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间,八路军突围。鲇鱼嘴丁大炮和刺猬马勺匍匐在篝火间时,丁大炮发现篝火边有一门撸管炮,他就心里发痒,忘了突围的危险。他观察篝火附近只有三个鬼子打瞌睡。他一拉身边的六个战士,就摸了上去,刺死三个鬼子,那俩鬼子一声没吭,第三个鬼子叫了一声。临近的篝火那边的鬼子听到了叫声,就朝这边开枪。大炮他们缴获了炮和两箱炮弹急忙撤退。但是,他们没能通过封锁线,就连夜向南转移,天亮就到了乐亭最南端的捞鱼尖。此地三面环海,西望十几里有个海岛……石臼坨。唐太宗征东19日在此驻跸,故名十九坨,念白了就叫成了石臼坨。马勺寻思,难道人想啥就有啥吗?前不久她念道过石臼坨、曹妃甸,如今真的应了她的预言?曹妃甸就是那次唐王征东时,曹妃驾崩的地方。莫非我马勺也难逃这一劫吗?
大炮找到一只小鱼船,载着他们八路军一区队的八个人。丁大炮打过鱼,贩过鱼,对海不陌生,对船熟悉,战士划桨,他掌舵,顺风,十几里的海路一会就到了。他们上了岸,发现岛上有几户人家,一口井,一条船,几张网,一条狗,三只猫,鸡、鸭、鹅数不清。岛长三里,宽一里,有田有林。马勺喜欢上这个地方了。
大炮说,你还想在这儿过日子是咋的?
马勺说,打跑了鬼子我们就在这儿落户。
大炮说,想的可倒美,我们能不能活到明天还很难说。现在,注意隐蔽。
马勺和战士们趴在岛上隐蔽,枪口对准陆地。大炮一手握着小钢炮,一手拿着炮弹,随时准备射击。海面上波涛汹涌,海浪滔天,只见陆地上的树梢,不见鬼子的影儿。
在渤海指挥拉大网的无肠公子赤本三尼不时地得到报告,说是围住了八路军,又一次命令在滦县的殷克唐抓紧围剿。可是,董旅长留了个心眼。尽管你吆喝的紧,我得借口按兵不动,动,也是缓磨拖蹭。在古冶坐镇的刘仙舟刘道尹听说包围了陈老六,他可就来劲了。当年就是他和高老蔫与我作对,吃了他们一枪,现在想起来伤口还隐隐作痛。他妈拉个巴子的,今日休想逃走。于是,他怀着对陈老六咬牙切齿的仇恨亲自出马,带队给鬼子引路。一竿子把网拉到海边。可是,一个八路毛也没有看见。
大叫驴刘仙舟是个滦县通,乐亭通,昌黎通,长城22县没有他不通的。他站在捞鱼尖对鬼子联队长说,八路下海的干活。网拉到海里去。
海边没有大船,只敛巴了七八条小船,一条船上只能载四五个人。总共三四十鬼子登船到海里搜索八路军。他们终于发现了石臼坨,就向这个小岛前进。距离小岛半里海的时候,突然,从岛上飞来几发炮弹,炮炮落在三条小船上爆炸,把小船炸沉。鬼子落在海里。冬天海水贼凉,没炸死的,落在海里冻僵,不久也沉入海底。没有挨炮弹的小船,不知是前进还是后退?就在忧郁的时候,又有三只小船被击沉。那两只小船意识到遇见了八路的神炮手。掉回船头就逃。一只小船逃的慢,又被击沉。终于逃了一只。他们丢盔解甲地上了岸,说是他们与八路主力遭遇。岛上八路大大的。
赤本三尼得到报告,立即和驻秦皇岛日本海军联系,请求派军舰扫荡石臼坨海域,又命令空军立即起飞,轰炸石臼坨。命令海边的炮兵向石臼坨开炮,把石臼坨炸平,炸平。
军舰来的慢,大炮射程够不着,来的快的就是飞机。两架日军飞机在石臼坨上低空盘旋,见人就投弹、机枪扫射。
马勺拉着大炮到树林里隐蔽,大炮拿起步枪瞄准飞机开枪。他命令全体战士向敌机开火。飞机飞得太低了,几乎擦着树梢飞行。大炮紧握小纲炮等待着敌机又一轮的轰炸。敌机从海上超低空飞来,接近岛的时候,大炮命令开火。七支步枪,一门小炮发射密集的枪弹、炮弹。果然,一架飞机起火,拖着浓烟一头扎进大海。八路军战士们举枪欢呼、跳跃。另一架敌机呜的一声飞得没影儿了。
马勺说,区队长,敌机一会儿还来,我们趁这个机会转移。
大炮说,上船。
他们八个上了小船,向西南开去。
马勺说,西南是曹妃甸,我忌讳那个地方,我们向东北。
大炮说,中,你掌舵,我划船。
小船向马勺心目中的海域飘泊,他们没有划多远,敌机又来了。先在石臼坨老高老高的上空投弹。马勺他们已经离开了石臼坨。大炮呼着号子奋力划船。但是,还是被敌机发现了。敌机不敢低空俯冲,可是,投下密集的炸弹,把小船炸翻。落水的八路军战士继续向东北游去。马勺是个旱鸭子,不会游泳。大炮可是海里蛟龙。他托起马勺,向东北奋力游去。大炮边游边喊,同志们,奋勇向前。可是,回声渐渐地微弱下去。大炮无力回天,只是拖着马勺向前向前。大炮不时地叫马勺换气。昏迷中的马勺不时地抬头露出水面。
天黑了,潮来了。天边点缀疏星,风楚楚,云淡淡,弯月朦胧。
海水把他俩冲上岸,退潮的时候,他俩就留在海滩上。马勺冻僵了。大炮火力旺盛,那也磕打牙了。他紧抱着马勺,给她点体温,一步步地朝北。眼前没有村庄,没有树木,也没有敌人。他估摸着这地儿也许是王滩。
前方闪亮了豆大的灯光,大炮怀着希望向那星火奔去。呼叫的北风已经冻硬了他们的衣服,大炮迈不动步子,摔倒了再也没有爬起来,他就拱着马勺前进,前进。
忽然,几只大脚站在他们的眼前说,什么人?举起手来!
58
遍地八路
阎瑞赓著
第二卷
一棵草
(58)
高政委云山思狐疑
易翠屏获嫌五指山
刺猬马勺已经冻僵、麻木、更确切地说,是呛水呼吸困难,就像盐水腌制的黄瓜,蔫拉巴几,挺不起个儿来。鲶鱼嘴大炮抬眼一看,叫他们举起手来的是个漏粉的师傅和一位鱼贩子老客。他们拿手电筒照一下一男一女的脸,啊了一声,这不是大炮和马勺么,可找到你们了。鱼贩子老客紧留地叫人拿担架来。大炮和马勺夫妇俩被抬到王滩一个渔民家里。给他们熬鱼汤、点火取暖。马勺渐渐苏醒,认出眼前的是陈龙和当乐亭抗日县政府县长的红鲤鱼刘子瑞、黑头鸭张老八张盛瑞,是乐亭的二瑞。
陈龙说,刘县长,人是交给你们了,我回去了。
刘子瑞说,放心。
马勺说,我们也回司令部去,都是我的错,丢了八区队。
大炮说,啥你的错,是我图希了那门炮。
张老八说,拉倒,你们两口子别强嘴,先养好伤。
刘子瑞说,对,对对的,先养伤。我有个堡垒户,就是会里的石敬斋家,保你们两口子平安。
马勺说,就听刘县长的,请小陈给司令部带个信,就说……
陈龙说,中,我知道你们要说啥,告辞。
陈龙集合了他的一区队百十几个人,夜行日宿,行程三天,终于在热南的山里找到了长城军分区司令部,向鹿司令员和参谋长报告寻找八区队的情况以及当下他们的处境。鹿司令员说,你们辛苦了,八区队有刘子瑞张老八照顾,得得的,我放心。你也休息几天。做好准备,参加一次大的战役行动。
陈龙高兴地跳起来,要打大仗了。他不顾疲劳一猛气跑到后方医院看望淑敏。
说是医院,其实就是山沟里老乡家,土炕上躺着淑敏,炕沿上坐着医生易翠屏,她向淑敏滴眼抹泪地述说什么。陈龙进来的时候,没留心易翠屏,只盯着淑敏问伤问寒。淑敏扒拉开陈龙伸过来的手说,我好了,你瞎咋呼啥,是翠屏姐巧用刘韬的药,调理我的伤。可是,她……说着眼泪扑簌簌地淌。
陈龙说,咋的了?出啥事了?
易翠屏温和地说,八路军不要我了。
陈龙不信,一笑说,别逗闷子了,连你这样发奋为雄抗日救国的女八路军都不要了,八路军可就没的可要了,八路军岂不成了光杆司令孤家寡人了不成?
易翠屏收敛了笑容说,是真的,大龙。
说话间,进来两名八路军持枪的战士温和道,易翠屏,你被捕了!说着抖开绳子把易翠屏五花大绑地捆起来。又说声带走,就推着易翠屏出屋。
陈龙拦住说,慢,你们为什么随便抓人?
一个说,我们奉高政委的命令办事,你可知道你阻拦的是谁吗?
陈龙一口气就怒发冲了冠,他说,我找司令员去,评个理。
易翠屏说,诶,你别找他去,别给他添乱。你回来,回来。
可是,陈龙早就没影儿了。他跑到司令部,没有鹿司令,只有高政委和陈参谋长。高老蔫端着长辈的关怀亲热地拍着陈龙的肩膀说,龙儿,有出息,当了区队长了,虎儿当了支队长,好啊,你们就是高叔叔的左膀右臂。你爹和我那是生死之交。你爹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儿子,你爹当了参谋长,那就是我的参谋长,高陈两家就是一家,和刘仙舟不共戴天……
陈老六说,咳,跟孩子们说这些干啥?
高老蔫说,要说,要说。说着又拿出一包礼物说,你们结婚,叔叔不在场,补上一件礼物。我们娶媳妇那会儿,哪兴这个?年代不同了。如今的姑娘结婚,张口就要什么小撸子、派克笔、金戒指……我就这三样东西,送给你们俩。
陈老六说,还不快谢谢你高叔叔。
高老蔫说,谁跟谁,一家人不言谢。接着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又说个没完没了。陈龙鼓绷着嘴不语,一句也没有听进去。陈老六听着那么不自在。
陈龙插一嘴说,高政委,我有一事不明。
高老蔫说,有事不明白就问高叔叔,我会给你一个很满意的答复。理不明,我给你梳理,气不顺,我给你出气。说吧。
陈老六说,拉倒,高政委很忙,我和政委谈正事,别跟着瞎起哄。
陈龙说,我说的更是正事,你们为什么要逮捕易翠屏?
高老蔫一惊,他怎么也不理解自己人向着外人说话?不觉就拉下脸来。陈老六忙说,孩子不懂事,都是他胡思乱想,与我没关系。陈老六心中打颤,埋怨儿子沾上这个敏感的易翠屏问题,可了不得啊。
那天,陈老六、老周、王殿他们带着十二团从青龙山回到热南根据地,本想到家了好好休整休整。可是,不容他们喘气高政委要老周立即参加整风抢救运动的补课,并要东卢周、南卢陈对整风成果……挖掘出特务易翠屏、处死易翠屏……进行表态。
他俩大吃一惊,老周前一二年获悉敌人向八路军内部派遣特务,至今没有头绪。难道整风抢救把她整出来,就是她?他沉思不语。陈老六抱怀疑态度。说易翠屏是特务?那是不可能的。
高老蔫说,易翠屏的问题不是小事情,这个问题的揭露是整风抢救的伟大胜利。它告诉我们,敌人已经打进我们的内部,打进我们的司令部,同志们,多么危险啊,更可怕的是敌人隐藏在司令员的身边。今天,我们挖出这个毒瘤,维护了司令员的安全,维护了革命队伍的纯洁性。
高政委的一席话,说得令他们毛发悚然,倒吸一口凉气不敢轻易表态。陈老六自言自语说,这处死的事,应当慎重,人死就不能活了,万一搞错了呢,就不能挽回。
高老蔫说,你这种思想是危险的,姑息迁就敌人就是对人民的残忍,你这个参谋长到底坐在哪条板凳上?你们俩在外已久,好好反省一下是必要的。你们提高了觉悟再来找我。
一时间,全军上下开展了以对易翠屏的态度为界线深入的整风抢救运动。不服的,就撤职,蒲公英就被夺去了军权。王殿不信她是特务,就指令关禁闭,反省。三十六个半谷雨只因和易翠屏说了一句话,就被赶出机要室。报社主编杨昭不肯刊载易翠屏落网的消息,高政委就下令报纸停刊整顿。西卢贾、豹天和陈虎在西部不回来,节板斧迷上了武器制造,高政委怕他回来惹事,给他戴个高帽,叫他一心造枪炮。他又叫司令回避,叫政委不要插手。高政委可是猴子敬礼一手遮天了。今天陈龙又跳出来和高政委作对,真不知好歹。
陈龙说,高政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高老蔫说,易翠屏是特务那是板上钉钉子的事。她丈夫杨二疙瘩现在是特务队长了,赤本三尼的亲信。敌人很会钻空子,敌人就利用这种关系打进我们的内部。
陈龙说,你知道不?她丈夫早就把她卖了。不存在夫妻关系。
高老蔫说,咳,龙儿,你还年轻。你知道不,啥叫藕断丝连?妾心藕中丝,虽断犹相连。人道郴阳无雁,奈情钟……
陈龙说,高叔叔,人命关天,你还当儿戏?
陈龙寻思求他没门儿,一气抬脚就走。陈老六抱怨说,这孩子,跟高叔叔没礼貌,真是的。陈老六边说边抬屁股走人。
高老蔫说,慢着,请你通知十二团、十三团及各区队集合,三五天内召开全军大会,公开审判特务易翠屏,就地枪决。调尖兵剧社速来热南,参加大会,并为大会添加气氛。
陈老六说,那是你们政治部的事,要通知你去通知。我还有作战的事情向司令员报告。
高老蔫看着南卢陈走了,叫也不回来。他说,诶,我说陈兄,你是喝了啥迷魂汤了。
陈老六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在一个山民的家里找到了鹿地司令员。鹿司令和王殿在地图上画画点点酝酿一次战役行动。陈老六疾首火燎地说,哎呀,先救人,后打仗。你们看看,三五天就要处决易翠屏。我就不相信她是特务,可是,我没有证据。
鹿地说,参谋长,刚才陈龙来过,我派他去找证据。
陈老六不等鹿司令说完忙说,我也去。
鹿地说,你不能去,你一走太显眼。
陈老六说,大龙一个人做得到?三五天一出溜就到。
鹿地说,我派人去西部找豹天、西卢贾。最理想的证据是把潘耀祖抓回来。他肯定知道敌人派来的特务是谁。只要抓住他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陈老六后悔地说,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叫他跑了呢?
鹿地说,现在潘耀祖在哪?我们撒下人去,天津、北平、渤海、他家里,亲戚家里,他就是到了天涯海角,狗窝耗子窟窿,想神法也得把潘耀祖抓回来。
陈龙按鹿司令的指示,换上便衣第一站就到了古冶大中书局。他是首次来到这个八路军秘密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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