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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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乱-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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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变陡生,群情耸动,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只见皇上大踏步地走下金殿,将地上的那个人扶起,高声叫道:“崔将军!崔将军!”

那人挣扎着伸出右手,将手中的那块布片递给皇上,同时从袖子里取出一封溅满血的书信,低声说了句什么,就此昏迷。皇上仔细察看那布片,不明所以,扔掉布片,忙着拆看那封书信。淮南王黄敬昇察言观色,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挥手让那些太监将崔将军抬下去,请所有御医来,务必要将他救醒。

大殿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渐渐凝固了下来,在众人的注视中,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发现他的右手也同时越捏越紧,捏得青筋暴露。我忽然注意到那一直独自喝酒的老者已经站到皇上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不知他说了什么,皇上摇了摇头,并不答话。反倒是皇上身边的那个负责传话的大太监低声请示之后,宣布晚宴就此结束,前方军情紧张,所有大臣和王爷都到上书房商议,南齐的臣下立即离宫。

所有人匆匆向皇上行过礼后,便即离去。皇上忽然对二哥说:“宫将军留下,随朕到上书房中,只怕有些事情,还要倚重将军。”

我和二哥对视了一眼,不敢违拗。二哥跟随着北朝的大臣朝上书房的方向走去,我和南齐众臣则在太监们的带领下离宫。临走前,我忽然看见地上飘落一片浸满鲜血的黄色绸缎,正是那崔将军先前捏在手里的,那绸缎的质地与我在南齐宫中见过的相仿佛,角上也绣了一支珊瑚。我大吃一惊,猛然意识到,劫走汝阳王的人,说不定就是珊瑚宫中的人。心念一动,忽然大声追上皇帝,也顾不得什么礼法和身份,高声说:“皇上,我能救十七王爷!”

所有人都转头看着我,包括二哥。或许在这么多人当中,最疑惑的人就是他。

不过我顾不了那么多。有生以来,我头一次这么坚定。

在我的注视中,皇上缓缓点了点头,对我说:“郡主请随朕来。”

我迎着所有人的眼光走上前去,心中明了,如果我能够救得了十七王爷,势必就能够在北朝中争取到强有力的后援。这个后援,对于母亲和善儿来说,至关重要。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能争取到谁,就是谁吧。

第四十三回 澹神心,醉皇灵(上)

 “悦和郡主竟然还懂得医术,不知道是哪位名师传授的?”

上书房中,伯阳王黄宗善这样问我。

我谦虚地说:“哪里是什么医术,不过是以往南齐的一个太妃出身于历代行医的世家,闲来无事,教了我一些东西。只是皮毛。”

“那你如何认为自己一定能够解得了长沙王身上的毒?”伯阳王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神冷漠而平静,不依不饶。

这个看起来沉默而普通的老头,竟然如此精明,我心里开始有些打鼓,担心自己会露出马脚,于是不肯说多,只是淡淡地说:“长沙王为了益州百姓,曾经在城楼上求恳过辽东王,此种恩义,青枝铭刻在心。他是在益州一带中毒的,我想那毒箭多半是我所知道的那种药方,所以毛遂自荐。”

听我这么说,他倒也找不到破绽,重新闭起眼睛,不置可否。其他人都盯着我,盯得我心里一阵发毛。楚王必然是认出我了,皱着眉头看向我,眼神中满是探询。我心里有些担忧,只管垂下眼睛,不朝他那边去看。

暂时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儿,二哥竟然打破沉默,说:“皇上,益州那边,确实是有几种制毒箭的秘方,如果十七王爷中的毒箭是其中一种,而郡主又知道解的方子,那就可药到病除了。如果是让宫中的御医摸索,只怕是费时费力,还不一定能够将毒性清除干净。”

淮南王听了,冷笑道:“将军这么说,是瞧不上咱们宫里的御医么?”

二哥镇定自如,不卑不亢地笑道:“当然不是,不过从头摸索,总不如直接拿来就用的好。”

淮南王还想说什么,却不料皇上忽然说道:“不用争了,朕相信郡主,更相信十七弟他吉人天相……”

他的语气颇有些不耐烦,因此一时间众人都没说话,只见皇上在御椅旁走来走去,走了一会儿,才忽然站住,毅然对我说:“悦和郡主,辽东王已经派人将长沙王送来京城,今日夜间就会抵达淮安,朕担心他受不了路途颠簸,因此决定让三队御前侍卫与宫中的所有御医随你一同出发,到京城远郊的长沙王府中去等他,今夜你提前就要将所有有可能用于制毒箭的药方写出,令他们赶制解药。”

他神情肃穆,眼角似乎带着泪光。我看着那个慈爱而温和的君王,似乎又想起了皇兄。

所有人看他这个样子,都不方便再说什么。于是匆匆拟定了人选,大家便一同告退。

出了上书房,楚王笑着对我说:“郡主,今日没有认出您来,多有冒犯。”

我客气道:“王爷说哪里话,青枝得多谢王爷及时相救之恩。”

他看着我,忽然问道:“郡主不认识拓跋一族的人吧?”

我愕然道:“不认识,王爷何故有此一问?”

他哈哈一笑说:“只是随口一问,不必介意。”

说罢,拱了拱手,同伯阳王等走远了。

我站在那里想着他这句古怪的问话,联想到兰叶在讲天下美人的时候,提到拓跋雁时曾经暗示过汝阳王兵变与之有关。如今八王爷又提到这个拓跋族,难道汝阳王兵变的背后,果真有什么不一般的阴谋不成?

二哥一直远远地跟在我身边,他只是向我行了个礼,就骑上马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猛然感到一阵孤独,又是一阵轻松——我知道,二哥不像是大哥,他冷静而理智,我看到他,总是想起徐彦,而不是想起大哥。

耳边还是寒风凛凛的声音,二哥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皇上的侍卫们已经将车马停在宫门外,我搓搓冻僵的耳朵,迅速上了马车。马车共有十余辆,皇上当真是将御医院里的大夫们都请出来了。我不禁有些羡慕,心想长沙王有这么个哥哥,可真好。

此时正是深夜。大队人马点起火把,火速启程,一直赶到京城远郊,都没有停歇过。到达长沙王在京城远郊的王府时,已经是丑时了。众人匆匆用了一些宵夜,便开始准备熬制丸药,我搜索枯肠,将谢丞相送来给我的那本古书中的一些解药方子写出来,心中推测了又推测,觉得珊瑚党人既然是穆宣宗那一朝传下来的余孽,而孙神医又曾经是南朝的御医,那么这些药方中总该有一个对症。可是,如果不对症,哪又怎么办?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恐惧,深深觉得自己方才主动要求赶来救人实在是太莽撞了。

御医们也是深感忧虑,纷纷在王府门口翘首以盼。

各个王爷在京城都有一座王府,长沙王生性好动,喜欢行猎,因此他的府第并没有建在城中,而是在进京的山口附近。多亏有这座府第,为他节省了不少时间和路程。

大家一直揪着心,直等到天快亮时,才有探子回报,说长沙王一行已经到了不远处,马上就要进府来了。

我心情紧张到了极点,却又不敢去门口和他们一起等待,只好在长沙王的卧房前不断地踱来踱去,等了许久,才听见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抬头去看,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抬担架,匆匆地跑了进来。

我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将长沙王放在卧室中的床上。那个曾经在益州城楼上痛斥九王爷的年轻人,如今就那么软软地瘫倒在榻上,仿佛永远不会醒来。

所有人都看着我,只盼我能够看出他中了什么毒。

室内安静得很,只有长沙王粗重而急促的呼吸不停地催促着我。

而我,早已呆了。

头脑中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他所中的毒药,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却不是轻易就可以解的,更重要的是,我从没见过别人中毒后是如何解法——这种毒药,相传曾经毒死过南齐的一任丞相。据说,这个丞相同孙神医是世交好友,于是帮他办了一桩案子,得罪了一个富商。这富商忍不下这口气,竟然出高价秘密地收罗毒方,而这张方子,就是一个不知名的乞丐献上的。我所知道中这种毒的人,只此一例,连听过这名字的人都很少。

这毒药的名称,叫做“神灵醉”。

中毒者呼吸急促,脸色酡红,昏迷不醒,如同饮了烈酒一般。两天之后,若不能解毒,必死无疑。当时那富商要杀丞相时,还轻狂地附上了解毒的办法,只是不说某个关键诀窍。于是两日之后,丞相就此死亡。

我绝望地看了一眼长沙王,哑声说:“只有一个办法。”

第四十四回 澹神心,醉皇灵(下)

 所有人听我这么说,都觉得有了希望,立刻就有几名御医欣喜地对我说:“只要有法子就好,郡主请赶快说出药方。”

我咬了咬牙,说:“办法只有一个——却不是药方。这种‘神灵醉’,只有冒险找到某个在心口附近的位置加以针刺,才能够将他从这种昏迷中唤醒;醒来之后,再催吐,大泄,之后就不妨了。不过——不过这穴位的具体位置,我并不清楚。”

大家听到这里,都呆了。

大多数人连‘神灵醉’这名字都没有听说过,又如何来找这个至关重要的穴位。

一时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傻了。

过了一会儿,御医中一个最老的人才说:“郡主知道这种药的成分么?如果能够知其原理,加以推敲,说不定能够捉摸到大概的位置。

我摇了摇头,说:“一无所知。”

一筹莫展之时,又有一名御医说:“实在没办法,只有多扎几根。”

这个方法也是给急出来的——怎么可能一点一点地扎来试呢,心口附近又是关键位置,如何禁得住这样的尝试。

大家实在无奈,一名御医只好吩咐年轻一些的大夫替十七王爷清洗伤口,先将伤口包扎好了再说。

我暂时躲了出去,望着朗朗青天,深深后悔自己行为孟浪,要说出那样的大话。如今给自己惹了好大的一个麻烦,不知怎么收场。

一边后悔,一边却听见房间内,有个御医奇怪地说:“咦,这伤口这么浅,中毒后还如此厉害,真是可怕。”

这句话初听时并不觉得怎样,一转念,忽然才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我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众人都吓了一跳,慌忙扯过床上的锦被,将十七王爷遮盖起来。我顾不了那么许多的禁忌,强行推开他们将被子掀开,只见长沙王的胸膛上有一个小小的创口,旁边摆着一支极细的袖箭,那袖箭尖极细,极长,仿佛是一支银针一样。我心中一动,连忙对那堆御医说:“赶快,就在这个创口的位置,用银针刺下去试一试。”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跳都几乎要停止了——如果没有效果,或者有个什么好歹,我如何付得起这个责任。

灯光之下,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一名善于针灸的御医将银针轻轻刺了下去。

十七王爷并没有醒。

那御医停顿片刻,仍旧没有半点反映。

所有人都矮下去半截,方才伸出去的脖子又落了回来,只觉得失望之极。

那御医将银针慢慢地抽了出来,摇了摇头,垂下头走开。

不料就在这时,十七王爷竟然猛地坐了起来,吐出一口鲜血。

众人大喜,认为有了神效,都凑上前去。哪知道他吐完血后,依然双眸紧闭,向后一倒,仍旧躺在床上。

我的心情立刻又沉了下去。

看来,还是不管用。原本我看到那个创口之后,就觉得这么小的创口,进入肌肤的药量应当有限,不至于有如此大的药力;再看到那支细箭的样子,就觉得这支箭不像是要害他,反而像是要救他一般。但是仔细一想,就算谁懂得‘神灵醉’的解法,又怎么会有如此神箭手将银针射到准确的位置上呢。但是如果不是解毒,那个箭头,又着实太过古怪,无法解释。

想来想去,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正在此时,王府里的下人忽然来报,说是皇上听说十七王已经到了王府之后,便下了道特旨,要兰叶赶来这里,帮助我料理一切事情。一同来的,还有十六王爷和晋王。

当那个晋王走到我面前来的时候,我差点叫出声。这个王爷,竟然就是我在酒楼中看到的那个老者。多亏他通常不用正眼看人,此时竟然没有认出我来,只是急急忙忙地奔长沙王而去。

兰叶关切地问我:“有法子了么?”

我看得到他眼中的责备。

十七王依然昏迷不醒。

虽然没有人来指责我,我却觉得自己面临着一个极为危险的境地。

果然,晋王斜着眼睛将屋子里的人扫了一遍,冷冷地说:“事关王爷的生死,皇上竟然就让这么一个毫无见识的女流之辈来处理,简直是胡闹!”

我周身的血都往上涌。有生以来,这样当面被人叫骂,还是第一次。

我对晋王怒目而视,他不屑理睬我。十六王爷则装出一副在担心十七王爷的样子,不再理会我们。

我盯着晋王的背影,冷冷地说:“这毒药的名字,只有我才能说得出来。王爷当真有见识,就请指出那最关键穴位的位置。”

他冷冷地看着我,正要张口说些什么,旁边的御医们忽然一声惊叫,有人俯下身子,去搭了搭他手腕,难以置信地说:“王爷的脉相……似乎是平稳下来了。”

这话一说,大家都没有再理会其他的事情,将全副精神都集中在长沙王身上。只见他的脸色果然没有方才那么红了,呼吸也没有那么急促。

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喜色。我见晋王不敢再说什么,只觉得一阵后怕:如果长沙王没有醒来,我又该怎么办呢。

卧室之内,终于一扫之前死气沉沉的压抑气氛,变得活跃起来。所有御医便出去拟方子,按照我所说的,给十六王爷催吐,催泻;晋王与十六王爷自去休息,而我,一时间没有人来理会,索性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那个中毒的人。

他的手,忽然动了动。紧接着,眼睛也慢慢睁开。我连忙将桌上的药碗和茶水捧过来,用一根银匙将一颗安神定心的药丸弄碎了,和着茶水喂他。

他看着我,笑着说:“是你?”

我点了点头,说:“是我。王爷,再吃点药下去。”

他不说话,如同一个孩子一般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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