼眸里满是惊慌,她一动不动地傻傻盯着陆信诚宽厚的肩背。这种状况只能表明一个事实,便是陆信诚遇到危险了……那她要怎么办?
第54章 情窦——拥抱。
手指尖无法控制的颤抖,内心被一阵浓浓的黑雾慢慢蚕食,惊惧得空虚。炙热夏阳穿透过窗玻璃而入,阳光照射在身上,本该觉得热意灼人,而梁意珂只感受到寒彻骨的凉意。同意保镖陪护左右说明陆信诚遭遇的危险非常严重。她目光黏着陆信诚整个人,颀长的身材,雅致的靛蓝衬衫精英范十足,水晶的袖扣,修身西服裤。全部是她早上为陆信诚选的。梁意珂脑袋中念头千回百转,再停止落定。突然梁意珂拽着左菲往回走,正好碰到下行的电梯。
步入空空的电梯,左菲问一直沉默不言的梁意珂,“为什么躲起来?”
梁意珂看着左菲,“现在不能让他知道。”陆信诚肯定会选择私底下解决好所有的事情。得找个方法逼他就范。
左菲懂她的意思,“男人都这样,喜欢扮演保护者的英雄角色。相信我,以他的本事是不会有问题的。”
梁意珂摇摇头,“……不是这样的。”她瘫靠在电梯壁,低低地说道,“我有种很坏的预感……”
左菲叹口气,跟梁意珂肩并肩倚在一起,再用肩头撞撞她的,“你又不是算命师。听说孕妇都爱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真理啊真理!”
梁意珂往旁边缩缩,躲开左菲的动作,长长叹声气道,“但愿是我多想了。”她巴不得任何坏事都不要发生,一切始终都好好的。
听完电话后,陆信诚找了一圈都没见到梁意珂,一个电话call过去,才知她已等候在一楼大厅。陆信诚赶紧乘电梯下楼,快步小跑入大厅,环顾一周,一眼就看到梁意珂跟左菲坐在大厅西侧供客人休息的沙发套组……
左菲面对大厅,看到陆信诚往这边走来,告诉梁意珂,“他来了。”
梁意珂回头看到陆信诚,连忙站起身,对左菲说,“那我先走了。”
左菲点头,“我也得回去继续工作。节目的日程等全部安排再通知你。”
梁意珂说,“好。”跟左菲说了声拜拜后,向陆信诚走去。
四目相视,陆信诚面带微笑,出声假意埋怨,“我在楼上找了你很久。竟然一声不吭地就下楼了。”
梁意珂表情稍微怔愣一秒,刚刚接那通电话时陆信诚神色严肃凝重,现在却又变成阳光普照的晴朗。她猜的不错,他一定会选择隐瞒。她想了想,问陆信诚,“你还要出差吗?”曲折前进。
“怎么突然问这个?”陆信诚觉得神奇,梁意珂的口气似乎是舍不得他。
梁意珂反问,“不能知道吗?”
“当然可以,”陆信诚开心地回答,“下午就得回Z市。还有不少事情等待我亲自去处理。”
梁意珂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那什么时候回来?”
陆信诚顿时变得为难,“具体时间现在还说不好……”
方才的电话是由曹骏升打过来的。曹骏升……Z市第一黑帮头子,也就是绑架Eva慕的黑衣人。
“官匪向来一家亲。”曹骏升的实力一半在黑道,另一半则隐藏在白道。想在Z市甚至是K省得到好处的话,就得跟曹骏升处好关系,这是某种不成文的共识。如同陆家是家族势力强盛,曹家也是一样。曹家在K省多年的经营,也已是势力深扎,到达旁人难以撼动的程度。并且由于父辈的关系,陆信诚与曹骏升在少年时代便相识。从小到达这两人倒挺彼此惺惺相惜。
Z市的开发案,这块巨大的肥肉已经吸引不少外来的“饿狼”。本土势力以曹骏升为代表自然急切地要守住自己的利益,而陆信诚则想要一次性解决掉林政齐。而林政齐又是这群“饿狼”中来势最为汹汹者。
利益点一致。但生意场上相互猜忌,扯后腿是常态。陆信诚之所以会借助曹骏升来教训Eva慕,就是要告诉曹骏升,他陆信诚完全信赖他,也是希望他也能回以同等的信任。陆信诚不希望跟曹骏升因相互不信任而影响大局的进展。曹骏升是聪明人,一点即明。当下表明愿意组成两人联盟,通力合作。而曹骏升刚刚的电话是告知陆信诚,半小时前唐剑在Z市政门口,遭遇车祸。目前正在急救室,生死不明。唯一确定无疑的是主使人是林政齐。事态突发地恶化。
所以现在即便是陆信诚本人也不可能知道几时处理好所有事情。
“我会尽快回家。”陆信诚见梁意珂不说话,以为她不高兴他的答案。
梁意珂继续没出声,忽然伸手坚定握住陆信诚的右手掌。
意料之外的好事发生,堪比被陨石砸中的低概率。陆信诚的身体一刹那变得紧绷僵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主动示好的梁意珂,他真心从未奢望过。好一会儿之后,陆信诚才慢慢放松,温柔而又用力地回握住梁意珂略微低温的手。
手牵手,两个人一路无话,闲庭漫步般走向停车处。
大道两边人行道被浓荫遮盖,清风飘过,温度清凉惬意。突然梁意珂驻足脚步,轻声恳求道,“同我说实话好吗?”
陆信诚诧异地低头望向她,无法理解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