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现银全部收拢起来,运上船去,四十万两现金现银现钱,分出一半儿交给城瑜,剩下的,由你们后勤部统管。那些珠宝玉器统计完毕之后,也要交给城瑜,运往京城,寻找合适的买家,卖出一个好价钱。”
“是,属下遵命!”王大春赶紧应了。
“对了,那些伤员安置的如何了?”连子宁收了笑容问道,处理完了手头上最要紧的事务,连子宁赶紧询问自己心里头最挂念的事情。
“回大人的话,龙枪骑兵五十员,战死二十七员,重伤三员,余者人人带伤。”王大春低眉垂目,轻声道:“战死的兄弟已经全部收殓,尸首都已经清理干净,换上绸缎衣衫,都用冰雪镇着,尸体暂时不腐。标下已经下了命令,要肥前港开棺材店的于老板订做二十八副上好的楠木棺,到时候将弟兄们风光入殓,运回大明安葬。”
“嗯,这事儿你办的很妥当。”连子宁点点头,忽的心里一颤:“二十八副棺材?难道说?”
“是!三个重伤员,咱们医务兵先包裹住了伤口,止了血,然后送到山下的医馆救治,石镇抚和另外一个被开膛破肚的兄弟都被救回来了,但是另外一个兄弟,伤了内脏,已经是……”
他长长叹了口气。
连子宁脸上闪过一抹惨然,自己这一次带来了五十名龙枪骑兵,这一役,编制战损了一多半。
代价也未免惨烈。
正说话间,门外侍卫报告,康律等人过了来。
连子宁赶紧起身迎接,刚刚站起来,身上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康律和一干军官大踏步的走进来,看到连子宁一瘸一拐的走下御台,赶紧迎上前去,扶住连子宁,满脸惭然道:“连大人,今日之事……”
“呵呵,康兄无需多说。”连子宁笑着摆摆手,止住了他下面想说的话:“我知道康兄的难处,心里自然不会有他想,康兄五无需自责,若是咱俩换位相处,在下也会如此的。”
康律这才放下心来。
康律等人严守中立,虽然允诺会在危险时刻给连子宁以帮助,但是却是不愿意擅自插手这些扶桑大名之间的争斗,因此适才都是坐山观虎斗。他们船上养的有马,一千亲兵都是精锐骑兵,来去如风,若是适才肯出手帮忙的话,连子宁一行定然不会死伤如此惨重。刚才康律一路过来,看到如此惨状,担心连子宁怀恨,这才是赶紧过来解释清楚。
连子宁对他们倒是并没有什么怨念,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人家凭什么帮你?不过康律等人既然如此,那以后的种种好处,自然就是没他们的份儿了。
这一点,两人都是清楚。
连子宁笑道:“康兄,若是有雅兴的话,不妨在这山城之中游览一二,扶桑师承我大明,其风物倒也甚是可观,景致不错。在下要先去港口看看了,安抚一下人心。”
康律道:“大人轻便,呵呵,本官正也有心思参观一二。”
连子宁点点头,道了歉,便是带着王大春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一事,招来一名卫兵,道:“去告诉熊廷弼,找一些机灵些的,在山城下面等我。”
那卫兵赶紧应是而去。
出了大殿,便有几个人士兵抬了一架日式的轿子过来,扶桑的官宦贵族贵妇出门也有懒得,也爱坐轿子,不过他们的轿子比中国的要小得多,大致就跟滑竿儿差不多,只不过更加精细,上面加了一个盖子而已。连子宁面前的这个轿子,红木的杆子,轿身上描金嵌玉的,纹绘着繁复的花纹,连轿子顶上都是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黄金珠子,看上去奢华无比。一扇推拉门半开着,能看到里面有一张狐皮软垫,这轿子对扶桑人来说是不小了,但是连子宁的话,估计只能趴在里面了。
连子宁皱了皱眉:“这是弄什么?”
王大春笑道:“标下这不是看大人伤了么,便找了个代步的工具。”
连子宁笑着指了指他:“老王,你呀!”
心里感念王大春的贴心,便也没说什么,只是道:“把这玩意儿撤了吧,我用不着,这点儿小伤小病,算得了什么?”
连子宁在一个百户所兵力的大戟兵的簇拥下向着外面一步步走去,他依旧有些步履蹒跚,身子也歪歪斜斜的,但是一股豪迈凌厉的气势却是难以掩盖,让人一看便觉得,这个走路歪歪扭扭的人,绝非一般!
那些被押解在广场一边的五岛氏男女老幼,哭声震天,喧闹的很,看到连子宁等人走来,竟也不由得止住了哭声。
第二九七章剑圣柳生宗严的弟子
连子宁瞧也不瞧他们一眼,便是直接过去,五岛氏的人,无论是男女老幼,无论是和五岛氏有没有血缘关系,只要是这座山城中的人,结局就都已经注定了。若是还在中国,这叫前朝余孽,前朝余孽,能活下来几个?每一个新势力的建立,都是建立在旧势力的鲜血和废墟之上的。五岛氏在此地威望颇高,若是把他们杀绝那还罢了,若是留下其残余势力,还真是不好说。连子宁现在大军在此还能镇得住,若是一回国,只怕立刻就要被翻盘。
不过现在他们,还不能杀。
出了山城,下了肥前石山,来到了下面的贵族聚居区。
还是那白墙青瓦,还是那风声一吹响遍全城的风铃,但是这里已经是变成了一片凄凄惨惨的人间地狱模样。一队队的武毅军以总旗或者是百户为单位,包围了这些贵族的府邸,有的贵族见机的快,便是打开大门,一家人出来跪在地上投降乞命。而有的负偶顽抗的,便被武毅军强行撞开大门,杀进去,把武士和敢于抵抗的人杀光,把没有反抗能力的老人小孩和父女都拖到门外,便在大街上一个个的都用长戟砍死。
鲜血从一条条小巷中汇聚出来,汇聚在青石铺成的整洁大街上,向下流去,整条大街,已经是变成了一片血河,连子宁一脚踩上去,只感觉脚底下粘粘的,拔脚都有些不便。
他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心下略有不忍。不过这一抹情绪也只是稍纵即逝,立刻消失不见。
是啊!自己不应该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当那些倭寇将整个村庄整个县城的明朝百姓杀死,当他们把婴儿放到火堆上生生烧死,当他们奸淫掳掠大明女子的时候,怜悯在哪里?既然犯下了错,那就有血债血偿的心理准备!
更何况,再往后推个几百年,日寇在中国犯下的滔天罪行,更是罄尽四海之水也无法清洗!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冷硬起来,这个民族,就是要被打的永世不得翻身才会消停。
继续拔步向下面走去,在他身边不到十步远,便是用绳索捆起来,一串一串的扶桑贵族及其家人,垂头丧气,惴惴不安的被带往山城之上。他们将和五岛氏的子嗣一起被关押起来,留有大用。
出了这贵族区,下面的平民区依旧是一片吵闹喧哗,大量的人群挤在从这里通往港口的路上,显然,他们对于那些贵族老爷门究竟如何,也是极为关注的,只是隔着一堵高墙,却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见到连子宁等人出来,人群立刻安静了一下,就算是不认识连子宁,他们也都能猜出来,这个披着华贵的大氅,带着玉冠,被无数士兵簇拥在中央的年轻人,就是那强横霸道的武毅军的大人,也有可能,就是以后肥前港的主人。
见到他们出来,人群不自觉的让开一条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连子宁身上。
连子宁抿着嘴,昂着头,神情坚毅,大踏步的往前走去,周围卫士甲胄铿然,大戟遮天。
第三千户所的士兵们正在维持秩序,见到连子宁过来,一众军官急的满头大汗,赶紧指挥人维持秩序,在连子宁面前硬是辟出来一条人墙隔开的道路。
“大人,此处危险,还请先回山城!”董策得了消息,急匆匆的跑来,苦苦劝道。
连子宁摆摆手,朗声一笑:“周围这么多士卒环伺,若是本官连这点儿胆量都没有,还打什么仗?”
连子宁一路走来,直到港口人最多,最繁华的地方才停下,浮山大舰还在,城瑜还有连氏财阀的货物却是不在了,连子宁心里分得清楚,做生意是做生意,占地盘儿是占地盘儿,两者无碍。是以早就让董策把城瑜等转移到安全的所在。
港口之上,已经很是有不少船员苦力正往船上搬运着货物,有些商船已经升了风帆,显然是准备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连子宁不由得暗庆自己来的及时,若是被这些商人走了,还不知道要有多大的损失。这些人,强留是留不下来的,若是动武一次,之后人家再也不来,那就亏大了。
那些商船见到岸上似乎来了大人物,动作便也缓了缓。
连子宁见事不宜迟,便命人搭起了一座高台,自己站了上去。
“百姓们!”连子宁的声音铿然带有金铁之声,让周围略有的些许喧闹立刻变得安静起来,海风轻拂,铅灰色的天空下他的声音在港口上空回荡:“我要告诉你们,五岛氏,已经完了!五岛存玄,五岛胜重,五岛清池,都已经被我杀死,整个五岛氏,也即将灭亡!包括五岛氏的贵族们,也难逃死路!”
“但是,五岛氏没了,肥前港还是肥前港!”连子宁声音中充满了力量:“声音,还可以接着做,该交的税,还要交,但是,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只不过是收税的,变成了我的士兵!仅此而已!”
“无论是佛郎机人,还是荷兰人,还是欧洲其他国家的人,还是大明朝的子民,还是扶桑的本土人,你们,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刚才我命令我的士兵,处死了一批趁乱烧杀掠夺的明国人,这,就是明证!所以,该做什么,都去做什么吧,不要聚拢在这里了,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连子宁话音落下,下面先是寂静,然后便是响起了一片噪杂的窃窃私语的声音。肥前港本土居民和外来者杂居,扶桑人的数量也就是占到一半,其他的都是外国人,来到东方做生意的人,多半都通晓汉话,此时听了连子宁的话,便是纷纷议论。有那扶桑商人不通汉话的,听了周围人的翻译,都是呲着黑漆漆的大牙笑逐颜开,放下心来。因着残酷的剥削,扶桑人对于上位者的感情迹近于无,对于他们来说,上头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换成谁都一样。
终于,人群的切切私语声变成了一阵阵的欢呼,更有不少人撒腿向那些准备离开的商船上跑去,显然是让他们赶紧回来了。
连子宁决定趁热打铁,他双手向下压了压,扬声问道:“哪里有石匠?”
扶桑多山,贵族老爷的府邸多是山石所建,大名的住所必定都是山城,石匠自然是不缺的。
他喊了一声,队伍中便挤出来一个身材敦实,穿着灰布衣袍的汉子,先是跪下来向连子宁连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草民给大人见礼了。”
“哦?你是明国人?”连子宁问道。
“是!”那石匠应道:“小的在大明朝犯了事儿,杀了人,不得已,跟着船队来到扶桑,至今已经五年了!”
“哦?”连子宁觉得这人倒是坦诚,很有点儿意思,便问道:“因何杀人呐?”
“说出来却是让大人笑话了。”那汉子脸上闪过一丝戾气:“草民那婆娘偷汉子,让草民逮个正着,便将那奸夫淫妇给一锤子砸死了。”
“哦?依照我大明朝律令,通奸被抓,证据确凿。便是杀了他们,你也是无罪!却是为何要流落于此?”
那汉子挠了挠脑袋:“小民心有不忿,便跑去那奸夫家中,将那妻子和两个女儿尽数给奸了。县老爷要拿我,草民无奈,只得逃了!”
连子宁不由的一滞,淫人妻女着妻女淫人,却也是报应不爽,总也不能说他便做错了,毕竟以这个年代的价值观来说,他做的却也是不算出格。只是这人脾性只怕是极为的暴躁狠厉,由此可见一斑。
“好了,可能刻字么?”
“大人也太小瞧草民,草民当日乃是平度州第一等的好手!”
“好,看见那块大石头了没!”连子宁指着港口一块足有一人多高的大石问道,那大石那是肥前港的标志之一,正面面海的那一面,用汉文和日文各自刻着肥前港几个字。“去那儿,本官念一句,你便刻一句!”
“是,大人!”那汉子应了,一溜烟的跑过去,取出自己的家伙事,一把铁凿子,一把大铁锤,那铁锤锤头足有成年人脑袋大小,分量十足。
“第一条:肥前港明国人,扶桑人,佛郎机人等一干人等,一体同休,无分贵贱!”
“第二条,士兵不得滋扰平民,违者斩!”
“第三条,肥前港内,保证一切商旅生命财产安全!”
连子宁在这里念着,那汉子果然是有几分本事的,手底下也是很快,用细细的炭笔在上面勾勒出了这些字的轮廓,然后便是飞快的凿了起来。
没一会功夫,三列大字便是出现在了这大石之上,笔体龙蛇飞走,刚劲有力,竟然是上好的柳体。连子宁不由得有些讶然,看来这石匠竟也是很有些墨水的。
连子宁大声道:“今日于此,刻碑为证,但凡是来我肥前港做生意的商旅,只要是老老实实交税,不做非法乱纪之事,我连子宁在此保证,定然不动你们一根指头!”
他笑了笑:“本官家中也是做生意的,这肥前港,便是一笔大大的生意,又怎么会做赔了?”
这一番话,让肥前港的商贾百姓都是放下心来,便也纷纷散去,各自去忙着生意去了。
顿时间,港口重新恢复了生机和繁华。
连子宁见那石匠还站在原地,便笑道:“干得不错,来啊,赏银十两!”
那汉子却是跪倒在地,大声道:“草民不愿要银两,只想参加武毅军,随大人杀倭寇!”
连子宁眼睛眯了起来,盯着他问道:“这却是为何呀?”
那汉子昂首道:“草民来到扶桑之后,凭着手上本事却也闯出一些名头,有一家店面,好大的宅邸,也娶了一房妻子,却未料,今年正月,一个路过此地的扶桑大名,瞧上俺的妻子,直接闯进门来,当着草民的面,将其凌辱致死!草民生平,最是受不得这等腌臜气,当日便立下誓言,终有一日,要当着那大名的面,将其妻女一一奸杀!但是草民也知道前路茫茫,大人武毅军如此强大,草民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只怕这辈子也无法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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