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叔侄连忙点头谢过,刘璋不再多言,起身随着公孙范出了房门,直往偏厅坐下。
公孙范喊来下人上了茶,自在下首陪了,看看刘璋面上一片平静,似乎毫无问什么的样子,心中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他刚才一见刘璋,眼见他不过二十多岁年纪,心中未尝没有些许轻视之心。只是此刻,见他沉稳如山,但身上却隐隐透出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心中暗暗想道:此人偌大名头,果然不是一般之人,便这份沉稳,又有哪个少年人能达至?自己想在他面前弄些手段,可别弄巧成拙了。一念至此,不由的额头微微冒出汗来。
刘璋端着茶盏,慢条斯理的吹着,一口一口的轻啜着,好像真的就是为了来喝杯茶而已。只是眼角觑着公孙范游离不定的眼神,心头不由暗暗发笑。
“咳咳,范早闻皇叔大名,一直缘铿一见,甚是遗憾,今日不意竟在此等情形下相见,倒令范不知是当幸还是不幸了。”公孙范终是抻不住,微微尴尬着,当先开了口。
☆、第255章:公孙瓒的弟弟(3)
刘璋微微一笑,仍是不开口,只笑眯眯的看着他。公孙范额头汗冒的又有些细密,不自觉的抬袖拭了拭,又陡然惊觉太落痕迹,急忙放下,强笑道:“呵呵,这个,自大哥那边出来,便有些个闷热…。。”
刘璋嘴角笑意更浓,只是点点头,仍不答话。公孙范心中更是忐忑,咬咬牙,忽然抱拳道:“我知皇叔心中必有猜疑,若有所问,何不直接问来?”
刘璋微微一笑,这才出声道:“哦?不知二将军何以有此一问?刘璋为何一定要有猜疑?又猜疑个什么?”
公孙范面色发红,鼓着腮帮子道:“昨日家兄寿宴,范以胞弟之亲,却并未出现,皇叔岂有不疑?”
刘璋淡淡的哦了一声,微微摇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好疑的,本就是你们的家事,谁出席谁不出席,旁人又多疑个什么?二将军今日却为此坐立不安,忽然郑而重之的提出,倒是让刘璋有些好奇了。既如此,可能为刘璋解惑否?”
公孙范一窒,心中不由大骂刘璋狡猾。什么不疑,要是不疑,你刚刚在外面一见我干嘛满面的若有所思?要是不疑,又何必跟我过来坐下,却静静的一言不发,满脸的问号?你疑而不问,却非要我自己说出口来,弄的好像我多心虚一样。你个小狐狸,真不是个东西!
公孙范心中恼怒,面上却不敢显露,暗暗连吸了几口气,将心神稳了稳,这才苦笑道:“我以胞弟之亲,昨日不曾参与家兄寿宴,今家兄又忽然遇刺,皇叔便有所疑也是理也。唉,今日也不瞒皇叔,范往日与家兄多有不和,无论政见还是脾性,总是有些争吵,故而,平日便走动不多。但如今家兄遇刺,偏偏却未曾抓住凶手,只怕多有对范有所疑者。而今幽州之地,各方势力盘错纠结,幸得皇叔来此,范不信任何人,只得厚颜求皇叔做主,帮我公孙家查明此事,既还范一个清白,也别让有心人得了算计,此中关乎北方局势,还望皇叔莫要推辞。”
刘璋不说话,静静的听公孙范说完,这才与贾诩又再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喜意。
他们此次来幽州,固然是公孙瓒邀约,其中真实意义,正是因着北方局势而来。
北方之地,因着刘璋的横空出世,已经和历史所记偏离的大不相同。曹操虽然仍然挟天子以令诸侯了,但却并未迁都许昌;袁绍与公孙瓒之间,虽然几次争战,但却以公孙瓒先胜后败,但并未最终被袁绍击溃;
这且不说,其中更是多了吕布、刘备、刘虞三方势力的影响,使得整个局势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曹操与袁绍的结盟,因着这些变化,并未过早的崩坏,虽然相互之间隐隐有了裂缝,但却忽有顾忌,反而相对平稳下来。
三年多来,整个北方并没进一步混乱,反而各据一方,开始有了打持久战的架势,这种情况,绝对不是刘璋喜闻乐见的。
虽说这样一来,似乎北方民生有了恢复之机,但其实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几方势力之间的争斗爆发的越晚,到时候产生的破坏力便越大。届时,不但这数年表面的安宁将彻底毁去,更会因为各诸侯的休养生息,使得他们变得强大起来,便真到了最后,就算胜出的一方是惨胜,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刘璋再想从中渔利,也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所以,介于此,刘璋才有了此番毅然亲身赴约,其中目的,就是想觑机从中寻到支点,打破这种平衡,使得北方提前进入乱局。但他刚到,一时半会儿还没摸准局势,自然也根本没法展开手段。
但此次公孙瓒忽然遇刺,又碰巧引出了公孙范,公孙范一句各方势力盘错,刘璋敏锐的感觉到,河北的局势,只怕就要从这一刻,渐渐显出端倪,从而产生变化了。
☆、第256章:幽州势力(1)
第256章:幽州势力
公孙瓒府上,刘璋听公孙范述说幽州的势力,不由心中暗喜。面上不露声色,耳朵已是全神贯注的竖了起来。
“皇叔有所不知,这幽州之地,表面上看来,不过只有我家兄长和刘虞刘使君二人,其实不然。”公孙范面上微有苦涩,叹着气,一张嘴就将重点点出。
“如今若说势力,从大面上讲,当有四处。刘使君与我兄长各为其二,另外两方面,一个是朝廷原本设立在幽州的旧人,再有一方,却是北地外族势力。”
“嗯?等等!”刘璋听到这儿,忽的一愣,抬手止住公孙范继续说,自己微微蹙眉想了想,忽然问道:“外族?你是说外族竟然已经参与到幽州内政之中了?”
公孙范满面沉重的点点头,叹息道:“正是如此。只不过外族一直让人感到只是附庸于我兄长,或者是刘使君麾下。其实不然,他们各有所属,但又相互有所勾连,自成一系。借着家兄与刘使君之间的不合,两边渔利,多有政事之争,皆是由他们引起的。”
刘璋面色凝重起来,想了想,这才沉声道:“你接着说。”
公孙范道了声是,又道:“这面上的势力,或可说三方,也或可说四方。但究其其中细节,则又分成数派之多。其中,朝廷原来部署在幽州一方,如今各有所主,其中,或有袁家的影子,或有曹家的背景。但究竟哪个是哪一方的,却非范看的清楚了。”
刘璋瞳孔缩了缩,问道:“如二将军所言,哪些人牵扯其中?”
公孙范伸出三个手指,低声道:“乌桓校尉邢举、范阳令田楷、振武校尉单经。这三人表面乃是朝廷原班幽州人马,但早已各有所主,分属曹、袁两家。”
刘璋点点头,微一沉吟,点头示意他继续。
公孙范接着道:“除此之外,外族共分四派,其中,辽西大王蹋顿、上各大王难楼、辽东峭王苏仆延、右北平汗鲁王乌延各有所图,既相互倾轧,又相互暗连,辽东峭王苏仆延和属国乌桓大王贪至,名义上是支持家兄一方的,而另外三派,却是依附在刘虞刘使君麾下,近数年来,幽州境内几次争执,背后皆有他们的影子。刘使君与家兄间的争斗,也正是因之而越演越烈。范便是因此相劝家兄,为家兄不喜,故而兄弟多有失和之处,唉,说起来,也算是我公孙家的丑事,让皇叔见笑了。”
刘璋面色凝重,摆摆手,摇头道:“边地政局复杂,多是因为□□处理不当。当军事行为处于相对稳定时,政治导向与渗透,便成为最为犀利的手段,其中可不能只算作家事。二将军能看透其中蹊跷,难能可贵,何来丑事一说?唔,这么说来,伯圭兄遇刺一事,只怕不是什么简单的内部矛盾了,既有外族利益掺杂其中,难保他们就是干净的。毕竟,一个混乱的幽州,才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第256章:幽州势力(2)
公孙范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点头道:“正是!正是如此!皇叔当真高见,一针见血。”
刘璋皱眉,摆摆手,想了许久,这才起身道:“好,此事我知道了。不过,正因为这其中牵扯太多方面,我虽身为汉室宗亲,但若明面插手也是师出无名,过多介入,只会引起更多麻烦。我想,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赶紧让伯圭兄早些好起来,待到伯圭兄醒来,再由我出面联系刘使君,两方坐下来,开诚布公的共同研讨,才是解决问题的上策。”
公孙范闻听刘璋如此一说,眼光不由黯淡下去,有心再说,见刘璋已有去意,也知道他所说有理,只得将话咽了回去。
刘璋与公孙范拱手作别,一路往外而走。公孙范跟在一边相送,只顾低头沉思,眉头紧蹙。待到出的府门,刘璋命人牵来火云驹,正要翻身上马,公孙范忽然上前一步扯住,迟疑了片刻,又在低声道:“皇叔,吕布似乎摇摆不定,有传言似是跟雒阳方面有些往来。刘玄德,嗯,刘玄德处,心胸广大,其志不小。”
说罢,松开手往后退开几步,不再多说。刘璋眸子微微眯起,深深看他一眼,点点头,翻身上马,就马上抱拳道:“二将军好生照看伯圭兄,璋先告辞,改日再来探望。”
公孙范点头称是,躬身相送。
刘璋不再多言,轻叱一声,在众侍卫的护持下,自往远处去了。直待刘璋走远,公孙范才缓缓直起身来,望着已然不见了影子的街头,眼中有精光闪过,透着一股莫名的诡异。
一路信马由缰,刘璋只是低头沉思。待到进了馆驿,与贾诩二人坐定,刘璋这才抬头看向贾诩,问道:“先生如何看?”
贾诩面皮微微一动,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淡然道:“所言应是基本属实,却不可轻信。而且,其人所知,必然还有隐瞒,并未全部说出,当小心求证,谋定而后动。”
刘璋微微一笑,看着他道:“哦,怎么说?”
贾诩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道:“主公之智,只在贾诩之上,岂有不察之理?那公孙范一不是幽州之主,二不是领兵之将,偏偏却对幽州局势了如指掌。若说只是天纵奇才,也当只是涉及表象,如何能知各方身后背景?可见其人谋图远大,绝不似表面这么简单。既然如此,其人身后必有势力,又何必口口声声请主公做主?无他,不过欲使主公遮风挡雨耳。若如此,其人手中安能不握有牵制之计?由此可知,其人所言,必然还有不尽不实之处!”
刘璋哈哈大笑,抚掌笑道:“文和号称毒士,公孙范在你面前耍弄心机,嘿嘿,我倒真是期待,后果将是什么下场呢。文和,我看好你,可别让我失望哟。话说这场大戏,我倒觉得越来越是有趣了。期待,真是期待啊。”
贾诩听的他满嘴都是幸灾乐祸,更是明言要搬板凳看大戏的心思,不由的额头一片黑线垂下,只恨不得上前在那笑脸上踩上两脚。只是眼前这位偏偏是自家主公,那份憋闷可就别提多难受了。
☆、第256章:幽州势力(3)
刘璋眼见贾诩悻悻之色,心中暗暗好笑。这个毒士,打从当日被自己绑了来,几番手段下来,早已是被彻底同化到青州体系里了。只是性子使然,偏生不肯在外表上显露,刘璋也不点破,但每每与其斗上一斗,也是乐在其中。
此时,眼见他终又失了平静,心中大乐,哪肯给他机会反击?立刻转换话题,端颜道:“成了,这些事儿你自多操劳些。不过,外族竟然牵进我大汉政局一事,此绝不可容忍,定要狠狠打击。文和可有妙计教我?”
贾诩最好谋算别人,刚刚满心愤懑,此刻听闻刘璋话题一引,不由立时跟着转了上去。两眼微微眯起,片刻间,便冷笑道:“这有何难?我有上中下三计,可供主公选择。”
刘璋精神一振,急道:“快快说来听听。”
贾诩眼中一片阴冷,寒声道:“如今公孙伯圭遇刺,主公可借此由头,诈言其不治身亡。然后传令各外族大王、族长尽皆前来吊唁,便就灵堂设伏,一举屠之,然后勒令幽州兵出边关,一扫而清,永绝后患。既解决了外族之患,又断了北地马匹来源,定可拨动北地局势,此为上策!”
刘璋听的一个激灵,心道好嘛,果然毒士,不问青红皂白,整个一绝户计,利索是利索了,但将边地杀个精光,我还要名声不要了?而且,没了人,那么大一块地盘空出来,后面又如何收场?就这还上策,我勒个去!
心中苦笑,摇头道:“中计又如何?”
贾诩微微闭上眼眸,淡然道:“驱使北地商户,只以银钱交易,多买各部牛羊马匹,而后,借口调查公孙伯圭遇刺事件,尽数扣下各部首领,关闭边贸之所,不使一丝一线,一口余粮外流,待到一冬之后,外族必然元气大伤。若有忍不住来犯者,正可给予口实,调兵屠之可也,此为中计。”
刘璋脸白了白,嗯,以经济打击为先,逼良为娼,再反手打人闷棍,够狠。只是,自个儿真这么做了,以什么名义行使此计?
公孙瓒虽然受伤不能理事,可还有个刘虞呢,那可是名正言顺的幽州刺史,行使这条计策,不用说,必然是要先控制刘虞了。
以他此刻的身份名望,这事儿倒也好办,但办完了呢?刘虞咋整?杀了还是不杀?不管杀不杀,这份嚣张跋扈,酷厉残忍的名声也必然家喻户晓了。得,这中计,还是免了吧。
干笑一声,搔搔头,又在问道:“那,咳咳,下策又如何?”
贾诩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眼底悄然闪过得意之色,淡然道:“外族之所以乱我汉政,所依不过刘虞、公孙瓒二人之争罢了。借如今公孙瓒遇刺一事,或谋其一,或二者尽皆拿下,幽州必乱。幽州乱,外族无所依凭,必相互争斗。届时,要么主公亲自扶持其中之一或两家打击其他,要么退出去,自有人会觑机而进。如此,借力打力,稍费时日,北地外族可定,此为下策。弊端是,外族之力恐为他人所用。其中得失,主公自决之。”
唔,这下策嘛……。刘璋眼珠子开始骨碌碌转开了。不急不缓,又和自己此次来北地,拨动北地乱局的目的暗合,倒是可以好好考虑下。只是,到底拿谁开刀呢?
公孙瓒向来与自己还算有交情,真忍心对他下手?要是不对他下手,那就只能是刘虞了。可刘虞能力虽差,又跟自己不对胃口,偏偏是个谦谦君子,仁爱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