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微微一顿,并不停留。回手一抛,一物已经到了萧布衣的面前,萧布衣骇了一跳,却还是伸手抄住,才发现是个不大不小的瓷瓶,看样子好像装的是药。
大汉的声音传了过来,“内服外敷,止血去伤。”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颇有磁性,众人才发现这竟然是大汉第一次说话。
萧布衣没有想到一个如此威猛的大汉说话并不豪放,竟然沉稳异常。声到人渺,等到萧布衣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大汉已经不见,不由惘然。
他想要留住大汉,一方面是因为感谢,最关键的一点却是想向他学习箭术武功。
和萧大鹏他们一起久了,萧布衣一直以为古代的功夫也是不过如此,可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看今日大汉的本事,那张须陀武功如果和这大汉一样,以五人之数敌两万贼兵也是大有可能。
轻轻叹息一声,知道大汉胆大心细,帮他们击退突厥兵后,匆匆离去,多半有事。可这种悲昂慷慨之士,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有缘再见。
若是再也不见,那岂非终身的憾事,萧布衣若有所思,拿着瓷瓶回转的时候,见到众人都是望着自己,举起瓷瓶苦笑,“他留下个瓷瓶,说是去伤止血的药物,可是……”
不等他话说完,周慕儒已经挣扎站了起来,“给我先用些。”
萧布衣一怔,这场苦战看起来莫名其妙,却是边陲常见的事情。因为此时秋高气爽,正是突厥人南下打劫的良机。在这里生活固然惬意,但也要付出代价。
可是周慕儒主动要用药却绝对不是正常的事情。
这场大战下来,七人中轻伤的也就萧布衣,杨得志和肩头三人,可也是血迹斑斑。重伤的是胖槐,莫风,阿锈和周慕儒四人,依照周慕儒的个性,绝对不应该抢着用药。
可是他既然开口,除了莫风有丝不满外,其余人并不说什么。毕竟刚才周慕儒浴血奋战,也伤的不轻。
周慕儒接过瓷瓶,小心翼翼的倒出点指甲大的黄色药粉涂抹在一处伤口上。
大汉送给他们的瓷瓶不大,药粉却是颇为灵验,一点药粉下去,血也很快的止住。周慕儒舒了一口气,又把瓷瓶递给萧布衣,“这药止血很灵,胖槐正需要。”
众人都是有些感动,莫风更是有点惭愧,这才明白周慕儒竟然以身试药,生怕药剂出现问题。
看到胖槐奄奄一息,众人倒是毫无异议,异口同声道:“先给胖槐用药,我们挺的住。”
萧布衣不再犹豫,拔出匕首,先挖出胖槐身上的箭头,好在胖槐虽然中了几箭,却是皮糙肉厚,倒还挺得住。
挖出箭头后,胖槐已经血流如注,萧布衣倒点药粉上去,竟然飞快的止住鲜血,众人对于大汉的敬畏和感谢更是深了一层。
众人都是心知肚明,要知道大汉这种人物,轻易不会受伤,既然受伤,身上带的疗伤药品肯定比金子还要珍贵,他虽然不理萧布衣,看似傲然不羁,可是人家不但救了几人的性命,还留下药品,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众人非但不觉得他傲慢,只是恨自己无能为力回报。
依次从胖槐身上起出了四个箭头,敷上药粉,瓷瓶中的药粉竟然还有不少,可是其余三人都是推却不要,知道药粉其实不多,最多再用一人而已。
萧布衣最后无奈,又全数倒在胖槐的口中,此刻胖槐已经有点知觉,勉强下咽。
这时的杨得志和箭头已经出去找些枯枝野藤,绑在两杆长矛上,做了个简易的担架。又把野藤绑在两匹战马身上。
众人都明白胖槐经不起颠簸,以他的伤势,在马背上当然不行。可是有付担架在两马之间,倒是少了些苦楚,不由称妙。
或许别人纵马不能保持一致,可是有萧布衣和杨得志驱马,奔驰的平稳快捷,实在再合适不过。
众人纷纷上马,周慕儒几人有伤,却是不影响骑马。
真正骑马的人,或者两军交锋的时候,很少有用手来控制缰绳。
双腿控马对他们来说完全足够,不然骑兵一手勒缰,如何挽弓射箭?若要分出一只手来控马,那恐怕只有长三只手才够用。
萧布衣为提防突厥兵去而复返,还是让众人把弓箭整理收集下。
他们七人合力杀了不过十数人,大汉一人却是杀了近二十个突厥兵,草原到处是尸骨鲜血,还有失去主人的战马。
众人坐骑全数毙命,纷纷寻找合适的马匹,萧布衣眼看还有几匹马没有人骑坐,只是一个口哨,那些四散的马匹犹犹豫豫的向这个方向行来。
萧布衣翻身上马,已经催动坐骑,再呼哨一声,离群战马毫不犹豫,竟然跟着他们疾驰起来。
众人都是佩服的望着萧布衣,虽然他们的功夫跟萧布衣差不了多少,马术也是堪堪相比,但是这哨声一响,却是没人能及。
萧布衣心中没有丝毫得意,只是想着贩马其实也是凶恶非常,并没有想像的那么简单。
和杨得志并驾齐驱带着胖槐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得志,突厥兵逃命的时候,说什么好怕我的什么意思?”
“不是好怕我的,是奥帕乌特。”杨得志还是一脸的抑郁,纠正道。
“奥帕乌特,那是什么意思?”萧布衣忍不住的问。
“那在突厥语中,是无敌英雄的意思,又可以称作战神。”杨得志解释道:“突厥人虽然凶残,但是最重英雄,那个重瞳大汉显然骇破他们的心胆,这才不战而退,不然以他们的秉性,绝对不会轻易离去。”
“无敌英雄?奥帕乌特?”萧布衣仰天长叹,“这样的人,也的确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
杨得志脸有戚戚,也是叹息,“可叹只是匆匆一别,无缘多说一句。”
萧布衣一怔,哑然笑道,“原来你竟然和我一样的想法,看来你也不识得这人。”
杨得志脸上一丝古怪,半晌才道:“这样的英雄,向来孤傲不羁,高人作风。若是能够学得一招半式,我想今日我们也不至于如此。”
回想起刚才大汉的威风八面,一弓四箭,萧布衣也是点头,轻声道:“可惜。”
第十七节 日久生情
几人纵马疾驰,都是沉默起来,相比回程伊始的兴奋,这刻显然更挂念胖槐的伤势。
萧布衣一直沉吟不语,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问道:“得志,你怎么会说突厥语?”
“我以前一直在抗击突厥兵,总是在边境作战,所以会上一点突厥语。”杨得志脸上有些异样,不看萧布衣,只是望着前方,“正赶上寨主无心当兵,我就跟他到了山寨。”
萧布衣听到他说的语焉不详,倒也没有再追问。
方才莫风等人受困,他是少当家,要照顾手下,当然回来的义不容辞,可是杨得志三人也不去逃命,竟然拨马回转,只是凭借这一点,他信得着杨得志这个人。
平日称兄道弟,大鱼大肉的不见得是兄弟,患难生死还和你在一起的人,绝对不容置疑。
每个人都有秘密,也有隐私,不想说出来的话,萧布衣不想去逼迫。
天色渐晚,几人默默前行,中途胖槐竟然苏醒过来要水喝。
他失血过多,难免会口渴,众人却是大喜,知道胖槐最少没有性命之忧,更觉得药粉的神奇和大汉的神秘。
等到众人赶回到山寨的时候,已经是星空满天,灯光点点,众人经过生死之战,望着这平日眼中最寻常的景色,不由感慨生命的美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巡哨的兄弟们看到萧布衣几人回返,大喜若狂,看到几人又是血染衣襟,不由大惊失色。
萧大鹏和薛布仁迎出来的时候,都是满脸的焦急,看到众人虽然满身鲜血,但好在都完整无缺,终于舒了口长气。
把几个受伤的带下去治疗,萧大鹏劈头问道:“布衣,你们怎么又去打劫突厥人?”
萧布衣反倒一愣。
“看看你们的弓箭和马匹,都有突厥人的暗记,”萧大鹏看到儿子的愕然,苦笑道:“他们总不会平白送你这些?”
萧布衣有些好笑,“老爹,这次你说反了,不是我们打劫突厥人,是他们打劫我们。”
萧大鹏一凛,“多少人?”
听到萧布衣把发生的一切说了遍,萧大鹏和薛布仁对望一眼,竟然不信,“世上还有人有如此高明的武功?”
萧布衣苦笑,“他若不高明,怎么能以一抗众,他若不高明,我们七个此刻恐怕早已毙命。对了,上次听你们说什么张须陀武功高绝,这个人会不会是张须陀?”
“绝无可能。”薛布仁断然摇头,“张须陀现在是齐郡太守,掌管河南道十二郡,听说正在和无上王激战河南涯北,怎么有空来到草原?”
萧布衣又听到个新人物,忍不住的询问,“无上王是谁?”
“无上王叫做卢明月,”薛布仁倒是足不出户,得知天下大势,“为人神鬼莫测,听说已在河南涯北附近聚众四十万,如今已成大隋中原的心腹大患,隐约超过瓦岗的翟让。”
“翟让此人心胸狭隘,极为重利,估计难成大事。”萧大鹏突然说道,“反倒是那个卢明月,善于煽动,倒说不定能搞出名堂。”
萧布衣心中忖度,知道萧大鹏和薛布仁都是行伍出身,难免不学陈胜吴广,只是时机未到,人手不够而已。既然如此,他们关心天下大势倒也正常。
不过这个卢明月他并不知晓,倒不见得史书没有记载,但是他若是不记得的人物,不要说什么无上王,就算他是王中王估计也是当火腿肠的命。
只是如此一来,对于大隋之乱,他倒是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
他如今找到了牧场,开始雄心勃勃,心道就算天下大乱,贩马大户只能说是个人人拉拢的对象。
他们想取天下,自己就取钱财,反正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等到李渊登基的时候,自己也捞个盆满钵满,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隐居,去过神仙的日子也不错。
世人熙攘,皆为名利,皇帝有什么好,有钱好办事。虽然这里重农轻商,可是有钱人哪个时代都不错。何况就算是李渊登基又能如何,还不是坑杀旧臣,让李世民逼退了位。
他在胡思乱想的功夫,薛布仁却已经说道:“其实听布衣你描述这人的威猛,倒是极为类似张须陀,不过并没有听说张须陀一弓四箭,再说一弓四箭怎么发?”
众人都是摇头,萧布衣却是默默回忆当初的一切,终于也是摇头。
“武功高绝,一弓四箭,目生双瞳,这本来是极为惹眼的特征,可是我的印象中,却没有这个人物,”薛布仁摇头道:“要不是看你们几个伤痕累累,我几乎以为这是你们虚构出来的人物。”
萧布衣和杨得志只能苦笑,萧大鹏拍拍儿子的肩膀,“无论他是谁,我们只知道他也是个英雄即可,他多半见你们浴血死杀,不离不弃,这才救你们。我们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也不用害怕这个英雄。只有宵小之辈对他才会惊惧,再说草莽之中,每多侠义人物,我们没有机会谢他,倒是憾事。”
薛布仁笑了起来,“寨主宅心仁厚,我是自愧不如。”
等到听到萧布衣等人找到了优良的牧场,二人又都是面有喜色。
萧大鹏沉吟道:“这是个很好的消息,不过你们也累了,胖槐他们又有伤,先休息养伤要紧,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
萧布衣点头,回转到自己住的木屋,想到了韩雪,不知道她这两天如何。
轻轻推开房门,‘嘎吱’一声响,屋内索索声响,韩雪有些惊喜的口气,“少当家,你回来了?”
油灯随即点燃,映照着韩雪充满喜色的一张脸。
萧布衣这才发现,原来韩雪对他还有一丝感情,不过转念一想,也不用自作多情,女人就算养只兔子,几天不见了,说不定也会想念。
“你怎么知道是我?”萧布衣不经意的问。
“除了你,没有人来过这里。”韩雪惊喜的表情难以抑制,在这个地方,她突然发现,萧布衣是她唯一的依靠,两天一晚没有见他,竟然十分想念。
当然这种想念并非爱情,而是一种依赖的情感,蓦然看到萧布衣的浑身血迹,韩雪失声道:“你受了伤。”
她上前一步,看到了萧布衣平静的表情,止住了进一步查看的念头。
“没什么,一点血,别人的血。”萧布衣没有解释,知道山寨人爱屋及乌,对韩雪倒还算客气。
好在自己有点威望,萧大鹏也有,所以山寨的众人对他娶了个貌美如花的老婆只有高兴。
当然内幕之苦只有他知,他自己倒不羡慕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这个老婆只能算是老外,看看可以,摸摸会叫,但是想要上床,还是很有难度。
第十八节 蜜意长弓
萧布衣目光一扫,发现床榻上竟然干净异常,地上的席子上的被褥稍微展开,显然这两天就算他不在房间,韩雪也只是在地上休息。
这个女人很有分寸,这是萧布衣的念头。
也不多说什么,萧布衣真的有些疲倦,随意坐到床上躺了下来。
“少当家,今天还要叫床吗?”韩雪脸上一丝红晕。
几天前她和萧布衣演戏,每天要叫几声,竟然收获到意料不到的效果,最少那个寨主每次看到她,都是抚髯微笑。
而且她可以大略的走动下,当然下山还是不可能,也有人主动送来热水食物,却只放到门外,送水送吃的竟然是女人,不过年纪都已经不小。见到她都说,她是好福气,能找到少当家这种男人。
“不用了。”萧布衣只能摇头,心道你以为我是铁人吗,这个时候回来还有力气想那事情?
回来的七人到了山寨,好像都抽了筋骨,几乎和烂泥一样。如果不是因为他附身的这个少当家体质不错,他又魔鬼般的锻炼自己的身体,说不定已经死在突厥人的乱矛之下。
看到韩雪白玉般的脸颊上酡红动人,萧布衣心中一软,本想就此睡去,却还是不忘记问一句,“你们是突厥哪个部落,位置在哪里?”
“我们是突厥铁勒部的蒙陈姓。”韩雪终于如实回答,去除了戒备。
“那你应该叫蒙陈雪?”萧布衣心道好怪的名字,不过人家是少数民族,情有可原。
他这个时候还是用现代的观念看待韩雪,并不觉得她和自己有什么另类,当然,韩雪在长安居住过很久也是个原因。
“嗯,我向往中原文化,所以给自己起名韩雪。”韩雪点点头,“铁勒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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