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镇以大同府为核心,周围是大同左卫,威远卫等十余个卫,而再外围,就是一个个的城堡和千户所。整个大同府向北的防御线,类似于一个鼓起的弧形,而震羌堡,就在这个弧形的最顶端。
震羌堡一破,整个大同镇,就暴露在鞑靼的铁蹄之下了。
正月十六晨,破弘赐堡,正月十七,攻占白登山,正月十八占领震河堡及雷公山。
正月二十,六万大军兵临大同镇城下,围城不攻,派出无数股小股部队纵兵肆掠。
大同镇中驻扎有足足五万精锐边军,城外围城的鞑靼兵不过是三万余,但是大同镇总兵吴良河畏首畏尾,严令士卒不得出城作战,只是每日在家里烧香磕头,盼着这些要命的鞑靼兵赶紧退去。
大同镇中如此作为,令人心寒之极,周围的那些卫所尽皆失声。
只有大同左卫指挥使沈桥率领三千军队救援大同府,却被鞑靼所部两万骑兵于十里河畔,高山所左近搭了一个埋伏,沈桥率部奋战半日,全员战死,也杀伤了鞑靼人五百余。
如此局势持续了整整七日,终于,在正月末,已经抢劫的的盆满钵满鞑靼退兵了。
这时候,大同镇才有胆子出兵,远远地跟在鞑靼人身后十里‘欢送’其出境。
被鞑靼纵兵劫掠了十余日的大同镇境内百余里方圆,已经是满目疮痍。
似乎是跟鞑靼越好一般,正月十八,瓦剌天圣大可汗哈喇呼喇亲率准噶尔、土尔扈特、和硕特三部骑兵九个万户一共九万人南下,攻略肃州卫。
瓦剌就是西部蒙古,区别于居住在东部蒙古的鞑靼。他们在元朝时称斡亦剌,又作卫拉特或卫喇特。最初居住在八河地区,也就是今天中部西比利亚叶尼塞河的八条支流地区。人数众多,接近百万。元时开始南下,定居于阿尔泰山麓至色楞格河下游的广阔草原的西北部,其势力范围向东达到了杭爱山,向西则是一度蔓延到了咸海,论其实力,比鞑靼只强不弱。
正月十八,大军破嘉峪关,一路向东,以五万大军兵困肃州卫,其余四万大军以千户为单位,四处劫掠。
肃州这片本来属于西域蛮荒,在汉人的经营下已经很富庶的土地遭受了数十年来最大的摧残,沙河堡,西甸子堡、金佛寺堡、红山堡等等堡垒卫所都被攻破,肃州卫成为了一座孤城。
肃州卫派出骑兵,向管辖哈密卫和沙洲卫的哈密卫指挥使脱脱鲁花求援,脱脱鲁花置之不理。
守城十日之后,肃州卫城被攻破,瓦剌纵兵大肆屠戮,杀百姓无数。
此时,甘肃镇援兵到来,瓦剌遂退走,掳掠汉民十五万,财物无算,整个肃州卫所属为之一空,元气凋零殆尽。
消息传到京师,皇帝大为震怒。
他的震怒,首先就是因为边军的惨败。
自从英宗朝土木之变后,大明朝再也没有过被人打得这么惨的时候,之前历次鞑靼瓦剌南侵,固然会对明朝造成一点儿损失,但是也根本是无关大碍,也不会伤了朝廷脸面。但是这一次,却是败得如此之惨,损失如此之重,更是在正德朝励精图治三十年之后有了这一场惨败。
正德帝本来还想着效法成祖皇帝,率大军亲征漠北,扬国威于域外呢!这就像是在他脸上狠狠的轮了一巴掌一样,火辣辣的疼。
而且他心中更有着恐惧,鞑靼和瓦剌的这一次入侵,彻底的撕破了大明边军精锐的假面具——腐败,松懈,畏战,上下不能一心,等等问题,全都在这突如其来的大战面前暴露出来。
鞑靼和瓦剌看清了这一点,他们会不会还来?
消息传到了京城的第二天,正德便下令锦衣卫锁拿大同镇总兵吴良河等大小官员入京,同时下旨严厉申斥哈密卫指挥使脱脱鲁花,并派锦衣卫随性,锁拿脱脱鲁花入京,指定脱脱鲁花之弟为哈密卫指挥使。
因为到达大同镇,吴良河倒是束手就擒,被押进京师当天就下了诏狱,生路渺茫,死路可期。
而哈密卫那边却是出了变故,哈密卫指挥使脱脱鲁花诛杀传旨太监及锦衣卫众人,自称哈密王,宣布哈密卫和沙洲卫两地一千八百余里脱离大明,自成一国。
至此,大明朝嘉峪关以西之地尽失。
同日,哈密王脱脱鲁花向瓦剌和鞑靼派遣使者,递交国书。
哈密沙洲两卫独立,是极为重大的事件,不但宣示着自太祖成祖皇帝以来属于大明固有领土的河西之地从此割裂,而且也代表着大明朝在西方出现了一个新的强大敌人——位于河西走廊故地的哈密乃是传统养马地,骑兵强悍无比,脱脱鲁花麾下拥有超过八万数量的骑兵。
消息传到京城,据说皇帝当场呕血,昏迷不醒。
对于向来好强,热衷武事,以太祖成祖皇帝为目标的正德来说,失地千里,已经是让他无颜去面对列祖列宗了。
哈密王独立的消息,几乎是顷刻之间就传遍了天下,大明朝短暂的失声之后,朝野间就爆发出了极为愤怒的吼声。
雪片一般的奏折飞到了内阁、司礼监、御书房的案头,一封封都是主战;言官们在朝堂上大肆发表言论,从三皇五帝说到如今,更是拿列祖列宗出来说事儿,反正就是一个意思,从太祖爷爷开始,从来就是咱们欺负别人,咱大明朝还没吃过这种亏呢!一定得打回来!
犯我大明天威者,虽远必诛!
肃州卫残破不要紧,不是还有甘州五卫么?不是还有山丹卫、永昌卫、西宁卫、凉州卫、庄浪卫么?不是还有陕西行都司么?实在不行,咱大明朝不是还有四十万京军么?
打!
打死,打服了为止!
诡异的是,出来蹦跶的都是小蚂蚱,那些朝廷大佬都是未置一词,像是集体静默了一样。而向来强硬霸道的正德帝,更是把所有的奏折都留中不发。
似乎这个哑巴亏,朝廷就认了?
喜申卫僻处大明朝的最东北角儿,消息传到喜申卫的时候,已经是二月的下旬了。
喜申卫,城主府,书房。
连子宁看完了京城的刘良臣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他将手中的纸片放下,轻轻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扶手,沉默不语。
相对于自己到来的那个时空,大明朝的格局实在是已经改变了太多了。
本来应该衰弱下去的鞑靼和瓦剌终止了内战,各自有一个强力人物完成了统一,依旧强盛无比的占据着蒙古大草原,拥兵数十万,虎视眈眈的盯着大明。本来应该对大明始终若即若离,虚与委蛇直到最后被女真征服成为蒙古八旗的朵颜三卫,现在独立。而女真提早近百年脱离了大明,而本来应该是女真第一任大汗,那个辫子王朝开国太祖高皇帝的努尔哈赤,现在正恭谨的在自己面前管自己叫父亲大人。
而现在,哈密卫也独立了,大明朝西边又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在连子宁看来,大明朝廷的沉默是正确的。
肃州卫已经残破,整个甘肃镇不过是十余万兵马,还要用来防御东北的鞑靼,西北的瓦剌,很难抽调出兵卒来。而九边其他的几个重镇,也是一般无二。所以要抽调兵卒,只能是从京军中调集。
哈密王有骑兵八万,京军中以步卒居多,所以出关的人绝对不能少于十万,否则肯定是生生被人吃掉,这样的话,至少要调集二十万大军。
而在去年,朝廷征北,就已经出动了一次二十万大军,结局是几乎全军覆没。
第四零三章坦克?坦克!
上一次大战,各项费用加上战死士兵的抚恤等等,就已经是靡费数百万,大明朝的国库已经被消耗了许多,能不能支撑着再打一次大战役还是两说。
而且若是征讨哈密卫,出关之后全是沙漠,沙漠作战,是明朝士卒尤其不擅长的一点,其中需要注意的东西太多太多了。稍一不慎,不等被对手击败,就会被沙漠给吞噬了,这一点,并不难看到。
种种因素,没有一个是对大明有利的。
“廷弼,说说看,朝廷会出兵么?”连子宁把纸片递给一边站着的熊廷弼,说道。
熊廷弼看完,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震惊之色,显然也没想到局势会如此。
他沉吟片刻,脸上震惊收敛,沉吟道:“依标下看,朝廷定然会出兵。”
“哦?朝廷会出兵?”连子宁诧异道:“理由。”
“皇上的性格!”熊廷弼道:“今上绝不是个能吃亏的人,而且如今朝野舆论哗然,若是不出兵打一打,绝对说不过去。三十年前朵颜三卫独立,朝廷在那般困难的情况下尚且出征,更别说现在了。标下看来,朝廷理当是先充实肃州卫,然后以此为基地,向西进攻。不过打肯定是会打的,但是不会是现在,应该是在开春之后,入夏之前。”
连子宁兀自有些不信,笑道:“管他出不出兵呢,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走吧,去军器局。”
熊廷弼笑道:“大人说的是,就算是打,也和咱们没关系。大人您只需钓鱼台上安坐就好了。”
他这话,说的就有些明目张胆的意思了,不过熊廷弼可以算是对连子宁很了解的人,若是安分守己的顺臣,敢收留起义军大将么?
连子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未至可否。起身出了房间。
野奈身体早就已经恢复,见连子宁出来,赶紧跟上,一行人出了府,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直奔军器局。
军器局需要试验的东西越来越多。射程也越来越大,城内的小小地盘已经是无法容纳了,只好搬迁到了城外。
喜申卫城西,本来是一大片低矮的山丘密林,后来因为在那里发现了丰沛的铁矿。所以矿监局便建在了那里。之后军器局也搬到了那里。
那茂密的森林已经都消失不见了,原地建起了大片的建筑。
军器局和矿监局相聚不过是一里而已,由于僻处城外,出于安全考虑,建筑特色几乎一样,都是高高的围墙圈起了一大片土地。墙体足有两丈多高,一丈厚。面积广大,墙上还有士兵巡逻。就像是两座小型城堡一般。这两处,各自驻扎了一个千户所,到了战时,还可以和喜申卫互为犄角,吸引敌人的兵力,战略位置非常出色。
众人骑马出城,因为来往密切,从西门有专门通往军器局和矿监局的道路,都是青石板铺成,路况很不错。
将近三月份的东北,虽然温度还是零下,但是空气中已经有了一丝暖意,刮来的风也不再那么冰寒刺骨了,阳光灿烂热烈起来,甚至连路边的积雪都开始融化。
只是喜申卫附近都是土地,冰雪一融化,地面便是变得泥泞起来,就像是一个大泥潭一般。
连子宁看着那漫地的泥泞,皱了皱眉头。
因为就在他右手边不远处,就有的上万武毅军排成一个个的大方阵进行操练,士卒们的脚全都浸在泥水里,虽然没有亲自体会一下,但是可以想见,这滋味儿绝对不怎么舒服。
连子宁招来一名侍卫,道:“去,告诉洪朝刈,让他在这里等我回来!”
“是,大人!”那名侍卫纵马而去。
连子宁等人继续前行,没多时便是来到了军器局。
军器局城堡一般的大门口,冈萨雷斯已经带人等着了。
随着整个武毅军级别的提高,规模的扩大,他这名军器局总监现在也有了副千户的职衔,各种待遇当然是随之水涨船高。而他手下的那些西西里人,乃至于从山东招募的熟练匠师,也都有了高低不一的职衔。
见了连子宁过来,众人纷纷行礼。
连子宁跳下马,摆摆手道:“免了。老冈,你前几天就跟我说又研究出了新式武器,到底是什么东西?”
冈萨雷斯穿着一身副千户的武官服,看上去有些滑稽,笑道:“伯爷且容下官卖个关子,等大人到了其间,就知道了。”
连子宁笑着摇摇头:“你这厮。”
进了军器局,依旧是和在乐陵县的军器局一般的格局,前面是锻造冶炼的场所,中间是众人的住所,后面则是一大片试验场。
比起乐陵县那会儿,现在的军器局可是阔气了,在连子宁的批示下,银子流水一般的花出去,光是试验场就足有五里方圆,比之喜申卫也小不了多少。
连子宁进了试验场,就看到了不远处摆放着的一辆庞然大物,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
这是一辆车,一辆大车,一辆非常庞大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大车。
这车足有两丈多高,长有三丈,宽约两丈,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硕大的长方形盒子,底下是十六七个巨大的轮子,每个轮子都有人脖子这般高,车轮和辐条都是非常的厚重,车轴有着金属的光芒,一看而知非常的结实。
整个大车,外面看上去黑黝黝的,有着金属特有的质感,猛一看去,竟然像是通体都是金属铸造的一般,当然,这是不太可能的。如果真的是通体金属的话,这些木头制作的轮子是绝对撑不住重量的。
虽然外表浑然一体,但是还能看出来,这大车大致是分为三层,在下面一层,开了许多个碗口大小的小窗口。足足有几十个。而在上面两层,也是开着窗口,不过每个窗口都足有一尺半见方,比下面的打上许多,而相应的,窗口的数量。也要少一些。
整辆大车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小型堡垒一般在这儿矗立这。
跟着连子宁来的人都是看傻了眼,这是什么东西?
连子宁毕竟见识广一些,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用处,呼吸立刻粗重起来。赶紧向旁边的冈萨雷斯问道:“这是什么门道?”
冈萨雷斯笑了笑,欠了欠身,颇有些得意道:“蒙伯爷您赏识,给咱们一碗饭吃,信任有加。可这咱们劲儿的花银子。咱们也不能辜负您的信任,这些日子刻苦钻研,便研制出了这两样东西。咱们先说这一辆,这辆大车,咱们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炮车。”
“这炮车,其制辕条二根。长三丈二尺,阔一尺半。厚一尺三寸,都是用极为坚硬的铁桦木制成的。”
“有前琵头一根。长一丈三寸,阔六寸,厚半尺,乃是用红松木制成。”
“有前后墙各一面,高两丈一寸,阔两丈三寸,板厚两寸;有左右墙各一面,长三丈两尺,高两丈一寸,板厚两寸一分。”
“有立柱二根,高两丈一寸,方耳六寸;有车厢横幅二根,长两丈三寸,厚四寸;有车耳二个,长五尺,阔两尺,厚一尺三寸。”
“有车轮十六个,径过五尺;车网二十八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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