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建州女真正在攻城,而且攻城的规模绝对不会太小。
他也没想到建州女真竟然会实施如此大胆的计划,竟然敢派人如此肆无忌惮的从白鹰峰上下来,然后里应外合。看这样子,竟然是妄图一举将自己这些人覆灭与此!
刚刚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杨沪生也不得不佩服对方思维的天马行空,这等计策都想得出来,但是钦佩过后,便是极度的恼怒!
恼怒之中,还参杂着一丝恐惧和不安。
今夜无论最后如何,自己这一边儿损失惨重都是肯定的了,别的不说,但看这些叛变的女真奴兵,就会导致全军损失达到一成!此消彼长之下,对以后战斗力的影响且不说,而他心中最怕的,则是辜负了大人的委托。
如此一个败仗!
大人将自己和夏子开派来此地驻守,结果普一接战,便是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这让自己如何和大人交代?
再往深处想想,大人会不会因为这一败,而对自己心中起什么想法?
这便是杨沪生的谨小慎微之处,想事周全的紧。
现如今,唯一能弥补的,便是杀!
杀伤他们!杀的敌人够多,便也能把自己这边儿的损失给抵消回来了,如此一来,在大人面前,总还有些说辞!
杨沪生长刀前指,厉声喝道:“一个不留!”
第四卫四千五百骑兵如同出笼的猛虎一般,恶狠狠的向着女真奴兵的背后杀去!
骑兵对付步兵本就是占尽了优势,更何况是这般强悍的骑兵和这么孱弱的步卒,而且这些步卒此刻还正背对着骑兵仓皇逃跑,士气可以说是负值。
这便是所谓的衔尾追杀!衔尾追杀的威力有多大?
当年土木堡之变,三万瓦剌大军把五十万大明京军杀的全军覆没,原因就是因为明军士气没了,军心散了,只顾得上逃命,让人在后面,一刀一个,轻轻松松的便是杀猪宰羊一般的给杀绝了!
第四卫骑兵如同一把锋锐无比的尖刀一般杀入了那些女真奴兵之中!
骑士们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柄马刀,向着这些叛乱奴兵的脖子狠狠的斩去,手起刀落,鲜血飞溅,头颅滚滚落地。
喊杀声,惨叫声,马蹄践踏大地的爆裂声音混成一片,这些女真奴兵毫无抵抗的意志,几乎是任凭宰杀,只是使劲儿的拔着双腿。心里想的却是不求能逃脱那些杀神的屠刀,只要比别人跑的快一些就行了。
女真奴兵开始大量的死亡。
没有人回头,也没有人敢回头,更没有人组织,他们都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杨沪生高高举起手中马刀。轻轻的划过了一个女真奴兵的脖子,利刃轻易的割开了他的颈部大动脉,鲜血像是喷泉一般喷涌而出,这名女真奴兵捂着脖子,嘴里发出喝喝喝的声音。混合着大量粉色血沫的鲜血从他的嘴里溢出来,他的眼神开始涣散,脚底下一趔趄,整个人在空中转了半圈儿,然后便是仰天倒在地上,目光再也无神了。
杨沪生缓缓收回刀,已经不需要他再出手了。周围的骑士们已经杀光了这一块儿的敌人。
他心中却是殊无喜意,这些人,可是本来都是自己人,要跟敌人去血拼的啊!
甚至有些心疼。
一个追,一个逃。很快就来到了城门附近。
战斗已经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了,听起来很短暂,但是就这半个时辰的时间,西门城墙,却是已经变得如同炼狱一般!
城头上,城墙下。到处都是断臂残肢,此时,城上城下的景象。只能用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来形容。
城头城下,死尸无数,其中有建州女真披甲步卒的,更多的,而是女真奴兵的。城头上多。城下面更多,其下已经是堆积了厚厚的尸体。足有两三米高,几乎可以用尸山来形容了,无数的尸体层层叠叠的铺排开来,从高到低,一直蔓延十几米远。
似乎视线所见之处,不是尸体,就是鲜血。
在烈烈火把的照映下,更是宛如血火炼狱一般的场景。
东北九月的寒冷夜风吹拂不断,其中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城头上宛如用鲜血洗过一遍一样,本来石头的灰白颜色已经是完全看不见了,整个一面城墙都变成了那种鲜血干涸之后的黑褐色,这是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才渲染而上的,已经深深的渗进了石头的表层纹理之中哪怕是用水,也冲刷不下来。
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大战,城墙甚至都已经变得残破,上面布满了各种各样刀砍斧削的痕迹。
难以想象,仅仅是这么短时间的战斗,就产生了如此强烈的破坏,但是却也是理所当然。
这场短促而又突如其来的战斗的强度,烈度,甚至已经远远的超过了那一次惨烈无比,直接让海西女真元气为之大伤的第一次喜申卫之战!
仅仅是半个时辰,一个小时的时间,双方的伤亡加起来,就超过了三万!
要知道,当初喜申卫下,双方鏖战竟日,伤亡加起来也不过是这个数字的翻番而已!
这是一场无比的惨烈、僵持,高烈度,低技术的战斗!
只是,无论这场战斗如何的惨烈,如何的满剌都在城下看的眼睛血红,双手却是不自觉的哆嗦了起来,整个人就像是得了羊癫疯一样,在不断的轻微颤抖着。
他的心,已经是被恐惧和不敢置信所笼罩。
女真数十年无战事,跟西边儿那些北蒙古部落的小打小闹,如何比得了这等大场景?这等景象,不期然的让满剌都想起了当年的女真崛起一战,那时候,满剌都还不过是个百夫长而已,跟随大汗完颜陈和尚镇守叶赫城,面对的,是十五万大明边军源源不断的进攻浪潮!
而守军,只有三万!
那时候,也是这么多的士卒,这么惨烈的战斗,这么多的死人啊!
不过,现在却是攻守异位了。
披甲步卒已经上去一万了,或者下来的,只有三千,而且其中大部分还都是负伤,更有不少,已经是重伤残疾,再也无战斗之力了!
眼看着城墙上的战斗己方又是落于下风了,满剌都心存侥幸的回头看了一眼纳兰建成,却发现他依旧是冷着脸面无表情。
满剌都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力的挥挥手。
又是五个千户的披甲步卒在军官的带领下大步走出,向着云梯攀爬而去。
满剌都并不知道这种战法在后世叫做添油战法,但是他却是知道危害的,可是这也没法子。城墙就这么大,上不去更多的人了。
纳兰建成端坐在马上,死死的盯着城头,脸色阴沉如水。
在他预想中,战场战斗。本是不必如此艰难的。看眼前这架势,古塔殷德明明已经是渗透到了武毅军大营之中,并且成功在里面制造了混乱,而自己甚至已经能听到武毅军大营深处传来的喊杀声,这说明古塔殷德干得不错。而且一直在制造混乱。
但是眼前的这些武毅军,却似乎是丝毫都没有被那边儿吸引而分心一样,而敌人在这边的兵力,看上去竟然是源源不断,似乎从来就不会断绝一样。杀了一个,填上来俩!无论是杀死多少敌人,总有更多的冒出来!
这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敌人的兵力实在是太庞大了,庞大到了超出自己的预计!以至于敌人完全可以无视自己的计策而两线作战!
纳兰建成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本来他预计的,武毅军的兵力大致在三万左右,因为按照他之前得到的情报,武毅军的总数也不超过十万。而武毅军显然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军队都派到这边来的,所以他本来信心十足,自己只要是硬往里头抗,用人力往里面死死的堆,先受不了的,定然是武毅军!
却没想到。武毅军的兵员素质出奇的低,而人数却是格外的多。
怎么着都打不完!
纳兰建成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了,只是他在等。在等着古塔殷德从大营中杀出来!
那时候,将会是他的一个机会!
若是古塔殷德能成功的里应外合从里面杀出来,那么,这场大战,便还有转机!
夏子开站在城楼上,脸上的漠然像是万年都无法融化的坚冰。
这不是他第一次目睹如此多的生死。但是却是第一次把这么多的人亲自送进了死亡的深渊。一开始还觉得惊心动魄,到了后来。却也就麻木了,漠然了,只是机械的,冰冷的下达一条条命令,上千万人的死伤,在他眼中也不过就是一个数字而已。
只是,一个个的千户所填上去,被打残了之后撤下来,那一杆十丈高的武毅军的大旗,却是依旧屹立不倒,一阵剧烈的夜风吹来,在无数火把的照映下,旗帜上‘武毅军第十卫’六个金线绣成的大字,依旧是熠熠生辉!
这一杆武毅军的大旗,依旧是屹立不倒,哪怕在它周围,无数的尸体已经堆成了山!
下面的鏖战依旧持续,有亲兵大步跑上来,报告道:“指挥使大人,那些潜入营中的鞑子已经向着这边逃窜而来的,人数约有数百,还有。”
他顿了一下低声道:“还有万余奴兵叛逆!”
“叛逆?”夏子开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他冷冷一笑:“终于来了么?”
他陡然拔高了银两,大喝道:“传令,摆阵,不能让那些叛逆一个活着出去!”
当白鹰峡之外鏖战正酣的时候,贱民们的队伍距离镇远府也不远了。
他们九月十五从柱邦大城出发,这会儿刚刚过了兀者揆野木所,距离镇远府,已经是不足五十里路了。
到了这儿,更加觉得天空高远,蓝的让人心里一阵阵的犯晕,风也更大了,刮起来让人心中一阵阵的发冷。
只是到了这里,官道也更加平坦,对于这些贱民来说,路却是更好走了。
大路就是沿着松花江修建的,一边儿不远处就是浩荡的松花江,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璀璨的光芒,看一眼晃花了眼睛。浩荡的松花江一眼望不到边及,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都啧啧称奇,感叹北地也有这么宽广的河流,慢慢儿的,却也就习惯了。
左边儿是松花江,右边儿却是大片大片的玉米田。
这东北的玉米地,越是往北,就越是一望无际。
彭山虎跟在队伍中缓缓地走着,还是那副丝毫不出奇的样子,一阵冷风传来,他似乎感觉有些冷,团了团袖子,整个人缩了缩。
眼神儿往右边儿一瞥,瞧见那些满脸戒备,手里拿着粪叉的农民,心里便是一声冷哼。
贱民们来到这儿之后,慢慢儿的胆子也都变得大了不少,有的便在那闲暇休憩的时候,厚着脸皮去当地的农民那儿讨几个玉米棒子吃,结果却没想到,这些农民根本就是不给,一个都不给!
第五一五章选人分流
贱民们自然是心中极为的不忿,于是便有人开始小偷小摸的,反正顺手摘俩,也每人能发现。结果不知道怎么地消息传开了,贱民们很快就发现,但凡是他们路过的所在,农民们便站在自家的棒子地边儿上,眼睛直勾勾的瞧着他们——跟看贼一样!
这下子,想偷也没得偷了。
于是不少人都是破苦大骂,说这地儿民风不纯。其实他们若是设身处地的想想,也就能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地,打下来的粮食,凭什么给你吃啊?而且手脚还不干净。
东北的农民,这几年是苦怕了的,也是难免心有余悸。
别以为古代的农民就很淳朴,那是扯淡——‘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话一点儿都没错儿,连饭都吃不上了,礼义廉耻什么的,也就算了吧!
贱民们觉得这里的农民民风不纯,这片地方的农民还瞧不起这些贱民呢!
反正是谁也看不上谁,隔阂,还未开始就已经产生了。
正想着,前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队伍顿时便是停了下来,出于国人爱看热闹的天性,都是纷纷围拢上去,很快便是围成了一个大圈儿。
彭山虎抄了抄袖子,心中一动,招呼了一下那些似有意似无意围拢在他身边的众人,一群人也是围了上去。
他们人多,暗地里一使劲儿就是都挤到了前面去。
往里头一看。大伙儿心里面的火气便是蹭蹭蹭的都窜了上来。
原来是三个人正争执在一起,其中一个是衣衫褴褛的少年,也就是十七八岁,眼睛黑漆漆,看上去就是机灵机灵的,一张嘴便是一口吴侬软语,自然乃是贱民中的人了。
而另外两个。则是两个当地的农民,一个农民,一个农妇。大致都是四十来岁的样子,面容憨厚,看着那少年一脸的怒意。
旁边掉了一个布袋子。里面装了满满一袋子玉米,显然就是这起争执的根源了。
那少年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高声叫道:“不就是拿了你们一点儿玉米么,怎么就叫人抵命?你们诸位大爷大娘,父老乡亲们,你们瞧瞧,这帮当地人可都没存着坏心肠,这是要往死里欺负咱们啊!这会儿咱们刚来就让人这么拾掇,以后还不得往死里弄?”
他这一番话倒是颇有鼓动力,周围的人本就是都对当地的这些农民们很是有些意见。当下便是群情汹涌,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纷纷都是对那老农夫妇的职责之词。
那老农夫妇也不说话,其实他们就算是说,也是说不过这么多人的。
围观众人的话越说越是难听。各种地方俚语层出不穷,非但是对这农夫二人各种辱骂,而且句句必涉及其祖宗十八代,不离其直系女性家属的敏感器官。
不过他们毕竟是被欺负的长久了的,胆子却都小的很,也只是敢骂骂而已。却根本不敢上去动手,若不然的话,那两人早被打死了。
正乱乱纷纷的时候,忽然人群被分开了,几个穿着大红胖袄的明军士卒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歪着脑袋吼道:“怎么回事儿?”
这些押送的官兵无恶不作,众人都是又怕又恨,这会儿见到他们,都是分外畏惧了三分,纷纷往后退了一步,都闭嘴不敢说话了。
这时候,那看似木讷的老农却是开口了,他道:“这位军爷,这个小崽子,偷了俺们的玉米。”
那领头的一个小旗闻言看过去,看了看那三人,再看看地上的一袋子玉米,顿时心里便明了了。他顿时感觉十分腻歪——这等事儿,最近以来已经发生了数十起了,都是贱民们投当地人玉米被逮了个现行儿,还都得他们来管这事儿。
他心里一股火窜了起来,心道老爷我是给你们擦屁股的啊!
只是这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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