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扬下巴,冲着那两个侍女吩咐道:“你们两个,把她拖下去查一查,是不是已经破身了。”
“是!”两个侍女应了一声,便是不顾清秋的奋力挣扎把她给拖了下去,少顷,回转过来,低声向溶月道:“已然不是处子了。”
清秋羞得满脸通红,只是在地上哀哀的哭着,那唤作健一的扶桑浪人冲着溶月大喊大骂。
溶月幽幽的叹了口气,清秋顿时便是心里一凉,也不哭了,怔怔的抬起头来看着溶月。
溶月瞧着她,淡淡道:“你犯了三大罪!其一,私自带人进入府邸。其二,私通。其三”
她顿了顿:“你们的命,你们的人,都是伯爷的,你既然叛了伯爷,那也就没必要再活着了。”
说罢,转身便走,冷厉的声音随风飘来:“女的斩了,男的凌迟,头颅悬挂于山城门口,训示众人。以儆效尤!”
“姐姐,不要啊!姐姐!”
那清秋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这等惩罚,哀嚎一声。但是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侍卫已经挥刀剁下了她的头颅。
关外,东北。奴儿干,辽北将军辖地。
兀者卫,洞庭山镇。
这座名字中充满了楚地风情,江南韵味的小镇,坐落在呼喇温江之泮。
之所以起这个名字,乃是因为移居此地的民众,在几十年前,便是居住在江南洞庭湖之泮。被迁移来此处之后,为了缅怀故乡,而特意起的名字。
说起来,洞庭山镇的所在,和他们世代居住了几百年的洞庭湖畔还是颇为的相像的。
呼喇温江在此拐了一个大弯,水流变缓,江面变得很宽。形成了一个面积颇大的河湾,也可以理解成面积不小的湖泊,在河湾的东边儿,便是一片宽阔的平原,再往东北十余里。才是起伏的丘陵。
洞庭山镇便是依山傍水,坐落于此。
这里的土质极为的丰厚,几乎是把种子撒下去庄稼就能长得极好,虽然一年只有一季的产量,但是悉心伺候着,每年都能有相当不错的产量。再加上人少地多,每家每户都能匀上几十亩田,每年农忙时候,虽然辛劳,但是打下来的粮食满囤儿,却是让人心里很是踏实。除了上交皇粮国税之外,总还能剩下不少,卖些粮食,换些银钱,每当走村的货郎来了,给婆娘扯上几尺花布,做几件儿新衣裳,给娃儿买点儿红头绳儿,买上两块儿发黄的方糖,就能乐呵呵的看着孩子高兴好些时日。
等攒上几年,几个十几个的庄户人家这么一凑,便能去县里的集市上买头耕牛,买上几只猪崽儿,回来砌上猪圈,好好将养着,过年的时候逮一头肥的杀了,炖上一大锅猪肉猪下水,美美的过一个肥年,从过年吃到二月二龙抬头还有余,个顶个儿的脸上冒着油光。
面前就是一座大湖,自然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耕地之余,便是下河捞鱼,天天饭桌上鱼肉是不断的,便是冬日严寒之时,也可以凿冰捕鱼,味道反而是更加鲜美。
是以洞庭山镇的百姓们,但凡是稍微能吃一些苦受些累的,日子过得都是很富足。便是那等寻常百姓家里,也是圈了个大院儿,五间正房,三间南屋,还有东西柴房厢房之类的,院子里面修了一个大大的粮囤儿,里面粮食堆得高高的,看着便是喜人。在前院儿的角落里,多半是圈出来一个鸡舍,周围一圈儿篱笆,养上八九十只鸡,寻常时候做鸡蛋,到了年节便宰了杀了。后院儿里则多半是圈了猪圈和牛棚,里面肥猪耕牛。
这会儿才正月,正是猫冬的日子,若是往年的这个时候,天光擦黑了,家里的女人刚刚往鸡舍前头的地里洒了吃的,那鸡理当是迈着蹒跚的步子,晃晃悠悠的在地上啄食着,一边吃一边发出一声声满足的喔喔,而在后院的猪圈里,几头肥猪一边舔着猪圈里面的浆糊糊,一边发出哼哼,耕牛则是懒洋洋不慌不忙的啃着自己的干料,时不时的甩甩尾巴。
在屋子里,则是借着外面透进来的那最后的一些天光,已经在土炕上摆上了桌子,灶火烧得旺旺的,坐在炕上浑身暖和舒泰,女人端上一大碗炖的稀烂的猪肉,炸的喷香的鱼块儿,小咸菜儿,竹子编成的篦子上放着自家蒸的大馒头,有些发黄,但是吃起来绝对是喷香。在外头疯玩儿了一天早就饿坏了的孩子已经是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男人跐溜一口自家酿的土烧,虽然浑浊,却是醇香够劲儿,哈一口气,再夹一口大肥肉,吃的满嘴流油儿,舒坦的叹口气。
这日子,过得可是比在关内老家的时候强太多了。平心而论,如果是抛开国人故土难离的情感和关外横行的马贼和异族的话,这儿的百姓的生活,绝对是大明朝数得着的好。
原因就是地多。
可是这会儿,全没了!
猪没了,牛没了。鸡没了,屋檐底下挂着的一串足有上百斤的风干的鱼干儿没了,院子里那满满一囤儿的粮食没了。甚至连家里已经做好的饭菜,乃至于家里这些年攒下来的银钱布匹,略微值钱点儿的东西。都没了!
甚至不少人的墙给推倒了半截儿,门窗都是给砸的稀巴烂,有的院子的地上,还有一滩滩的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
每家每户都像是被无数只硕鼠给光临了一遍的粮仓一般,干干净净。
不少人家都是传出来一阵阵的哭声,凄凄切切的,随着冷冷的夜风传出去很远,宛如女鬼夜里在井栏边幽幽的哭泣。让人听了都是心里一阵发毛。
镇上北边儿,是一个祠堂,大明到了县这一级,再往下,就没了政府机关了,都是乡老在管理约束,有什么事儿。几个乡老凑起来一合计,便是给办了。有时候甚至像是把通奸的女人侵猪笼啊,打死俩小毛贼啊,把未婚先孕的给生生烧死啊,这等事儿。根本就不用经过县上,这儿直接就给办了。
这会儿全镇上哭声最大的地界儿就是祠堂。
祠堂外头,不少抱着孩子的农妇都是嚎啕大哭,他们一哭,孩子也跟着哭,更是不少庄稼汉子都是蹲在地上,捂着脑袋痛苦。
而在祠堂门口,则是摆了三具尸体。他们身上的伤口已经是凝固了,地上不少乌黑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一群汉子则是挤在祠堂之中,朝着坐在首位上的族长七嘴八舌的道:“老太爷,你可是给拿个主意啊!”
“就是啊!老太爷!”一个高壮的汉子满脸的悲愤:“咱们这些年的积蓄都让那些狗官兵给抢光了,别说银钱,吃的喝的都没了,眼瞅着就要冻死饿死啊!您得给拿个主意啊,总不成就这么活生生的等死吧!”
“七哥说的没错儿,还有,老太爷,我大哥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让那帮狗官兵给生生打死了,这口气,就这么咽下去了?”另外一个面色黝黑的庄稼汉说着,眼泪便是扑簌扑簌的落了下来。外面那三具尸体里面,就有他的大哥,而且他的媳妇儿也让那些官兵给强暴了,官兵一走,就关了门自己上吊死了。
那老太爷大约六十来岁的年纪,须发皆白,面色红润,显然是平素里日子过得不错,面对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话,他满脸苦涩道:“能怎么地?咱们还能跟官老爷斗?先都别说了,趁着天还没黑,去打些鱼回来,先把饭对付喽。至于小四儿你大哥,唉。”
老头子摆摆手:“认了吧!”
“太叔,咱们就这么忍下来,那些官兵也不放过咱们啊!”之前说话的那高壮汉子七哥大吼道:“您没听他们说么,过几天再来,让咱们凑出一千两银子来交上去,交不足的,把媳妇儿娃儿都绑去卖了,再交不上,就绑到县衙门口上大枷啊!”
“上大枷?”
“老天爷,那大枷一个一百五十斤,人撑不住一炷香的时候就给压死了!”
“镇东老刘头儿去年不就是给生生压死的么?”
“这是要咱们的命啊!”
下面的一堆人窃窃私语,中间有一个声音特别的刺耳:“他娘的,这是官逼民反啊!”
“就是官逼民反!”那七哥大吼道:“咱们就反了他娘的!”
看来他平素也是相当有威望之人,顿时下面就有不少人符合:“左右是个没活路,反了!”
“放肆,放肆!”那老太爷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轮着手中的拐杖便是劈头盖脸的向着七哥砸过去:“造反是要杀头的啊!你这是要带着他们往思路上走啊!”
那七哥二话不说,一个掌刀切在了老太爷的后颈上,老头子嗝儿的一声,便是晕了过去。
这七哥一个健步跳上椅子,一把撕开外面的衣服,便看到他里面的小衣上赫然是绣了一朵雪白的莲花,他面对众人厉声吼道:“也不怕告诉诸位老少爷们儿,我石老七从一出生就是白莲教的人,咱家祖上世世代代都是!当初我祖上是天完皇帝麾下大将,你们的祖上,也都是天完皇帝的部下,朱元璋那个狗皇帝得了天下,不把咱们当人看,让咱们世世代代都是贱民!好不容易来了这儿,刚过了两年好日子,官府又不给咱们活路!”
“佛母早就降下了八字圣言,就在今年,白莲出世,日月无光!这明朝,就要亡了!”石老七高举双手,如疯如魔:“这些朝廷狗官不给咱们活路,咱们就犯了他娘的,圣教教主颁下法旨,所有村镇,一起起事!宰了这些狗官,咱们坐江山,吃香的,喝辣的,玩儿他们的女人,住他们的大宅子,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反了!”
“反了!”
“反了!”
他的这番话,极具鼓动性,再加上在下面几个骨干的带动下,这些百姓的情绪都是给调动起来,疯狂的急速的蔓延,终于是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反了,反了!”
辽北将军辖地,朵伦卫,半山站。
王丕村,这个不过是三十来户人家,在松花江边和对面的建州将军辖区隔河相望,这里素来很是僻静,但是近日,却是变得很热闹了起来。
事实上,在官府的视线看不到的那些黑暗角落,白莲教的活动从来没有停歇过。
尤其是二十多年之前,迁来此地之后,由于地域广大,官府无法监控,白莲教的活动更是热烈起来。尤其是王丕村,白莲教在这里迅速的传播,那些师兄师父们,施符水、替人治病、念经驱邪,渐渐的越来越多的村人秘密皈依了无生老母,时至今日全村人都成为了极为虔诚的信徒。可以把全部家财都奉献出来,可以为其而死的忠诚。
而这两日,许多生面孔出现在村中,人数足足上千之多,这些人穿戴复杂,有的穿着破烂的棉袄,面色黝黑,手上生着厚厚的老茧,一看就知道是庄稼汉子出身。有的则是穿着丝绸,脸上挺富态的,似乎是富商一般的身份。而最多的,还是穿着劲装,一脸凶悍的壮棒汉子,不是好招惹的。
但是无论什么穿戴,无一例外的,胸口都是绣着一朵雪白的莲花。
人人见了面都是弯腰说一句,真空老母,无声家乡。
然后便是亲如兄弟一般,哈哈大笑,谈笑无丝毫顾忌。
这王丕村的百姓,也是像招待自家的亲戚,而且是那等最为亲近的兄弟一般招待他们,他们拿出家中多年的积蓄,储备着准备过冬的粮食、鱼干、腊肉,浊酒,几乎家家户户都摆了宴席,供这些数日之前还未曾谋面的人们大吃大喝着,无一个人有怨言,脸上焕发着发自内心的笑。
这种笑,若是让局外人瞧了,当真是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是他们却是理所当然,甚至还感到与有荣焉,所有来的人,都是同教的兄弟,来自于真空家乡,生是兄弟,死了之后,也是升入真空家乡,在无生老母座下,兄弟姐妹,无分彼此!你的就是我的。
第五九六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但是他们却是理所当然,甚至还感到与有荣焉,所有来的人,都是同教的兄弟,来自于真空家乡,生是兄弟,死了之后,也是升入真空家乡,在无生老母座下,兄弟姐妹,无分彼此!你的就是我的。
当然,白莲教中的那些高层定然是不会这么想的,毕竟白莲教素来传教的手段也是相当的不地道,尤其是对于富户和略有资财的人家来说——先是以小恩小惠将其诱骗入教,然后便是以官府来威胁之,以种种手段来控制,拼命的压榨,直到将其家中所有的油水全部榨干,甚至将其子女妻子奉献出来为止。一旦发现有叛教的行为,立刻以雷霆手段进行血腥而疯狂的报复,以儆效尤。
光是正德朝这等惨案就发生了很是不少。
正德二十七年,陕西布政使司西安府,便是有一户乡绅,一家上下七十三口被杀,尽数被斩断双手双脚,然后才斩下头颅,残臂断肢,凄惨无比。而家中有两个方才周岁的婴儿,竟是被放在蒸笼里面活生生的蒸死!
如此狠辣!
所谓天下众生平等,无生老母座前无分彼此的屁话,不过就是拿出来毒化这些寻长教徒的而已,至于这些高层,则是信奉的‘我的是我的,你的老婆孩儿还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这个道理。
人群聚集在村口,村口的位置乃是一片空地,这会儿地上的雪都已经被铲光了。在空地的中央位置,搭建了一个高高的台子,这会儿上面空着。而在台子四周,则是站了数十个穿着黑色劲装,手里还拿着武器的精壮汉子,面对人群站着,面色冷厉、虽然足足有数千人聚集于此。但是却是安静异常,没人说话,只能听到一声声咻咻的粗重的呼吸声。他们的脸上呈现出一抹抹病态的潮红,眼中满满的都是期待,一个个抻长了脖子。满是兴奋期盼的看着高台之上。
尽管寒风凛冽,甚至把不少人的脸都给吹得皴裂了,脸上生疼,但是却是丝毫也无法熄灭他们的热情。
过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忽然是一阵热闹的鞭炮声传来,人群中顿时想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香主大人来了。”
“护法金刚来了!”
然后人群中便是自发的让开了一条大路,五个人大步走了过来。
周围乃是四个穿着道袍的童子,两男两女,都是生的极为的俊秀,只是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小年纪。却是冰着个脸,满脸的漠然之色,着实是让人生出一股寒意来。这四个童子,手里分别是抱着一样法器,分别乃是——宝剑、玉净瓶、拂尘、韦陀杵。当真是集佛道两家之大成。就差没把截教阐教也给加进来了。
而被他们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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