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笑了笑,很快他便是将那带头的汉子招了过来,以每人二十两银子的价格雇佣他们护卫嫌犯去京城。
二十两?当汉子把这价格说给村民们之后,众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庄稼汉辛辛苦苦种地两三年才有这个收入,眼下可是二十两银子啊,想去的人赶紧吆喝起来,纷纷表示要去。
汉子也知道此番前去也是非同小可,按照他自己的原则挑选了十二个年富力强,且个个熟悉水性的汉子。
船是现成的,这十多个汉子一张罗,很快一条大船便是缓缓地沿着岔道划了出来。
将那大船上用几十个稻草麻袋伪装成粮食后,众人将黄立忠他们这几个人全部押解到了船上。
临走前,王守仁不忘拿出五两银子,让这汉子给大伙儿买几头猪,犒劳一下大家。
汉子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差点就把眼前这大人当作是杀人犯给咔嚓了,亏得提醒及时,若是犯下打大错,怕是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就这样,花潇洒与蒙中随着民船在前,王守仁与任长能随着官船在后,两条船开足马力,便是朝京城要塞通州驶去。
王家村的百姓眼含热泪欢送着众人,只道两条大船拐弯消失不见后,众人这才收拾起热泪……
从邳州到通州的路途算是走了一般,王守仁估摸着估计最多两三天便是能抵达通州了。
因此,一路上官船很少有停歇的时候,一天二十四小时,轮班倒,马不停蹄地驶向通州。
在天津卫渡过漫长的一夜后,两条船终于在早上未时抵达了通州。
通州离着京畿还有一段陆路,不过在王守仁看来,这条路也是非同小可。
在通州,众人并未急着上路,而是静静侯在船上,那家奴早已是快马加鞭地朝宫中奔去。
李东阳刚出家门,还未来得及坐上官轿,便是发现一骏马疾驰而来,他不由得抚了抚胡须,瞪大眼睛看着来人,早上一大早就听得有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当时正在思考问题的他恨不得马上将这些喜鹊给赶走,谁料眼下果然有事来报。
李东阳心头一咯噔,莫非是王守仁回来了?
待着来人近了,李东阳认出了来人,果然是王守仁的家奴。
“小的见过李阁老。”这家奴也是认识李东阳之人。
李东阳一惊,赶紧道:“快请起,何事?”
家奴看着更加有些苍老的李阁老道:“李阁老,我家大人回来了。”
李东阳心头一喜,不由得大声问道:“那他在哪里?”
“我家大人在通州,他并未上船,希望阁老能够派兵护送一下。”王守仁的话都是口授给这家奴的,他说的也就是这么多。
李东阳这下倒是有些迷茫了,王守仁回来了,还让自己派兵去接?莫非》
忽地一下子,李东阳像是明白了什么,他赶紧道:“你回去速速禀明伯安,让他在通州城先等着,我这马上就去奏议。”
家奴一听,抱拳告辞后,便是跃上马背,一阵吆喝,夹着混混黄土马不停蹄地朝通州奔去。
李东阳这个时候恨不得自己插上翅膀,他赶紧钻进轿子,大声道:“起轿。”
说罢,只见李东阳这官轿便是飞似的朝目的地奔去。
……
王守仁他们与花潇洒所在的民船停的尚有一段距离,按照事先的约定,他是不能随意与王守仁联系的,以免暴露目标。通过大船的阁窗,花潇洒倒是看着王守仁一脸的惬意,他与任长能正慢条斯理地坐在船舱中烤着炭火,喝着烧酒呢。
“驾……”花潇洒也是躺在船上正放松的时候,忽然间,他听得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疾驰而来,凭感觉,他能判断出这不是一匹马,而是一群。
不对,后面还有一大队官兵。
花潇洒有些喜出望外,看来接应自己的人来了。
“王守仁在听旨。”只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马,一脸傲相的家伙对着王守仁说道。
花潇洒一惊,王大人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见此,他也是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王守仁滥杀无辜,擅离岗位,与悍匪公然勾结……,立刻压入大牢,钦此。”
什么?花潇洒与蒙中都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大人怎么就变成这样的人了。
王守仁似乎并不为所动,他甚至站了起来,大声道:“这圣旨我可否看看。”
“放肆,这皇帝亲谕圣旨岂是尔等鼠辈之人,……”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那死人妖便是一头载了下来。
随即不知道谁大喊一声,“有刺客。”
那通州船埠处,顿时乱成一团糟了。
……
263、最后的稻草
那宣读圣旨的家伙被结结实实从马背上打了下来,载的是不轻,待着他慌慌张张扶好帽子后,便是赶紧躲了起来,那船埠乱了好一会儿,前来的官兵四处找寻也并未找着所谓的刺客后,这下渐渐安静下来。
“好你个王守仁,竟敢袭击本官。”那太监脸都气红了,甚至有些气急败坏道。
王守仁很是无辜道:“这位公公,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袭击你了?”刚才的王守仁虽说有些大义凛然,但是他却是除了嘴巴开口说话之外,根本就没有动。
“你,你还敢狡辩,来人呐,吧王守仁给刘公公抓起来,刘公公有赏。”
花潇洒一愣,刘公公?干嘛要给刘公公抓起来,又不是刘公公要治罪,莫非,莫非?花潇洒忽然间眉头一舒,不过很快他却又是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没有用,除非王守仁知道。
花潇洒有些紧张的看着王守仁。
“刘公公?”王守仁忽然间仰天大笑起来,随即他却是板起面孔,一本正经道:“你这狗奴才,大逆不道,竟敢不拿皇上放在眼里,我问你,到底是你家主子的主意还是皇上的圣旨。”
那太监本来就有些畏惧王守仁的凌然,刚才慌乱之下说错话,又被王守仁这么一训斥,自然是有些傻眼,他挣扎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当然是皇上下的圣旨了。”
“那你把圣旨给我看看。”王守仁毫不畏惧地朝前一步。
太监一急,“为什么要给你,来人呐,给我抓起来。”
身边的官兵正准备要动,忽然间王守仁竟是凑了过去,“王康你认识吧?”
这太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接着赶紧摇摇头,“不认识。”
王守仁哈哈一笑:“你不认识他没关系,可是他却认识你,听说王康不在宫里。”
太监有些急了,“你为何知道?”
王守仁笑道:“因为他就在这条船上。”
太监一惊,身子不由得朝后退了几步,“什么?不可能,王护卫功夫那么高,怎么可能落入你们手中。”
王守仁见着这太监一惊毫无先前那种傲气在其中,更是不由得哈哈一笑,“他可是全部都说了,这位公公,识趣的话,你赶紧让路,兴许我可以忽略掉你的名字,若是你继续为虎作伥的话,到时候刘瑾排第一,前五绝对有你的份。别以为皇上有圣旨就能办我,告诉你,眼前内阁几位大臣正在赶来的途中,说不定你的上司王岳公公也在路途之中,到时候他见了你这个背信弃义的狗奴才,不打死你才怪。”
这太监一听,脸都变绿了,浑身上下哆嗦了好一会儿,这才又大声道:“王守仁,你敢抗旨,信不信我把你杀了。”
王守仁哈哈一笑,“杀我?借你一百个胆都没有,实话告诉你,我早已在周围安排好了刺客,你们若是敢乱动,第一个就把你给杀了,然后再进城杀刘瑾。”
“你不跟我走,这分明就是抗旨。”太监急急道。
“我会跟你们走的,但不是现在,一个时辰后再说,你若是敢乱来,任护卫。”王守仁大声叫道。
任长能在一旁早已是按捺不住了,一听王大人叫自己,他赶紧站出来答道。
“若是有人敢跳上甲板,格杀勿论。一个时辰后,等我把遗书写好了就跟他们走。”说罢,王守仁趁人不注意,给着任长能眨巴了几下眼睛。
任长能一听,顿时明白,他大声道:“末将遵命。”说罢,任长能潇洒地抽出长剑,紧紧地站在甲板上。
太监也有些迷茫了,这王大人写遗书?真的还是假的。
王守仁打心里瞧不起这帮窝囊废,他大声道:“我写遗书的时候,需要安静,任何人都不准打扰,否则的话……”说到这里,王守仁意味深长地看了任长能一眼。
任长能想笑,但是却又不敢,只得硬憋着大声道:“末将知道,大人尽管放心。”
……
王守仁微笑着看了太监一眼,便是冷冷地一转身拂袖,朝船舱内走去。
那太监细声细气道:“王守仁,你这是……”被任长能那明晃晃的长剑一吓唬,他赶紧闭嘴起来。
牛逼,花潇洒不由得在心里为王守仁点赞起来,王大人果然不愧为千年一遇的圣人,跟自己一样,善于观察,一番威逼利诱,那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看门狗现在已经与丧门犬差不多了,佩服啊,不服都不行。
不过很快,花潇洒便是在心里问自己,一个时辰到底行不行。
王守仁站在窗边,打量着花潇洒那艘船,花潇洒也看见了他,他的目光中有万千疑问想要问王守仁,不过他答案很快便明了起来,王大人猜的应噶没错。
那太监也是别有心裁的在外面点上了香,他心中也是下定了决定,四柱香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押解王守仁回京。
……
香烧的很快,离着最后一丝余香只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了,整个偌大的船埠上却是安静的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终于,那香最后也燃尽了,只见那太监面色一喜,道:“王大人,你是不是该出来了。”
王守仁立马应道:“好,我来了。”说完之后,只见王守仁手拿一张写满遗书的白纸走了出来,他轻轻地叫遗书叠好,交给了任长能,这个一定交给内阁几位大人,坏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那太监气的脸都绿了,却是无计可施。
“来人,给我押上。”太监疾呼道,唯恐慢了事。
只见里面摸摸索索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勉强强出来两个家伙,他们相当不情愿地走向了王守仁。
264、及时雨
就在那两个士兵离着王守仁还有不到两步路的时候,忽然,只闻得那船埠入口处传来马蹄声、跑步声,众人无不被这声音给吸引住了,定睛一看,只见是另外一大队人马晃晃荡荡地开了过来。
几匹高头大马身后夹着一辆马车,一个巨大的“谢”字分外显眼。
任长能不由得惊呼起来:“是谢阁老。”
王守仁脸色一喜,时间不多不少,刚刚好。
很快,那队人马在身后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只见马车窗帘徐徐拉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一脸从容的走下了马车。
那宣旨太监一见,赶紧下跪道:“奴才参见谢阁老。”
此人正是谢迁,内阁三阁老中素以侃而著名。
谢迁冷眼环顾四周一圈,接着看着太监道:“张公公,你带着这么多人马是准备迎接王大人么?”
张公公一听,不由得面如筛糠,他趴在地上好一会儿,这才有些惊恐着唯唯诺诺,“这……”
谢迁冷哼一声,大声说道:“李公公,宣旨吧。”
张公公一听,竟然是刘公公的死对头司礼监太监王岳的心腹李公公宣旨,这下他更是浑身颤栗不已。
李公公看着趴在地上的这个家伙也是冷笑几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眼色从脸上快速掠过。
李公公清了清嗓子,便是用太监专用嗓音尖叫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主事王守仁擅离职守,理应打入天牢,但是念在王守仁因追查军火被盗一事有功,暂且革去官职,静候处理,王大人所带罪犯,立马收监,不得有误,钦此。”
王守仁一听,不由得面色一喜,赶紧磕头道:“谢主隆恩。”
花潇洒一见形势发生了大反转,竟也是兴奋不已,倒是蒙中有些不服气,他嚷嚷道:“王大人忠心可表,居然被免职,这……”蒙中气的直拿拳头一个劲地击打着窗户,脸上的愤怒之情显而易见。
待着其不满了好一会儿,稍微有些平复下来后,花潇洒看着蒙中道:“蒙中,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蒙中一愣,不解道:“为何这么说?大哥。”
花潇洒顿了顿,说道:“你想想,王大人受着密约擅离职守,若是在其它地方也就罢了,可如今却是在天子脚下,这摆明了就是不给皇上面子,这么一出,只不过是给皇上留有一丝颜面,你别看现在王大人是被免职了,没准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升职。”
蒙中听得是一头雾水,不过透过窗户,他也是见着了王守仁与任长能两个一脸的轻松,好一会儿,这傻大个才喃喃道:“莫非真的是大哥所说那样。”
很快,一大队人马上了花潇洒他们所在的官船,将黄立忠等人全部押解出去,那张公公看的是一愣一愣的,原本以为刘公公要的那几个人就在官船上,谁料竟然是躲在民船上,张公公眼下心里是一万个懊悔,跟着刘瑾这样的草包干,搞不好命都要搭进去。
谢迁临走时,王守仁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大声道:“谢阁老,守仁还有这一路上的经过要说明,不过眼下守仁只是草民一个,因此只得将这经过全部写在了纸上,还望阁老秋毫。”
张公公一听,心里拔凉拔凉的,原本以为真的是王守仁写的遗书,眼下竟然变成了证词,看来还真应了先前同僚告诫自己的话语,跟王守仁斗,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迁面色温如水,一脸平静地将王守仁递来的证词揣进怀里之后,便是下令回京。
张公公也没有了先前的威风,待着谢阁老走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灰溜溜的回京。
任长能也被暂时革为了草民,他看着王守仁,不由得是哈哈一笑,一脸轻松道:“大人,是不是真的是无官一身轻?”
王守仁点了点头,不禁笑道,“那是。“说罢,他对着花潇洒叫道:”花公子,走,咱们去八大胡同喝酒。“
任长能一听,不由得脸色一变,:“大人,你?”
王守仁哈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