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会议室里头,挤了个满满当当,里面各色人等不一而足。有穿着长袍马褂的山西老财,有远隔万里刚刚下船,一身西式礼服的北美、南洋商人,更有不老少来自上海滩的二鬼子买办。这会儿也就数这些二鬼子急的抓耳挠腮。没办法,何绍明公开招标,明说了只要有财力,这铁路谁都可以办。可偏偏,这些二鬼子的背后是洋鬼子,这关东之地尚且没有对洋鬼子开放。'零''点''看''书'
就算找了何绍明也是无用,人家明说了,不是他这位新晋的东三省总督不让,而是朝廷不让。要想修铁路?没问题,咱欢迎,您先去朝廷那儿报备,得了条陈别说铁路,就是港口码头都可以开放。
十五年铁路经营权,这得多大的利润?不说别的,每年经关东流向各地的木材、皮草、牛羊、人参等等,就不计其数。况且,随着开关,这关外的移民潮绝对是势不可挡。这里头的商机谁都明白有多大。何绍明这位东三省总督治理关外,明白话早就放出去了,取消厘金,鼓励工商。而且,各式各样的工业园区就立了不下三处。这货物流通,单单是运输的费用,想想就流口水。
不说别的,就单独算每年从江南运到恰克图的皮草、茶叶、丝绸,现如今就得几千万银子的利润。修了铁路,价格虽然降了,可量上去了。这利润只会增加不会降低。
北美、南洋的商人,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厂矿之上,买办铁路,也只挑经过矿山的路段。而山西老财们则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通往满洲里的铁路上。谁都知道,铁路一通,山西商人得以生存的中俄贸易线势必转移。要想保住饭碗,只有不惜血本地投入!
主持之人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下面拍卖的路段标号133,哈尔滨到满洲里,起价四十万银元……”
“四十六万!”
“五十万!”
“列位,抬抬手,兄弟一家老小就指望这条铁路活了,六十万!诶?老张,你要举牌子我可跟你翻脸……”
……
场面彻底地沸腾了。这让躲在后面的何绍明一早就乐得流出了口水。他左右揽着乔雨桐,低声道:“瞧见没媳妇?不花一分钱,赚了一条铁路。做生意就得这么干!”
乔雨桐抿着嘴笑道:“爷,您这孙女婿可不地道……您瞧瞧,我爷爷几十岁的人了,这会儿让您给急成什么样了?”
何绍明顺着乔雨桐的手指一瞧,就见最前排,满头银发的乔致庸老爷子已经憋红了脸,愤然起身:“一百万!这铁路,乔家要定了!”
(话说我到底欠了大家伙儿多少章?有算明白的没?劳烦提个醒,这债得慢慢还了。等身体好点儿,一准儿加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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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零风潮(六)
“标号133,哈尔滨到满洲里,乔致庸老爷子出价一百万银元?哪位还要继续加价?一百万第一次……一百万第二次……一百万第三次,成交!”
碰的一声,随着木锤重重地击在案头,下头的乔老爷子已经乐开了花。首发‘‘。‘‘险些就有些手舞足蹈!这乔致庸老爷子,自小考了功名,本打算走上仕途,不想家逢变故,不得不弃学从商。这一辈子受本熏陶,一向温文尔雅,被大家伙儿一直尊称为儒商。这会儿居然有些得意忘形,实属难得!
也无怪老爷子这么乐呵,十五年铁路经营权,优先续约权,这铁路还是自个儿孙女婿修的,只要不出意外,乔家就可以独享该段铁路几十年!乔家每年除了票号,走往恰克图的货物就上千万的银子,往返折腾的路费就占了活物价值的三分之一强。速度。有了这条铁路,不用别的,单单就运输自个儿家的货物,不出十年就能回本。由此可见,这里头到底有多大的利润!
另一方面,谁都瞧出来了,这何绍明手握重兵,汇聚天下人望,往小了说就是大清国最强大的地方军阀,朝廷纵使忌惮也没人敢动;往大了说,保不齐哪一天这九五之尊就得换人。那近十万关东军精兵,可是时刻枕戈待旦。有利益、有保障,这就相当于抱住了金饭碗。比修那个不妥底的乔家大院强多了。
乔致庸老爷子笑呵呵地左右作揖不停:“列位,承让,承让了,都照顾我这老头子,谢谢诸位了。”
下头那些落单的各地商户,鼻子没气歪咯。什么叫让?您一家伙出了上百万银元,活生生用银子砸住了大家伙儿,谁敢跟您抢啊?
台上拍卖还在继续,可乔老爷子已经意兴阑珊,最中意的路段已经拿了下来,已经是别无所求。随即起了身子,领着两个账房朝后就走。
后头,瞧见老爷子走了过来,还在跟乔雨桐亲亲我我的何绍明急忙起了身迎上前去,俯身就是一礼:“爷爷。”这可是二人头一回见面。拍卖会定了时间,一早就通知了各地有往来的大商户。速度。本以为乔家会让乔雨桐做代表,可谁也没有想到,乔老爷子居然亲自来了。将将赶上,而后只跟乔雨桐打了个招呼,就一头扎进了会场。
老爷子这会儿红光满面,就仿佛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笑容满面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何绍明。看罢,已经是称赞连连:“好,好啊!丫头,你这夫婿找的好啊!从朝鲜一路杀到辽南,尸山血海里走一遭,如今天天下谁不知道辽南何帅的威名?好!算是给国人涨了脸面!”
“爷爷~”乔雨桐抿着嘴娇羞不已。
饶是何绍明脸皮厚,也禁不住老爷子的夸赞,老脸一红,赔笑道:“爷爷还是叫我绍明吧……这仗是全军上下,数万弟兄们抛头颅洒热血,拧成一股绳拼出来的。速度。小子不过是恰逢其位罢了。”
闻言,老爷子居然嗤的一声笑了:“占着好位置的人多了去了,叶志超、丰升阿之流,哪个不是手握重兵?结果呢?碰到小日本就闻风而逃。也就是绍明你,有兵又敢战!这声何大帅,老头子叫得!”说着,已经肃容,躬身就是一礼。
“爷爷,您这是干嘛?”何绍明急忙上前搀扶。
老爷子犯了狠,饶是何绍明年轻也没拉住,这一揖一作到底,良久才起身:“绍明,老头子这一礼是替天下百姓谢谢你,若不是你,这万里江山,四万万百姓还指不定如何被蹂躏荼毒呢。我这儿只一句话,你是我乔家的女婿,乔家别的没有,千万两的银子还是拿得出手的。但有所需,只要说个数,老头子就算倾家荡产也给你送过来。可有一样,你从今而后无论做什么事儿,得对得起自个儿的良心……只希望来日少死上几个人……”老爷子话说到一半儿,留了一半儿。这内里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商人做到乔老爷子这个份儿上,已经不在乎赚多少银子了,在乎的是家国天下。试问哪一次改朝换代不血流成河?
闻言,何绍明心中一凛。事实上近来一些日子,闲暇下来的何绍明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速度。甲午完结,那就意味着关东军的枪口已经从对外转而对内了。他一直以来就打的推翻满清的主意,打的是兴起一场变革的主意。而变革,就意味着新兴的利益集团取代旧有的利益集团,尤其是在这举国沉沦之际,可以想见,即将面对的阻力会有多大。反抗,必然是激烈的。想要搞一场不流血的政变,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可刺刀对着自个儿的同胞,这心里头多少有些不落忍。更加让人忌惮的是,列强的利益在远东纠结在千万里国土上,俄国、英国、法国,还有舔着伤口等待下一次机遇的日本。何绍明只要行错一步,不但满盘皆输,而且很有可能将整个局势推向比历史上更加悲惨的深渊。
想想吧,如今已经是地方督抚自重,南下取了京师,起政变,那就将面对彻底的军阀割据局面。守旧的地方军阀,绝对不会眼瞧着自个儿的利益遭受损失,列强也不会允许远东出现一个强有力的新兴国家,两厢叠加起来,关东军面对的将是什么不难而知。
而这变革又要走下去,主意当初已经定下来了。那就意味着,何绍明从今而后就要开始走钢丝,不能左更不能右,把握住每一次机会,从而缓慢而有力地崛起。真要南下定鼎,势必会破釜沉舟将自个儿所有的家底展示出来,让列强以及地方军阀都忌惮,也只有如此,才能逆而夺取!
何绍明从一开始就考虑的是推翻这个体制,革新种种制度,使其顺应天下大势。速度。从没有考虑过将某一民族视为仇敌。可即便如此,未来的路,也必然铺满了血腥。一场甲午,单单就是关东军就损兵将近一万,无数大好男儿血洒疆场。而今后,流的血只会更多……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何绍明心思起伏不定。扶着老爷子的手略略一僵持,而后强劲有力地将其扶了起来,抬起头,眉宇间全是厚重:“爷爷,我何绍明今儿就把话说清楚……我这人没别的长处,有些好色,有些吊儿郎当,遇事儿也不够稳重……可有一点,我这人只要认准一条道,即便是撞了南墙,也要翻过去,继续往下走!这条道以前从没有人走过,前头到底是什么风景谁都不知道。小子别的不敢说,但凡如果某一天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要求我停下脚步,抑或是转身离去,我绝对不会贪恋所谓的权位。卷了银子,陪着老婆孩子世界各地云游一番,也是别样人生。”
乔致庸老爷子双目如鹰,紧紧地盯着何绍明不放。良久,见其没有半点儿躲闪的意思,终于如释重负地长出了口气:“有你这话我就安心了……之前所作所为,天下人自有公道,只要绍明自省其身继续这么走下去……”老爷子不说了,而是笑着拍了拍何绍明的肩膀,随即转头对乔雨桐一笑,而后甩开袖子迈开大步朝外就走。。
“爷爷,您不到家瞧瞧?”乔雨桐在后头追喊道。
老爷子只是摆了摆手:“人也见了,铁路也买了股份……知足了,这趟辽阳没白来……对了丫头,我回头叫账房给你支取四百万银子,怎么用你瞧着办……走啦!”
什么叫洒脱?瞧瞧乔致庸老爷子!何绍明这会儿是打心眼里的佩服。那四百万银子,说白了就是白送给何绍明的。何绍明的势力范围,从小小的辽南,一下扩大到整个东三省。纵使他再有美子,也撑不起这么大个局面。人家老爷子心里头有数,也没有旁人提,干脆就送了过来。
旁边儿,何绍明的小舅子亲兵额鲁这会儿已经张大了嘴,惊叹道:“好家伙,四百万银子……乔家姐姐真值钱……”
乔雨桐这会儿已经眼现泪花,瞧着爷爷远去的清癯身影,垂泪道:“不要胡说,这银子可不是为了我……是冲着你姐夫。”
“诶哟,姐夫,您可忒值钱了。”
何绍明眼睛一瞪,顿时就让额鲁收了声。乔老爷子送上这么一份大礼,图的无非就是个安稳。可之前的那番询问,分明就说明了老爷子心里头,有天下为公四个大字。绝非趋利之徒!所以,老爷子送的心安理得,何绍明收得也是心安理得。而且,何绍明不缺钱。他家底如何,老爷子多少心里有数。这四百万银子,绝对会安置在最恰当的位置。
大清这条破船已经走到头了,谁想希望看到一条别样的道路。老爷子也不例外!那何绍明就走出个别样的天地,让天下人瞧瞧!
深吸一口气,瞧着老爷子身影已经消失在道路尽头,何绍明暗自给自个儿打气:只有自个儿,才知道这条路究竟通往何方,也只有自己才能把握方向……展布东三省,风潮已经隐隐形成,这会儿也该吹到京城了吧?
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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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一风潮(七)
京师。
乐寿堂内,慈禧对着那盏朱纱台灯兀自出神,手中,是揉皱了的一纸电文。李莲英屏声静气就侍立在一旁。透过慈禧的手指,隐约现出电文一角“关东军大举扩军……兴办铁路”。不用说了,何绍明根本就没想着保密,反倒是将自个儿的一举一动公之于众。这内里的意思,就是要逼着朝廷有所作为。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慈禧扭过头问道:“莲英啊,现在李鸿章做什么呢?”
李莲英俯身行礼道:“回老佛爷,奴才听说他在贤良寺内读书、种菜。”
“进退有据,光凭这一点,找个接替李鸿章的人就难啊。”慈禧叹道,不经意地对李莲英,“你说呢?”
李莲英恭敬答道:“回老佛爷,这是朝廷用人的大事,奴才不敢多嘴。”
“嗯。”慈禧赞赏地看他一眼,“我不过是随意问一句,也并没有要你回答的。''唉,局势衰微,若要有一个人,既有李鸿章的才能,又有你这般谨饬,那就好了……若是有几个李鸿章这样的,哀家何至于让个活曹操欺负到头上来?”话音一转,已经是满脸的愤怒,将电文狠狠掷了出去。
也无怪慈禧这般愤怒,在关外开铁路,这不是明摆着惊动祖宗陵寝么?这也就罢了,那扩军,更是将刺刀逼在了慈禧的脖子上。之前就有五个师,近八万虎贲,再扩得扩多少人?何绍明的心思摆明了不在一个‘小小’的东三省,而是志在天下!
慈禧怒不可遏,偏偏有气儿没地方撒。形势不如人,也只能暂时低头。不仅如此,何绍明报上来的条陈,就是再大逆不道朝廷也得准奏!无论是官吏任免,抑或是兴革铁路、厂矿。没办法,谁让人家何绍明占着一个理字呢?
这场不太光彩的甲午打下来,有识之士,甚至市井小民都知道,这大清国得变一变了。''前有公车上书请求变法,后有各地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的报纸在呼喊,何绍明就依着这股风潮率先而为。
人家任免官吏,理由是杜绝官场沉疴,兴办厂矿、铁路是要图强,朝廷若是阻止,那就是阻挠革新。朝廷现如今已经大失人望,这会儿再行错半步,这天下就得群起而攻之。现如今就算慈禧有再大的不乐意,也得打落了牙齿,和着血吞到肚子里,而后还得卖个笑脸:通电天下,褒奖东三省总督何绍明率先革新。
慈禧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猛然问道:“皇上不是吵吵变法么?最近可有什么举动?”
“回老佛爷,除了屡屡召见康有为,别无其他举动。”
慈禧眼珠子一转,脸色已经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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