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给一勺,再给一勺……”
伙夫老赵马勺翻飞,忙得不亦乐呼。领了饭食的士兵又从一旁领了一块咸菜,一转身就近蹲在地上西里呼噜便吃将起来。
一名士兵刚领完饭,往盆子里瞧了瞧,随即用筷子好一通挑,半天才夹起一粒米,当即脸色就酸了:“,这是喂鸡呢?一勺子全是汤水,米粒按个数得过来……我老赵,弟兄们辛苦一大天了,怎么就给这个吃食?”
他这一吵吵,旁边的士兵也附和起来。
“就是!一大天就啃了口干粮,早饿得前心贴后背,这一锅米汤老子一个人都吃不饱!”
“老赵肯定又偷偷截咱们口粮了,不打他个小舅子的,这老家伙不老实!”
群情激奋之下,老赵已经满脑门子的汗水,抡起马勺敲着锅沿,当即就不乐意了:“都他妈吵吵什么?咱们轻装前进,根本没带粮草,就这么点儿粮食还是从周遭村子里划拉的。押运粮草的还在后头……天地良心,我老赵要颗粮食就不得好死!”
老赵一嗓子喊完,大家伙先是静了一下,随即更大的声讨如潮而至。
“放屁!运粮的车队早一天出的,老子刚才就瞧见好几十辆大车进营。车辙里头都是碎米。”
“闻闻,当官儿的那头烤全羊,咱们喝米汤……不喝兵血,老子能喝米汤?”
眼看一帮子当兵的你一拳我一脚,恨不得将老赵煮了,外头忽然传来一嗓子:“管带大人到!”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大家伙都回头张望。矮胖的老赵已经鼻青脸肿,瞧见来人,眼睛一亮,连滚带爬扑过去,抱着来人的大腿就嚎开了:“赵大人,您可得给小的做主……没粮食,就算把小的煮了也不够给弟兄们分啊。”
来人却是自强军管带赵四洲。他阴沉着一张脸,眸子扫过去,一众士兵无不在其积威之下低下脑袋。他根本不理还在哭嚎的老赵,径直走到锅边,搅动马勺,随即拧了眉头,转身大声道:“胡点甲!”
“卑职在!”一名小军官慌忙跑过来。
“运粮的大车早就进营了,营里为什么没领到粮食?”
管后勤的小军官一脸苦色:“大人,郭大人天色已晚,分粮草容易出差错,叫卑职明日再去领。”
赵四洲眉头愈紧皱。郭人漳素来与自己有隙,恐怕是这位顶头上司给自己小鞋穿呢。深吸了口气,对一众士兵大声道:“我这就去找郭大人要粮食,都给老子老老实实待着,谁再挑头闹事儿,小心自个儿的**!”罢,领着勤务兵朝营外就走。
他这句一完,当兵的一个个低眉顺眼,可心里却乐开了。他们这位管带,平素带军极严,可从不克扣军饷。当兵的真有事儿,只要占住理,管带肯定护犊子给大家伙出头。是以在当兵的心里,赵四洲威望颇高。听他这么一,大家伙心里都有了底,也不闹了,捧着饭盆稀溜溜喝起米汤,权当是开胃了。
却赵四洲刚出营门,迎面便见一人离得老远跟自个儿招手。黑咕隆咚瞧不清楚,待到近前才现是第三营的管带康自明。
康自明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跟赵四洲一样留学日本归来,而且几乎同时加入了兴中会。他一把拉过赵四洲,到一旁偏僻之处,低声道:“四洲,出事儿了,而且是大事儿!”远处的火把映在康自明眼睛里,一双眸子亮闪闪的,整个人都在兴奋着。
不待诧异着的赵四洲追问,他已经自问自答道:“我刚从通讯营回来……刘坤一遇刺身亡,兴中会广州动起义!”
“什么?”
“……刘坤一出息学警毕业典礼,有同志趁机起刺杀,连续六枪打在胸口,刘坤一当时就死了。就是可惜,咱们同志刺杀完,抵抗了没多久,就弹尽被俘虏……不过广州起义成了!孙、黄二位秘密主持,倪映典率先动起义。一千多人先是攻占了炮营,紧接着又击退了江防营,现在已经开始围攻广州,成功只在旦夕之间!”
“现在整个江南彻底乱了套,江宁一锅粥,广州群龙无……我刚刚路过帅帐,郭人漳那家伙转着圈念叨着如何是好,早没了方寸……四洲,我就一句话,咱们机会来了!趁着这个机会动起义,错过了就不知等到什么时候了!”
绕是赵四洲性子再冷漠一个人,听了这无比振奋的消息,整个人也楞在那里,大脑一时间运转不过来。好半天,赵四洲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容,一拍巴掌叫了一声:“好!”
康自明明显会错了意,拍了拍赵四洲肩膀头:“好,你既然同意了,我赶紧去联络蓝天蔚,咱们三个营头率先起事,其余各营的同志相机行事,只要先打掉郭人漳,这第一镇就是咱们的了!”这话,他已经扭身迈开大步就要走。
赵四洲一把拉住,“自明,事起仓促,不如咱们碰个头,拿个章程出来……”
不等他完,康自明已经跳脚道:“四洲,火烧眉毛了……刘坤一、广州的事儿如今还瞒着,一旦露出风头,郭人漳肯定把整个大营戒严了,到时候什么都晚了!咱们仓促,他郭人漳也没防备,以有心击无心,一击得手,你还在犹豫什么?”
赵四洲紧了紧眉头,旋即附耳对其低语了几句。康自明大力点头,“好,就这么办,咱们举火为号,同时起事!不了,我这就去找蓝天蔚!”话音刚落,他已经蹿出去老远,连跑带颠地远去了。
赵四洲又招过来贴身的勤务兵,低语道:“石头,我赵四洲平素对你如何?”
石头听了,身子前倾就要下跪。被赵四洲扶住之后,笃誓道:“管带,要是没有您,当初石头就饿死街头了……您一句话,石头水里来火里去,皱皱眉头不是爹生娘养的!”
赵四洲长出一口气,狠狠拍了石头的肩膀:“好!有你这句话,我赵四洲这条命就交在你手里了!”
夜色苍茫,第一镇整个大营弥漫着一股子躁动的情绪。这种躁动,仿佛凝结成一阵风潮一般,四散开来。尚且在帅帐里踌躇徘徊的郭人漳仿佛嗅到了这种味道,掀开帐门,北风迎面,吹得他一阵冷颤,喃喃着了一句:“起风了……”
迎面,督运粮草的瑞澄急步走过来,低声道:“大人,不能再犹豫了!当务之急要是封锁消息,严查各个营盘的乱党,否则大军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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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六革命(六)
湖广总督张之洞通电全国:华夏上下五千年,乱臣贼子祸国殃民者不胜枚举。宋有秦桧之风波亭,明有吴三桂冲关一怒,所图者唯一己之利,罔顾家国!每每读之,余恨不能十其肉,啖其血也!然比之今之刘坤一,此二者不过尔尔!
倭者,蕞尔小邦,却妄图灭我中华之贼寇也!刘坤一与倭人合议,引倭寇乱我中华,中原赤地千里,百姓流离失所,国朝上下无不瞠目!皆叹,此举非保国朝,实欲灭我中华。此令若出自刘坤一,则刘坤一实属汉奸贼子!当诛之以慰罹难军民;若此令乃朝廷授意,则此朝要之何用?
惊闻此变,三湘大地,无不愤怒声讨。市井百姓,更是人心惶惶。余虽为大清臣子,更是华夏百姓。感念亡国灭种之祸近在眼前,当此之时,地无分南北,人不分老弱,有力出力,同舟共济,当逐贼子而出!
有鉴于此,湖广之地,改旗易帜,暂遵北京之号令。誓将力战,力挽狂澜。即日湘军两万,北上驰援,并协饷二十万,以资杀敌报国之勇士。自余以将,三湘官吏、士绅,誓与倭寇不共戴天。此点血诚,人神共鉴!兵士死,将官填之,将官死,余一人填之!尽全功,神州大地再无倭寇一人,南北万里,战火犁平,则余自弃官遁居,即登2臣榜,余毅无悔矣!
有违此誓,天地不容。
湖广张香涛!”
徐州之北,二郎山。国防军第二师作战室,各色将官满座,自何绍明以降,都听着通讯官宣读着那抑扬顿挫的改旗易帜通电。
惊喜之色,从每个人的脸上划过。彼此对视,都是不住地点头。门外警卫的士兵,趁着无人顾及,已经彼此握紧了拳头,用胸膛相互撞在了一起。
通讯官意犹未尽地读完,从厚厚的文件夹里又抽出一封电文继续读道:
“……四川总督刘秉璋通电全国:闻湖广电文,巴蜀上下,尽皆振奋!我华夏子民,莫不与军同仇!香帅矢志抗倭,巴蜀必景从其后。余为大清臣子,前闻惊天之变,却左右彷徨不定。保大清抑或保家国,如此难题,前所未闻。余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一则感朝廷之恩,一则念天下之苦。闻香帅肺腑之言,余惭愧不已。
鱼与熊掌之故,古已有之!当此朝廷卖国之际,余身为华夏子民,当舍清而取大义也!……巴蜀虽有练军,却未曾经历战阵,不可用也。然大义当前,我巴蜀上下,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既力有不殆,当捐助粮饷以资大军。余通电之时,已缴饷五十万,粮十万石,不日运抵前线。值此家国危难之际,巴蜀之地,唯北京何大总统马是瞻,同心协力,尽逐倭寇!”
“……云贵总督王文韶通电全国:朝廷失德,奸臣祸国!湖广、四川相继通电,则我云贵不敢落其后。值此危难,亦出兵出饷,协力抗敌!自通电之时,则云贵之地,暂时独立!待尽灭敌寇,再与诸君共谋中华之气运……”
通讯官一口气读完两封通电,脸色已经完全涨红,除了振奋,竟有些洋洋得意之色。他还要一封封地宣读,身旁之人已经等不及,一把夺过文件夹,你一封我一份嚷嚷着念了起来。
“……两江革命党,鉴湖女侠秋瑾告天下书:我革命同志,矢志报国,余近日起刺杀,诛国贼刘坤一与学警大学堂……”
“……广州光复……兴中会引三千新军并无数志士余二十八日起义,一举攻占广州,击毙广州巡抚等……领袖孙文、黄兴等已进驻广州……”
“……自强军第一镇反正!蓝天蔚、赵四洲等诛杀郭人漳,刻下尽起其兵,南下攻陈州,以解河南之危局……”
每一个人,都是声嘶力竭地,嘶吼一般读着电文。振奋之情,溢于言表!
就算垂坐上的何绍明再如何处变不惊,当面之敌也丝毫没有减弱多少,但闻听如此喜讯,也是一展愁眉!嘴角自然而然地向上挑着,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
十年苦心经营,殚精极虑,步履维艰。直到今天,他一手煽动的风潮,终于将这垂垂老朽大厦,将这栋破烂不堪的房屋,彻底掀翻,改天换日!
甚至他此时,竟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这历史,真得就如此容易的走向了另一条岔道?
想想也就释然。自一八四零年西夷叩关,历经洪杨之乱,又有甲午之屈辱,中枢早就不堪,地方督抚权重早就是市井皆知的既成事实。自己逆天而行,提兵南下,更是将满清朝廷那微末的中枢机能打消了个干净。满清南迁所依仗者,唯两江之刘坤一!
甲午之后,北洋溃灭,江南半壁,推刘坤一之淮军为盛!也正是因为何绍明的强势南下,引得江南官僚无不人人自危,这才勉强抱成一团,维持了大清割据江南之局。
而今朝鲜局势已经底定,腹地之内,十万日军其势虽凶,可以有识之士观之,不过是强弩之末。这个时节,督抚们不得不重新思量自身的位置。究竟是从龙而起,顺势而为,还是抱着大清这颗即将倒塌的大树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明显的抉择,只要是神经正常的人,不难做出。加之刘坤一身死,督抚头上再无压迫,纷纷投效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儿。
真正让何绍明意外的,还是孙医生的兴中会崛起居然如此之迅。这才1897年,各地会党就已经蜂拥而起,老牌的兴中会更是渗透到方方面面。广州起义,驻防的六千新军,居然有半数控制在革命党人之手。光复广州,无惊无险,竟然再无历史上的跌宕起伏。
其实深究起来,兴中会还是沾了何绍明掀起风潮的光!甲午、维新又有南北对峙之乱。清末变局当中的有识之士,正是通过何绍明这个异类,看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崛起之路。各地起事,不过是照葫芦画瓢。抓军权,而后趁势而起。
再加上各地眼界日开,民智渐渐开化,不老少的人在心中已经隐约有了国家民族的概念,对于甲午灌加屈辱在大伙儿头顶的日本,愈愤恨。是以清日联合,从一开始几乎就注定了不得人心的结局!如此浪潮叠加,硬生生造成了方今天下四处起义、独立之声不绝的大好局面!
绕是何绍明经历风雨,如此情景,整个人也不禁心旌摇动,一股子热血之气激荡于胸。老子这逆天而行,改天换日的冒险,总算有了回报!
想想也是,附会的电文里头,竟然有不老少的满人大员,可见这天下归心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自立也好,起义也罢,总归是将家国,把抗击日寇颠覆腐朽大清放在了位。只要度过眼前的难关,那剩下的就是人民内部矛盾了。有精锐的国防军震慑着,即便是商谈,他也有足够的底气!况且,数年经营,何绍明手底下培养的军政人才无数,就算随便拎出个刚毕业的学生,与政治一途也能出个一二三来,比之各地督抚与刚刚兴起的革命党,实在有着太大的优势。这种优势之下,何绍明可以肯定,未来十年乃是二十年,中国这艘修葺一新,重新走上正途的轮船,在自个儿掌舵之下,必然走上一条与百年屈辱截然不同的路途!
越是做想,神情愈有些飘飘然。反复提醒自己多次,何绍明这才静下心来。用手敲击着桌面,面带笑容朗声道:“小日本就在徐州,个军,眼瞅着就要压过来,大家伙是不是有些高兴得太早了?”
这番话虽然有些泼冷水,拿姿做态的嫌疑,可会议室之内还是迅安静了下来。尽管军官们绷着脸,可依旧掩饰不住眼角的笑意。
大家伙落座,豪言壮语紧接着就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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