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猛然问道:“皇上不是吵吵变法么?最近可有什么举动?”
“回老佛爷,除了屡屡召见康有为,别无其他举动。”
慈禧眼珠子一转,脸色已经不好看了:“他天天吵吵变法,哀家都说不管了,怎么这会儿反倒没动静了?”
“这个……”李莲英垂着头,抬眼瞟了一眼上座满脸怒气的慈禧,小意道:“可能是圣上有所顾虑吧……”
“有什么好顾虑的?再不变变,这大清就得亡国啦!”慈禧说完,猛然想到问题所在。'零''点''看''书'这皇上,顾虑的怕是自个儿吧?所以在缩手缩脚。想到症结,慈禧起了身子吩咐道:“莲英啊,摆架养心殿。”
养心殿东暖阁,光绪端坐榻几,奕劻、翁同龢、世铎、徐桐等神情肃然,站立一旁。
自签订《马关条约》以来,日渐憔悴的光绪,今日气色似乎好了许多,连说话都显得简洁有力了,“今天找你们几个来,要商量两件事,一是赔款,二是练兵。这是关系到挽救颓败国势的大计,朕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四千万两银子,比之历史上少了许多,可这也顶得上大清国半年的税收了。'零''点''看''书'又是修园子,又是办寿辰,加之一场糜烂的甲午之战,如今大清国的户部库房里头已经连老鼠都懒得光顾了。
光绪说得简洁,这几个人听着心里可就复杂活动开了。这两件事是连在一起的,原来都是李鸿章的活儿!现如今北洋被朝廷一分为二,直隶总督那是北洋的老人杨士骧,而北洋大臣却是荣禄。这两个职位本就是连在一起的,如今分开了,具体谁负责什么,这里头说道可就多了。归结起来,就是兵权与财权。重中之重,又是兵权的归属。
荣禄升迁的圣旨下了好几个月了,如今还候在京师,无非就是多方活动,好把这兵权抓在手里头。
这几个人,奕劻是表面昏庸心里比谁都明白,他知道,尽管慈禧相信他,但他从一个穷贝勒爷升为亲王才是多久的事呀?这事儿老佛爷没发话,他可不敢多嘴。大学士徐桐年事已高,平常朝廷有什么事根本不叫他,但今天叫了,还叫他拿个主意,无论最后兵权在谁手里头,肯定是要得罪人的。'零''点''看''书'这事儿,他不不干。头几个月前,翁同龢本来心里很笃定,接替李鸿章,环顾朝内,舍我者其谁?可这会儿,一场宫变将帝党打了个七零八落,就是他这个帝党领袖也有朝不保夕的危险。况且人选里头根本没自个儿什么事儿,荣禄那是后党,杨士骧可是北洋的人,这二者怎么看怎么像穿一条裤子的。归根结底,没自个儿什么事儿。每每想到这个,老翁就这心里头就郁结的厉害。
见三个人都低着头不说话,光绪便点名道:“翁师傅,《马关条约》赔款究竟落实得怎么样了?”
翁同龢清一清嗓子,正要开口,却见慈禧搭着李莲英的手臂,由外面走进来。
光绪连忙站起,就欲跪礼,“儿臣叩见亲爸爸……”
慈禧没待他跪下,就亲手将他扶住,说:“皇帝坐,我只是过来看看。'零''点''看''书'”又转对已跪在地上的翁同龢等人说,“你们也起来吧!”说着,竟自在榻几旁的锦凳上坐了下来。
翁同龢他们简直傻眼了,这可是把平日的顺序颠了过个啊!随即这心可就提到了嗓子眼,俗话说是有反常即为妖,这老佛爷打算起什么幺蛾子?
光绪更是慌得话都说不转了,“亲爸爸请坐上,上面……让儿臣陪坐这,这里……”
慈禧笑道:“没事,我坐这儿挺好的。你们谈事吧,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光绪哪里肯坐,急忙说道:“儿臣坐上面,让亲爸爸陪坐一旁,总不合适……”
“你这孩子!有什么不合适?你是皇帝呀……不要再说了,再说,你就是不让我待在这儿了!”
老佛爷这么一说,光绪不敢再让了,兀自心里头七上八下地搭着榻边坐了下来。'零''点''看''书'若是早前,母子间的一番谦让,一准看得这几个大臣心里热乎乎的,没准儿连眼眶都得湿润了。可之前那场宫变,就是明摆着撕破脸皮了,这会儿再来这么一出,怎么瞧怎么让人觉着别扭。
光绪强忍着不适,对翁同龢道:“翁师傅,《马关条约》赔款究竟怎样落实?你继续说!”
翁同龢稍稍想一下,道:“四千万两白银赔款,年内偿付。最初臣等商量本想提高关税而自筹,但海关总税务司、英国人赫德不同意,臣等别无他法,只得问山西、两江、两广大商户借债。”
“够了吗?”
“尚且不够……各地大商户,多有举家迁徙至关外者……纵使留下来的,也多番托词……”
翁同龢这样一说,在场的君臣几个,除了愤怒之外,一个个不禁黯然神伤。''好家伙,朝廷借债,人家根本就不搭理,反倒跑到关外投资铁路去了……这到底谁是朝廷啊?
慈禧也不说话,只是向光绪投去深深的一瞥。
光绪抬起头来,正好接触到慈禧的目光,不由警醒!马上挺直腰板,坚定地说:“国家弄到了如此地步,光伤心也没有用,得想法子挺过去!实在不行,就……就借外债!借外债赔款的事,庆王和翁师傅继续办理……”顿了顿,朝慈禧那头瞥了一眼,转而嘱咐道:“但要牢记,不可伤国体。”
下头众人齐声应是,就连慈禧也投来一丝赞许的神色。
光绪转对世铎道:“世铎,关于练兵的事,翰林院上了不少条陈,可有了腹稿?”
世铎抬头瞧了老佛爷一眼,可慈禧这会儿正笑呵呵地瞧着光绪,根本就没搭理他。'零''点''看''书'无奈,他只得和稀泥道:“奴才都看过了,也跟诸位大臣商议过,奴才觉着他们说的都有道理……”
都有道理,有什么道理?大家伙儿眼巴巴在这儿等着呢,结果世三爷一垂脑袋,不说话了。大家伙儿明白了,哦,感情这世老三是在和稀泥啊。
光绪皱了皱眉,转而又对翁同龢道:“翁师傅,你说说?”
翁同龢对这件事不止思虑一日,当下便说:“甲午一役,北洋海军全军覆没,要想重建,就朝廷目前财力而言,几无可能!陆军方面,湘军早已解体,淮军现在也已经彻底溃散,再搜罗旧部,没有必要也没有好处!其他如在八旗或绿营兵基础上改造也很困难。加之北地何……因此,臣以为,应当重起炉灶,组建一支陆军,朝廷尽可能的财力去扶植它……”
光绪眼里露出赞赏的神色,却问慈禧:“翁师傅所言,亲爸爸以为如何?”
“翁师傅说得好!”慈禧毫不含糊。''“只是这练兵之事,实在太重要,由谁来统领,皇帝想过没有?”
一下子触到最敏感人事问题,几个大臣几乎屏住了呼吸。杨士骧、荣禄,二选一,怎么选都对帝党不利。其实此前翁同龢一直琢磨着用凯泰。尽管凯泰资历浅,可那是正经的黄带子,挂着贝子衔头,也是姓爱新觉罗的宗室!更难得的是在甲午战场上屡建功勋!凯泰练兵,不敢说练得如何,可起码,这兵权绝对不会落到后党手里头!要知道,郑亲王这一脉,可是备受慈禧打压!
不过老翁也知道,这事儿是绝无可能的。现如今虽说皇上还摆在前头,可真正的大权可都在老佛爷手里头攥着呢。但凡有点儿什么出格的事儿,老佛爷一准儿就得跳出来!
由谁来统领练兵之事?这事光绪岂止想过百十遍?但他也知道,这种事情上从来是只有慈禧说了算的。因此,他微微躬身道:“儿臣正要请亲爸爸圣裁!”
谁料慈禧竟很严肃地道:“皇帝这话说得差了,这样的头等军国大事,怎么能够由我老太太来定?你是皇帝,你决定吧,我决无异议!”
邪门儿,今儿也太邪门儿了!前头慈禧的那一番作为,算作收拢人心也就罢了。可这会儿在这关键问题上,居然也让光绪拿主意!那场宫变近在眼前,慈禧就不怕再来这么一遭?光绪有了兵权,而且练兵的地点就在直隶,再来这么一遭,慈禧以及后党绝对是下地无门,上天无路!
下头的一众大臣,这会儿也是心思各样。
七老八十的徐桐,胡子抖动着,明显动了心思。他可是四朝元老,比威望,这里头谁也比不过他!又是心学大师,儒家内圣外王那一套也不含糊,他觉得他行。
世铎与奕劻本来就对兵权没了指望,就求着靠着老佛爷这棵大树,安安稳稳地富贵一生。听闻这句话,二人已经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心里头那句‘老佛爷三思’已经呼之欲出!皇上有了兵权,回头得怎么收拾他们?那下场绝对好不了!
相对而言,翁同龢心里的激烈程度比之这三人还要强!皇上拿主意,皇上拿主意!那不是说,只要光绪动一动嘴皮子,这兵权就到了自个儿手里?最次也是落在帝党手里头吧?有了兵权撑腰,帝党……大有作为!老翁这会儿已经激动得喉头来回嚅动,满脸的热切,朝着光绪不停地打着眼色。
光绪同样惊愕得不成样子,愣愣地瞧着慈禧,眼神里满是疑惑。而对面的慈禧,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良久,光绪总算是抬起了头,深吸了一口气,肃容道:“儿臣谨遵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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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二风潮(八)
光绪的目光缓缓向下头几人扫去。奕劻一副稀里糊涂的样子;世铎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老佛爷身上;徐桐竭力精神一些;而翁同龢竟有些耳热心跳。
光绪围着龙案踱步而行,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而动,他思虑着说道:“这个人必须精通军事,久经历练,还须勤慎忠诚,朕思来想去,只有一人合适……”骤然停足:“思来想去,也唯有新晋北洋大臣荣禄可堪重任!”
此语一出,不仅几个大臣,就连慈禧也感到意外!老佛爷这会儿欣喜之情已经是溢于言表,站起身激动道:“皇上决策英明,此职非荣禄莫属!”
这会儿,慈禧瞧着光绪的眼神满是慈爱,光绪的眸子里同样闪烁着温情,真是好一处母慈子孝!
“臣等遵旨!”老佛爷这么一发话,众人连忙下拜领旨。'零''点''看''书'
“起来吧,练兵的事是交给荣禄了,但你们几个肩上的担子却丝毫没有减轻。朕希望咱们君臣同心同德、卧薪尝胆,共度艰难!”
瞧着光绪颇有些意气风发,精神振作的模样,慈禧不禁连连点头称赞道:“皇帝,你是我打小儿抱着长大的。从小就带在身边,除了偶尔,大多就睡在哀家身边儿。这情分,亲母子也不过如此。外头人说哀家把持朝政,他们知道什么?皇帝年轻,总是浮躁一些,朝政不比寻常,稍稍一乱,就不可收拾。有哀家在旁边儿,不也好提个醒么?”
光绪连忙俯身下拜:“亲爸爸教训的是,甲午……儿子还是浮躁了。'零''点''看''书'”
身子还没拜下去,已经被抢过来的慈禧给扶住了。“傻孩子……如今瞧着你处理朝政张弛有度,哀家总算放了心。皇帝不是要变法么?没说的,哀家头些日子不是说了那么一嘴么?这大清也是该变一变了,再不变咱们孤儿寡母都快没活路了!变吧,皇帝主持,哀家放手!”
“亲爸爸?”光绪的眸子里闪着激动。
慈禧用力握了握光绪的手,眸子里已经现了泪花:“哀家瞧着你长大了,这心里头高兴!”
“是!儿臣定然实心变法,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光绪已经涨红了脸,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下头那几位这会儿已经彻底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谁也没琢磨明白,老佛爷怎么就来了这么一出?翁同龢琢磨了半晌,骤然就想起了午时之前送来的电文,这才恍然,心道:这老佛爷怕是让何绍明给逼得吧?
想明白这点,脸上的笑容已经化作了苦笑。
宣武门外,强学会。
已是掌灯时分,园子里的景物都被一片苍茫暮色所笼罩。园子里火把丛丛,房檐上更是挑了几盏马灯。与会人等就静静地站立在一旁,围成一个半圆,将中间的康有为如众星捧月一般凸显出来。
在众多火辣辣目光注视下,康有为从容地抻了抻衣襟,站上椅子。''神色之间满是自信!像在万木草堂对着他的弟子讲课一样,康有为将目光缓缓扫过人群。在康圣人看来,如今这大清国,了知天下事儿的,知道怎么变法图强的,就他这么一号。其他人等,均是芸芸众生。懵懂,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别说是给一帮读书人讲课,就算对象是给朝廷里的大臣,他康圣人一样不憷!
“法为什么必须变呢?”康有为劈头就是惊心一问!
没听过他那套说辞,抑或是没见过康圣人的,不少人已经嘴巴撇上了天。为什么变法?这不废话么!连小日本都能欺负到头上来,更要命的是北方出了个活曹操,再不变法,如往日一般尸位素饕,这大清国要么被列强给瓜分了,亡国灭种!要么,就得改朝换代!
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康有为已**地说了起来:“因为天地万物都是在变化的!风吹云动,天无时不在变;春华秋实,地无时不在变;生老病死,人无时不在变。''所以,变是古今的公理,变也得变,不变也得变……如果我们把变的权力拿到自己手中,可以保国,可以保种,可以保教,如果我们放弃了,那结果就不是我所敢直言的了……日本以自变而强国,印度以不变沦丧于英国,波兰眼见得要被瓜分而准备变法了……要变,就得维新,就得改良!”
康有为的一番说辞,已经引得下头喝彩连连。
“好!”
“好!”
“康南海不愧为新圣!”
“广夏兄变法之理缜密,他日朝廷定然邀兄主持变法!”
士子们以及那些年轻的官吏,一个个躁动着,满是仰慕地瞧着意气风发的康有为。''改革势在必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真正视野开阔的,还真没几个人。康有为一番自圆其说的说辞,算了让大家伙儿开了眼界。不说别的,这些人知道日本,知道英国,可能还知道印度,可知道波兰的少之又少。更有些人,交头接耳地询问着,这波兰到底是在大清东面还是大清西面。
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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