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皇恩浩荡,敌酋因损失惨重之故。改变策略,围而不攻,每日只以游骑袭扰,欲使我大明不败而败,匪众不胜而胜!
此等情景,若持续月余,武毅军定粮尽人绝。陷入必死无疑之绝境!
当是时,臣推断,建奴出兵十万。其海西女真之腹地,定然已是空虚,臣遂起决死一搏之决心。臣率领我武毅军仅剩之骑兵八千。趁夜色于水路潜出喜申卫,横渡松花江,奇袭海西女真之腹地。
吾皇隆恩在上,臣之所料,并无大缪,女真防备,空虚若斯!
八月初十,臣率军克复女真重镇之萨尔浒城,斩女真首级三千!恢复其旧名,古鲁河卫!八月十五。臣率军克复温萨尔城,斩女真首级八千三百!恢复其旧名,古里河西卫!八月二十三,臣率军克复海西女真首府叶赫城,斩首六千七百!克复其旧名。脱木河卫!
三战三捷,另扫清女真大小城镇无数,共斩首三万!
至此,建奴海西女真已经荡然无存,唯有孤悬喜申卫城下之数万匪军而已。建奴匪军听闻消息,仓皇逃窜。臣率所部。奋起截击,九月十二,于黑龙江畔与建奴匪军大战竟日,建奴损失惨重,伤亡过万,仓皇退走,潜入辽北将军所辖,臣未奉诏书,未敢轻举妄动。
至于哈不出所部,屡屡犯我大明,其罪无可赦,臣便万死,亦绝不敢作势其脱逃,正奋起残军,一鼓而追。
经此数战,臣之所部能战之兵不过两万,损失甚重,其境凄惨,不忍目见,是故恳请圣皇慈悲,怜悯一二,粮草银饷,存我将士之抚恤、吃食,另松花江所部之臣民损失惨重,亦是急需粮种以为安家之用。
祝我大明,长祚万年。祝我圣上,福寿安康。
臣连子宁百拜敬上,正德五十二年九月十五,巴虎璐。”
马永成读完,众大臣尽皆失声,之前听那一句‘荡平海西女真’,还没有多大的感触,感觉也没什么,也不过吧伤亡看成一个数字而已。而这会儿,却是深刻的认识到了这场战争的残酷激烈,是何等的艰难才能取得如此的胜利,但是这胜利,却也是如此的煊赫!
这是一场场的血仗积累下来的大胜啊!
这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连子宁的军事才华和武毅军的强悍战斗力。
兵部左侍郎戴章浦问道:“可有首级?”
梁宽眨巴眨巴小眼儿,道:“有啊!俺们来的时候那些首级已经硝制好了,也一块儿运来呢。不过那些马车走得慢,怕是现在还没到柱邦大城吧!”
正德满脸的兴奋激动,高声道:“连子宁这一仗,打得漂亮!真漂亮!八千铁骑袭入腹地,连战连捷,当真是古之名将!这等战绩,足以媲美汉之卫青霍去病,唐之李绩苏定方!哈哈哈,我大明得此名将,何愁边关不靖?海西女真已经被荡平,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解气啊!着实是解气!照朕看来,这是咱们正德朝,最煊赫的一场大胜!”
他这话,自然是有人不认同的,毕竟将领固然是一个方面原因,却也不是决定性的,但是他们现在自然是不敢开口扫皇帝的兴致。
董其昌见机最早,出列高声道:“臣,恭贺陛下,得此名将!此乃我大明之福!天佑我大明!”
殿上群臣亦是齐声高呼:“臣等,恭贺陛下,得此名将!此乃我大明之福!天佑我大明!”
正德得意的大笑。
而这一刻,所有的荣耀都归于三千里之外的连子宁,自今日起,他隐隐然已经是占据了大明第一名将的宝座,这古之名将的称号,更是实打实的落在头上!
良久之后,这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在安静下来。
正德朝着江彬道:“忠诚侯,这次武毅伯可是实打实的功劳,你孟浪了。”
“是,陛下。臣惶恐。”江彬赶紧哈了哈腰,请罪道。
不过他心里可是一点儿都不惶恐,他知道,在刚才那等环境下,就需要一个人站出来质疑一下,皇帝虽然口头责备了一下,但是心中肯定是念着自己的贴心的。
果然,正德摆摆手道:“你也是一片苦心。生怕连子宁做出错事,却也不怪你,退下吧!”
“谢陛下。”江彬谢恩退入列中。
一直一言未发的杨慎出列道:“陛下,武毅伯奏章中提及,连番血战之后,损失惨重,粮草饷银都是奇缺。处境很是困难,要不要先议一议如何支援松花江那边儿?”
一边还在跪着的桂萼眼中闪过一道感激,他知道杨慎这也是为了给自己开脱。今儿个议了武毅军那边儿的事儿,自己这边的处置,自然就会延迟。说不定能拖到明日,而中间这一天的功夫,就是大有可为,活动一番,说不定就可化险为夷。
杨慎此人,在朝中广结善缘,并不以首辅的威势压人,而自身的文章才学,治国的才能也是顶尖的,也因此威望才是大明开国以来首辅中数一数二的。
正德点了点头。看了桂萼一眼,却是眉头一皱,冷笑道:“桂萼,你还跪在这儿做什么?”
桂萼愕然,刚以为事情有所转机。却没想到又是变生肘腋。
杨慎也是心里一震,皇帝这般反应,明显是要跟桂萼过不去的了。摆明今天就是铁了心思要整治桂萼一番,这桂萼到底做什么事儿?竟然惹得皇帝这般生厌。
“桂萼,你真应该感谢连子宁才是。我今儿个听了东北大捷,荡平海西女真的消息。心情着实是不错,要不然,你可就要去锦衣卫诏狱里面蹲着了。”正德淡淡的说完,忽然高声道:“传旨,兵部尚书桂萼,玩忽职守,边关大败而不上报,意图蒙蔽圣上,堵塞圣听,实乃十恶之不赦,本应满门抄斩,诛灭九族,然念在尔这些年,劳苦功高,不辞辛勤之份内,特减免惩治。夺其官职,三日内出京还乡,此生再也不准入京师一步!”
“另,大同镇总兵作战不利,为敌寇所称,革职,下诏狱!”
正德皇帝冷漠无情的话语在殿中回荡,桂萼面色灰败,一脸的绝望,眼神中似乎都没了生气。
他知道,自己完了!自己十年寒窗苦读,四十年官场倾轧攀爬,无数个白天黑夜的勾心斗角,那些曾经的荣耀和权势,都随着这位至尊的这一番话,而随风一去绝还期了。
自己这官儿,当到头儿了。
大殿安静的针落可闻,群臣都是心中震惊,纷纷猜测着桂萼到底是做了什么,竟然是这般触怒了皇帝!
要说桂萼之前的官运都是很不错的,一路畅通,去年更是从兵部尚书的职位上进了内阁四辅,基本上是步入了整个大明文官团体的最高殿堂,而且桂萼年纪也不是了老大,眼瞅着内阁的排名的前三位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就能递补上去,说不定还能更往上走走,靠一靠。
所以看好他发展潜力的朝臣相当不少,自从递补了内阁四辅之后,已经是很有不少京官儿投靠到了他的门下,为其奔走效力。甚至在京外的那些地方官儿,每到年节时分,也很有不少都是派家人拉着大车,给桂萼送礼,兵部尚书府邸外面那也是人头攒动,热闹的宛如菜市场一般。
可以说,他门下走狗在这朝堂之上,绝不下于五十人。但是此刻,所有人都是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以往朝堂之上的党争,也是很不少的,但是那时候,都是大臣和大臣在斗,或者是大臣集体和皇上在斗。采用的模式基本上是小卒子跳出来冲锋陷阵,大佬在后面指挥,而这时候,皇帝扮演的更多是一个裁决者也就是所谓裁判的角色,而大臣们,则是运动员的角色。就算是皇帝震怒,各打三十大板,也只是小卒子挨打,后面的大佬波及不到。而群臣联合起来和皇上斗的时候,皇上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认栽。
但是今儿个这情况,却明显是皇帝要把桂萼鬼大人单独拉出来斗一场——而且也确实是桂萼一时不小心,给皇帝拿住了把柄。这可就不好办了!殿上群臣之前联合起来跟皇帝斗的时候,一要事先串联,二要有一个威望足够大,官位足够高的权力人物作为发起,但是今儿个皇帝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发难。这就导致众人都是一盘散沙。要知道,若是一帮人蹦出去反对,那皇帝也得掂量掂量,而若是一两个人出去,那就是给桂萼陪葬的份儿。
显然,没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儿。
虽然原先桂萼在兵部也是颇为培养出一些心腹来,但是自从他进了内阁之后。兵部的事儿,也就不怎么管了,这些人。已经是被左侍郎戴章浦纷纷分化了,这会儿戴章浦还巴不得他倒霉呢,自然也每人跳出来。
杨慎左右看了看。终究还是轻叹一声,眼观鼻,鼻观心,箴默不语。
他明白,皇帝已然是下了决心了,这会儿自己跳出来质疑,不但没有用处,反而会惹上一身骚。若是失了皇帝的信任,这首辅,也就当到头儿了。
见无人敢反对。正德心中更是快意,他摆摆手:“把他拉下去!”
便有御前侍卫带刀官进来,把已经瘫软成一滩肉泥儿的桂萼给拖了下去,桂萼灰败的眼睛忽然爆射出光芒,狠狠的盯住了脸上毫无表情的戴章浦。眼神中的恶毒怨恨,似乎能燃烧成的熊熊烈焰!
他刚才仔细寻思了好半响,自己这段时日也没做什么,不过他猛然间想起,自己这段日子,似乎跟滁王走的太近了。
他此刻心中大悔。其实桂萼也是聪明人,也知道参与帝王家事乃是人臣之大忌,可是他眼见正德春秋日高,前一段时间更是从宫中传出呕血昏迷的消息来,因此便开始为身后打算。于是这段时日便和即位大有希望的五皇子滁王走的迫近,前几日更是在燕返楼宴饮,不过他心中惊疑,自己和滁王的接近乃是非常隐秘之事,却缘何竟是会被皇上得知?要知道,滁王在锦衣卫中可也是颇有些势力的,而滁王年幼的时候,聪明伶俐,颇得正德皇帝喜爱,还曾经专门让弓马娴熟的江彬教授他骑马射箭的极易,这份情谊始终都在,那么就不太可能是锦衣卫告密!
他陡然想起,自己和滁王走得近,其中的引荐人,可不正是戴章浦?
那么这答案也就能呼之欲出了。
自己若是倒了,这兵部尚书的宝座,还能便宜得了别人?
不过他还存了三分理智,知道自个这会儿说什么都是不顶用了,若是说出那番话来,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触怒皇帝,说不定连安然归于田园也做不到!这一瞬间,他心中已然是转过了无数个阴险恶毒的主意,只是想着来日方长,再作计较。
桂萼被人拖了下去之后,果不其然,正德皇帝看了戴章浦一眼,道:“桂萼去后,兵部尚书空缺,兵部乃是我大明朝廷要害,不可一日而停滞,尤其是正在此四战之时,职责更重。戴章浦,你一直在兵部为官,在左侍郎任上也呆了不断的时日了,对兵部再熟悉不过,朕命你暂代兵部尚书之职,至于下一任兵部尚书的人选,内阁稍后拿出个章程来。”
戴章浦出列,深深一礼,恭声道:“臣,戴章浦,多谢陛下恩典,定然竭心尽力,以为我大明!”
正德点点头,勉励道:“你的才能,朕是信得过的!”
杨慎也出列,应了皇帝之命,表示下朝之后便召集内阁商议,尽快拿出人选来。
但是朝堂上所有人都是看的清楚分明,这个兵部尚书,已然是戴章浦的囊中之物了,内阁又能拿出什么比他更适合的人选来?更何况,内阁几位辅臣,和戴章浦关系都不错,尤其是首辅杨慎,戴大人嫁女的时候这位可是做的女方的主婚!
这场如同疾风骤雨一般的政治风暴蹴呼而来,又是蹴呼而去,持续的时间仅仅不过是几分钟而已,但是就是在这么短短的几分钟的时间内,一位在大明朝中枢盘踞十几年的内阁重臣,已经是被驱逐,被迫还乡,此生再也没有起复的希望。而另外一位权势人物,却是借此又往上攀了一个台阶。
速度快的让人瞠目结舌,甚至现在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是忽然结束了。
但是不少心思稍微灵活一些的,心中已经是的明了,大明朝廷的上层政治格局,已经是因为这一个看似不怎么震撼的人事变动而改变了。戴章浦,必然会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极为强大的政治力量!
要知道,这位新科兵部尚书大人乃是正德三十七年的进士,今年才四十一啊!刚刚过了不惑之年,大明朝有多少年没有出过这么年轻的一部主官了?再看看其它的六部主官,内阁辅臣,乃至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的这几位主官,其它的高层,哪一个不是头发胡子花白了的老头子?戴章浦才四十啊,不出意外的话,至少还有三十年的仕途可以走,这三十年时间,能走到什么地步?
年轻,这是第一优势!
而且别忘了,他两年前还不过是个兵部武选清吏司员外郎,正五品的前程而已,这两年的时间,就已经是走到了一个文人可以在武事上行走的巅峰,堂堂的正二品大员!
这更是文臣在品级上的巅峰——大明朝的文官序列中,除了三公、三孤、三师是一品之外,其它的,最高的也不过是正二品而已。而文官能够封爵的又是几乎没有,所以现在这正二品,几乎也是到头儿了。
第五零零章干起来了!
几年之间,这么快的升迁,圣眷也是可见一斑。
而且,更是不能忘了,那位雄踞东北,刚刚打了一场斩首三万的大胜仗的武毅伯,正是眼前这位戴章浦戴大人乘龙快婿!翁婿两人,一文一武,一内一外,一个武毅伯,一个兵部尚书,互为奥援,有了这等强援在外,他若是不能更进一层楼,那才是怪事了。
不少现下还算是散户的朝臣已经是打定主意要拜倒在这位大人的门下了,甚至不少已经跟了别人的,也是已经盘算着要不要改换门庭,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好的道理谁都懂,这事儿都是趁早不趁晚的。
眼看着,一股庞大的势力就要围绕着戴章浦形成。这翁婿两人,都是选择了在一个最恰当的时间做成了关乎自己前途命运的一件大事——若不是之前有着大同镇又一场大败的惨痛做映衬,连子宁的大胜未必显得如此之辉煌煊赫,而若是没有这一场大胜的映衬,也未必能显得桂萼那般的拙劣无能,就算是正德想要拿下他,怕是也有人反对,定然不会这般的顺利,而若是不能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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