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谁也搞不清楚,日本人究竟意欲何为!毕竟这可是牵扯着俄国、清国、日本三个国家,危及着刚刚平复不久的远东局势,三方十几万大兵驻扎在朝鲜,一个擦枪走火就可能引一场比之甲午更要惨烈的战争!与之相比,清政府中枢的局势就显得次要了许多。
就这五六天的工夫,列强各国的公使、专员如同后世的跨国公司职业经理人一般,坐着轮船日本、朝鲜、大清三地来回奔走,不惜工本地将蛛丝马迹用电报码子回欧洲、美洲。所有人都在迷惑,日本人到底想干嘛!日本的实力虽说这两年略有扩充,可侵占幅员辽阔的清国,只要何绍明那小子不投降,就算打上几十年,日本也别想赢。挑战俄国?那就更不用提了,俄国再不济也是欧洲强国,英法等强国都得顾忌三分,小小日本也敢触北极熊的虎须?笑话!
正当世界摸不着头脑日本人要干什么的时候,一**六年十月六日,日本突然派遣舰队偷袭釜山港,并在仁川击沉了一艘俄**舰。事后日本表声明,此举是为了报复俄国人秘密组织朝鲜人,用以危及日本在朝鲜的统治,并刺杀日本前相伊藤博文。
在声明的背后,日本列举了大量的证据,指明杀手安重根曾于一**四年六月潜入俄罗斯远东滨海州,在俄国人的下投身朝鲜的义兵运动,官至上尉。次年,率百余人返回朝鲜对日作战,失败后再次出逃。
日俄矛盾由来已久,一个要将东亚变成自个儿的势力范围,一个始终琢磨着远东不冻港以及自己的黄俄罗斯,两方面小动作颇多,彼此都心知肚明,从不挑破。而此刻日本人突然撕破了脸皮,将这些丑事爆料了出来,一时间让彼得堡有些手忙脚乱。
就在俄国人还在试图搞明白日本人究竟是否要开战的时候,另一条消息砸得彼得堡的政客一个趔趄,差点儿没背过气去。根据可靠情报,日本于十月八日与英国达成了《反俄同盟》。这意味着什么?小日本明显是蓄谋已久要开战啊!
十月九日,日俄同时宣战!
盛京,东三省总督府。
中秋的天儿,后宅花园里头已经是凋零一片。何绍明披着衣服,皱着眉头走在前头,后头跟着唐绍仪、魏国涛、张佩纶三人。后花园里头早就清了场,除了远远吊在后头的几名卫兵,其余丫鬟下人一个不见。
何绍明就始终这么紧锁着眉头在前头走着,三人只是跟着他的步子,不敢扰乱了其的思索。任谁都看得出来,何帅这会儿心情可不是一般的差。多年的耳濡目染,【wWw。Zei8。Com电子书】加之何绍明的刻意培养,这三人如今的大局观早就今非昔比。
赶在全军正要南下,鼎革中原之际,小日本不知了什么疯,突然就跟俄国佬掐了起来。关东所处的位置是在不好,加上连着的北朝鲜与蒙古,与日本、俄国竟然有上万里接壤。这么漫长的边境线,只是放置了五个师的兵力,这都已经勉强了。而为了强势南下,说不得还要抽调部分兵力,到时候,边防就意味着处处是漏洞。
而此番南下,关东军上下人等,根本就没把朝廷那十来万大烟兵放在眼里,可以肯定的是,只需要付出很少的代价,关东军便可推进到黄河沿岸。可俗话说的好,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如今虽说朝廷已经彻底失了人望,可就这么一锅端了,难保没有一些死忠的满清遗孽提兵北上,更加难保那些个督抚有没有自立为王的心思。凭借关东军的军力,顶多推进到长江沿线就不错了。每打下一处,就要分兵留守,而且还要在南方最前沿布置大部兵力用于防守。
而等何绍明处理好这些,扩充了兵力,那时候日俄之间估计早就分出胜负了。若是俄国人胜了,必然侵吞原有日本在朝鲜的地盘,这就意味着他何绍明处于了俄国人的包围之中。到那个时候,俄国佬新胜,眼瞅着东北、朝鲜兵力空虚,不趁势而入才怪呢!要知道俄国人的贪婪,可是刻在骨子里的。
日本人胜了,结果也好不到哪儿去!地缘上就决定了,国朝与日本之间,天生就是死敌!此刻日本海军的军力,已经够让何绍明头疼的了,若是再战胜了俄国,可以肯定的是得了英国人大笔赞助的日本人,必定不会眼瞅着何绍明坐大。保不齐就再来一次甲午之战!就算何绍明狗运过人,再次赢了一场不对称的战争,可也必定实力大损!
到时候也许都不用有心人挑拨,看着何绍明无力维持现有局面的各地督抚就得纷纷揭竿而起。很有可能提前几十年就来一场军阀大战!
头疼啊!如此难题任谁不头疼?
前行良久,何绍明突然顿足,转过身来,已经是一脸的苦笑:“老大一个难题啊……要是咱们静观其变而后浑水摸鱼,这南下说不定就得推迟上多久……”
正这个光景,突然飞奔进来一名士兵,附在何绍明耳边低语了几句。何绍明听着,脸色愈戏谑起来。
待那人走远,张佩纶询问道:“大帅,有要紧事?”
何绍明嗤的一声笑了:“英国佬又来了……我打赌,英国人这回肯定老子南下!”
二九一北风狂(一)
贤良寺,初春温煦的阳光照进书房。想当日李鸿章卸了差事,就赋闲在此地。而后接了旨意,巡游欧洲列国,俄、英、法、美、德一大圈儿走下来,头些日子又坐轮船回了京师,转了一圈又住在了贤良寺。
婢女玉敏一边利索地收着书稿文牍,一边对躺在靠椅上闭目养神的李鸿章道:“大人,咱们住在这儿好好的,干吗又要搬呀?”李鸿章刚刚入京,慈禧便明了旨意,著李鸿章领两广总督之职。慈禧这老太太还算有良心,按说甲午那么一遭,李鸿章就是完全替她们娘儿俩顶了罪过。而后甭管旁人怎么弹劾李鸿章,老佛爷就是不允,待李鸿章周游列国回来,立马就委任了两广重则。内里的恩宠可见一斑。换个方面想想,慈禧此举未尝没有让李鸿章震慑两广的意思。两广之地,地贫民多,又靠着沿海,民众多有经商者,风气也是最为开化。这些年洋鬼子的那些思潮没少往两广传,去年孙医生就搞了一出失败的起义。
不待李鸿章答话,她又问:“大人,广州那地方好吗?”
李鸿章闭着眼,悠然地道:“在那里住久了的人,换个神仙给他当也不干……”直隶为京畿要地,而如今满清税赋重头则全在江南,这其中两广可是占了不少的份额。四季如春,油水丰厚,两广却是个养老的好地界。
“真的?”玉敏有点不相信,“难道它比我们去过的俄罗斯、德意志、法兰西、英吉利、美利坚这些地方还好吗?”
李鸿章睁开眼,笑道:“玉敏长大了,懂事不少,说起洋名来,一串一串的……唉,那些地方再好,也是别人的国家,怎能和自己的家园相提并论?”
玉敏紧了紧鼻子,不满道:“大人又取笑婢子……我陪大人访问那些国家的时候,就经常想,咱们什么时候也变得像他们一样就好了!”
李鸿章叹一口气道:“我是看不到这一天了,看你们这一代,看后人吧!哎,可惜你是个女流之辈,否则的话,是可以做出一番事业的。”
玉敏满脸的不服气:“女流之辈怎么了,太后老佛爷不就是女的吗……”
李鸿章猛地坐起来,喝一声“掌嘴……”,然后,他担心地朝门外看看,这才说,“你也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说话还是这样口无遮拦的。”
“人家说的是实话嘛!”待在李鸿章身边时间长了,玉敏熟知老爷的脾性,也不生气,反倒得意洋洋。
正说着,一个仆人走进来禀报:“老爷,荣中堂来访。”
李鸿章忙道:“快请到客厅相见。”
客厅,李鸿章和荣禄分宾主坐定。
荣禄望着自个儿的前任,心中腹诽不已。从前只当这北洋大臣风光,却未尝想到如此累人!家事国事天下事,朝廷里的,各地督抚的,洋鬼子的,纷纷扰扰,两年下来本来富态的荣禄愣是瘦了一圈儿。心中思绪良多,开口却是道贺:“老中堂荣任两广总督,荣禄特地前来祝贺!”
李鸿章苦涩一笑,脸色多少有些无奈:“仲华忒客气了,如今你是领军机大臣,真正的宰相辅,我外任粤督;理应到你那儿去辞行才是,怎么还敢劳动你前来庆贺。”
“老中堂知道太后为什么要放你两广总督吗?”
“还不是要让我这把老骨头多榨点油。”
荣禄不信,追问道:“老中堂真的不知。”
李鸿章正色道:“在仲华你的面前,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听老李如此做派不似作伪,荣禄这才叹道:“唉,这都是太后欲行废立之事,怕老中堂多嘴,弄得两不痛快,这才将您远调广东。”
李鸿章刚才回来没多少日子,朝中风云只是略知一二,知道维新派得罪了太多人,更是撺掇圣上宫变。惹怒了老佛爷,这才被一竿子打尽。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光绪已经被囚禁了好些个日子了。
李鸿章不解地问道:“什么废立之事,我可是头一次听见。”
荣禄一拍大腿,满脸苦色道:“您这个世外神仙做得悠闲!如今,太后准备废黜皇上,另立新君,满朝大臣就是您我没有表态,如今您远调广东,脱离了是非圈,上上下下的眼睛就盯在我一个人身上了,老中堂,实不相瞒,我今天来拜访您,一为庆贺,再就是讨主意来了。”
李鸿章倏地站起,严肃道:“非常之变,恐在眼前!仲华,这件事你一定要把握好!废立这件事,如果真的实行了,各国公使会先抗议,牵扯出种种外交上的麻烦,甚至导致外衅重开!而各地的督抚、封疆大吏们,仗义声讨的也必定会大有人在。尤其是北面……一个不好就会顺势南下啊!本来好端端的一个国家,又会弄得四面起火,八方冒烟!于国于民的危害,那是所有你我都不愿意看到的。皇太后圣明烛照,她老人家也一定不会轻率地去做这件事情。现在既然是朝廷上上下下,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你,你这时说话就是一言九鼎!你一定要向太后痛陈利害,劝谏她老人家,慎重,慎重!”
“不止如此啊,老中堂!”荣禄抄起茶壶咕咚咚灌了半壶,皱着眉头叹道:“伊藤博文头些日子在天津遇刺之事,老中堂已经知道了,如今已经安抚了下去……可您不知道的,之前朝廷跟日本人谈好了条件,说是只要日本人增兵朝鲜,牵制住活曹操,到时候朝廷缓过来,两家合并一处,剿了何绍明,而后划朝鲜给日本……”
“竟有此事?”李鸿章一脸震怒!当初费劲心力,顶着重重压力,丢了几万人命才保下来半个朝鲜,如今竟然让朝廷拱手让人,他李鸿章纵使甲午之后心性淡薄了,依旧因此愤怒不已!
“老中堂,且听荣禄把话说完。”荣禄尴尬之色一闪即逝,随即道:“您不在朝中,有些事儿您不知道……康有为那帮子书生逼上门了,老佛爷这才无奈动的手。难道真像外头说的那样,老佛爷见不得这大清江山好?加上前一次宫变,皇上这都两次了,也无怪老佛爷震怒。前脚收了康党份子,后脚老佛爷就怕上了,生怕活曹操找了由头南下。虽说山海关一线尚且有大军十万,可关东军能打仗是出了名的,为了稳妥,这才……”()
“糊涂啊,糊涂!老夫跟日本人打了二十年交道,深知其言不可信,当日也曾嘱托过仲华,你怎会犯如此错误?”说话间,李鸿章已经是一脸的痛心疾。
荣禄懊恼道:“我……我也是一时糊涂。那日本人是出兵朝鲜,可谁曾想放着关东军生死大敌不打,偏偏去惹俄国人!中堂,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大家伙都没了主意,生怕何绍明南下。您老久经风雨,还请拿个主意!”
李鸿章绕着桌子转了半晌,只是不住地叹息:“难,难,难啊!”骤然停足,肃容道:“那何绍明励精图治数年,在海外老头子就听闻何绍明经略有方,关东苦寒之地如今一派欣欣向荣。如今厉兵秣马两年,只怕再要阻拦……唯今之计,也只有奉劝老佛爷暂停废立的心思,抬了皇上出来,一面安抚洋人,一面安抚各地督抚。”
荣禄心知肚明,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站起来,朝李鸿章一揖,“多亏老中堂点拨,荣禄心里有主意了!不过太后问起此事,还望老中堂将刚才所陈利害,一并说与太后听。”
李鸿章一口答应:“这个自然。”
颐和园,看着前来陛辞的李鸿章,慈禧不禁感慨系之,“李中堂,也就一段日子不见,你的须又白了许多。唉,偌大年纪,还要让你去两广总督任上辛苦,该不会对我有什么怨言吧?”
李鸿章忙道:“太后不嫌微臣老迈昏聩,将这么重大的责任交给微臣,恩宠之重,期许之深,微臣感激涕零,怎么会有怨言?”
慈禧挑了眉眼,低语道:“咱们君臣几十年,我是知道你的。朝廷几个疆臣领袖,直隶这块子有荣禄,湖广张之洞,两江刘坤一,如今两广有了你,外面的事,我都可以放心了。只是这朝廷内的事,倒让我烦心……”话说到这儿,她却停了下来,等待李鸿章问她什么事烦心。烦心什么?一个是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光绪,另一个,就是虎视眈眈的何绍明。
慈禧等着老李追问,谁知李鸿章却低眉顺眼坐在那里,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慈禧知道他在装聋作哑,便索性挑明了问道:“皇上病体羸弱,不宜久据大宝。又有忤逆不孝行为,大臣们纷纷上奏请求废黜他,李中堂怎么看?”
李鸿章还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李莲英在旁急了,“李中堂,老佛爷问你话哩?”
李鸿章连眼皮也未抬一下。
慈禧火了,大声喝问:“李鸿章你耳朵聋了?”
李鸿章这才叩头谢罪道:“臣的耳朵是聋了,因为这是太后和皇上的家事,做臣子的不愿与闻,所以臣的耳朵这时候是聋的,如果太后还要问,臣的耳朵也还会聋!”
慈禧冷笑道:“说是不愿与闻,只怕心里头还向着你的皇上吧?”
“微臣心里是向着皇上,还是向着太后,这一点太后心里清楚。”
慈禧赌气地道:“我不清楚!我今儿就问你一句话,废立之事,你李中堂到底是怎么个章程?”
老李沉思良久,这才说了一句话:“君臣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