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首《长相思》的词又回旋在空中,谷雨拉起周艳在墓前苦思。鹿地和大家脱帽向三百烈士墓默哀。永远记住他们的名字和业绩吧。
鹿地把队伍带到口北根据地,召集特委特别紧急会议,研究应变东卢周牺牲、高老蔫叛变、吕钟被俘后的严重形势。在西部的西卢贾、豹司令,在北部的政委北卢姚,在南部的参谋长南卢陈都及时到会。鹿地说,我提议,东部的工作由豹天同志统管。你们的意见如何?大家说这样甚好,老周走了以后,东部不能留下空白。豹天说,我接受党的派遣,西部工作就有劳老贾一个人了。
鹿地说,高老蔫熟悉我们的一切,他归附了日本鬼子,我们必须重新调整我们工作的一切方针、政策、方法、战法,渤海的情报联络站已经撤回,平津的也要撤,派进东北的注意隐蔽。主力部队要重新调整、改编,他这一手,给我们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南国象陈老六说,我乍一听他姓高的叛变,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大吃一惊,我俩生死之交从此决裂。当初我俩和刘仙舟势不两立,你死我活,今天,他倒和刘仙舟坐到一条板凳上去了,不可思议。我非杀了他不可。
鹿地说,是啊,不可思议。但现在还不能杀他,我们需要观察。做他的工作,请他回来,千万别留下千古骂名。他平时斥责汉奸声嘶力竭,如今他怎么说?他很注重名声,但愿他能自己回来,回到抗日战线上来。
北卢姚说,对叛徒不能姑息迁就,我们见不到他的人,就在报纸上揭露他的叛徒嘴脸,谴责他投靠鬼子的罪行。必须在全军中和根据地人民中宣传高老蔫投敌叛变,借此教育干部战士站稳革命立场,和叛徒高老蔫划清界限,激发干部战士抗日热情,英勇杀敌。
西卢贾说,我不赞成在报纸上公开批高,以免引起混乱。我赞成先召开战士干部大会,传达高老蔫投敌的事件。让干部战士自己教育自己,从此事件中吸取教训。目前最要紧的是尽量减少由高叛变所造成的损失。
鹿地说,城里的情报网已经撤回。他现在威胁着吕钟同志。目前最紧迫的事情是营救被俘的吕钟。谁能完成这个任务?我们在城里的网都撤了,靠谁?必须派进人去。派谁?
陈老六说,我可想不出合适的人选来。
豹天说,蒲公英,易翠屏,白兰雪,这都是能人,机灵,有胆,有谋。这次若不是他们,城里的老朱他们就回不来了。
不等豹天说完,北卢姚抢话说,不行,不行,这次他们的行动是自作主张无组织无纪律的行动。他们三个中,一个在教导团接受审查;一个不务正业;一个私自面见鬼子宫下。这三种人不可用,不可造就,永不能带兵,我要先撤了他们仨的职。
豹天说,营救吕钟的任务交给我了。但,我必须要这三个人。司令、政委答应不?
西卢贾说,没时间辩论了。
南卢陈说,决定吧。我赞成老豹的意见。
北卢姚不语。鹿地就拍了板定了音。
老豹接手东部的工作第一件事就是请易翠屏、蒲公英、白兰雪三位来司令部谈话。豹天出门见山,他说,你们三个在乎你们的职务吗?对于豹司令提出的怪问题,他们仨憋着不言语,半天扑哧大笑,哈哈笑弯了腰说,轻巧,没把自己当回事。豹天说,这我就放心了。你们就撒开膀子干。任务就是一个,救出被俘的吕钟同志来。我不下命令,你们先说,愿意不愿意干这个事?
易翠屏说,任务很艰巨,只是……
豹天打个停的手式说,先回答我的问题。
三人说,愿意在豹司令身边工作。痛快。
豹天说,就这么说定了,下边的事情,吕钟在哪儿,伤情如何,怎么救,是武装的,还是花钱疏通,等等,我不能提供任何帮助,全靠你们自己,灵活运筹,当机立断,自作主张,不要请示报告,贻误时机。我就是要吕钟这个人。
蒲公英说,不完成任务不来见你。精明。
豹天说,是这话,你们说吧,要多少兵力?要谁我都给,双枪手王殿,鲶鱼嘴大炮,刺猬马勺,大龙、小虎,还是斧子,淑敏,蔡妞,二瑞,小常,丙家姐弟,青年马克思,顺风耳谷雨,机灵鬼刘韬,或是老寿星,两边通的三脚鸡潘耀祖,大喜二喜都行。他们都是八路军中的英雄。
白兰雪说,累赘。
豹天说,出发。
一阵风易翠屏、一棵草飞毛腿蒲公英、一窝蜂大力士白兰雪三人化装成江湖艺人以及招之既来,挥之既去的24枝花,在渤海的繁华街……小山一家旅馆住下。白兰雪派一枝花变作蜜蜂到宪兵队的狱中侦察吕钟的情形。她去不多时,回来说,吕钟不在狱中,大家吃了一惊,难道鬼子杀了吕钟不成?
高老蔫向鬼子赤本三尼说出了吕钟的真实身份。赤本三尼抒了一口气,啊,延安派来的情报部长这条大鱼终于落在我的手里。这个人物可比高老蔫重要得多。于是他命令宫下把吕钟送进陆军医院开刀取弹片,之后就把吕钟秘密关进开滦医院高级病房软禁起来。四周布满公开和秘密的警察、宪兵、特务。不准生人靠近。
吕钟躺在柔软的钢丝床上,也不舒服,发涨的头昏昏沉沉,好比押了一块大磨盘。日本医生、护士走马灯一般出出进进。打针的,送药的,量体温测脉搏的,拿听诊器在胸部移动的,他们都是笑脸来笑脸去,是一个师傅训练出来的徒弟。显示他们日本鬼子侵略别国是最最人道的。那些说客(都是中国人,在渤海有头有脸的)张口闭口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显得那么理屈词穷,都是外人教的,鹦鹉学舌,一副奴才相,暴露无余。奴才没有人格尊严,可悲,可叹。
更有女奴才,卖女相女色女态女秀下半身,吃日本饭长了一身贱肉,对吕钟动手动脚的。吕钟是铁打的金刚,眼不看,心不动。
吕钟的心里早有了谱,赤本三尼就是要从他嘴里套出情报来,情报被榨干之时就是他生命结束之日。价值就是对方的需要。在满足对方需要的同时,也就出卖了自己的灵魂。肉体是有价的,灵魂是无价的。
那些演技拙劣的杂耍过后,宪兵队长宫下粉墨登场了。
宫下说,吕桑,你金钱的不要,女人的不要,高官的不要,是中国人的这个(伸出个大拇指)。
吕钟说,谢阁下夸奖。
宫下说,你的不如高的聪明,他什么的都要,高官、金钱,美女,豪宅,轿车,保镖……
吕钟说,哦,这么说他和鬼子穿一条裤子了。
宫下说,是皇军,不是鬼子。按他提供的线索,皇军破获了在渤海的八路军情报网。他们都是谁,叫什么名字?
吕钟笑道,皇军既然都破获了何必问我?你去问高老蔫好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他出卖了自己,出卖了战友,他死有余辜。
宫下说,听说北卢姚西去陕甘宁边区?出席什么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
吕钟心里一沉,又准是高老蔫说的了,那也必须否认,他说,不对。
宫下说,平西派来了一个情报负责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吕钟说,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宫下说,你的电台哪里去了?
吕钟说,那天在杨家铺作战时被你们的炮弹炸坏了。
在他们言来语去之时,一只蜜蜂飞来,盘旋几圈就飞走了。蜜蜂就是24枝花之一的牡丹。她回来报告说在开滦医院发现目标。易翠屏说,哦,开滦医院,好,我们去证实一下。白兰雪说,怎么证实?易翠屏叫白兰雪及24枝花在旅馆待命。她拉着兄弟蒲公英进入了西山道开滦高级员司住宅区,敲了开滦医院院长林儒教授的家门。
女佣开门问,您是哪位?有何贵干?片刻,女佣哇的一声说,这不是风仙吗?请,许多年了我差一点认不出来。抱歉。女佣冲着上房高声叫道,太太,有贵客光临。
林院长和夫人从楼上的卧室下楼来到客厅,见了救命恩人就要顶礼膜拜。一阵风易翠屏搀扶着二位老人落座。女佣上茶。易翠屏抚摩教授太太说,都好了?林太太说,都好了!她站起来演示给易翠屏姐俩看。林教授不语。林太太说,家里出了大事。请原谅他不乐而失礼。小姐和女婿不知去向,传说是被鬼子抓了去,门口附近常有生人转悠,闹得很恐怖。易翠屏说,你们的女儿小桃和女婿朱欣已经回到根据地,放心。林院长听了说,当真?蒲公英说,我们刚从根据地来,他们叫我给老人家带个平安话。
林太太念佛,阿弥陀佛。
易翠屏说,这一程子鬼子折腾得凶,他们俘虏了八路军的一位首长,听说住在开滦医院治伤。林院长可见过这位首长?
林院长说,我听说有此事,在208病房来了一位特殊病号,把中国医生护士全换掉,都换成他们日本人,不准中国人靠近。
易翠屏说,我们必须把他抢出来,请院长提供帮助。
林儒画了一张医院的草图,通向208的路径,入口,出口。208房间鬼子的岗哨位置,流动哨的路线。他说,我老了,不然,我要和你们一起参加战斗。
易翠屏拿了图说声谢就告辞。
姐俩回到旅馆就和白兰雪研究这次救吕钟的计划。夜深时他们带24枝花就进入了开滦医院,奇怪,怎么没有遇见一个鬼子的岗哨?他们冲进208房间时,目瞪口呆,208空空如也。
113
遍地八路
阎瑞赓著
第三卷
一窝蜂
(113)
老教授解囊三万金
囚吕钟戏弄宫下君
原来吕钟在开滦医院住了20几天,伤愈,鬼子问啥,他都守口如瓶,拿他没有办法,束手无策,就把他押进宪兵队,关进一个单间。俩宪兵日夜看守。吕钟向宫下抗议:我是战俘,不是政治犯。按国际公法,你们没有权力把我当成政治犯押在宪兵队。必须把我送到俘虏营去。
宫下说,这是上级的命令,我没办法,你的申辩无效。国际法管不着大日本帝国,你的明白?
吕钟说,是啊,日本国一贯无视国际法,即便是日本国签了字的国际法,日本国那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我行我素。
宫下口吃了,二疙瘩紧急报告,宫下借机下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二疙瘩说,我的人报告,在朱欣的岳父家有生人进出。宫下问,是什么人?二疙瘩说,听说是一男一女。姓氏名谁,我没见,他们也不知道。宫下说,继续监视,朱欣、小桃回来立即逮捕。二疙瘩说,哈依。宫下说,我们顺便把牛宜轩放了,就是为了引诱秘密八路上钩。你盯住他,看他和什么人来往。你不要只靠你的下级,他们偷懒,是靠不住的。要想办成一件事必须你亲自出马。二疙瘩说,哈依。
二疙瘩受命来到渤海道公署民政科寻找科长牛宜轩,女科员回答说,科长在道尹办公室秘谈,不准我们进去。杨二爷,这回渤海道公署可有热闹看了。朱科长是八路,我们都吃了挂落,都不干净了,人人自危。二疙瘩一听,呀喝,难道刘道尹也私通八路?这可是一个新发现。于是,他靠近大叫驴刘仙舟办公室的窗根听声。道公署的人没有不认识二疙瘩的,宪兵队的人,惹不起。现在成了洪桐县里没好人了。如今吃皇粮的人们都学尖了,宁肯少一事,也不多一事。眼不见,心不烦。睁一眼,闭一眼。他们看见二疙瘩鬼鬼祟祟都老远地避开,仿佛绣花鞋遇见狗屎堆,绕着走。
二疙瘩透过半扇玻璃窗睃趁刘仙舟和牛宜轩的背脸。大叫驴刘仙舟大发脾气,对牛宜轩大吼,你们都给我擦了脸,你老牛私通八路,那口猪(指朱欣),我的警务科长原来是个八路探子,在我眼皮子底下一蹲就是好几年,我竟没有发现,你看我是个白薯不是个白薯?高老蔫这一棒子打的是我刘仙舟,打得我晕头转向。我在赤本三尼面前一落千丈,他高老蔫倒吃香了。奶奶个孙子的,日本人也是看人下菜碟,早亲日的,不如晚亲日的,晚亲日的,不如不亲日的,不亲日的,不如抗日的。
牛宜轩说,阁下息怒。我必须澄清,我牛是牛,他朱是朱。我没有私通八路,太君放了我就是证明。我此次回来听阁下差遣。
大叫驴刘仙舟说,你老婆白兰雪就是八路,你吃她的挂落。如今这人都会联想,由此及彼,由外及里,由白(兰雪)及牛(宜轩)。天经地义,妈拉个巴子的。
牛宜轩说,是这么个理,阁下的亲侄刘韬不也是八路军么,人们可就胡思乱想,由此及彼起来,阁下也就和在下彼此彼此,杏熬倭瓜,一色货。
大叫驴刘仙舟说,当然,我知道,你是最可信任的,我请你补朱欣的缺,任命你为警务科长兼绥靖军101集团军副司令。你要帮我办案,清理道公署,一个人头一个人头地审查,来一个大清洗,有八路嫌疑的一律关起来。
说话间刘仙舟听到窗外有动静,不问三七二十一抽枪啪啪就是两枪。只听窗户上的玻璃哗啦落了一地。刘仙舟20几个卫队跑来护驾,窗根下的二疙瘩拍拍身上土说,没事,没事,散了吧,你们刘道尹犯了疑心病。
刘仙舟打开房门恭手说,哦,是杨二爷,失敬失敬。
二疙瘩说,我今天找牛兄说话,刚到门口就吃了道尹阁下两枪。若不是我二疙瘩手脚利索,我就成了阁下的枪下鬼了。
刘仙舟说,抱歉,吓着没有?
二疙瘩说,多谢手下留情。
牛宜轩说,你这只羊,不早来不晚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我同道尹阁下正谈得投机,都是你给搅和黄了,真败兴。
二疙瘩闹个没趣说,好好,你们谈,你们谈,告辞。
刘仙舟说,不送。
二疙瘩碰了一鼻子灰,王八进灶膛,憋气又窝火,真想找个地方发泄。可是,找谁发泄?对日本人,不敢;对满洲人,不能惹;对中国人,那得看是谁了。对贵族老爷?对黑帮老大?对富豪老板?对流油的老鸨?对地主老财?咱犯不上得罪他们,可是,我二疙瘩怕过谁?让我抓住小辫子的,他那得听我吆喝。二疙瘩自言自语不知不觉就进入西山道开滦高级员司住宅区,他眼尖,看见一个眼熟的人钻进林院长的家里。他想不起这是谁。哎呀,从后像看眼熟,正面没有看见。他是什么人和林家有来往?莫非是他女婿朱欣回来了。二疙瘩怀着好奇加立功的心态靠近门缝向里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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