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龙说,坏了,刘韬出事了。
淑敏说,他出什么事了?
陈龙说,我们不能在这儿傻等,走,我们看看去,边走边说。
新婚夫妇俩挽着臂,一个说一个听,不觉中来到治安军总司令部门前。忽然,宪兵队长佐木带着鬼子气鼓鼓地走来。他俩躲到路边,只见佐木直入治安军总司令部,如入无岗的俱乐部。佐木不找总司令殷克唐,就直接奔关押潘阎王的小黑屋。拨拉开岗哨拉过潘阎王就要拖走。
佐木的无礼举动,早有士兵报告了上峰。治安军的团长、旅长、集团军司令们谁也不敢出头招惹这个狂三诈四的日本人。总司令殷克唐要亲自处理这件事,就命保镖刘韬随行。刘韬怕赤本三尼,不敢露面,可是,总司令的安全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早晚也逃不过这一回,他心里也真恨透了这个日本鬼子,一旦搞砸了就逃走。于是,他就捏着鼻子跟着殷克唐去了。
佐木拖着潘阎王出了黑屋时,殷克唐拦住说,少佐阁下,这是下属交上来的人犯,本司令还没有审问,你带走的大大的不好。
佐木把刀架在潘阎王的脖子上说,潘的私通八路,死了,死了的。
刘韬说,总司令,既然,太君定了他的罪,就由他去处置。
殷克唐说,不,总得有个王法,不能谁要杀人就杀人。法出多门,人无所措,破律于中也。
佐木说,在支那,日本人就是法,你的靠边站。说着就往殷克唐身上闯。刘韬不由自主地上前轻轻一迎,就把佐木拨拉一溜趔趄。
刘韬说,佐木君,对我们总司令客气点。
佐木丢下潘阎王,举刀就朝刘韬砍下来。
刘韬闪身躲开,顺势一磕佐木的手腕,佐木踉跄几步后退,咣当一声刀落地。
佐木丢了面子,怒火冲了天,拔出手枪,哗啦一声,子弹推上了膛。
佐木正待开枪,北特警司令赤本三尼和助手川岛闻讯赶到。紧跟着刘道尹、警务科朱科长。赤本三尼挥手啪啪扇了佐木几个耳光。
佐木立即住了手,哈依一声,立正,低头,顺头顺脑。仿佛开水浇的刺儿菜,蔫了。
赤本三尼说,你的,头脑的没有。
佐木又一声哈依。他没有深刻领会赤本三尼从日本带来的以华制华的新策略,挨打一点也不冤。赤本三尼回头安抚殷克唐,又拍刘韬的肩说,你的,朋友的大大的。
刘韬说,太君是朋友大大的。
潘阎王蹑手蹑脚地蹭到赤本三尼面前说,我也是朋友的大大的,我的儿子,特务队长的干活。
川岛说,潘队长忠于皇军,他的父亲私通八路的没有。
潘阎王说,川岛小姐说得对,我不过是办喜事娶三姨太。她娘家不乐意而已。怎么就扯上私通八路了呢?冤枉啊,太君!
赤本三尼说,好的,交给殷总司令处理。说完就和川岛、佐木向人们客气地致意退去。潘阎王不住点地哈腰致谢。
殷克唐说,原来是民事纠纷,交给刘道尹处理。
大叫驴刘仙舟说,那就交给警务科处理。
朱欣心里一乐,心说,我就送个人情了。于是,他上前一步说,卑职严格查办。带走。
朱欣带着潘阎王行至大门口,潘阎王问,朱科长,把我带哪去?
朱欣说,老人家,潘队长我们是好朋友,我送您回家。
潘阎王说,谢朱科长,那就免送,我自己回去。
朱欣说,您老慢走。
潘阎王整理衣帽,大模大样地走出治安军总司令部,摆出要人态来做秀。出门抬头看见前边一对男女挽臂而行。从后像看有点面熟,咋看咋像他的三姨太,心就腾一下砰砰乱跳。好你个骚货,还没拜天地,你就贴上年轻的了。他急走几步,赶上那俩人,一拍他们的肩。他们回头时,潘阎王可就傻了眼。
51
遍地八路
阎瑞赓著
第二卷
一棵草
(51)
鹿地君上山挖甘泉
二政委到任先整风
潘阎王拍了当作他未婚三姨太的肩膀,那二位缓慢地回过头来,他可就吓了个大仰八叉。这二位不是别人,一个是穿便衣的赤本三尼,一个是穿旗袍的川岛。街上没人,潘阎王上前答话致歉,他抱歉的话还没有出口,一辆摩托车嘎吱一声刹车,从车上跳下俩鬼子就把潘阎王拖进车斗子里,呜的一声开跑了。赤本三尼和川岛对看看得意地一笑。
潘阎王万万没有想到他被鬼子佐木秘密抓进宪兵队。
北特警司令部,响尾蛇佐木向赤本三尼和川岛报告潘阎王私通八路的证据,并呈上那些礼物和书信。赤本三尼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书信说,佐木君,你的,要对潘阎王严加拷问。对开滦矿炸药库多加岗。严防炸药落入八路手中。
佐木哈依着退去。
白嘴鼬川岛对那封书信也是反复推敲,来回琢磨的。她见过鹿地,突然,从鹿地的名字里幻化出鹿地的形象来。他们还活着,难道他们没有被皇军消灭?她对赤本三尼说,喂,我说,我们回日本以后,和那个白兰雪就断了线。现在她还在那边吗?今日如何?
无肠公子赤本三尼说,她可是你的人,就靠你和她联系了。
白嘴鼬川岛说,目前,物色不出可靠的人选,只有我亲自去找她。她在哪儿?不知道,必须到山里寻访。
赤本三尼说,处处小心。
川岛女扮男装,骑着毛驴沿滦河北上,过长城,入热南,混进一群运水的驴驮子队。他们沿着一条山路缓行。在一个山路的拐弯处,道窄路险。忽然,他们身后开来一支军队。川岛回头看时,我的天啊!还是八路军。队中几个骑马的,她认出来的有及时雨鹿地、一阵风易翠屏、一棵草蒲公英,那个小个子戴近视镜的,可能是他们的政委北卢姚。她想看看八路军里有没有白兰雪,就勒驴收缰站在路边。
鹿地、姚楚人带八路军十三团一营开辟长城北至五指山一带新区。行军中不知为什么堵了路。鹿地、北卢姚、一营长蒲公英下了马,急奔至队前。赶驴的老头小心翼翼地通过弯道。他们就帮赶驴人疏通道路。
鹿地问,老大爷,驮的是啥呀?
老汉说,水,水呀!山里没泉,山里人吃水全靠从滦河驮水。
鹿地说,多远哪?
老汉说,一出20里打来回。
鹿地说,真不容易。
一头毛驴脚下一滑,溅出罐里的水滴。老汉忙抱住水罐,仿佛抱住了生命。
老汉拉驴靠在路边,请八路军先走。川岛怕被鹿地、易翠屏、蒲公英认出来,就把帽沿狠狠压低。她从帽沿儿的边缘飞出睨视的目光,扫寻着八路军队里的白兰雪。
及时雨鹿地、一阵风易翠屏、飞毛腿蒲公英带着八路军大部队过去了,也没有一窝蜂的人影儿。川岛望着八路军的队伍发狠,望着鹿地发狠。
一直为老乡饮水困难而心情很不平静的鹿地遥望着大山沉思,俗话说,有山就有水。
夜幕降临了,天上银河转,人间帘幕垂。一阵风扬一把黄土化做一队可亲可爱的八路军,开进了一个叫王厂沟的小山村宿营。顿时,小山村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冒起炊烟。一家堂屋,上有烟,下有蒸气。锅台上摆了一溜军用水壶。锅里的水沸腾了,一位山里姑娘哼着歌儿仔细地往军壶里灌水,恐怕洒出一星半点来。
屋里几名八路军战士用热水烫脚。锅里的水渐渐舀干了。驮水的老汉抱起水罐心痛地往锅里注水,倒个底朝天,又抖抖水罐把水控干。
洗完脚的战士端着一盆脏水正要泼出去。老汉说,放下,放下。老汉绾袖子就要洗手。
战士说,大爷,这是洗脚的脏水。我给你打盆干净的水来洗手。
战士手脚利索,端起盆来就耍到门外,噗,泼到街上。
这盆洗脚水正巧泼在从此路过的一位脚下,惊得这位不由自主地一躲。战士抬头看时,哎呀了一声说,报告司令员,战士马小六……
鹿地打个没关系的手式问,你是哪个连的?
战士说,一营三连的。
鹿地说,通知你们营长,全营集合。
王厂沟一条街,八路军头顶皎洁的月光列队。一营长蒲公英跑步到司令员、政委的面前敬礼说,报告,全营集合完毕,请司令员、政委讲话。
鹿地登上一个石头碾子,板着面孔说,同志们,我们八路军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队伍,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这里是山区,老乡吃水非常困难。要从20里外的滦河驮水,来回40里。一头驴只能驮两罐水。人民不舍得用水啊,却慷慨地给八路军用水。而我们的战士懂得人民的这份心情吗?我们怎么做的呢?洗啊,涮呀,满满地灌水壶啊。你们知道人民怎样用水吗?淘米的水洗菜,洗菜的水浇地。一滴也舍不得浪费。可是,我们呢……
那位驮水的老汉挤出人群,冲着鹿地一扬手说,司令员同志,别怪他们了。八路军流血流汗为了啥?用点水是应该的。不必兴师动众,拉倒吧,别说了,我多跑几趟就有了。
易翠屏劝回老汉说,大爷,司令员就怕你多跑道。
鹿地说,明天,全体带着锹镐,上山挖泉。
蒲公英站在队前说,明天上山挖泉。解散。
说解散,可是,八路军战士们一个也没有走开。那几个烫脚的战士垂下头,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他们摘下自己的水壶挂在一位老乡的脖子上。又两名新战士学着老兵的样子,把自己的水壶挂在两个女孩儿的脖子上。老乡们不乐意接受八路军战士的水壶,就悄悄地离去。战士们就把水壶挂在家家的门口,门插棍上,小树上,挂了一溜水壶。从村里挂到村口,一直挂到老乡们的心口。
在暗中的川岛看到这一切,不寒而栗。
那位驮水的老汉憋不住心头的一股热乎劲儿,他突然喊了一嗓子:八路军万岁!接着他掐着嗓子拿老奤儿影的调子高唱:
及时雨,司令员,
率领十二十三团……
王厂沟一夜没有平静,那句老奤儿影的唱词老是在山里转悠、飘荡、回旋、催促破晓。京东第一吹老三吹响了起床的唢呐。及时雨鹿地没水洗脸,扒开眼珠子就提着镐头上山找泉挖泉。政委也披上衣服跟了来。易翠屏和杨昭抿一抿头发扛着锹上了山。一营长蒲公英带全营上山,一声口令,部队扇面散开找泉。
桃红又是一年春,这一大片鸿蒙初开的原始森林、旷野深山苏醒了。八路军进山给寂静的一抹荒野带来一片喧嚣。太阳爬上了东山顶,为西山尖刷上一色美丽的红霞。顿时,映照一片美景,青翠的松柏,绚红的玻璃树,黄叶蓝花,高山密林中朴素的白鹤神采飘逸,以及花里乎哨的野鸡叽叽嘎嘎地自诩天下歌王。生活在残酷的战争年代的人们,很少见到这种没有战争硝烟的和平世界,令人陶醉。
易翠屏和杨昭灰色的军装在美景的陪衬中,更显得艳丽多姿。杨昭说,喂,司令到哪儿,你就到哪儿。影相伴,东奔西走,叹浮云,本是无心,也成苍狗。易翠屏说,好啊,杨贵妃,你又胡吣。说着举手欲打。杨昭跑,翠屏追,一呼一叫,宛如给这幅油画配上了动听又迷人的山歌。
鹿地昂首远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政委说,热南真是个好地方。
姚楚人说,当初我们决定开辟热南抗日根据地的方针是对的。
他们边说边走,忽然,鹿地脚下一软,踩着了石缝一片绿草,绿油油长势旺盛。他猫腰拨开草,石缝的土湿漉漉的。他心中一喜,忙招呼政委、蒲公英说,喂,我可发现了新大陆。
司令员的呼唤,易翠屏、杨昭、政委、蒲公英以及附近的战士都涌来,七锹八镐,大家齐上阵,一股清泉渐渐地涌出来。顿时,八路军战士围着清泉跳啊,唱啊,欢呼啊。宛如打了一个大胜仗。泉水越涌越旺,流成小溪,沿着石缝往山下流去,直至村头。
找到了泉水,惊动了全村老少,都从家里跑出来。仿佛迎接嫁进村的新娘。好事者抬出大鼓、铜锣、铜镲,咚咚嚓,敲得山响。泥瓦匠们动手修建了一个蓄水池塘。在池塘边上树立一块方石,石匠们巧运钢凿刻上四个大字:国运长久。
村里的男女老少满怀喜悦地来打水、洗衣、冲身、洗发,老人们捧一捧泉水喝,及时雨一下子解了山里人几辈子的干渴。
那位驮水的老汉望着泉水合不拢嘴,他在老奤儿影的唱腔中填加了新词,在池塘边通着人们高唱:
及时雨,司令员,
率领十二、十三团,
回旋北口外,
开展游击战。
群众没水吃,
他们去挖泉。
解了千年渴,
润了我心田。
亲人八路军,
救星共产党。
开辟新地天啊……
鹿地、政委、蒲公英、易翠屏、杨昭与人民共享欢乐。
政委说,热南有搞头。
鹿地说,当初,我们决定巩固口里,发展口外,扩大根据地,武装开辟满洲的方针是对头的。为了长期坚持敌后抗日游击战,不但要有平原作为我们的活动区和人员后勤的供给地,更需要山区根据地作我们的依托。开辟热南,扩大了回旋余地,建立了根据地,部队有了休整的地方。又可以建立后方机关,如报社、电台、医院、贸易、文化教育、边区政府、货币流通、减租减息等等,大有搞头啊。
忽然,通讯员报告,上级来人了,请司令员、政委速回司令部。
鹿地说,喝,他们来的好快啊,走,看看去。
上级来的人就是双峰驼高老蔫,在王厂沟村山民的小茅屋里,鹿地、政委等人进来时,高老蔫以及参谋长、王殿、斧子、大炮、马勺、谷雨到渤海抹红归来的人们都站起来。都是熟人,高老蔫和大家格外亲热。他握着鹿地的手说,鹿地同志,在长城就你我是军校出身。你是黄埔的,我是抗大的。在黄埔,你听蒋校长讲三民主义;在抗大,我听林校长讲马列主义。
鹿地说,士别三年,当刮目相看了。
高老蔫说,别的不敢说,这几年我可是脱胎换骨了。不是从前的天马了。
全屋的人都嗡的一声笑了。在笑声的掩护下,蒲公英和老三抢着说了一句:如今的天马修成正果,披了一件袈裟回来,土地佬儿放屁,神气噔噔了。
老三捅了他一下说,嘴上留神。
笑声淹没了天马的话题。高老蔫说,说正经的,临来,首长找我三次谈话,作了许多重要指示。现在就传达。
鹿地说,不忙,不要只传达给我们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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