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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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八路- 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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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说,我就会这一句。惭愧,惭愧。

鹿地说,向道啊,你派人把叶子送到长城影社去。

飞毛腿蒲公英立即派小丙执行这个任务。易翠屏送他们至村口上路。

夜幕笼罩小山村,鹿地说,那部电台就给你们十二团使用。翠屏啊,你叫青年马克思或小谷给十二团培训一名报务员来。

易翠屏说,我明天就去办。大哥,我们老猫在一个地方开会有危险啊。

鹿地说,你提醒得对,会议就差明天一天了,结论报告会在另一个村子举行。他叫道,刘韬,通知下去,明天的会议在李庄子召开,现在立即转移。

刘韬说,是。

在李庄子召开的三级干部会议结束了,鹿地命令立即转移。东卢周说,我们有些事情比如减租减息,合理负担等,还得讨论讨论,各县领导干部不容易集中,就手耽搁一天,就一天。鹿地说,要精简会议,会后立即转移,说完鹿地就带十二团和警卫营、医院向下水路一带转移了。军分区司令部报务员谷雨跑来和东卢周告别说,我随鹿司令走了,你们也别肉着不走,快一点。东卢周说,知道了,你们走你们的,别管我。谷雨说,我不管你,谁管你?他答应着,好好好。特委组织部长东卢周、社会部长吕钟带特委机关以及四百人的警卫部队转移到一个叫杨家铺的村子。吕钟说,我们应当过还乡河西岸宿营。老周说,已经是后半夜了,夜间过河没有渡船,先在村里休息吧,明天早晨过河向西转移。

老乡的茅舍,小油灯下,东卢周批阅文件。警卫员说,周部长,睡吧,太晚了。老周说,你先睡,别管我。他回头之际,警卫员已经打上呼噜了。老周正在草拟《关于继续推行合理负担政策的若干意见》,伏案疾书,不顾疲劳。

东方发亮,云黄天淡,晓色一川。吕钟披了衣服出东屋看西屋老周还在亮着小油灯。他到后院小解,忽然,机枪连续扫射,一排子枪弹打在吕钟身边的墙上,险些被击中。他迅速隐蔽,向枪响的方向观察,发现,村北的东山被鬼子占领。机枪从许多方向往村里猛烈地扫射。

吕钟急忙回屋时,大家已经被枪声惊醒,他说,是敌人的突然袭击,大家立即收拾文件,马上转移。他们拉着牲口,背着文件,拎着枪支向没有枪声的村南移动。出村才发现东西两山的制高点都被鬼子占领。他们向南边跑了二三里与行署主任高老蔫和他的警卫连相遇,吕钟说,高主任,我们向外转移,你们怎么还……

高老蔫说,我们从东边的何家营来,那儿发现敌人的埋伏,我们差一步就钻进去了。

吕钟说,杨家铺村外的两山都被鬼子控制。

高老蔫说,那我们向南李庄子转移。

吕钟说,老周他们还在村里。

高老蔫说,通知他们快向南。小赵,赵影。他连叫了三声,没人答应。骂道,这小子跑那儿背风去了?时至现在高老蔫才发现他的通信员赵影已经不在身边,才想起他曾派小赵送会议通知还没有回来。可是,已经几天了。他问身边的人,你们谁见小赵了?都说没有。高老蔫手背敲着手心来回渡步说,这个小赵是咋啦?是开小差了,还是被俘?他心里一沉,槽糕。

吕钟说,高主任快拿个主意啊,时不我待。

高老蔫说,我们向南,你派人进村叫老周他们快随我来。

吕钟说,你们先走,我亲自回村去。

村里乱成一片,街上人们跑来跑去。敌人的火力更加猛烈,爆炸声震耳欲聋,村北那间民房被鬼子的炮火击中起火。吕钟冒着敌人的炮火冲到村东的一家,找到了东卢周,在场的还有特委宣传部长吕光和他的妻子俞芳,特委委员丁振军,特委秘书长李杉。他们都摸不准敌情,不敢贸然突围。吕钟说,哎呀,情况紧急,快下决心向南突围。否则,敌人迂回到南,我们就失去了突围的时机,请快下达命令。

老周说,我估计是和敌人遭遇战,不是敌人的专门奔袭。我们手上有两个连,有24挺机枪,火力配备较强,可以和敌人较量一下。

吕钟说,不,周部长,这个判断不对,敌人是有目的的,企图一举消灭我分区领导机关。请快撤,向南撤。

就在这时,高老蔫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南边也遭遇鬼子的袭击。我们都退到村子里了。

吕钟一听,失去了战机,怎么办?

老周说,我们先占领北山抵抗,然后,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特委机关人员马上集合,随部队上山投入战斗。

村北的后山就叫毡帽山,形状像个帽子,光秃秃,他们的行动企图就轻易地暴露了。他们还没有站稳脚跟,敌人的火力就全部集中到后山,子弹、炮弹雨点般地落在八路军的阵地上。

凉秋半破,风又飘飘,雨又萧萧。特委的领导们都进入了山顶的一座破庙里指挥作战。老周后悔,他拉过吕钟悄悄说,敌人是有备而来的呀,是奔袭合围,这是一场恶战啊。

吕钟说,周部长,你就别后那个悔了,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东卢周拿个背包,抖落出文件,有的是他刚刚草拟的,有的是他批示过的,有的是上级的指示,有工作经验总结,有干部名单,党员履历,都是党的机密。他亲自点火烧毁。顿时,一股青烟冒出庙外,因为有雨,烟没有升高。有战斗经验的高老蔫跑进来说,你这是干啥,怕敌人不知道你在庙里藏着?他说着脱下被雨淋湿的衣服盖在火上扑灭。老周拣了那些没有烧尽的文件撕碎,扬撒在雨水里。

高老蔫说,你只知道料理后事,涣散军心。你们听,敌人只在正面向我们开枪,说明鬼子还没有全包围毡帽山,我命令从北面突围。

老周看到一线希望,便命令向北突围。可是,就在他们烧毁文件之时,鬼子已经迂回到山北,把整个毡帽山团团围困。八路军突围无望,难免这一场恶战了。

110

遍地八路

阎瑞赓著

第三卷

一窝蜂

(110)

东卢周留恋杨家铺

遭袭击四百溅碧血

包围杨家铺的日军指挥官就是赤本三尼、川岛、宫下、铃木,以及渤海道尹刘仙舟等。他们以几万兵力的优势紧紧咬住包围圈里的八路军首脑机关不放。赤本三尼的指挥部设在西山顶,西望还乡河,东北看杨家铺毡帽山,居高临下。帆布顶,铁支架的防雨指挥所里,赤本三尼和军官们正在用午餐,只有牛肉罐头,就是没有水,山上没有井,附近村里的井水怕有毒,不敢饮用。川岛用小刀叉一小块牛肉,放进口中,油腻又黏糊,难以下咽。她对二疙瘩说,羊桑,哪里有水?二疙瘩望着天空,拿钢盔接了雨水。川岛摇头,汗吧唧的,泥头糊脑的,不卫生。二疙瘩说,还乡河对岸的左家坞就有个酒厂,酿制的浭阳老酒大大的有。赤本三尼命宫下带队下山买酒。二疙瘩带路,他们顺利地拿来酒,解了渴,解了油腻。赤本三尼问,没有遇见八路军游击队?二疙瘩说,太君,皇军包围了八路军的首脑机关,八路毛子还敢起刺,都一旁旯蔫着去了呢。

赤本三尼捏着酒碗乐不支的,他说,川岛君,你的功劳大大的。

川岛说,一次偶然而已。但,你可相信我的手段。

赤本三尼说,川岛君,你说,八路军鹿地司令官在包围圈里吗?

川岛说,那是肯定的。特、地、县三级干部会议,他必须参加。我断定他就在包围圈里,就在那座破庙里,插翅难飞。

赤本三尼说,这回他可是瓮中之鳖了。哈哈……

几年前他赤本三尼曾经是鹿地的阶下囚;今日,鹿地将成为他的阶下囚。人啊,此一时,彼一时,总有翻个的时候。或时来运转,或走麦城,岂能总走子午?

大叫驴刘仙舟端着酒凑来说,将军阁下,我高兴的是包围圈里有高老蔫,我们是多年的仇敌,夙敌,我挨了他一枪,追得我东奔西藏。现在,他落在我的手里了,非得千刀万剐了他不可,把他零刀割了方解我心头之恨。

赤本三尼说,祝你如愿以偿。

川岛说,高老蔫是长城行署主任,要捉活的,不能剐。

赤本三尼说,有一年,我们捉到过他,可是,他绝食,宁死不与皇军合作。上次他是怎么逃走的?我忘记了。

川岛说,此一时,彼一时,说不定,你要找的从延安派来的情报部长也在包围圈里。他们都是有价值的人物。

赤本三尼说,吆西。我更乐意和他们对话。

鬼子官们吃饱了喝足了,也因为包围了那么多八路军首脑而长了特别的精气神。赤本三尼下令,攻击吧。

杨家铺后山集聚着八路军特委机关及其警卫部队的四五百人。毡帽山下,闪烁着鬼子蠕动的魔影。鬼子的攻势相当猛烈,八路军的伤亡不断增加。又得不到补充。他们从清晨到下午三点,还没有吃,没有喝,敌人也没有送上前。敌众我寡,八路军伤亡过半,固守待援那是不可能的。

雨在继续,风在继续,破庙里的首脑们拉着阴沉的脸冥思苦索也在继续。战斗部队只剩下一个连了,再耗下去,那就是全军覆灭。与其等死,不如集中一点突围。高老蔫说,突围是必要的,但必须天黑了才能行动,道理不言自明。老周说,道理归道理,可是,现实不容我们等到天黑,事不宜迟。吕钟说,我是搞情报的,没有临战经验,你们说的都有理,只是眼下不可从容讨论。快下决心。快动作。高老蔫说,即使突围也不能集中到一点上,必须是两点,一明一暗,一虚一实,这点道行都没有就没有资格指挥作战。老周,你现在有没有突围出去的信心?东卢周是搞政治的,搞党的活动的,没有战斗经验。他对高老蔫的问题,没法回答,只能不语。高老蔫说,这不就结了,没有信心的战斗就是孤注一掷。东卢周抱定一死的决心说,你们都突围吧,我掩护,给我留下一挺机枪。

高老蔫一声大呼,同志们向东冲啊。

警卫连打先锋,二百名特、地、县三级领导干部都变成了战斗员,跟随警卫连之后出击。但,他们都是短枪,此时才恨自己的武器威力太小,若有一枚原子弹在手,他们也敢投出去。生死关头,冲动大于理智。他们没人呼喊,没人出声,只是奔跑,射击,投弹、再奔跑、再射击。

八路军突围,自然遭到鬼子的炮火猛烈轰击,接着鬼子的步兵像一堵墙一般地缓慢涌来。八路军英勇抵抗,宣传部长吕光负了重伤,他身怀六甲的妻子俞芳拖着他突围。一颗炮弹落在他们身边,随着一声轰响,夫妻俩双双殉难。在他们附近的高老蔫腿上挨了一弹片,立刻他就趴下不能走路,他可怜自己没人拖他突围。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就便趴着装死。秘书长李杉负伤,战友卫生部长王少奇给他包扎,一颗子弹穿透他的胸膛。他立刻想到突围不可能了,就销毁文件。十几个鬼子围上来,向他们喊话,投降,金票的给。王少奇回手一顿连发,射出十几发子弹,我的子弹的给,打倒了几个敌人。忽然,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呼道:少奇兄。他听出是在北大医学院读书时的同窗。对面呼道,少奇兄,只要你过来,我保障给你连升三级,月薪三百块大洋。他忍着伤痛投出一枚手榴弹,回答了敌人的诱惑。鬼子蜂拥而上,叫喊捉活的。王少奇饮弹殉国。

社会部长吕钟目睹许多战友牺牲,痛惜加憎恨,他想救援负伤的李秘书长时,右臂被机枪击中,血流不止,无力自卫,又处于昏迷中。祝愿更多的同志突围出去。

警卫连拼死冲出包围圈一百多人,可是,一位特委首长也没有出来。警卫连长感到没有尽到职,他一拍大腿,咳的一声蹲在地上号啕大哭。他说,同志们,我们警卫连是干啥吃的?大家一个声地回答,保卫首长。连长说,着哇,那么首长在哪儿了?

大家说,在山上。

连长说,我们要打回去,救出首长。

警卫连长冲在前,一口气打进包围圈里,冲上那座破庙。惨了,东卢周和丁振军已经牺牲。机枪子弹打的精光,枪筒还在发烫。连长命令向外冲。可是。敌人集中炮火猛烈轰炸,半个时辰,一切都平静下来了,世界死了,时间停摆,宇宙成了真空。

雨停了,风住了,大雾弥漫。鬼子开始搜山,赤本三尼、川岛、刘仙舟、二疙瘩、宫下、铃木等跟随着一大帮随员也查看大战后的战场。到处都是尸体,流血,残破的枪支,弯曲的刀,散落的弹壳、弹片,燃烧的树枝、纸屑,溅在石岩上的皮肉、毛发,挂在树枝上的军装、军帽、绑腿带子,如同坟茔里的黑色飘带。赤本三尼专看尸体,不是他对尸体有特别的快感,而是他要找到鹿地,以便确认他的判断。鹿地对赤本三尼和川岛都不是生面孔,他叫刘仙舟和二疙瘩也留神寻找鹿地的尸体。刘仙舟口头答应,心里却留神寻找高老蔫,不论是死是活都要他的好看。再有他留意侄儿刘韬,万一他也在里边,被赤本三尼认出来费口舌。二疙瘩发现俞芳的尸体,拨开脸一看,不是他的妻子易翠屏,心里塌实了一些。尽管他们的关系不和,毕竟是夫妻一场,藕断丝连,生死关头扯着肠子捩着心。现在,他心里的活动谁也看不出来,他也不能表现在面上。牛宜轩被赤本三尼关起来,王玉清被川岛逼得投了八路军,就连日本人叶子在八路军那边也不想回来。他此时此刻忽然萌发了为自己的后路而顾虑了。一旦走到那条道,易翠屏就是一个门路,尸体里没有她就是万幸,万幸。她没有死,她没有死,他刚要手舞足蹈,看见赤本三尼、川岛、刘仙舟走过来,他不得不立即收敛。

赤本三尼好像看到二疙瘩的心里问,羊桑,你是在找你的妻子吧?

二疙瘩急忙否认说,不,不,我早就跟她势不两立,她死我活,关系的没有大大的。

赤本三尼说,你这个当丈夫的连鸟儿也不如,有一句唱词曰:成就了燕约莺期,收拾了心猿意马。大可对得上你吧。

二疙瘩说,谢阁下教悔,唱本我可看了不少,还有一句:恨纵横豺狼如麻,把燕约莺期勾罢。

赤本三尼听了不对味,发横地说,什么的干活?

二疙瘩说,哈依。

川岛说,算啦,羊桑,有没有叶子的尸体?

二疙瘩摇头。川岛说,去吧,仔细搜查,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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