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咳的涌出一丝血丝来。
王太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连忙上前替窦太后拍着后背,又一叠连声地道:“还不快传太医去?拿茶来!”
一旁的宫女们自然是一阵忙乱,陈皇后气得柳眉倒竖,忍不住还是上前道;“外祖母,您怎么说起这么软弱的话来?敢是被这个小狐狸精胡骗了不成?”
“阿娇,你就少说两句吧,你看看太皇太后老人家都什么样子了?”王太后略带指责地道。
陈皇后刚才是气愤到极点,下意识地说了这些话,此时听见王太后的语气,才略有些回过神儿来,看了看满面病容的窦太后,脸色刷地就红了,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外祖母,我不是有意的,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千万别再生气了。”
窦太后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喘息了半晌,挥了挥手道:“子夫,你和太后先回去吧,我留阿娇在这里说几句话。”
子夫不再担心什么了,就道:“臣妾和太后等着太医来了再走吧?”
“不用了,太医的手段,本宫都知道的,来和不来也没什么区别,你们先下去,让本宫安静一会儿。”
子夫看了王太后一眼,只见她的眼神平静,眼底透不出一丝波澜,只是隐隐有一丝容光焕发的神情,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会心地互换了一个眼神,子夫只得恭顺地答应了一声:“是。”就和王太后退了出去。
出了长寿殿,子夫便向王太后道:“太后娘娘,账目臣妾已经准备好了,这就呈给太后娘娘看看吧?”
王太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道:“罢了,先不必了,也许,这几天还有更重要的事呢,你只要把账本都封住,这几日不准人乱动,等过两天再查不迟。”
子夫会意,便点了点头:“臣妾谨遵太后旨意。”
王太后没有急着上车,而是向子夫道:“以后啊,宫里的事,大概你的担子更重了,可不要辜负了本宫的期望啊。”
子夫了解地笑了一笑,口中仍然道:“臣妾现在协助皇后娘娘佐理六宫,这些事情,都已经够重的了,若是再有什么事,臣妾可是承担不起。”
“你承担不起,还有谁承担呢?你也不要急着回去,也许一会皇上就会来了呢。”王太后嘴角漾起一丝不明的微笑,微笑中却透出子夫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前所未有的轻松。
子夫不禁心中感慨,王太后虽然已经登上太后的尊荣,可是入宫这么多年,一直在窦太后手下,想必也是受了多少不足为外人道的委屈,如今一朝卸去,她该是怎样的松弛啊。
“臣妾惦记阳石,想回去看看。太后娘娘这几日脸色还好,以后更要加重保养身体了,没有什么闲话,太后心情好些,就能好了。”子夫也带着一丝别的含义道。
王太后自然听了出来,笑了笑道:“还是你明白本宫,你是个灵透的人。阳石不要紧吧?有嬷嬷和太医们看着,本宫也惦记着呢。不急在这一时,否则,一会你回去了又要回来,岂不是折腾了一场了?”
子夫笑笑,没有说什么,留神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却是鸦雀无声,只是隐隐有几句小声的言语传出,却听不真切,只得和王太后等在这里。
此时,长寿殿里面,虽然安静,却别有一番风光,压抑的气氛笼罩在殿中,几个宫女和内宦都是大气不敢喘一声,她们本来是要立刻找太医去的,可是窦太后却坚决不让,众人不敢违令,只好留在这里,却都很不安。陈皇后独自面对着窦太后,想说什么,却嚅嗫了一下,又没说出来,窦太后咳嗽了两声,向陈皇后道:“阿娇,你心里一定很生气吧?”
“外孙女不敢生气。”语气有些怯怯的,好像也隐约意识到了事情的有些严重性,却还带着一丝不甘。
窦太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阿娇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些事呢?这样,外祖母就是去了,也去的安心些。”
陈皇后顿时大惊:“外祖母,您说什么呢?您别说这样的话啊。”
窦太后平静地苦笑了一下:“外祖母年纪大了,都已经是七八十岁的人了,就是去了,也是正常的,有什么要紧?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啊,原来想着你能够生下一个孩子,也就有了根基,皇上以后也不敢拿你怎么样,没想到,你竟然是不能生育!”
陈皇后听了这话,也不禁用帕子掩着口,抽泣了起来。
窦太后不理她,继续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也是天命所为,没有办法,所以外祖母想着,能够给你留下一点保障,以你的性子,没有了本宫,在这深不见底的皇宫里,怎么立足?正好昨天遇到了这件事,外祖母本想借机发作一下,就是不能彻底将卫子夫怎么样,也暂时杀杀她的锐气,让她以后不敢拿你怎么样,可是现在看来,事情是办不成了,外祖母年纪大了,说话不中用了。”说着,也涌出了眼泪,哭了起来,声音渐渐抑制不住,悲怆地哭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薨逝
陈皇后也拭去了泪水:“外祖母,您不要担心,再怎么说,我也是在宫里长大的,还不知道这宫里的境况么?她们敢拿我怎样?”
“你虽然是宫里长大的,可是也不知道这宫里的境况啊,还不如她一个外府进来的歌女。罢了,尽力替你做了,以后怎么样,就看你的运数了。”窦太后似乎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将这些话说完,就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一阵十分厉害,哇的一声,就吐出了一帕子的血。
陈皇后慌了,连忙向身边的宫女一叠连声地道:“还不快去找太医!来人啊,来人啊!”
一直守在外面的子夫和王太后听了这一声叫喊,都下意识地对望一眼,立刻就跑进屋中去,陈皇后见她们进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的神色,但是此时众人都已经顾不得了,急忙上前扶住窦太后的扶住窦太后,灌水的灌水,子夫忙命了吟霜:“还不快去告诉皇上!“
吟霜答应一声,立刻带着两个小宫女飞跑了出去,太医很快到来,给几乎要昏迷过去的窦太后诊脉,很快,各宫的眷属也都到了,刘彻一赶过来,众人都暂时退避到一旁,只留下刘彻和窦太后在屋中。
子夫和林贵嫔、瑶烟等站在屏风后面的内室中,听着外面的轻声呢喃和脚步声,忽然,一阵痛哭传了出来:“皇祖母!您怎么就这样撇下孙儿去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已经知道大事不好,连忙奔了出来,只见刘彻伏在床前,哀哀欲绝。窦太后脸色苍白,已经瞑目而逝了。
陈皇后第一个扑上去:“外祖母,您怎么就这么撇下我走了,您不能再照顾我了么?我也不能再伺候您了!外祖母,您走了,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怎么办啊?”
刘彻却忽然有些嫌恶地看着她:“来人。将皇后拉开!”
陈皇后睁大眼睛。有些吃惊地望着他:“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刘彻厌恶地看着她;“皇祖母临终的时候,是不是你在身边的?听说你和皇祖母说了几句话,皇祖母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一定是你不懂事,将皇祖母气得犯病的!”
“皇上,您怎么能这么说臣妾?臣妾什么都没有和太皇太后说啊。是太皇太后看臣妾可怜,才嘱咐了我几句,”陈皇后下意识地抓住刘彻的袍子:“皇上。真的不是这样的!”
“怎么不是?许多人都听见你和皇祖母在屋中的时候,皇祖母都哭了,难道不是你气得么?”
“那是外祖母心疼我,才哭了,不是我说了什么。”陈皇后睁大恐惧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辩解着。
刘彻嫌恶地拨开她的手:“你还说不是?昨天在御花园和阳石的事朕都已经听说了,要不是你那样骄横。和一个小孩子也计较,怎么会有今天的事?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今天的事,归根结底,也是你的不是!”
陈皇后完全吓慌了,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机灵的人,此时遇到这样的事,更是说不出话来,王太后见状,便走上去缓缓地道:“阿娇,本宫也知道你伤心,你本来身子就不好,现在事情也多,你就先回宫去歇着吧,以后安定了些,再和皇上说吧。”
“不,太后,真的不怪我,太后,真的不怪我啊!”陈皇后不愿意离去,还是不甘心,抓住王太后道。
王太后不着痕迹地拨开她的手,陈皇后却还只是抓住她不放,子夫见状,便上前劝道:“若是皇后娘娘伤心,就让皇后娘娘留在这里一会儿吧。”
“皇上,还得你拿主意,这里乱糟糟的,还是不要让皇后在这里为好。”王太后继续冷冷地道。说着,
看了刘彻一眼,刘彻立刻向身边的内宦道:“将皇后送回椒房殿去!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出宫来!”
几个内宦答应了一声,不敢怠慢,立刻连拉带拽地将陈皇后搀出宫去,陈皇后拼命挣扎着,悲切的声音还在不停传来:“真的不怪我,外祖母,您怎么撇下我去了,不是这样的!”
断断续续的悲哭声渐行渐远,听不见了,子夫虽然感到一阵解气似的痛快,心中也不禁升起了一丝悲悯,可是,皇宫就是这样的地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陈皇后,错就错在你不了解真实的情况啊。
窦太后母仪天下几十年,丧仪自然办的十分隆重,待到一切完成,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窦太后一死,刘彻顿时如释重负一般,多少年来压制在他头上的梦魇终于消去了,以后,就可以是他大展宏图的时机了。
陈皇后自从那天被软禁在宫里之后,子夫也替她求过几回情,可是刘彻虽然表面上说是因为窦太后的事,实际上却是想借机废掉陈皇后,因此就是不允,子夫也就作罢。大长公主闻言,急的了不得,进宫来求见了好几次,可是王太后和刘彻一概不见,她纵是着急,也没有办法。
时光在这一系列的激烈变化中,还是不停息地向前溜走,转眼就到了冬天了,进入腊月,子夫又开始繁忙起来,虽说今年有了窦太后的国丧,可是毕竟还是年,一切东西,还是得操办一番的。这天上午,子夫正叫了绸缎房的人来,核对账目,吩咐过年要预备的衣裳,如月端了一盏桂圆茶来:“夫人喝点润润喉咙吧,这几天都忙成什么样儿了?当心自己的身子。”
“不要紧,你看看这里这么多事,对了,今年的衣裳比往年少些,用不了那么多的人了吧?”
“应该是,今年是太皇太后的丧期,各宫的衣裳都减少了一半,只用往年一半的人手就能做过来了。”绸缎房的总管恭敬地答道。
“你们那里的人,年纪也都不小了吧?我记得织造房的人都是有一定手艺的,年轻的做不了。”
“是,娘娘明察,都已经快到二十五岁了,有几个年纪大的,都已经二十六七,因为手艺好,有时候做难得的活计离不了她们,她们也是无处可去,所以就仍旧留了下来。”绸缎房的总管答道。
子夫点点头,忽然,她想起翠钿来,便问道:“对了,织造房的有个叫翠钿的,还在那里么?”
总管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纳闷着子夫怎么会知道她,但也仍旧道:“是,仍旧在这里,她手艺好,又是在宫里多年的老人了,许多技艺还都得指望着她呢,本来她也已经到了岁数,可是让她出去,她又不肯,说是无家可归,出去了也无处可去,所以仍旧留下了。”
子夫心里一动,从前在织造房的时候,翠钿曾经对她多加照应,虽然表面上是个不言不语的人,可是实际上心里却善良的很,她下意识地和如月、吟霜对视一眼,只见两人眼中也透出一丝期待,她便笑笑,向总管道:“知道了,你回去替我向翠钿带个好,就说我还记得她呢,让她好好保重,我不会忘了她的,你们也要好好照顾她。”
那主管没想到夫人还这么关心翠钿,出乎意料之外,连忙道:“是,卑职一定遵旨。”
停了半晌,见子夫无话,这才退了出去。
子夫回头望望吟霜,忽然笑道:“吟霜,对了,你到披香殿那么长时间,我也一直没想起来问你,李主管现在怎么样了?她不是你姑妈么?好久没有看见她了,还在那里当主管么?”
吟霜闻言微微一怔,旋即恢复过来道:“我姑妈已经没了。”
子夫有些惊讶:“什么时候没的?我怎么没听说?”
吟霜眼圈微红:“一个奴婢的事,怎么能劳动夫人过问?就是在我进披香殿之前没的。”
子夫“哦”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只是道:“既然这样,你在宫里也就没有亲人了,以后就更把我当成亲姐妹吧。”
吟霜连忙跪下:“奴婢可是不敢。那次小公主的事,夫人没有责怪奴婢,奴婢都已经是深感高天厚地之恩了。”
子夫心里冷笑一声:那天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等着以后吧。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口中仍然道:“那件事也不怪你,我什么时候埋怨过你了?快不必这样自责了。”
吟霜站起身来,站在一边不敢说什么。子夫也不再提,说着,拿起桌上的桂圆茶喝了一口,忽然,一阵恶心直冲胸膛,她不由得放下茶盏,干呕了起来。
如月等连忙过来替她拍着,一面道:“夫人怎么了?是不是这茶不对劲了?”
子夫抬起头来,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她一定是又怀孕了。
一点也不惊慌,喘了口气,便向如月道:“没什么事,你找太医来给我瞧瞧就是了。”
如月刚才没有反应过来,此时已经明白了过来,脸上透出一丝惊喜,道:“是,奴婢这就去。”说着,就匆匆出去了。
太医来了,诊脉之后,果然道:“恭喜夫人!夫人又有了身孕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救援
子夫却是平静的语气:“是么,这太好了,我的身子怎么样?”
“夫人胎气平稳,一切都健康,没什么问题的。微臣开个安胎的方子,按时吃下去,就没什么问题了。”
“那就多谢太医了,请外面开方。吟霜,拿二十两金子,赏给太医。”
那太医谢了赏,就随着吟霜出去,如月撩开帐子,扶子夫坐起来,笑道:“这可是太好了,又有了喜了,这次,一定是个小皇子!”
子夫笑笑,心里涌起的,却不是像前几次怀孕那样惊喜的感觉,而是多了几分担忧,现在林贵嫔风头不减,后宫又有瑶烟等人,都是一直地位牢固的,自己到底能不能让这个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