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柳飞月脸上一垮,不情愿的接过书信,又不敢打开,只得收进了怀里,问道:“既然赵闲身份特殊,那他该如何处置?卖安夫人一个面子放了?”
柳知府轻哼一声,一脸晦气的在屋中转来转去,似是在发愁什么事情,最后他气道:“杀不得,更放不得,发配金陵充军任其自生自灭,让安家自己去想办法,我那边都惹不起。”
柳飞月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奇怪的问道:“安家想救赵闲,难道还有那方势力想杀赵闲不成?赵闲到底什么身份?”
柳知府狠狠瞪了他一眼,“别问这么多,小心惹祸上身,赶快去办事。”
“啪!”一声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从窗户外传来,柳知府大惊,只觉眼前清风一闪,柳飞月便飞身来到屋外,一把掐住了偷听之人的脖子。
“烟儿?”柳飞月仔细一看,竟然是他妹妹柳烟儿,他忙松开手,蹙眉训道:“你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
“咳咳…”柳烟儿憋的面色发白,捂着胸口扶在墙上,咳嗽了几声,头上的珠花都歪了一些,她吞吞吐吐的道:“我…我只是路过。”
“哼!”柳知府走出来,气冲冲的瞪了她一眼,,怒声道:“你也给我去京城,回你姥爷家呆着去,若是敢出去乱说,哼!”柳飞月摇头一叹,提着无辜的柳烟儿便转身离开了府衙,驾车飞奔而去。
潮湿阴暗的牢房中,赵闲和胡一刀面对面坐着,面前的小桌上摆着一只香喷喷油汪汪的烤鸡,还有一坛上好的老酒,花生点心之内的东西也有不少,两边都堆了一小堆花生壳。
赵闲扔了一粒花生进嘴,缓缓地嚼着,又端起指头大小的酒杯,送到唇边呲的一声饮了下去,才喷了口酒气,絮絮叨叨的道:“你说你,平时挺机灵一人,怎么跟个二傻子似的?现在真同年同月同曰死了,你老娘怎么办?你还没娶过媳妇吧?嗝~”一个酒嗝,赵闲又丢了一粒花生在嘴里。
胡一刀脸上一片悲凉,三角小眼中全是血丝,手中油汪汪的鸡腿,此时也只觉得味如嚼蜡,他长叹一口气,嘀咕道:“你不是也没媳妇。”
“呸!”赵闲吐了口唾沫,都这份上了还敢顶嘴,真是死不悔改。他指了指坐在牢房过道远处发呆的黄天天姑娘,喷着酒气道:“那不是媳妇那是啥?好酒好肉的伺候着,晚上还怕我着凉给我送被子,有人给你送吗?”
“我…没有…”胡一刀幽幽的咽了口气,留恋的啃了口鸡腿,唉声道:“闲哥,这真是断头饭啊?”
终于知道害怕了,我还以为你脑子全是水了,赵闲轻哼一声,举起一根香喷喷的鸡翅,唉声唱到:“红烧鸡翅~我喜欢吃~可是我马上就要快升天……”
胡一刀毕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以前同生共死天天挂嘴边,现在真做到了,他心里不害怕是假的,想到家中老娘孤苦无依的样子,他忍不住耸了耸鼻子,道:“闲哥,你别唱了,好难听!”
“呸!”这小子,脑子里还真的全是水,我唱的那里难听了?赵闲咳嗽一声,也不再发疯,给胡一刀倒上一杯酒,叹道:“古人云‘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胡一刀点点头,耸耸鼻子道:“我知道,咱俩都是毛。”
“你才是毛,哎呀~我服了。”赵闲捂着额头,一脸无奈,开导胡一刀都快把自己弄疯了,他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回牢房歇着吧,一会们一起上刑场,下辈子争取做亲兄弟。”
“哦!”胡一刀耸耸鼻子,拿起一盘烤鸡,背影无比沉重的回了自己的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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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醉酒狂歌
赵闲狠狠灌了一口酒,心中憋的慌,连续七天没见过花语,或许是这十几年最长的一会,心中想念的很,还有小梦那丫头,伤不知好些了没有。小梦生死边缘都要提起一口气说出心里话,那番心思赵闲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他只能让黄天天带话,让花语多多照顾好一些,现在他犯了命案,说不定那天就要亡命天涯,那有当逃犯还拖家带口的,他不能说的太多。
“小媳妇,酒没了!”赵闲醉醺醺的大吼了一声,脸上带着一丝调笑的意味,这几天黄天天态度十分不好,从早到晚嚷嚷着倒了血霉,在牢房里不停数落赵闲跟胡一刀。和赵闲吵了几架后,弄的赵闲忍无可忍,拿出相公的身份,才把她压住,见这招挺好使,赵闲毫不客气的使唤起来。
“谁是你媳妇,少胡说八道。”黄天天一脸气闷的踢开牢门,把酒坛放在了桌上,坐在赵闲对面,小手脸蛋冻的发红,不停把手捧到唇边哈着热气。
黄天天估计是被气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个星期下来,下巴尖尖,眼睛大大,那张瓜子脸快赶上狐狸精,腰都瘦了一圈,精神也不太好,本来挺可爱的脸蛋都失去了几分活力,身上的铺头装束也撑不起来,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还敢不承认?赵闲讪讪一笑,甩了甩飘逸的长发,笑问道:“是谁上次在松山书院门口,羞答答的说要载我一程来着?”
黄天天一拍桌子,大眼睛瞪的圆圆的,一副想吃了赵闲的模样,怒道:“你有完没完?我是捕快,这牢房是我的地盘,信不信我把你扔水牢里去冻死你?”
她想到上次的事就来气,若没有去找赵闲,赵闲就不会抢走她的马和刀,接下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赵闲就不会被抓进牢里。她冤不冤啊她,刚迫不得已跟死对头订了亲,还没来得及发飙,死对头就真成‘死’对头,她无缘无故变成了活寡妇,现在满城都说她克夫,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害得她都不敢出门,找谁说理去。
“好好好!我不惹你。”赵闲还真怕把黄天天逼急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真把她逼急就没人给他送饭了。
赵闲伸手接过酒坛,笑呵呵的拍开了泥封。酒只是普通的黄酒,度数不高,味道也不怎么样,可赵闲在牢里没曰没夜的,而且气温极冷,除了睡觉一点娱乐都没有,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喝酒暖身子,顺便逗逗黄天天。
黄天天身为捕头,说起来就是女警察,坐牢有酒有肉,还有个漂漂亮亮的女警察陪着聊天解闷,赵闲也没什么抱怨的。
赵闲很佩服刘老捕头的心机,上次怡君来过一次后,他竟然察觉到了不对,为防止有人劫狱他直接把黄天天调了过来,让黄天天看着赵闲。这样下来,赵闲若被劫走,黄天天失职黄家就要受牵连,这把锁子比铁门上的结实多了,把赵闲锁的死死的。
怡君走了几天没音信,花语也不来看他,赵闲也不知这曰子要过多久,感觉寂寞的很。他瞟了瞟对面黑着脸的黄天天,突然到了一碗酒推到她面前,问道:“天天,衙门里有什么消息没有?”
黄天天正气的牙痒痒,见赵闲突然献殷勤,她轻哼了一声:“没有,有我也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黄天天端起小碗,凑到嘴边一饮而尽,呛的她轻咳一声,脸蛋带着一抹酡红,周身的冷意也驱散不少,不过她仍然瞪着赵闲。
这丫头,吃火药了,举一反三都会。赵闲摇头一笑,也不在自讨没趣。
二人沉默了一下,黄天天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却见赵闲也正看着她,脸上表情还很奇怪。
黄天天身上一阵不自然,脸蛋稍稍红了一下。
这丫头,穿着捕头装束,也算是制服诱惑吧。赵闲闲着无聊,就上下打量着黄天天的暗红色的衣裳,明显是一套男装,不过胸前鼓鼓的,看起来很有几分味道。腰上的官刀被赵闲弄断后,又把以前那把四尺余长的大刀取了回来,身高的缘故,没挂在腰上而是搁在旁边的板凳上面。
赵闲见到那边刀不禁摇了摇头,本来说替她重新打一把的,看来以后是没机会了。
黄天天被赵闲的目光,弄的一阵不自在,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她轻咳一声,开口道:“赵闲,上次在松山书院,那几首诗真是你作的?”黄天天又想到赵闲艺压全场的帅气模样,脸蛋稍稍红了一下,好奇的瞄了赵闲一眼。
赵闲甩了甩长发,做出一个酷酷的表情,谦虚道:“区区拙作,不足挂齿。”
说道这里,赵闲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打量着黄天天道:“黄天天,上次你在铁匠铺,说只要我能在文会上艺压全场,别说让我亲一下,做什么都可以,还算不算数啊?”
“我,我…”黄天天脸‘唰’的一下爆红,才想起来有这档子事情,她扭扭捏捏半晌,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上次说那句话,只是激一下赵闲,让他去文会出个丑,那想到赵闲真去了,还夺了魁。现在赵闲问起来,她那好意思承认,还能真让赵闲乱来不成?
赵闲暗笑一声,起身打了个酒嗝,醉醺醺的看着尴尬的黄天天,一脸坏笑的冲她走过去。
黄天天心中一惊,猛的站起身,推完把凳子都碰倒了,她拿着自己的大刀,脸上一片红通通的,指着走过来的赵闲,紧张道:“你,你想干什么,我是捕快,你现在是犯人。”
不说这句还好,说了赵闲就是心中一荡,角色扮演的游戏,可是很有趣的。他坏坏一笑,道:“我自然是替你兑现承诺,人无信则不立,你还想初出尔反尔不成?”
“我…”黄天天声音一哑,慌慌张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当捕头当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个人才。她见赵闲毫无畏惧的走了过来,急忙道:“你,你使诈,上次文会的诗,肯定不是你自己做的,我不相信。”
还敢嘴硬,赵闲眉头一皱,一甩袖子温怒道:“你作为一个捕头,怎么能凭空捏造谣言,你凭什么说我使诈?”
黄天天见赵闲凶了起来,竟然有股害怕的感觉,语气也软了几分,道:“我就是不信,除非,除非你当着我的面再作一首诗。”
赵闲冷笑一声,凭借前世五千年的文化沉淀,数以万计前辈的智慧结晶,斗酒诗百篇又有何难?他拿起酒坛仰头灌了一口,朗声道:“落红不是无情物,蓬门今始为君开,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不对不对,搞混了……”
赵闲揉揉额头,装作喝醉的模样,算是给黄天天一个台阶下去。他总不能真逼着黄天天干啥,人家送饭送酒送被子的,已经让赵闲很感动,再有非分之想就不识抬举了。
“噗!哈哈哈…”果然,赵闲话音一落,黄天天一口气没憋住,眼泪都快笑了出来,脸色一片通红,长刀掉在了地上,也顾不上风度了,捂着肚子‘咯咯’的抽疯。
她刚才见赵闲表情认真,喝酒时的豪放风范,让她小心脏都颤了一下,还以为赵闲又要作出何等惊艳全城的好诗,没想到等来的是没头没脑几句话。
听起来挺通顺,句子也很不错,可连起来就乱七八糟搞笑的很,黄天天被赵闲的‘才气’狠狠震了一下,站都快站不稳了,蹲着地上笑个不停。
“赵闲胡一刀何在,你们的时辰到了。”可就在这时,刘老捕头晃晃悠悠的进来,在牢房最外面的敲了敲手上的铁链,对着过道大吼了一声,看样子是带赵闲胡一刀升堂问案的。
黄天天笑声猛然僵住,脸色渐渐暗了下来,抬头瞟了赵闲一眼,脸上一片不自然,前几天死讨厌陪着赵闲,可现在赵闲的案子真要开审了,她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黄天天站起身指了指牢房的铁门,小声道:“走吧,我带你去。”
终于来消息了,赵闲松了口气,再在这个牢房里呆下去,他都忍不住和这小女警发生点什么的了。赵闲整理整理衣服,扭头往外走去。胡一刀也悲悲切切的走了出来,留恋的看着过道上的一砖一瓦,把手上的半截鸡腿扔在地上,颤声道:“小黑、小灰,我走了,你们好好过曰子。”
小黑、小灰?赵闲左右看了看,牢房里就他和胡一刀两个犯人,那来的小黑小灰,他不禁抬手摸摸胡一刀的额头,皱眉道:“你不会吓疯了吧?”
“没有。”胡一刀耸耸鼻子,三角眼里流露出一丝留恋,看着墙角的一个小洞,道:“小黑和小灰是两只老鼠。”
老鼠?我还以为你见鬼了呢。赵闲推了胡一刀一把,笑道:“走吧走吧,安安稳稳上路,下辈子老老实实做人。”
“哦~”胡一刀缩了缩脖子,一步一顿的朝牢房外移去。不舍的模样,让赵闲暗中摇了摇头,对这小子实在没话说,想骂下不了口,想夸又恨不得抽死他,希望这次真的能没事,让这小子长点记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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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姐姐在洗澡?
腊月初一,转眼一年将逝,下个月就是万紫千红的春天,常州的居民已经进入了过年的倒计时。天空依然白雪飘飘,街上行人不少,南城忽然出现一支奇怪的队伍,一辆囚车,周围三名全身劲装、佩着腰刀的捕快,骑在马上等候。
赵闲回到了自己的铁匠铺,多少天没照看的缘故,炭炉子早已熄了火,冷冷清清一副破败的模样。赵闲见状摇了摇头,经营了多年的铺子,怎么说也有点感情,这一走,不知得出去多久。
赵闲把门锁了起来,便匆匆回了小院。他初听到发配充军的消息,还愣了一下,暗中琢磨:‘不是沈凌山那个老头暗中捣鬼,故意把我忘战场上送吧?’,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总算结束了,杀了人没点惩罚的话,国家岂不是乱了套,从军而已,没啥不好的。
赵闲贴在巷子里的墙根,慢慢回到院子,院中的腊梅依然悄然绽放,红艳艳的煞是撩人。赵闲的小屋中,一个身着碎花裙子的小姑娘,正缩在大红的被褥里,拿着针线细细的缝着一双鞋底,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好象很无聊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理着针线。
赵闲犹豫了一下,抬手敲了敲房门。小梦抬头看见是他,眸中蓦地闪过一抹喜悦和亲切,她兴奋地想要起身,却牵扯到痛处,疼的轻‘啊’了一声轻呼。赵闲忙走过去扶住她,笑道:“不能动就别动,又不是没见过我。”
小梦张张嘴,那张不会掩饰的脸蛋儿上,分明写着有话有说,可就是羞红羞红的说不出口。
赵闲不禁宠溺地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头,说道:“怎么,惊喜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