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要看安靖国泰民安,要让周围所有的国家都向我们低头。我要四边从此为乐土,要塞成关市,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这是她少年时代就有的希望象端皇帝时的盛世,四海来朝,北狄枭首。她为了忠孝一度将这个深爱的国家让给她人,然后悲痛的看着她一日日衰弱,直到四分五裂,民不聊生。
她说:“我不在乎后代的史书称我为叛臣,或许这样反而好,这样能时时刻刻提醒我,除了当一个旷代明君,我再无退路。”
苏台历史两百三十一年,三月二十六日,昭彤影领两万精兵为先锋,誓师出发。同日,苏台迦岚传檄天下,历数皇帝十大罪状,以解民倒悬、重整山河的名义,树义军旗帜向京城进发。
下篇 第三十八章 围城 上
苏台历两百三十一年三月末,原正亲王鹤舞领主苏台迦岚传檄天下,历数偌娜登基以来十大罪状,以解民倒悬、重整河山之名举起叛旗。同日,任命昭彤影为先锋大将军、行军都督,领两万鹤舞精兵在永晋郡谈州誓师出发,直捣国都永宁。
永晋郡位于白水平原最富饶处,与天水郡之间以南断山为分割。南断山地势险峻,但其中没有大的关城要塞。天水、安城两郡也是一平原为主的郡州,分别是晋河河谷和流玉平原。安城也就是京畿郡,受京城直辖,郡守由永宁司制兼任。两郡共有六州二十五城,从谈州出发直到京城最后的门户皎原明月关,其间十一座城池,均在平原,且白水江、晋河、流玉河三条水系相互贯通,可水陆并进。
昭彤影二十八日出发,兼程倍道,到五月二十日,已经连下平顺、安民、惠康、水州等七座县城,其中包括天水郡治水州。其间除了惠康、水州二地有所抵抗外,其余均是义军未到城下,守城官吏便派出使者宣布投效。惠康乃是天水惠州州治,知州芦冷,州司士凌莫。芦冷乃是芦长泰同族,芦长泰的侄女,时年三十六岁,在惠州当了六年知州,官声良好,与凌莫又是儿女亲家,故而惠康城中同心一意。昭彤影也知道惠康城高池深,民心向官,故而并不急着攻打,只令兵马将城池团团围住,围而不攻。此时,她的军队已经从最初的两万人增加到了四万三千人,沿途小股“义军”,普通百姓加入者日以百计。
昭彤影包围惠康是出兵后第二十四天,之前已连下三城,在出榜安民之后皆不作停留,简单补给立刻出发。在她之后,苏台迦岚亲自领四万精兵,水陆并进,自会安顿这些新的县城,封赏官员、安抚百姓。她包围惠康后一面向迦岚送信,请求补给,一面请晋王府司服女官来军前。这位晋王府司服也就是从离京后一直陪伴晋王的女官中地位最高的,迦岚起兵前早将她的家眷接到鹤舞。她的母亲原本任五阶下的地方官,到了鹤舞后被任命为明州司农卿位在五阶,小妹也安排在王府担任女官,故而她对苏台迦岚忠心不二。此人这一年二十二岁,在后宫十一年,几乎都跟随在水影身边,与芦桐叶等人相熟。当年芦冷进京时与她相处甚欢,芦桐叶还曾提议将芦冷的儿子许配给她。芦冷虽然是芦家外家的人,可与族长芦长泰的关系一向不睦,反而和内家的桐叶颇好。昭彤影便让这位司服女官进城劝说芦冷归降。
这位女官进城后芦冷热情接待,此人一番劝说,晓以大义,芦冷已经有一些动心。此人又说我们殿下安民如子,大都督军纪严明,所到之处百姓倾城而出,欢呼迎接,这便是民心所向。还说如果不相信,这样吧,你选几个亲信,我带他们出城,你们亲眼看看周围的百姓有没有受到侵扰,我知道你是个好官员,故而来劝你,莫要因为一己的忠心而让生灵涂炭。芦冷便让自己的女儿改装跟随司服出城,到乡间转了一圈,又由司服出面,让他们平安进城。芦姑娘见了母亲说昭彤影果然是军纪严明,周围的乡村没有受到任何侵扰。芦冷登城观望后对州内最高军事官员的凌莫说:“我食朝廷俸禄,原本该为君王死节,可是我镇守一方,为民之父母,也要为地方百姓着想。如今这个局势,打是打不赢得,苏台迦岚并不是外敌,对百姓也很好,所以,我想开城。”凌莫与城中大小官员多半都同意,于是打开城门,向昭彤影投降。
攻打郡治水州的方法则有所不同。郡守也不是多么坏的官员,不过性格冷酷崇尚严刑峻法,治下有所不妥,动辄捕杀。且此人是个出了名的忠君之人,早就放言即便战死到城中没有一个活人,也绝不投降。昭彤影于五月十七日抵达水州城下,当天就展开进攻。几次攻城都被打退,将士死伤惨重,众人劝昭彤影暂时休战。昭彤影一瞪眼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军连战两个月,皆以疲惫,所依赖者,锐气也。若是今日退缩,锐气消退,疲惫立起,取败之道。”说罢,挥舞长剑,亲自登城。主帅身先士卒,将士皆舍命作战,不出一个时辰水州城破。不过这一战也是誓师出发以来最艰难的一场战斗,义军伤亡一千五百余人,主帅昭彤影左臂中箭,幸而伤势不重。昭彤影入城后杀了郡守,但下令不得伤害其家眷,亲自登门向其夫婿致哀,说你的妻子是个忠臣,这一点值得表率;她也是个还算公正的郡守,但是她不懂得体恤百姓,虽然公正还是给治下百姓带来许多痛苦,在很多方面都是助长了君王失道,所以我将她处决,但是不会伤害你的家族。我保障你们的安全和财产,你可以继续在这里生活,也可以带着家眷和家产离开,我会派士兵保护你们返回故乡。
天水一得,前锋一万人推进到了安城也就是京畿的边缘。
京城已经朝夕可达。
京城中,百官惊动,连长时间沉溺于招魂游戏的偌娜也猛然惊醒,热心于朝政起来。然而她不热心还好些,照容、拂霄等人还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排兵布阵,准备决战城下。可这位皇帝一插手,先骂人,将六官官长一个个骂过来,然后指手画脚,一会儿要调动这里的兵马,一会儿要提拔那边的人才。然而又优柔寡断,任何一个决定稍微受到一点反对意见立刻打退堂鼓,前怕狼后怕虎。反而弄得拂霄等人也无法正常开展计划,朝廷上下一片惶恐。
在这人心惶惶之中,也有人是冷静的,那便是秋水清、水影、静选、紫千、白皖等一群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群人相互间的往来越来越密切,他们或出身名门,或位居高官,或另有权势,他们在一起喝茶聊天,三言两语或许就决定了半个朝廷。拂霄并不在这个小团体中,这也说明琴林家已经成为京城五大名门中的异类,其余四家不屑与其为伍。在这个小团体中,白皖也是异类,他原本当然是想要逃走的,不过在第一次努力因为衣罗被扣押而告失败后,他或许是想通了,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继续在永宁城当一个合格的官员。而新年里水影登门拜访,也缓和了两者的关系,这几个月下来,更出人意料的是,白皖与水影的夫婿日照友情渐深。
对于当前的局势,这群人各有看法,有一点上,他们与琴林拂霄、西城照容还有端孝亲王等有着本质上的区别。那就是,他们关心的已经不再是“京城怎么守,守不收得住”的问题,而是“京城要不要守?”
守是一定要守一下的,无论如何不能刚刚兵临城下就拱手开城,一群朝廷未来的栋梁拿君王送人,这种事就算是白皖这样的微妙地位的人都做不出——好歹这个时候他拿的还是偌娜的俸禄。何况京城大大小小那么多官员,宗庙、宗室、妃宾、皇子王孙,这些人该怎么安置,新君又会如何对待。在各种条件没有谈妥之前,京城无论如何是要保住的。
那一日几个人又聚在一起喝茶,水影忽然叹气道:“这段时间以来是怕什么偏偏发生什么。我最怕清扬咬着扶风军不放,她偏偏如此。原本指望丹舒遥能够来得及赶回来,或许还能牵制昭彤影一番。如今……黎安风华空有报国之心,要说用兵的才干,她远远比不上昭彤影。只怕这两万御林军要空耗于前线。”
对于京城军务,原本花子夜、水影等人都坚持一个“守”字,放弃所有前沿,将能够调动的兵马、军需、粮草全部调入京城。依仗永宁城城高池深,仅在城外挖设壕沟,据城固守。昭彤影毕竟远来,时间一长粮草补给难以跟上,她的军队的士兵大多来自鹤舞,时间长了难免思乡。且苏台清扬虎视眈眈,为其后患,故而只要能够坚守京城,待到昭彤影疲惫不堪,或者清扬于后方袭扰,自然撤退,到时候乘势掩杀,还能小胜。若是偌娜真的能因此痛改前非,依照她的聪慧能干,还是有可能重整乾坤。
然而,偌娜不愿意守,她坚持要“退敌于境外”,亲自选了御林军统领黎安风华,受行军总管之职,领两万精锐迎击昭彤影。花子夜、拂霄等竭力劝阻,都说黎安风华并非昭彤影的对手,结果被皇帝一顿臭骂。事后,水影叹息着对日照说:“风华一生顺利,又不曾经历过大战。这一去……羊入虎口。”
果然,六月二十日,噩耗传来,黎安风华兵败漠阳,两万军队大半逃亡或投降,回到京城的不满三千,风华战死。
而在此之前,六月初,丹夕然终于伤愈恢复军籍。这位丹家小姐兵败孟关后差一点被皇帝赐死,原因自然多种多样,和她过不去的那些官员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报仇;窥视她地位的人终于找到能够绊倒这对父女的时机;而琴林家,则急于将兵败的所有过失推到她的身上来掩盖拂霄的调度适当,大司马的无能。
偌娜是喜欢华丽东西的人,对于兵败的将领向来缺乏柔性,往往一个字“杀”。在这几年就因为她这个不分青红皂白乱杀将领的毛病,不知道逼反了多少人,丢了多少地方。典型就是洛郡的失守,郡守誓死抗敌,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情况下依然鼓舞将领决一死战。城破之日郡司马战死,郡守在部将保护下好不容易逃脱,也没有象当年齐霜那样奔往他处或者逃回京城,而是整顿残兵逃往郡内尚未失守的其他县城,继续抗敌。这样一个人物,偌娜却以“兵败”的理由下令处决,致使她的部将愤怒投敌。
这一次偌娜也不问情由就要处决丹夕然以儆效尤,在她的美学里,兵败就该象后来的黎安风华或者之前扶风的邯郸蓼一样,要么战死,要么自尽,丧家犬一样逃回来是绝对不允许的。不过这一次替夕然求情的着实不少,而且不乏拼了性命的。就连平日里不给自己惹事的水影都在皇帝面前说出了:“难道陛下想要逼反丹舒遥么?”这样的狠话。而拂霄也在皇帝面前将孟关兵败责任尽皆拉到自己身上,上书请求降职领罪。如此一番,才算保住了夕然性命。
伤愈复职,原先的官阶是没有了,败军之将,降阶处罚,给了个五阶下的校尉,留在御林军听命。夕然倒是没有怨恨,三万将士出生入死的同袍,一战而失,她心痛得恨不得被处罚的更重一些。
黎安风华战死,朝廷在用人上更是捉襟见肘,首当其冲便是要选择一个新的御林军统领。这种要紧职务当然各派都虎视眈眈,花子夜这一次也不能袖手旁观,他的要求很简单——不能是琴林一党也不能与清扬、迦岚过从密切。如此挑来选去,最后平衡各方面选了一个已经告老赋闲的将军,然后偌娜又提拔了自己十分喜欢的宫廷侍卫统领为副将。各方面看来看去,都瘪瘪嘴“差强人意”。
丹夕然恢复军籍的第二天,一个意料之内却又让人无限震惊的消息从边关传来——扶风失守,丹舒遥战死。
时昭彤影在阵前观敌,一面面旗子看过来,面带微笑随口点评。看到“停云。卫”的旗子,笑吟吟道:“啊呀,卫绾也能前锋迎敌,独挡一面了,京城果然无人可派。此人曾在破寒军中,胆子是有一些的,但武艺平常,用兵一道也不过是死倍兵书而已。所幸对下宽宏爱兵如子,下属们倒也愿意为她拼命。”又看第二面,是“忠勇伯。丹”这几个字,点点头:“将门虎女。”鞭子一点,对属下道:“此一战,丹夕然乃是第一劲敌,她久经战场,精通兵法,对朝廷忠心耿耿。你们莫因她年轻而轻视,否则有你们苦头吃。”周围的将军们哈哈一笑:“哪里敢轻视年轻将领,大帅您还有这里一半的人都不比这位丹伯爵年长啊。”
昭彤影也笑,低下将军指着第三面旗子道:“这个是谁,眼生的很?”
昭彤影笑道:“我也奇怪,京城还能找出第三个与那两人并肩的将军?瞟远镜拿来——”一望之下“啊——”的一声,叹息道:“居然是那个人,京城确实是有人才的。”众人纷纷拿瞟远镜看,见飘扬的旗帜上绣着“嘉幽。苏台”四个字。昭彤影眯起眼睛一字字道:“嘉幽郡王,苏台丹绫。”
永宁城外,昭彤影谈笑论将,永宁城头,花子夜一身戎装,扶墙眺望。目光所及,象征鹤舞的白鹤旗铺天盖地,三个月前举兵之时前锋仅两万余人,而今永宁城外叛军数量已达八万余众,旗帜鲜明,军威赫赫。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道:“好威风。”话音刚落,便听一人淡淡道:“我军也不弱。”
花子夜微微侧头,看着旁边身穿四阶文官常服的水影,愣了愣又道:“只不知道城下领军的是不是都可靠。”
水影丢过一个责怪的眼神,低声道:“兵临城下,殿下还不能用人不疑么?”
花子夜的目光盯着“嘉幽”旗帜,喃喃道:“朝廷居然无人可用到如此地步。城下三人,真正能为陛下死节的,大概只有卫绾一人。”顿了顿又道:“嘉幽王姑……你们几个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王姑与迦岚青梅之交,名为姑侄,情同姊妹。嘉幽反叛的时候也说过,若是迦岚在位,她绝无异念,你们……”
“嘉幽郡王是要面子的人,殿下在群臣以身家性命保她,郡王既然答应了就不会无缘无故背叛殿下。”
“但愿如此——”
说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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