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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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 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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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五代十一国的后晋时说起,汉人方面的皇帝,上至柴荣、赵匡胤,下至赵光义、赵恒,再到现任的赵祯,你们都是错的,从根错到梢,从里错到外,我们契丹这方面长期愤怒,忍无可忍,可也能忍,只要你们有改正错误的诚意。

事情从石敬瑭说起,当年的干儿子是诚心诚意把燕云十六州献给老爸耶律德光的。而爸爸也没白拿,亲自出兵办事,以至于最后累死,所以十六州的土地是合理合法的劳务费。

但是被汉人那个狂暴的,不讲道理的后周皇帝柴荣给抢跑了,一共有3关16县之多。你们宋朝的皇帝不说归还,反而变本加厉,尤其是你爷爷赵光义,不仅攻打我们的友好邻邦北汉,还突然越过国境袭击幽州。这是怎么回事?真理没有年限,别以为时间久了就是本死账,现在你们得回答。

还有赵恒,澶渊之盟占了大便宜,我的父亲好说话,你们就不自觉,瓦桥关以南还有10个县,我们日夜都在期盼,你们就不怕利息太多不好算?至于你,我的皇兄,你就更出格了。

远的不说,就是李元昊。他是我辽国的女婿,是我的家臣,就算犯了再大的罪,要杀要剐得我说了算,你连告诉一声都没有就大打出手,当我是主人还是狗?!

综上所述,委屈加愤怒,亏吃得太大了,我要求亲兄弟明算账,瓦桥关以南10县土地必须还给我。还了是好兄弟,不还……你自己看着办吧。

赤裸裸的威胁,说得振振有辞,这就是历史的妙处,年深日久,再加上人类都善于从多角度,多层面去分析问题的优秀传统,很多事就都说不清了。这封信在正月发出,宋朝正月里收到,大过年的开始全体做心脏体操。

个个都心跳过速。这事儿不必多计算,太宗陛下当年都没法承受党项和契丹的联手压力,被迫向辽国求和。何况这时党项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西北动荡,再加上东北方开战,宋朝边防必将崩溃!之后就是开封以北所有土地的沦陷。

宋朝的军备最强的只有一面一点。即边防线上的全面防御圈,和开封城里庞大的禁军集团,在这两者之间的全都是真空地带,平时的驻军可以参看鄜延路上的延州城,只有几百或者过千的士兵,根本形同虚设。再想一下澶渊之盟后到现在39年的时光里,北方战线上从设备到人员都处于休闲状态,这仗根本就用不着打。

死定了。

问题出现,辽国人的要挟接受吗?给土地还是要战争?或者再想深一层,本着死到临头也要睁大眼睛的勇敢精神,来仔细分析一下,辽国人有几分胆量是真要开战,只要不得到土地?

讨价还价,还有没有可能?

在这样想时,每个有理智的宋朝人都会隐约地感觉到另一种可能。契丹人会不会真的和自己的女婿李元昊联手,要覆灭大宋……

第二章 叱咤风云

面对危险,大到一个国家,小到某一个人的成色都显露了出来,只有这种时刻,才能百分之百地看清楚他们都是些怎样的人。

说危险,危险面前最早崩溃先是一群最聪明的人。这些人是宋朝当时的“精英”。

唯其聪明,所以奸诈,因为奸诈,所以得势。他们就是宋朝的宰执集团,具体到个人,就是吕夷简、晏殊。

说他们崩溃和“聪明”,都是有证据的。就是他们对契丹勒索行为的应对方式。宰执集团乖乖地就范了,他们选择接招。第一步,先选出来宋朝的接伴使,要由这个人去迎接辽国使者。相应的,以后所有出使、谈判的工作,也要由这个人负责。

这个人是谁呢?想了又想,吕夷简为国为民选出了一位硬汉子。他私下里提醒赵祯,陛下,还记得当年您离婚时,哪位臣子对您最凶狠,最不留情面吗?

嗯,范仲淹?

不,富弼。

赵祯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当年富弼曾经写过奏折,把他说成了一个不敬父母、荒淫好色,还陷害忠良的劣等皇帝,有碍于当时的形势,才压下来不让它见天日。是啊,这个臣子很有特点,至少是很有胆量。好,就派他去和契丹人打铁吧。

就这样,吕夷简不计冤仇,又在危难时刻给国家推荐了一位忠贞贤臣。历代史书中提到这一点,都会和他以前推荐范仲淹上西北前线联系起来,说吕大宰相虽然平时拉帮结派、总揽朝纲、做事阴险、是个坏蛋,但在大事情、大方向还是很不错的嘛。

真的吗?这里隐藏着一个事实。试问吕大宰相可以一手遮天,那么他的势力有多大?帮手有多少?为什么在国家用人的时候,他总是把政敌推上去,自己的人都跑哪儿去了?

把整个宋史翻一遍,吕夷简的人出场时,都是在内斗中神勇无比。这些人一句话就可以涵盖——阴险小人,只会给别人下绊子、射冷箭,在国家正事上面半点能力都没有,基本上全是草包。

部下、亲信都是草包,首领是什么?大草包,大奸臣,这就是吕夷简的本相。

任命频布之后,朝野一片哗然,其中最哗的是大才子欧阳修。欧阳修连夜写了一道奏折给皇帝,陛下,您还记得唐代的贤臣颜真卿是怎么死的吗?您有好臣子,可别当垃圾随便乱扔啊。

颜真卿,世人都知道“颜筋柳骨”,那是中国历代所有书法家中怎么排都进前三的人。《祭侄文稿》仅稍逊于《兰亭序》排在行书天下第二,他更是大忠臣。唐德宗兴元元年,公元784年,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叛变,奸相卢杞借刀杀人,派颜真卿去劝谕。

那真是恶搞,那时安禄山叛变已经过去了30年,唐朝早就进入了藩镇割据时代,谁有兵,谁就是王。面对造反居然去“劝谕”,完全是找死。可颜真卿真的去了,理由只有一个,那是皇命。就这样,当时的吏部尚书、太子太师、鲁郡公被李希烈勒死。

现在派富弼进契丹,是不是也想让他死在那儿?弱国无外交,这时宋朝在西北战场动不动就死上万人,东北方面更是千疮百孔的纸灯笼,让富弼拿什么讲价钱,以什么来作护身符,就算契丹杀了他,难道宋朝还真的能为他报仇吗?

这些都是问题。多现实,可奏折报上去,一点回音都没有。很经典,“不报”,被政事堂的宰相们给压下来了。这是吕夷简的招牌动作。富弼的任命生效,他走进皇宫向皇帝辞行。

“主忧臣辱,臣不敢爱其死。”

这是富弼在史书中留下的话,您的忧虑就是我的耻辱。一语成谶,耻辱真的迎面而来了。他正月末、二月初时到了边境雄州,一直等到三月中旬,辽国的使者才姗姗来迟。来的是萧英和刘六符,富弼和一位太监前去迎接,就见萧大使者大刀金马的坐着,没有半点站起来的意思。

这是个严重的侮辱。富弼的身份就算了,身边的太监非同小可,他是宋朝皇帝的代理人,和仁宗皇帝没区别。

富弼冷冷地看着,问萧英你搞什么。

这个契丹人不阴不阳地回答,我脚疼,站不起来。

立场鲜明,要说契丹人就是诚实可爱,从一开始就摆明了态度,就是不再把宋朝当回事。我是来勒索的,跟以前不一样了,懂吗?

懂,富弼懂,在场的每一个宋朝人都懂。这是个常识,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争斗,更没有永恒的和平。尤其是那些条约、盟书。誓言就是用来背叛的,这个道理每一个成年人都懂!

但是也有契丹人不懂的事。有些人看重的是金钱,尤其是权势,所以他们见着了钱和威胁就会腿软,比如契丹、党项。一个刀兵相见,一个乘人之危。宋朝人不同,也许从古到今的汉人们都不同,他们让其他的种族费解。

你们为什么那么多的啰唆,什么叫做气节,哪来的那么多道理,谁强服谁,这个世界不是“狼性”才最优秀吗?

的确很费解,汉族人自己也搞不大懂这些问题,但几千年以来一直这样做着。这时的富弼冷冷地问,以前我也做过使者去你们契丹,当时病着,可闻命即拜,绝不失礼。现在我们的中使(太监)在这里,你说有病,就这么坐着,这是什么礼节?

说实话,这话问得实在很一般,不严厉也不刺激。富弼得守着外交礼节,总不能直接说出来你们契丹人难道没有腿脚好的,非得派你这个瘸子出来?后果妙不可言,连富弼都不敢相信,一下子就试出了契丹人的深浅。

萧英突然间站起来了,他可能真的是腿脚有问题,要两个下属扶着,才能给宋朝的中使跪倒磕头。呸,在场的宋朝人肯定集体暗骂了一声,见鬼的契丹人,这就软了?还以为你们得多凶呢,原来就这点颜色。

富弼的心里也有了底。宋朝的官方史书说,整个过程中,富弼一直认为,辽国在单方面破坏“澶渊之盟”的友好精神。由于很卑劣,所以实际操作中契丹人肯定会心虚、难堪,在宋朝一方,就要加倍的理直气壮,无所顾忌。

要做什么,讲什么,都要放开了来,千万别胆小,根本没必要。

真是这样,富弼的气节、民族自尊就要被放大一万倍才成。他根本不该当什么谈判使者,应该直接站到边境上把契丹人骂回去,卑鄙无耻的东西,滚回去告诉耶律宗真,派什么大使,宋朝只是把你当一坨屎,回去等死吧!

谈判首先是个技术活儿,得先琢磨出来对方的成色才行。现在富弼清楚了,开战基本不可能。之后他才变得既大胆又坦诚,在从边境到京城的十多天时间里,和两个辽国人紧密接触,随时随地的聊天。渐渐地辽国人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打住,一般史书写到这里,就直接说两位辽国大使开始泄露国家机密,原因就在富弼的高超谈话技巧,好像光是一顿忽悠,就能把辽国人洗脑。实际情况远比这复杂。

路过澶州,这个当年宋、辽两国君主结盟的地方时,富弼突然问刘六符,这里是名城,此时此刻更有位名人驻扎在这里,和你们也蛮熟的,有兴趣去看看吗?

谁?两个辽国人问。

富弼的神色很骄傲,那是宋朝此时硕果仅存的一位先朝名将,真正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威风八面的人。

第三章 平息国内叛乱

王德用。

他的名字早就成了传说中的一部分。少年时千里奔袭,把李继迁赶出青、白池老巢;28年前澶渊大战,他和父亲王超指挥定州大阵,近15万精兵,截断了萧太后和辽圣宗的退路,种种威胁,终于让辽国签下了“澶渊之盟”。在宋朝,乃至于在辽国和西夏方面,他和真宗朝末期、仁宗朝刘娥当政的十年间的名将曹玮一个等级。

两个辽国使者一听,立即来了兴趣。一定要去拜见。

走进澶州城,两个辽国人大吃一惊。他们这次来要挟的理由之一就是宋朝不守规矩,在边境线增兵、修堡、挖沟,可双方都心知肚明,增的是民兵,根本不构成威胁。这时澶州城里布满了正规军,大街小巷上警戒森严,完全是战时标准。这是怎么回事?

宋朝早有准备,根本就是在准备打仗?

带着满肚子的问号,他们见到了传说中的少年英雄。王德用这时须发皆白,已经整整62岁了。花甲老将威风不减当年,辽国的使者一见面就奉送了一顶高帽子。

“您的大名我们真是久仰了,今天相见,实在幸运。今年澶州这一带大丰收,都是您治理得好啊。”

王德用微微一笑,做过枢密使的人,宋朝的顶级高官,什么样的客套话没见过?他很轻松地就把话题引入正轨。

“我们的天子圣明仁德,所以才连年丰收。”

没滋味的套话,精彩的在下面,王德用把他们引进客厅,谈话中给他们介绍了一些在座的名流。这些名字,就让萧英、刘六符聚精会神甚至警惕戒备地静听(竦听)。

原枢密使王德用现真定府定州路都部署,再过些日子就加封为定州兼三路都部署,总领北方军事;以前的三司使程琳,现在知大名府,兼北京留守司,再兼河北安抚使;前宰相陈执中知青州,兼青、淄、潍等州安抚使,这三个顶级人物之外,还有大批量的人员职务调动。方向只有一个,向北。

这些都清晰无误地显示出宋朝正在向东北方向集结力量,面对威胁,宋朝选择了强硬对抗。

这之后,才有的辽国使者对富弼的私下聊天。这两个人先是把辽国皇帝真正的目标说了出来。有两个,要么把土地交出来。

要么,把宋朝的公主嫁过去。两者必得其一。

土地和公主,先不要说土地,宋朝立国以来的确丢失过,比如西夏方面的灵州。但是公主,宋朝不是唐朝,更不是汉朝。汉朝从刘邦开始,历代君主就有市井无赖的气息,为人做事的时候只讲手段,难得讲到品味和正规。比如刘邦见着儒家弟子,就把他们高高的帽子抓下来当众撒尿。汉武帝的朝廷标新立异,大男人裸体穿着纱料上殿,居然大为欣赏。

尤其那时更没有后来的所谓道学理教,女子再婚,甚至私生子,都没有什么不光彩。比如汉人的绝世名将霍去病,一点都不隐瞒自己是私生子,并且是奴仆所生的私生子身份。所以他们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可以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北方蛮族。

当然了,他们做这种事时同样的不正规,通常都用宫女代替;

唐朝,是一个胡汉难分的时代。李氏王朝的皇室血统里就带有胡人血脉,由此衍生出后来一次次地向异族求援,来平息国内叛乱。直到出现安禄山,胡人终于尾大不掉,挖出了唐朝覆灭的大坑。在这种心态下,他们不介意与异族人通婚。

何况他们的强者身份,也让通婚没有屈辱感。

但是宋朝不行,赵匡胤、赵光义虽然出身平民,但向往文化。礼教大防,汉本位思想,都在这时复苏,后来的程朱礼学能在宋朝发芽壮大,绝不是偶然的。在这种思想的主导下,尤其是这时宋朝处于劣势,如果通婚,就是比战败求和,丢失领土更大的奇耻大辱!

说出了条件,两个辽国人很可能看到了富弼愤怒的神色,他们立即又加了一句话。“可从,从之。不从,更以一事塞之。王者爱养生民,旧好不可失也。”

能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算了,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您可千万别发火,咱们两国的友好关系才是最重要的。还得指望您办事哪。

进了开封城,这两人的嘴脸再次变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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