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段爷的肩头一搭:“段爷您贵人事忙,平日里也瞧不上咱们这小门小户的模样,一半年您都不来走一遭。这回您大驾屈尊的赏脸来我们满目春坐坐,我们姑娘可是打心眼里高兴呢!”
耳中听着那满老徐娘的奉承话,虽说明知道这就是场面上的虚情假意,可段爷却还是觉着心头舒坦,顿时微笑着连连点头。
只一看段爷脸上的笑容,那半老徐娘顿时拿捏着这节骨眼继续说道:“可咱们满目春虽说是小门小户的,可也得有些个规矩不是?您就说您怀里搂着的这姑娘,打小就是我亲手拉扯着长成人,平日里都是当着心肝尖子在疼着呢!虽说是女大不中留,可心里头总也想着要替姑娘找个心里头喜欢、手面上大方的主家才好!可巧,今儿见着了段爷,我这心里头就想着,照着段爷的手面做派,且不论旁的,赏咱们姑娘一套出门时能见人的头面首饰,那是指定不在话下了?”
只一听这话,方才还眉开眼笑的段爷顿时耷拉下了面孔。
虽说是从来没进过书寓,可在珠市口儿大街上巡街,满耳朵里早灌满了四九城里讹钱坑蒙的花招伎俩。就像是这书寓一类的销金窟里,寻常来个客人看上了书寓里的姑娘,那差不离就得天天上赶着在这书寓里订席面捧场,外带着大把的金银朝着姑娘身上砸了下去,这才能勉强瞧见那姑娘个热乎脸色。
最快也得一两个月之后,那书寓里从上到下也都赚得差不多了,这才有老鸨子、大茶壶拿腔作调地凑过来,说是那姑娘缺了首饰头面、短了衣裳花销,就缺个手面大的主儿给姑娘置备齐了这些玩意,差不离这姑娘也就是这位主儿的人了!
好容易拿着海样金银把那狮子大开口给填平,接下来还得置备七天流水席,外加着跟正经娶媳妇似的送上聘礼彩金,就连书寓里的打杂都得厚厚的封上个红包,这才能走进那姑娘的闺楼里春风一度,算是拔了那姑娘的头筹,见红开喜!
有那缺德带冒烟的书寓,哪怕是已然捞足了好处的场面,也还会在私下里玩个花活儿,变着法儿让那冤大头在流水席上喝得酩酊大醉,顺势胡乱塞上个年老色衰的娘们到那冤大头床上,第二天红口白牙死活就咬定了那冤大头已然得了手。等那冤大头心满意足扬长而去,这边厢还能把那姑娘再卖一回。。。。。。
诸如此类的招数,要是放在那些个色迷了心窍的冤大头身上,那自然是防不胜防、无往而不利。可落在了段爷的耳朵里,那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只一看段爷耷拉下了面孔,坐在段爷身边的熊爷顿时心领神会,一把推开了搂在自己怀里的姑娘,伸手朝着桌子上重重一拍:“嘿。。。。。。这走场面的花活儿,你还真敢见谁都用上不是?”
像是见多了这耍横撒野的场面,那半老徐娘倒是丝毫也不意外,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几声:“我说熊爷,我这妇道人家胆儿小,您可别吓着我!您平日里在珠市口儿大街上戳杆子立字号,轻易也不常出来走动不是?您许是不知道,我这满目春书寓自打开张那天起,定下来的规矩可就没变过!就说我那许了民国政府里赈济局参议的女儿美美,那可是真金白银搬了一屋、流水席面摆了半个月,这才。。。。。。。”
还没等那半老徐娘把话说完,更不等已然把眼睛瞪圆了、说话就要站起身来砸场面的熊爷发作,敬陪末座的相有豹已然抢先站了起来:“不就是一套姑娘家出门见人的头面么?就这也值当跟段爷、熊爷张嘴?旁的且不论, 就这么酒冷菜残的场面,你还好意思张嘴让段爷赏这姑娘首饰头面?这算是催巴着爷们走不是?”
只一看相有豹硬邦邦开口接应了自己的话茬,那半老徐娘顿时朝着相有豹仔细打量起来:“嘿哟。。。。。。这还真是得怨我没眼力见了!都没瞧出来,就这么点芝麻粒大的事儿,怎么就还能跟段爷、熊爷张嘴呢?我说这位爷,面生啊。。。。。。”
端杯子抿了一小口山西老汾酒,相有豹迎着那半老徐娘探究的目光坦然笑道:“当不得您一个爷字,我不过就是蹭着段爷、熊爷的威风,在街面上伺候街坊四邻混口饭吃的小碎催一个!”
干笑几声,压根就没看出来相有豹来路的老鸨子眼瞅着话不投机,只得抬头朝着伺候在门口的白癞子扬声叫道:“这还有一个有眼力见的没有了?就这么瞅着诸位爷们没了个像样的下酒菜不是?还不去后厨房催催,给诸位爷们送些下酒的小菜来。。。。。。”
还不等一迭声答应的白癞子转身出门,已然憋了一肚子气的熊爷已然伸手朝着桌上那盘烧鸡抓了过去:“这不是现成的?甭跟爷废话,这就麻溜儿的替段爷收拾今晚上过夜的屋子。。。。。。”
嚯地站起了身子,相有豹猛一探身,伸手抓住了熊爷的手腕:“熊爷,您缓缓,这盘菜不对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八章 驱虎吞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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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驱虎吞狼(下)
眨巴着一双眼睛,熊爷很有些没闹明白意思似的看向了相有豹:“啥不对劲?”
朝着那盘放在桌子中央的烧鸡努了努嘴,相有豹轻轻松开了抓在熊爷手腕上的巴掌:“这烧鸡的颜色不对!您也是四九城里吃过见过的主儿,就这德行的烧鸡,您说哪家买卖敢拿出来卖?这不是找着砸生意么?”
伸着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熊爷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还真是。。。。。。这黑不溜秋的,仔细一瞅,都不想动筷子了!”
伸手抓了双筷子,相有豹一边拨弄着盘子里切成了十八块的烧鸡,一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瞅瞅。。。。。。这鸡腔子里的血都没弄干净。。。。。。。”
被相有豹伸着筷子一通扒拉,那烧鸡的一股子腥臭味道顿时翻涌出来,就连段爷怀里抱着的那姑娘都禁不住伸手捂住了鼻子,小声咕哝道:“这什么怪味儿呢?是捂坏了不是?”
用力摇了摇头,相有豹扔了手上的筷子,朝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段爷抱了抱拳:“段爷,这事儿蹊跷!这是只死鸡,还是瘟死的!估摸着是想着要盖住这瘟鸡身上的臭味,把这玩意做成烧鸡的时候,只怕还使了旁的药材!真要是吃下去了。。。。。。不出三天,肯定出事!闹不好。。。。。。。能要人命!”
双眼一翻,段爷把搂在怀里的姑娘朝着旁边一推,瞪着眼睛看向了相有豹:“你说这话,可得有凭有据!?”
伸手指了指那盘被自己拨弄得乱糟糟的烧鸡,相有豹笃定地朝着段爷应道:“您知道我吃的是伺候玩意的饭,旁的我还拿不准,就眼面前这事儿,我要说错一句,您掏枪崩了我!”
冷笑一声,段爷斜眼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老鸨子:“怎么着?给段爷我说道说道,你这满目春里,怎么就能给人上这能吃出人命的菜?”
一抖手里头的小手巾,站在段爷身侧面老鸨子顿时尖细着上门冷笑起来:“嘿哟。。。。。。我的个段爷,您这位朋友可真敢红口白牙的当着人胡吣!左不过就是一只烧鸡,这到底是哪儿来的还没弄明白不是?保不齐就是外面刚买回来的!就算这烧鸡是我们书寓里小厨房做出来的,可说破了大天,那也就是个没吃口罢了!还能吃死人?这可真是笑话了。。。。。。”
不紧不慢地坐回了椅子上,相有豹盯着那老鸨子的眼睛笑道:“嗬,就这钟点儿,您倒是告诉我,四九城里哪家馆子还开张呢?大家伙可都是有眼睛看着,这烧鸡是你们这儿伺候着的小丫头给端上来的!这烧鸡不是从你满目春的厨房里做出来的,还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也不容那老鸨子再开口,相有豹却是冷下了面孔继续说道:“早就听说你这满目春里养活了个懂配药的人物,平日里就仗着能配几副虎狼药,催巴着上你这满目春里来消遣的爷们花钱耗阳寿!怎么着,今儿这手段,你是冲着段爷来的?还是冲着熊爷来的?”
强撑着一张笑脸,那老鸨子话音里都有了些哆嗦:“这话可怎么说的?我满目春可是正正经经开门做生意的,往来的人物可也都是有头有脸的。。。。。。”
也不等那老鸨子说完,坐在主座上的段爷猛地一拍桌子:“这还真有胆子包了身子的,把主意打到了老子头上来了!来人!”
伴随着段爷的一声大吼,门外面猛地冲进来几个身穿便服的巡警,一个个全都从腰里抽出了随身带着的手枪,乱糟糟朝着段爷叫嚷着答应道:“段爷,您有啥吩咐?”
“怎么个茬儿啊?谁惹了段爷不高兴了?!”
冷哼一声,段爷抬手朝着站在自己身侧的老鸨子一指:“先把这娘们给我抓了!这满目春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给我带回巡警局去!”
拿眼角看着段爷嘴角边闪过的一丝狡黠笑容,坐在一旁的熊爷顿时也拍着桌子吆喝起来:“来人啊。。。。。。也甭劳动巡警局的爷们动手,麻溜儿的把这满目春里上下里外给我翻个明白,有什么扎眼的,全给我送巡警局去!”
眼瞅着几个巡警如狼似虎地朝着自己冲了过来,再瞅着几个青皮混混撸胳膊、挽袖子地摆出了一副抄家的架势,方才还强自撑着脸上假笑的老鸨子顿时扯着嗓门尖叫起来:“我可瞧着你们谁敢动手?!我这满目春书寓,身后边可是。。。。。。”
脸上挂着一丝不屑的笑容,段爷从鼻孔里挤出了一声嗤笑:“身后边有人替你撑腰不是?来,跟段爷我说道说道,你背后撑腰的是哪位爷?也让段爷我长长见识?”
很是凑趣地,坐在桌边的几个清客篾片纷纷从怀里摸出了一支钢笔和一个硬壳的小本子,乱纷纷地朝着那欲言又止的老鸨子叫道:“来来来,也让我们长长见识!这满目春书寓背后撑腰那位爷,也不知道平日里看不看报纸?!在下不才,忝为北平奇闻报社社长。。。。。。”
“紫禁夜话,您横是不知道这家报纸不是?”
“说呀,您倒是麻溜儿说啊?!我这儿可是等着呢!您放心,只要是您说了,明儿一早您这话就能见报!”
乱纷纷的叫嚷声中,两个巡警一把将鼻青脸肿的邢老八推进了小楼中,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段爷,这孙子擦着后墙根想跑,叫看着后门的兄弟们给拿下了!眼下兄弟们正朝着后院搜呢,保管一个都甭想跑!”
只一看邢老八叫巡警拿下,方才还牙尖嘴利、强制争辩的老鸨子顿时转悠着眼珠子,朝着端坐在主座上的段爷露出了一脸谄媚的笑容:“哎唷我的个段爷,您这是要玩哪一出啊?左不过就是一道菜不合您胃口,也值当您发这么大火儿?”
一边朝着段爷说着软和话,那老鸨子却是偷空狠狠地瞪了被段爷推开的那姑娘一眼:“瞅瞅你个没眼力见的!还不赶紧的把段爷扶着上你屋里去躺躺,好好的陪着段爷去去火气?!”
抬手挡开了那姑娘哆嗦着伸过来的巴掌,段爷乜斜着眼睛看向了带着一脸谄媚笑容的老鸨子:“还真是一拿得起、放得下的主儿!怎么着,打算这会儿先把我们几个给支应过去,等明儿再来找后账不是?就这手段,你家段爷玩的时候,那四九城里还没你呢!”
话音落处,几个穿着便装的巡警已经推搡着好几个满目春书寓里的人来到了门外,朝着端坐在主座上的段爷扬声叫道:“段爷,书寓里的人一个都没跑,全都在这儿了!在后院还有间屋子,好家伙,满满一屋子的药瓶子、药罐子的!”
眼皮子一翻,段爷有意无意地瞅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相有豹,这才扬声朝着门外那些巡警叫道:“把人都给我带回去看好了,要是跑了一个,你们自己明白好歹!”
慢悠悠地站起了身子,相有豹朝着段爷微微一抱拳:“段爷,我这儿请您个示下——咱们在这儿都吃喝了不少书寓里弄来的酒菜,这要是万一他们还做了旁的手脚,那咱们也不得不防不是?要不。。。。。。您容我一会儿功夫,我去书寓后面那屋子里瞧瞧去?”
大大咧咧地一抬手,段爷很是四海地朝着相有豹叫道:“忙着你的去!这都是煮熟的鸭子,我还真不怕它飞了!”
再次朝着段爷一揖,相有豹转身出了小楼,看也不看那些被巡警按着跪了一地的人,径直朝着满目春书寓的后院走去。
黑咕隆咚的后院中,九猴儿老早侯在了一间孤零零的小屋门前。只一看相有豹走过来,九猴儿顿时迎了上来,朝着相有豹压低了嗓门说道:“师兄,没错了,就是这儿!我方才去那屋里看了,好几个坛子里装着的都是臭烘烘的玩意,闻着跟那瘟死的鸡鸭身上的味儿一样!”
伸手朝着九猴儿脑袋上一拍,相有豹很有些嗔怪地朝着九猴儿低声喝道:“我的个九猴儿爷,您还真是个胆儿肥的!你知道那是什么你就伸着鼻子去闻?!要是有毒的那些玩意,你这会儿小命都没了!”
也不理九猴儿挠着头嘿嘿憨笑,相有豹抬腿走进了那间屋子里。借着屋子里的一盏油灯,相有豹只是粗粗扫了一眼,顿时便是拧起了眉头。
在火正门里,配制出各种各样调教玩意的药物本来就是寻常手段。可不管配药的手艺再怎么变化,大多用上的也都是一些个药性温良的材料,炮制的手段也跟寻常的中药铺子相差仿佛。
可在这间屋子里,光是这粗粗一眼看去,不少虎狼药已经是赫然在目。更有不少稀奇古怪的物件,更是叫人一看就觉得邪行。
跟在了相有豹身后走进了屋子里,九猴儿抬手一指放在屋角的几个坛子:“就那几个坛子,里头全都是黑漆漆、臭烘烘的玩意。我嘴里头含着药丸,闻着都一阵阵的脑门子犯晕,估摸着那就是师哥你说的那散瘟的玩意了吧?!”
几步走到了那几个坛子面前,都不必揭开那坛子,相有豹已然闻到了一丝轻微的腐臭味道。伸手从怀里摸了颗药丸塞进了口中,相有豹转头朝着九猴儿说道:“想法子弄个大车来,这屋里的东西一样不能留下,全都弄走!”
利索地一点头,九猴儿一边朝外走,一边开口朝着相有豹问道:“那把这些东西送哪儿去?”
略作