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璇羞愤欲死,忽然浑身一颤,满面青紫,头发根根直竖,似乎要自绝经脉和桑波贝拼命,桑波贝及时察觉到不对,大喝一声,双掌猛击在黎璇左右太阳穴上,黎璇顿时晕厥。
桑波贝出了一身冷汗,意兴阑珊,吩咐人将黎璇抬下去看管,对我们正色道:“诸位也不必害怕,本座是佛门弟子,慈悲为怀,你们只需说出朱光理和风陵尼姑的下落,便饶你们性命。”
我还没答话,辜鸿火爆脾气,骂道:“不知道!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直接杀了我们好了,师父和朱爷爷他们自然会为我们报仇!到时候把你们这些狗喇嘛都杀得一干二净!”
桑波贝笑道:“小姑娘,你放心,你绝不会死的,就是你想死,也死不了,就像你师妹,还有刚才那位阿姨一般……”
白鹿子指挥众弟子拦住喇嘛的进攻,却一直没有主动出手相攻。此时见桑波贝在和我们说话,叫道:“大师,贫道师徒们可以走了么?”
桑波贝似乎刚想起还有昆仑派的人在,向他们道:“道兄,请你和各位贤徒稍留片刻,听本座说几句话。”
白鹿子一惊,道:“玄骊子欺师灭祖,罪恶滔天,本派早已将她革出门外。刚才她以下犯上,和贫道动手,大师和各位师父也都看到的。大师要将她带走,贫道乐见其成。至于朱武连环庄的人,和本派更无瓜葛……”
桑波贝摆手道:“道兄别急。本座不是说这个,只是有一言相劝。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当今大元天子仁德圣明,我吐蕃远在西荒,也已收归版图,沐浴皇恩。本座虽是方外之人,既蒙皇上荣封国师,于社稷之事不得不稍效绵薄。贵派自青灵子掌门起就不服王化,聚众作乱,妄想恢复汉人的江山,殊非朝廷之福。其实圣上早就有意整肃,只是贵派蛰居深山幽谷,山高路险,用兵不易。今日既然有缘相见,本座也不敢为难诸位,只请道兄和各位高徒随本座回萨卡寺一行,听讲佛法,以消无边暴戾,不知道兄意下如何?”
昆仑派众人听他拐弯抹角一番说辞,竟是要将昆仑派一网打尽,带回吐蕃去囚禁,无不惊怒交加。白鹿子面色惨白,道:“大师,刚才贫道若是出手夹击,大师未必能胜得如此轻松罢?武林中人,一言九鼎,又何必出尔反尔?”
桑波贝笑道:“你们汉人有言道,此一时,彼一时。佛家亦所谓缘法,本座也不过随缘宣化而已。刚才的缘法尚未到,如今要请道兄回萨卡寺一聚,却是有缘。”
白鹿子大概深悔自己没有出手,咬牙道:“好,好!要贫道随大师回吐蕃么?那也无不可,就按武林规矩,你我单打独斗一场,若是贫道败了,我们师徒便听任贵派处置。若是贫道侥幸胜了,我们要离去,贵派可不能阻挠。”
桑波贝道:“如此也好,不过也不必单打独斗,嗯,不如所有人一起上罢。”
白鹿子怒道:“桑波贝!枉你也是一代宗师,以众敌寡,还要不要脸?”
桑波贝摇头道:“道兄勿恼,我是说你和贵派弟子们可以一起上,本座一人来接贵派的高招便是。”
我们众人对视一眼,都感惊诧。黎璇虽已被擒,白鹿子武功仍是非同小可,加上昆仑诸弟子,就算不及黎璇也颇可观,桑波贝的双修功法已被黎璇所破,居然自信能敌过那么多人,难道武功真是深不可测?
白鹿子也是一怔,随即接口道:“桑波贝,你好大的口气!不过本派的八卦剑阵凭你一人不是对手,还是找两个帮手好了。”此时却不提单打独斗的话头了。
“道兄,你也不必激将。”桑波贝道,脸上现出傲然之色,“贵派的高深武学,本座自然领教过,当年本座在普陀山被囚之时,便下定决心,等到武功大成后,定要把你们什么‘昆仑四圣’尽皆压倒。刚才本座远远看到道兄和黎仙子过招,已看明白你们武功根底。若你二人联手,本座还忌上三分,如今黎璇已然被擒,道兄你和这些小辈么,本座倒还没放在眼里。”
白鹿子此刻方知桑波贝处心积虑要诛灭本派,后悔已然不及,脸色阴沉,缓缓道:“好!贫道师徒就以敝派八卦剑阵和大师过上几招。请让贵派的师父们让开罢!”桑波贝一笑,吩咐下去,众喇嘛虽不情不愿,但不敢违逆,都退到十丈开外,中间便露出好大一块空地。
桑波贝站在空地中间,对我和杨逍道:“这两位小朋友功夫也不错,不一起上么?”
我心道既如此,还不如拼死一搏,便要挺身而上,杨逍却拦住我,对桑波贝道:“本庄和昆仑派仇深似海,怎会和他们联手?就算白鹿子赢了,也不会放过我们。大师你要是把他们杀得干干净净,我们最是开心不过,便是一起死又何妨?”
昆仑派众人向我们怒目而视,桑波贝点头道:“嘿嘿,你们汉人,向来这般不齐心。”不再理会我们,对白鹿子道:“来罢!”
白鹿子喝道:“乾坤连山刚柔变,水火归藏风雷出!”昆仑派八个大弟子同时奔出,变换身形,站定方位,摆出不同姿态,将桑波贝围在中间。正成八卦之形,却不知是伏羲先天八卦还是文王后天八卦。另外十几名弟子在周围游走掠阵。白鹿子立在阴阳鱼眼之位,总揽全局,桑波贝也严肃起来,凝神等待白鹿子发动阵势。
我忽地悟到几分,对杨逍低声道:“杨大哥,你是骗他,咱们一会儿上去偷袭,是不是?”
杨逍道:“桑波贝这般自信,想必有惊人艺业,咱们这几人上去多半也是无用,反而扰乱昆仑派阵法,不如趁机……”说着向一处努了努嘴,我顺着他目光看去,见到在几个喇嘛之后,黎璇被点了穴道,扔在刚才那顶大轿上,旁边站着那八个抬轿的大汉看管,登时明白杨逍用意。杨逍是要趁机救出黎璇,这些人看样子都是武功好手,但毕竟并非一流人物,要收拾下来大概不难。再看那高矮两名上师,却紧盯着桑波贝和昆仑派诸人,对我们这边毫不在意。
场上桑波贝和白鹿子一动不动,看来双方都在等待最佳时机。我心中盘算,等他们动起手来,桑波贝再厉害,也不能一下子将昆仑派上下尽皆诛灭,昆仑派战力最盛之时,自然也是我们出手之机,到时批亢捣虚,将黎璇救出,给她解了穴,黎璇怒火中烧,自然会立即出手对付桑波贝,这样昆仑派两大高手夹击,加上我们从旁协助,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只是不知道桑波贝如此笃定,是否已然料到我们的计划?
白鹿子忽然一声长啸,声遏行云。吓了我一跳,好在周围并无高大雪山,要不然我还以为他故技重施,又使出那“百万玉龙啸”来借雪崩脱困。随着白鹿子的啸声,占了八卦方位的昆仑众弟子霎时间一齐斜斜向内迈步,姿势步法十分奇特,如同顺阴阳鱼缠绕之势而转动一般。而周围游走的昆仑弟子占了原来的方位,形成新一层的八卦位,同时又向内而转,最外面的八名弟子又再补上,八卦阵变成一个内外三层、不断向内转动的巨大漩涡,将白鹿子和桑波贝裹在其中。这阵势静止时看似寻常,一旦动了起来,竟大有天地氤氲,风雷鼓动之势。桑波贝微微冷笑,身子却纹丝不动。
杨逍对我道:“现在动手罢!”
我点点头,正要发力奔出,去救黎璇。忽然间感到大地微微颤动,似乎有千军万马从远处奔来一般。正感讶异,此时从远处传来一声极古怪的啸声,粗豪凌厉,如同鬼哭狼嚎一般,随即便有千百声相类的嗥叫声响起,与之应和。众人听了,无不面上变色。
我们纷纷向远处看去,此处本在一座缓丘之上,虽被敌人包围,但目力可以及远,只见天边沙尘张天,似乎有千军万马奔来,却不知对方是什么人。
桑波贝见奇变陡生,眉头一皱,忽然向外奔出,砰砰两声,踢飞了两名昆仑弟子,已冲出八卦阵外,足见这八卦阵法对他几乎形同虚设!白鹿子见起了变故,自也不敢动手,高声吩咐弟子们重组阵形,严防敌人。
桑波贝用藏语大声吩咐,大概是命令手下喇嘛和兵丁留神戒备,众人登时忙乱起来,转身向外,步骑错落,分层布防。不久,远处的烟尘越来越近,从烟尘中,大股敌人也渐渐现出身形。
但是,没有“敌人”。
或者说,敌人——不是人。
不知几百几千头恶狼,如同灰黑色的潮水,浩浩荡荡,无边无际地从天边涌来。嗥叫声此起彼伏,摄人心魄。似要将整个大地淹没在狼潮之中!
我在昆仑山上多年,虽曾听闻山下荒漠中有狼群出没,却从未见过。想象中也不过是几十头上百头的规模,和放牧的牛群羊群类似,岂料今日第一次见,便是数千头齐至,如乌云蔽天,洪水遍地,一眼看不到边,当时看得呆若木鸡。
众喇嘛及兵士更是吓得哆嗦,极是骚动不安。也难怪他们,不管再多敌人,总还是人,眼前气势汹汹扑来的,却是一群不通人性的猛兽,数量比自己还多得多,如果扑上来狂撕乱咬,凭自己几百号人,虽有武艺兵刃,面对铺天盖地的利爪獠牙,总是难以招架。
更何况,谁知道突如其来的狼群背后还有什么?
“杨大哥,这昆仑山下,怎会那么多狼群?”我问杨逍道。
杨逍却面有喜色,道:“自然是有人驱赶来的。”
“人?什么人?”
杨逍却不回答,喃喃道:“难道是他?是了!除了他,还有谁呢?”
我方待细问,却见那些狼群奔到离众军百步开外,前面一排弓弩手已弯弓搭箭,蓄势待射。随着一声雄浑的长啸,群狼却纷纷停了下来。趴在地上,不住哈气,便如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一般。烟尘渐散,两匹巨狼从狼群中奔出,毛色纯白,更比其他的狼只大上一倍有余。一个手提狼牙棒的虬髯大汉竟似“浮”在这两匹巨狼之间,出现在群狼之前。我仔细一看,原来那虬髯汉一脚踩着一匹狼的背脊,被这两匹狼驮着双足,带着稳稳前进,这场景异常古怪,又霸气十足。
那虬髯汉上袄下裙,似乎都是用狼皮制成,高鼻褐须,容貌似乎并非汉人,眼睛周围漆成火红之色,形如两团火焰,极为醒目,我顿时想起一人的名号来,惊道:“他——难道他就是——”
话还没说完,只听桑波贝遥遥叫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莫非便是明教四王之一的赤目狼王么?”
那虬髯汉冷冷地打量着他,并不答话。
桑波贝略有些尴尬,硬着头皮继续道:“贫僧西方释子、达尼钦波桑波贝,忝居萨卡寺法座,和贵教井水不犯河水,施主你驱赶这许多狼来,莫非有什么误会么?”
那虬髯汉开口道:“昆仑山,摩尼教的,你们,统统滚。不滚的,杀。”他似乎汉话不好,说话也极简短,声音不大,但用内力远远送出,我们虽在百丈之外,却听得极是清晰。
桑波贝摇头道:“施主凭这几匹狼,便想让贫僧手下几百号人都乖乖撤走不成?不过出家人万事好商量,便请贵教阳教主出来面谈几句,如何?”
虬髯汉道:“用不着,见教主,跟我说罢。”
桑波贝双掌合什道:“阿弥陀佛,那便有请施主过来一叙!”
我心道,桑波贝分明是想引那狼王脱离狼群,他的手下便可围而攻之,人家怎会上当?岂料那虬髯汉发出怪声,似乎是在吩咐群狼什么,然后撮嘴吹了声口哨,足底双狼便向前奔驰,众喇嘛兵士并未阻拦,分开一条道来,让两头白狼带着虬髯汉,直奔到桑波贝面前。他所驱来的群狼一动不动,竟都蹲在原地等着主人。
待虬髯汉堪堪奔到桑波贝跟前,桑波贝使了一个眼色,那高瘦喇嘛喝道:“大胆逆贼,见了法座大人还不叩头!”挥舞禅杖,忽向虬髯汉扫去,势若雷霆,要将他从狼背上打落下来。同时那矮胖喇嘛也一跃而起,从侧面向那虬髯汉拍出一掌。二人夹击,即使不是要立毙此人,也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虬髯汉一个哈哈,右手狼牙棒挥出,如雷击电扫,登时将那矮胖喇嘛砸翻在地,同时左手如铁钳一般,已抓住禅杖,反手一送,重重戳在那高瘦喇嘛胸口,这一招似拙实巧,且力大无穷,高瘦喇嘛避无可避,撞得实了,立时向后飞去,撞倒了身后几个喇嘛,众人倒成一团。
我见那虬髯汉一招之间,便重创高矮两名上师,可见此人武功之高,至少不在黎璇、白鹿子等人之下,当真是又惊又喜。怪道这人如此胆大,孤身杀入敌阵,果真有惊人艺业。名列明教四大法王,绝非浪得虚名。
桑波贝指使两喇嘛试那虬髯汉招数,反被打得落花流水,脸色自极难看,勉强道:“施主武功高明,佩服佩服!不敢请教尊姓大名?”
虬髯汉指着胸口道:“摩尼教,护教狼王,哈米尔!”那胸口半裸,纹着好大一个狼头,青面獠牙,极是狰狞。
桑波贝见哈米尔气势非凡,不由软了几分,道:“本派与朱武连环庄以及昆仑派的人有几笔账算,办完事便回乌思藏去,并非针对贵教。贵教又何须插手?”
哈米尔重复道:“昆仑山,明教的,你们,统统滚。”
桑波贝冷笑道:“要我们滚?施主武功虽强,我萨卡派僧人却也不惧,大不了斗上一场,还不知鹿死谁手?”口中说要斗上一场,却不即动手,我看出端倪,哈米尔和桑波贝武功都已臻极高境界,谁胜谁负尚未可知,但哈米尔只要一声口哨,大批狼群转眼冲来,这些喇嘛和兵士绝讨不了好去,大部分人铁定都要送命在这里,萨卡派说不定全军覆没,明教就算狼群全部死光,也不过损失一些畜生而已。再说群狼后面说不定还有明教主力人马等着,胜负之势,已极明显,桑波贝眼看成败逆转,已有去意,面子上却下不来。
哈米尔也不答话,左手将高瘦喇嘛那禅杖往地下一掷,整根铁杖顿时没入雪中,要知那雪只是薄薄一层,下面是坚实的冻土,要轻轻一掷便让铁杖全部插入土中,这份手劲可谓惊世骇俗。桑波贝见他武功惊人,自己并无胜算,加上对面的群狼,以及白鹿子等敌人环伺,咬牙道:“好,这次就卖贵教一个面子,走就走!昆仑派就交给贵教处置,不过这些人和本派仇深似海,自要带走,施主无异议罢?”说着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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